把酒言歡能幾回:(三十)心肌梗塞死神召

 

把酒言歡能幾回:(三十)心肌梗塞死神召

作者:吳聰賢醫師

唐白居易:「南浦淒淒別,西風嫋嫋秋。一看腸一斷,好去莫回頭。」

北市聯合醫院和平院區,某骨科醫師惹上醫療糾紛,北市地方法院已介入調查,造成醫界議論紛紛,沸沸揚揚,也人人自危,戒慎恐懼,謹小慎微,免得哪天,自己也醫療官司纏身。此案起因於某媒體,於今年317日爆料:「醫師蹺班害枉死,傷患鮮血止不住,無良醫師竟24小時後才現身。」已進入司法程序,誰對誰錯,任何人都不能置評。總之,這對我也是震撼,醫療是高風險行業,只好,如履薄冰,如鄰深淵,提心吊膽,走好每一步。

或許,你會說:「神經病!簡直杞人憂天!不溜班,盡本分,增進醫術,視病猶親,總不至於發生醫療糾紛吧!」錯!醫療糾紛何時要發生,完全沒徵兆,完全無法預知,來無影,去無蹤,多大的戒慎恐懼,也無法抵擋。我舉一個實際案例,跟你分享。

我大學同學,小我兩屆,在彰化某偏鄉執業,開一間小診所,醫師僅有他一位,看內科和家醫科。某日,午後,來了一位患者,男性,50多歲,體重少說90公斤,掛完號,步履蹣跚,走進診間,坐上診療椅,我同學客氣地問他:「陳先生您好,請坐,請問您哪裡不舒服?」這是一位初診患者,可能半路不舒服,停下腳步,臨時拐進來看病。

病患沒回答,沒辦法回答,也來不及回答,瞬間,雙手往上抬,捂著胸口,似乎是胸痛或胸悶,接著,大口喘著氣,上氣不接下氣,臉色蒼白,額頭直冒冷汗,豆大汗珠,順著臉頰,滴溼了衣襟,眼睛圓睜睜,眼神驚恐又慌張,空空洞洞地,直瞪著前方,同時,嘴唇翕動著,努力地想講話,但講不出半句話來。看到此場景,已執業十幾、二十餘年,場面看多了,我同學馬上警覺到,糟了!是「心臟病」!極可能是「心肌梗塞」!

此場景,任何醫師看到了,都會驚慌暗叫:幹你娘!無妄之災,遇上鬼了,必然是心肌梗塞患者,完了...完了,前功盡棄了,碰上討債鬼了!心肌梗塞死亡率極高,有1/3,來不及送醫,死在家裡;有1/3,送醫了,仍死在醫院急診室;只有那1/3,來得及送醫,也來得及救回來,所以說,碰上心肌梗塞患者,就像遇上鬼,而且是討債鬼,因為必然告官,也必然走上醫療官司之途,表面上,要的是公道;骨子裡,要的是錢,沒醫療疏失的,300萬起跳;有醫療疏失的,乘以3倍,900萬起跳,還真的是討債鬼。

在台灣,診所碰上心肌梗塞患者,引發醫療糾紛的案子,並不少,隨手可見,可說佔大宗。醫師公會全國聯合會發行的「台灣醫界」,甚至曾刊登,令醫界扼腕的案例,診所醫師好意,好心沒好報,狗要呂洞賓,不識好人心,建議心肌梗塞患者,搭計程車,搶時間,急送醫,送往鄰近的大醫院,沒想到,患者來不及送醫,就在計程車上掛了。結果呢?診所醫師仍吃上醫療官司,家屬告上法院,告診所醫師疏失,沒叫救護車,卻找沒有急救設備的計程車送醫。好理家在,計程車司機沒被告,「沒有急救設備,怎可以搭載病危患者!」人挺聰明,也挺現實,向計程車司機,能要到幾個錢?沒有幾層皮可剝。此案例,有助於消防法修正,同意診所間轉診,可以呼叫119

重回到,我大學同學這個案例上。驚慌中,病患坐不住椅子,意識漸喪失,控制不住身體,龐大身軀直往後仰,因塊頭大,我那瘦小同學扶不住,說時遲,當時快,跟診護士馬上衝上前,兩人四隻手,才勉強扶住病患,但患者已昏迷,兩人半扶半拉,使出吃奶力氣,將病患拖往診療床。人還坐著時,命懸一線間,自然的反射,會做困獸之鬥,會進行垂死前掙扎,拼盡死力地呼吸,飢渴到要吸進天下所有空氣;但是,當躺下後,鬥志完全消失殆盡,不掙扎,也不呼吸了,直挺挺地,有如一頭死豬,橫躺診療床上,一動也不動。

