北榮住院日誌迴響：心律不整與電燒灼術（上）

 

北榮住院日誌迴響：心律不整與電燒灼術（上）

作者：吳聰賢醫師

關鍵詞：心房撲動、心房纖維性顫動（簡稱心房顫動）、心導管電氣生理檢查暨燒灼術、甲狀腺機能亢進、甲狀腺機能低下、甲狀腺素。

上個禮拜，無意間發現，我的部落格有新的留言，而這個留言，已經是好幾個月前的事了。什麽留言？不明人士，不知何方神聖的留言，長篇大論，切膚之痛，感人肺腑，讓我戚戚焉，不給予回答，內心會難過的留言。這篇留言兩百餘字吧，台語說的洛洛長，很類似我寫作的風格，其問題很大，不容易回答，怕偏頗，怕誤人，怕傷人，非三言兩語所能盡述。

怎不馬上回答？竟然拖了一個多禮拜，可以直接在部落格回應啊！對不起，近日，部落格改新版，很傷腦筋，我不會使用，瞪大眼睛尋找，就是找不到何處可以回覆留言。兩點原因，一者，問題大條，難以輕易回答；二者，不熟悉部落格，不知如何回答，故花心思，寫了此專文，方便深思熟慮、仔細推敲和用心回答。

啥留言？什麽問題？剪貼對方留言，簡單又方便，但不知來龍去脈，縱然你看了，也是白看，莫栽央，所以，公開留言之前，我來個前言說明之，才能豁然開朗，了解留言之真諦。話說，民國90年前後開始，我斷斷續續有6-7年的心悸毛病，所謂的心律不整。隨著歲月，心悸更趨嚴重，從一個月一次，到一星期一次，以至幾乎每一、二天就要發作一次；每次發作的期間，從幾分鐘、幾小時，甚至一、二天，遠超過24小時，讓人苦不堪言，不如死掉算了。

症狀嚴重時，不僅胸悶、氣喘、呼吸困難，甚至頭暈目眩，厲害到須扶著牆壁，才不會跌倒。蜻蜓點水，看了幾家醫院，沒何進展，無法再鴕鳥心態了，只好抱定決心，務必徹底解決了。掛台中榮總心臟內科，診斷為心房撲動和心房纖維性顫動（簡稱心房顫動），醫師不多話，沒給藥，判定須做心導管電氣生理檢查暨燒灼術，二話不說，直接轉診台北榮總。

台北榮總門診後，向衛生局長官請假，於民國98年6月1日住院，6月2日全身檢查，6月3日動手術，術後送進加護病房。6月4日中午，轉一般病房，6月4日晚上，再轉加護病房。於6月6日，辦理自動出院手續。手術平安順利嗎？有；手術成功嗎？沒有。才轉入一般病房，當天晚上心律不整又發了，醫師解釋：剛做完電燒灼術，神經傳導未穩定，還會復發心律不整。但十年過去了，心律不整照舊發作，這算成功嗎？失望嘆息之餘，悲情滿腹之下，我才辦理自動出院。

出院後，心律不整照常陰魂不散，不時來纏身，我認命了，僅北榮處方藥續吃，其餘不與理會，再動手術免談，我願跟它共存亡，我想看結局會如何。心律不整死纏爛打，尤其今年上半年，有天大地大、摧枯拉朽的壓力籠罩，以致發作得更兇狠，幾乎每天發作，時刻發作，沒有片刻平靜，簡直生不如死。啥壓力籠罩？很嚴重的、會死人的壓力，現在無法說，往後有機會再說。總之，這已成了過去，胸口惡魔不再兇狠，已稍收斂些了。

北榮住院期間，以及出院後，我寫了北榮住院日誌，共115篇文章，計20餘萬言。民國106年1月15日，屆齡退休後，時間多了，空閒多了，從107年3月開始，陸續上網，把住院日誌張貼在「吳聰賢醫師部落格」。一介老頭子，電腦白癡，資訊能力不足，怎學年輕人玩起部落格？怎知道如何玩？沒錯，老頭子無法跟年輕人比，腦筋遲鈍，記憶力退化，學習能力差，學一樣忘一樣，轉個身甚麼都忘了，能用手機玩Line，也能玩電子郵件，已經謝天謝地了，哪敢再指望部落格！確是如此，我不會玩部落格，也不敢玩。

但是，有朋友建議，文章寫得那麼多，僅在Line群組等分享，格局太小了，未免可惜，應該放在網路上，供大家隨緣。說的沒錯，就照辦吧，不是沽名釣譽，也不追求萬古流芳，只是老頭子抒發心情，跟眾人結緣罷了。我生平無大志，無雄心壯志，也無崇高理想，因膽子特小，怕惹事，僅願父慈子孝，家庭和樂，順遂過日子就心滿意足。