我同學身體瘦弱,身高160公分,體重不到60公斤,拖著90公斤大死豬,氣喘吁吁,臉紅脖子粗,心臟蹦蹦跳動,這些都是必然現象,當他看到患者不呼吸了,臉色不是紅潤,也不是蒼白,而是逐漸發紺,他著實驚呆了,也嚇傻了,忍不住學起鄉下人的口吻,心裡大聲幹譙:幹你娘!我會被你害死!鄉下一間小診所,人口不到兩萬的偏鄉,我哪來氧氣筒?哪來喉頭鏡?哪來氣管內管?我會被你活活逼死,不如我死掉算了!

不要說插氣管內管啦!縱然有喉頭鏡、氣管內管,不敢插,也不保證插得進去,因怎麼插氣管內管,早已忘了一乾二淨,悉數還給教授和老師了,還不僅如此,連最基本的面罩甦醒球也沒啦!面罩甦醒球,術語稱Ambu,這是醫師、護理師,時刻帶在身邊的「吃飯碗」,連做做樣子,裝模做樣,唬唬外人的工具,都沒有準備,該怎麼辦?總不能呆若木雞,儍裡傻氣,空著手,空著腳,半點也沒有作為吧!

沒時間去想那麼多了,患者已沒有心跳和呼吸了,只能做心肺復甦術了,死馬當活馬醫,死人當活人救,明知機會渺茫,萬分之一的機會也沒,即使聽天命,總也要盡人事,否則,對不起醫師執照,也對不起良心!沒心跳,就徒手心臟按摩了!沒呼吸呢?糟糕,沒有面罩甦醒球,怎麼打空氣進入肺部?總不能只心臟按摩,不給空氣或氧氣吧?該怎麼辦?自然的反射,顧不了噁心和惡臭,也顧不了細菌和病毒,難保沒有流行性感冒病毒或新冠肺炎病毒喔!還好,20年前還沒有新冠肺炎病毒。同學眼睛一閉,假想對方是西施或貂蟬,趙飛燕或楊貴妃,大口大口地,進行口對口人工呼吸。

胸部心臟按摩和人工呼吸的比率,是302,因有上過課,我同學挺熟悉的,一邊數1234...,數到30,停下手來,口對口吹氣2次,如此循環著。心肺復甦術挺累人的,體力消耗極大,原則上,經過5個循環,大約兩分鐘,就要換手,但是,這種骯髒的,噁心得要命的口對口人工呼吸,當老闆的,也不好意思叫跟診護士做,只好一人獨撐大局,搏命演出了,以致氣喘吁吁,滿頭大汗,汗流浹背,全身溼透了!心肺復甦術一做,最基本底線就是30分鐘,有得累了!

我同學邊人工呼吸,邊呼喊掛號小姐:叫救護車!我同學有自知之明,累人的心肺復甦術,他撐不了30分鐘,另外一方面,他不能讓病人死在自家診所,診所沒有停屍間,只能往大醫院送。掛號小姐打119,對方爽快回答:對不起!119不負責診所和醫院間的轉診!掛號小姐只好另找私人經營的救護車。第一家私人救護車說:「對不起!救護車剛出勤,無法提供服務。」第二家私人救護車也如此說:「很不巧,我們的車子出勤了,要兩個小時才能回來,暫時無法提供服務。」

等第三家私人救護車,從隔壁縣市過來時,時間已接近一個小時了,別說送大醫院,緊急接受心導管手術,此刻,患者早已面色黎黑,魂飛魄散,灰飛煙滅,氣絕身亡多時,人已駕鶴西歸,飛往九霄雲外了。此時,診所門口圍滿患者家屬,老婆和兒女,兄弟姐妹,三姑六婆,連九嬸婆也來了,還包括不少看熱鬧的路人們,人山人海,擠得水泄不通,還以為診所週年慶,醬油、味精、沙拉油大方送呢。

只見我那位同學,接近虛脫狀態,渾身無力,氣喘吁吁,氣喘如牛,體力耗盡啦!這也難怪,近一個小時的心肺復甦術,肯定累垮了,我不禁欽佩他,竟然沒有隨著患者倒下!體力和耐力挺行的呢!據說,他喜好爬山和踏青,假日都往山上跑,玉山登頂過幾次,臉書有他登頂的照片,百岳也很快將成他囊中物,至於鄰近的南投溪頭,對他來說,簡直走灶腳,自行開車前往,幾乎每週要爬一次溪頭,且必爬到天文台,才算完成當日爬山行程。