此外，個人生活呆板，沒任何嗜好，菸酒嫖賭毒俱無，不愛出遠門旅遊，不追逐美食，因節儉成性；更不與人泡茶、喝咖啡、聊是非，因個性內向。我唯二嗜好是耕和讀，一者，從事園藝工作，勞動筋骨，採菊東籬下，悠然見南山；二者，讀書和寫作，修心養性，結廬在人境，而無車馬喧。我簡直古人再世，遠離塵囂，隱居桃花源的老頭子，也像極了寫作「桃花源記」、「飲酒」的陶淵明。

我不會玩部落格，也不會玩臉書，還好，我有兒子可依靠，幫老頭子建立了部落格和臉書。部落格建立蠻順利的，但臉書設立卻一波三折，搞得相當麻煩，因任公職期間，在辦公室，由衛生局資訊人員，協助設立臉書，等退休後，用家裡電腦要設立臉書時，竟然遭遇百般刁難，換過無數人頭照、帳號和密碼，千辛萬苦，挫折無數，才勉強臉書設立。等有了部落格和臉書，因工作忙，時間有限，還要上班賺錢，養家糊口，哪有空閒同時照顧部落格和臉書，顧此失彼，只好留下部落格，拋棄臉書了。

除了「北榮住院日誌」外，也張貼了很多文章至部落格，包括登山、園藝、旅遊、低血糖驚魂、白袍驚奇、後繼有人、愜意人生、流病與統計、小西巷往昔、鵬程萬里、學習和成長、醫師公會旅遊等，截至109年8月19日，總共張貼了1216篇文章，至少500萬餘言。自從107年3月開張以來，鴻圖大展，門庭若市，截至109年8月19日，已經有9萬7741人次，上網造訪和瀏覽，很快就要破十萬大關。

我北榮住院，是接受心導管電氣生理檢查曁燒灼術，因有網友罹患相同毛病，也是心房顫動，是否北榮接受手術，三心兩意，不知如何是好，故留言求救，請求諮詢。已經過了好幾個月，此刻回答似嫌太晚，有如過時賣日曆，緩不濟急，但仍聊表心意，願既往不咎。此留言寫得很棒，非常詳實，條理分明，有如住院醫師在寫住院病歷，故一字不改，照實抄錄如下，也讓罹患類似毛病者，有參考價值：

「吳醫師，看了你一系列北榮住院的日記，很是感慨。我今年 49 歲（2020年）。2015 年的時候，因為心房顫動，住進新竹馬偕醫院，在心臟科看病看了一個多月，那一個月，大約15天以內，都會發作一次，後來被驗出有甲亢，於是轉診去內分泌科。後來甲亢控制好後，心房顫動就不再發作了。」

「2017 年，一天晚上，心房顫動又發作，結果驗血報告也是甲亢，那次也是大概平均 15天以內，會發作一次，每次都是 3-8 小時，後來甲亢控制好後，心房顫動就不再發作了。但是，2019 年十月，心房顫動又發作，只是發作時間大概只有 1小時，後來回馬偕驗血，發現甲狀線指數正常，沒有甲亢的問題，那陣子也大約發作了四、五次，後來我有用藥物控制 （心利正Rytmonorm)），後來一陣子沒有發作了， 我就自行停藥。」

「結果，這陣子發現心臟會 “停拍”，感覺像“胃的上方抖動”，不痛但是不舒服，以前停藥的時候，似乎會有這種狀況發生，但沒有正視這個問題，但這次似乎比較嚴重，一天好幾次，有時候是連續的“停拍”。最近有醫生朋友，勸我去手術，說北榮的技術很好。看了你的日記，卻讓我有退卻的想法，想聽聽你的意見。謝謝。」

內容有點複雜，為了很快進入核心，了解其重點，我將留言整理成六個重點：

第一個重點，個案今年49歲。

第二個重點，2015年，第一次，因甲狀腺機能亢進，引發心房顫動，約15天發作一次，每次3-8小時。

第三個重點，2017年，第二次，因甲狀腺機能亢進，引發心房顫動，也是約15天發作一次，每次3-8小時。

第四個重點，2019年10月，沒有甲狀腺機能亢進，又發作了心房顫動。

第五個重點，2020年1月左右，再發作心房顫動。

第六個重點，有醫生朋友建議接受心導管電氣燒灼術，欲諮詢意見。

對上述留言，我不馬上做斷言，謹提出五點討論，引經據典，廣徵博引，供這位網友或其他網友參考，醫學問題、健康議題，尤其可能牽涉寶貴生命，總不能三言兩語，信口開河，胡言亂語，任意做評斷，害人害己，我要慎思明辨，網友也要深思熟慮，這才是負責任的態度。

第一點討論，民國67年，我27歲，在左營海軍官校診療所，服預備軍官役，因醫師證照考試不順遂，焦慮、焦躁、憂慮和恐慌，引爆甲狀腺機能亢進，其中一項明顯症狀是心悸，心搏過速，心跳過快，自己可以感覺到胸口撲通狂跳，有如萬馬奔騰，心跳達120、130，甚至150以上。甲狀腺機能亢進原因多種，個案屬於哪一種？或許跟壓力有關，也可能無關，但這不是重點，總之，甲狀腺機能亢進本身即容易好發心悸，當下是心搏過速，往後再轉換成心房撲動或顫動，但個案卻不一樣，發作當下即是心房顫動，超出我想像，也超出醫學論述。