一大群家屬,一層又一層,團團圍住我同學,我同學成了無助的小孩,孤立無援。有的家屬,高舉拳頭,拳頭捏得快滴出血來,作勢要打人;有的家屬,揪住我同學衣領,把他白袍裡頭的三宅一生衣服,扯出一個大洞;有的家屬,不顧骯髒,猛往我同學臉上吐口水,口水吐完了,「喀」的一聲,改吐噁心的痰;有的家屬,大聲幹譙,三字經、五字經,全都罵出來,罵到詞窮了,喘口氣,想了一回,不再只罵上一代,還罵上兩代,「幹你娘!幹你祖嬤!」

有些莫名其妙的人,可能是路過的地痞流氓,也可能是無賴小癟三,故意翻桌和摔椅的,把場面弄得很混亂,雷霆萬鈞,有若天崩地裂,好方便趁火打劫。事後,據同學說,診所內,不管值錢的,或者不值錢的東西,能被拿的、搬的或抱的,被人偷去不少。不值錢的東西,包括原子筆、便利貼、便條紙、剪刀、釘書機、茶杯等,順手牽羊般,全部被A走。值錢的東西,包括個人手機、平板電腦、插電茶壺、多功能泡茶壺、保溫瓶等,也被A走了。最可恨的,兩年前,我同學去台中某畫廊,花了三十萬元,買回家的西洋裸體美女油畫,竟然也不翼而飛。

死者老婆,生命共同體,真情流露,呼天搶地,不明就裡,不管三七二十一,借著眾人的膽,大聲哭罵著:「死沒良心的醫生,死沒人哭的醫生,出門被車撞死的醫生,一定是打錯針的!一定是給錯藥的,打錯針!給錯藥!你要賠我!賠我老公來!」老婆抱著死者痛哭,死者臉孔黎黑,直挺挺地,躺在診療床上。似乎不相信死者已死,或許期待奇蹟出現吧!每哭兩、三聲,就猛搖晃死者肩膀,恨不得把死者搖醒。死者的頭,跟著劇烈搖晃,那力道很強,保證頸椎斷好幾節,人沒死,也會被搖死。

天啊!冤枉啊!懷疑觀世音菩薩偷吃蝦仔給!我同學才剛問診第一句話,事情就發生了,打針和吃藥都沒,哪來打錯針、給錯藥?在這種激動的情況下,任何解釋都沒用,我同學成了孤苦伶仃,打不還手、罵不還口的可憐蟲。老婆是哭罵,兒子則是大聲幹譙:「幹你娘!幹你祖嬤!做三小醫生,無三小路用的赤腳醫生,不但打錯針、給錯藥,也一定是誤診,才會害死病人!」天啊!冤枉啊!事出突然,根本來不及問診,哪來診斷!沒有診斷,哪來誤診!

接著,換女兒哭訴:「醫生不應該,醫生沒有天良,醫生連搶救也沒,沒盡心,也沒盡力,不僅如此,連急救設備也沒,包括氧氣筒也沒,這算什麽醫生!醫生害死我阿爸!醫生害死我阿爸!」三姑六婆和九嬸婆,也不落人後,抓住氧氣筒這一點,跟著大家胡鬧起鬨:「是啊!開什麽診所!這那是診所?竟然連最基本的氧氣筒都沒有,還能算診所嗎?根本是掛羊頭賣狗肉,草菅人命的赤腳醫生!賠命來!」

人死無法復生,怎賠命來?當然是賠錢啦!用錢來解決問題!平常都在吃湯圓了,何況是冬至,當然更要吃湯圓了。醫師是高所得的,一年起大樓,兩年蓋醫院,三年建別墅,四年買遊艇,平時,讓人看得眼紅,連嘴巴都癢癢的,恨不得狠咬醫師一口,如今,阿爸被醫死了,不獅子大開口,敲醫師一大筆錢,自己都覺得不安,超對不起自己的良心!於是報警,接著上法院告我同學,理由一堆:錯誤診斷、打錯針、給錯藥、急救不力、設備不足等等。

家屬得理不饒人,不得理也不饒人,不管如何,病人死在診所,醫師就是有錯,認定醫師醫療疏失、醫療錯誤,罪無可逭,罪無可赦,只好報警,走司法途徑了。鄉下人,保留全屍的觀念很重,死人是不動刀的,但警察告訴家屬,如果要上法院,就得屍體解剖,查明死因,法官才有依據判案,否則,官司必敗。糟糕了,兩難了!要告官,就得遺體解剖;不遺體解剖,官司必敗,怎麼辦?眾家屬聚在一起,商量結果,想法分成三派。

第一派想法,老一輩的,包括三姑六婆和九嬸婆等親屬,事不關己,不願惹話柄,死人很直,聽到你說屍體解剖,就認定是你害他,可能半夜扯你腳後跟,所以,這群人都說算了,認了,免得死後還受折騰,死無完膚,死後如何見袓公祖嬤?第二派想法,中一輩的,包括死者老婆和死者兄弟姐妹,死者老婆,婦道人家,中年喪夫,傷心欲絕,腦筋一片空白,見識窄小,也不清楚屍體解剖要幹嘛,直說沒意見,由兒女們做決定。至於,死者兄弟姐妹們,則順著大嫂的話,也說沒意見,由年輕一輩決定。第三派想法,年輕一輩的,包括死者兒女,態度堅決,決定要控告醫師,要幫阿爸伸冤,要幫阿爸討回公道,即使遺體解剖,也在所不惜。

死者經私人救護車,轉送南彰化某大醫院急診室,真的是死人當活人醫,急救行禮如儀,按照制式來,插氣管內管、打點滴的,再次進行心肺復甦術,拖過半小時,瞳孔放大,對光無反應,其他神經學檢查也無反應,急診醫師當著家屬的面,正式宣布死亡,用救護車,將遺體送回家。因兒女要告官,遺體須病理解剖,隔天,遺體再次送往彰化市立殯儀館,再由檢察官安排解剖行程。

病理解剖結果,如預料的,是心臟問題,除了心臟以外,其他的胸腔臟器、腹腔臟器、骨盆腔臟器、後腹膜腔臟器,連大腦和小腦,全部剜出來檢查,都沒有問題。心臟何問題?用猜的也猜得到,患者罹患急性心肌梗塞,死於心肌梗塞。心臟的血液供應,主要是兩條動脈,右冠狀動脈和左冠狀動脈,因左冠狀動脈分成兩支,左迴旋支和左前降支,故有人說,心臟的血液供應是三條動脈,而非兩條動脈。我個人認為,好生奇怪,明明是左、右冠狀動脈,卻偏要說三條動脈,豈非多此一舉?閒閒沒事幹。

冠狀動脈最常阻塞的,不知何故,不是右冠狀動脈,而是左冠狀動脈,至於是左前降支或左迴旋支?比率上似乎沒多大差別。我同學這名案例,也是左冠狀動脈阻塞,所以,法務部法醫研究所,位於新北市中和區民安街123號,所開出的解剖報告書,特別註明:因左迴旋支和左前降支,都有阻塞,以致左心室的前部、後部壁裡,顏色變黑,顯微鏡下,都有明顯的肌細胞壞死,患者毫無疑義,死於心肌梗塞。

此醫療糾紛官司,延宕很久,前後拖了一年多,一審無法定讞,上訴;二審無法定讞,上訴;直到三審,終於定讞結案,判決書是:「醫師無疏失」。我同學感激涕零,也感慨萬千,千錯萬錯都不是錯,因他做對了兩件事。他說:「謝天謝地!老天爺有庇蔭!若非我做對了兩件事,否則,我必然死無葬身之地,沒有跳樓自殺,也會發瘋發狂,被關進精神病院。」

醫療糾紛給醫師的壓力,千斤萬擔,無比沉重,如泰山壓頂般沉重,會讓醫師魂飛魄散,魂不守舍,意氣消沉,意興闌珊,寢食難安,食不知味,有如世界末日,失去生存意義,不是想一頭撞死,就是想跳樓自殺,或懸樑自盡。同學說這場醫療糾紛,有如夢魘,影響深遠,害他這輩子,三不五時,焦慮、不安、煩躁和失眠,甚至偶患躁鬱症,憂鬱至極,不吃安眠藥,都睡不著覺。

我同學做對了哪兩件事?第一件做對的事,他的診間有裝閉路監視器,看診過程,全程錄影和錄音。法官調了他的監視器,對家屬罵道:「醫師不顧一切,不顧自己安危,不怕噁心或惡臭,也不怕被感染,都施行了口對口人工呼吸,你還說醫師急救不力嗎?」法官特別把死者兒子叫過去,大聲罵道:「你是死者兒子,你也很清楚,你阿爸喝酒、抽菸,又嚼檳榔的,嘴巴臭死了,你是你阿爸的兒子,你敢對你阿爸,口對口人工呼吸嗎?」兒子被法官嗆得啞口無言,不敢吭半聲。