心搏過速是心跳較快，但不會跳針，節拍都很確實和紮實，一拍就是一拍，不會有半拍或三分之一拍的，也不會暫停半拍或三分之一拍的。但心房撲動和顫動則否，不僅心跳過快，還不斷跳針，心跳亂七八糟，完全沒有固定節拍，忽快忽慢，忽急忽徐，飄移不定，難以捉摸，有如加快十倍、百倍速度的影帶，讓人眼花撩亂，暈頭轉向。

此點討論的結論是，甲狀腺機能亢進與心律不整，兩者是一丘之貉，狼狽為奸，也可說助紂為虐，為虎作倀。心律不整，製造很大的空間，讓心臟科醫師專業可發揮，且賺錢買房又買車，獨棟豪宅和雙B轎車。

第二點討論，依個人經驗，也是臨床經驗，甲狀腺機能亢進口服藥之療程，不應該只有兩年，個人建議是三年，才能避免復發。門診遇上不少病患，服藥兩年後又復發的，我個人則是整整服了三年藥。也遇過竟然有家族史的，母親罹病，姊姊罹病，連弟弟也跟著遭殃。還有，我很不認同，用手術治療甲狀腺機能亢進，因門診遇過不少病患，因而造成甲狀腺機能低下，必須終生服用甲狀腺素。三年服藥和終生服藥，哪個選項乏算？

很有趣的，凡脖子被劃上一刀的，問她在哪裡開甲狀腺，幾乎千偏一律相同的答案，不是台中海線，就是彰化中部。業績擺中間，醫師不是養家糊口，也不是買房又買車，而是炒房和炒股，因錢多到沒地方放，連銀行都拒收了。另外，放射線碘治療甲狀腺機能亢進，很沒有道理，必然造成甲狀腺機能低下，也是終生服用甲狀腺素。

此點討論的結論是，甲狀腺機能亢進不是大毛病，也非小毛病，必須找大醫院內分泌專科醫師診療，不要糊裡糊塗地，送進開刀房，上了手術台，糊裡糊塗地被劃了一刀，不僅浪費健保資源，也把自己辛苦錢，無端撞進醫師的荷包。

第三點討論，心房撲動或心房顫動，還是心房撲動和心房顫動交替發生，心導管電氣生理檢查暨燒灼術，可能是唯一能治癒的方法，以個人案例來說，發作到某種程度，諱疾忌醫，拖延不是上策，只會拖成更嚴重的痼疾。據說，有90%以上的治癒率，我就是那10%的失敗者，何謂治癒率？其定義是甚麼？我關心的是復發率，一年的復發率是多少？五年的復發率是多少？十年的復發率是多少？終生的復發率又是多少？外科醫師常講一句話：手術成功，但病人死在手術台上。短暫的治癒算治癒嗎？動第二次電燒灼術的病患，並不乏見。我須要第二次上手術台嗎？對70歲的老頭子來說，確實很掙扎。

抗心律不整藥，療效如何？可靠嗎？以個人經驗，口服藥無法預防心律不整發作，也無法壓制正發作的心律不整，其療效讓人存疑，好像在吃龍眼核粉，但沒有其他替代藥物下，只好姑且服用，聊勝於無，吃個心安，害我不僅出遠門，連短程外出，也不放心，仍要隨身攜帶藥物。

我個人認為，情緒和壓力，對心律不整的影響更大，或許佔上一半的因素，如果保持樂觀情緒，放下各種壓力，避免貪瞋癡，可能比藥物還有預防作用。最近常喝檸檬醋加蜂蜜，酸酸甜甜的，好喝，檸檬是自家種的有機水果，自己用糖醃漬，似乎效果不錯，有時，可維持4、5天不發作。是否有效，仍待觀察，往後再分享心得。

台灣醫學技術、醫療器材，跟得上風潮，尤其心導管電氣燒灼術，甚有名氣，世界知名，全球稱頌，各國研究醫師們，紛至沓來，齊聚台灣學習，把台灣當範本。電氣燒灼術，僅某幾家醫學中心有做，至今少說2萬多例，或許不止呢，除了治癒率，總可以公布各種復發率的數據吧，真金不怕火煉，不是嗎？

此討論的結論是，電燒灼術是唯一治癒方法，藥物不可靠，除了治癒率要高，也希望復發率要低，只好豁出去了，花錢消災外，只能求神拜佛，且懇求醫師高抬貴手，平安順遂，成功治癒和不復發。生命攸關，健康攸關，還考慮錢嗎？人死了，命沒了，錢豈帶得走？（待續）（109年8月19日完稿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