關於急救設備問題,法官又開罵。法官先說:「你是死者的兒子,讓人看得很不順眼,連你死去的阿爸,也一定看得很不順眼,我以長輩的身份,代替你阿爸講你幾句話!你是來替你阿爸伸冤、討公道的,結果呢?每次出庭,我講什麽話,你聽也沒聽,甩也不甩,從頭至尾,只顧著滑你的手機!我問你,你是來打官司的,還是來玩手機的!」兒子羞愧得滿臉通紅,低著頭,不敢抬頭,也不敢吭聲。

法官罵得好!我要拍手鼓掌叫好!太痛快了,罵得淋漓盡致,大快人心!今日,我看門診時,也遇過不少這種年青人,國中生或高中生,或身上刺龍刺鳳的小混混,我問他:「喉嚨會痛嗎?有咳嗽或流鼻水嗎?」對方頭抬也不抬,嘴巴僅「嗯嗯」兩聲,仍照舊滑著手機!我內心氣得不得了,恨不得把手上拿著的聽診器,往他頭上敲去!

不少1819歲,剛可以考汽車、機車駕照的年青人,到咱診所做體格檢查時,也是如此,不是手機不離身,而是手機不離手。我問他:「請問大名?」對方就是甩也不甩,仍低著頭,專心一意地,繼續滑他的手機!後來,我乾脆,凡考駕照的,進到我診間,我就發號施令:「舉起雙手,拍拍雙手,握緊拳頭,放下雙手。」然後,要他滾蛋,滾回家去,離開我診間。我看他還能不能,在我面前滑手機!

據我同學說,法官仍繼續嗆他:「你控告診所急救設備不足,延誤急救,害死你阿爸,你整天都在滑手機,難道不會上網查診所的設置標準嗎?我已經幫你查好了!依據診所設置標準表,診所依業務內容,備有急救設備及急救藥品,所謂的急救設備,並沒有指名道姓,必須喉頭鏡、氣管內管、面罩甦醒球或氧氣筒等,這家小診所掛牌一般科、家醫科,沒有門診手術室、透析治療室、產房、嬰兒室,更沒有急診室,主治項目是感冒、腹瀉、鼻子過敏、關節疼痛等,都是一般的小毛病。」

「你阿爸患的是心臟病,還急性心肌梗塞發作,這不是小毛病,這是多危險的大疾病,即便送往醫學中心急診室,醫護人員眾多,設備齊全,包括心導管經皮氣球擴張術、心導管支架放置術,都不一定救得回來,何況是那麼小的小診所!你要小診所如何救他?小診所醫師已盡力了,你還要要求什麽?簡直開玩笑!簡直莫名其妙!」法官不客氣,教訓起人來了!

醫院、診所等醫療機構之設立,牽涉極廣,滿複雜和繁複的,必須依據「醫療機構設置標準」來設置,此法規附有「診所設置標準表」,關於診所部分,所謂的急救設備,說得很籠統:「依業務內容,備有急救設備。」我個人認為,所謂的急救設備,莫若面罩甦醒球,其優點勝於口對口人工呼吸,更重要的,即便是裝模作樣,也能裝得更像些。總之,不管如何,在小診所,若遇上須動用急救設備的情況,必然是夢魘的開始,不發生醫療糾紛也難!

第二件做對的事,他剛好投保了醫療糾紛保險,不僅一切金錢理賠,由保險公司負責,所有冗長、繁複的官司流程,也都由保險公司負責,自有律師代替醫師打官司。我同學說,若非保險公司全權負責,他哪有時間、精神和體力上法庭?肯定萬念俱灰,身心俱疲,精神困頓,步履維艱,肝腸寸斷,生不如死,不如死掉算了!

唉!奉勸天下的父母們,有如古代的女人,鼓勵夫君覓封侯,就要有心理準備,不知哪天皇帝翻臉,哪條神經打結,要砍頭或誅殺九族!同樣的道理,父母鼓勵孩子考醫學院,也要有心理準備,不知哪天要惹上醫療糾紛!醫師是在刀口上舔血,怎說?患者高齡8090,年老體衰,或4050歲,未老先衰,慢性代謝性疾病一堆,如高血壓、糖尿病、高血脂症等,連帶的心血管疾病一串,命懸一線,喝水都會嗆到,呼吸也會噎到,拖著隨時會崩塌的身軀,進入你診間,要求打針、吃藥,你當醫師的怎麼辦?硬著頭皮應付,打針和給藥?還是另請高就,老子玩不起?這一念之差,會決定你生死,病人死,醫師也要跟著陪葬,這不就是刀口上舔血嗎?明知山有虎,偏向虎山行。

彰化縣醫師公會,於民國1091129日,週日,新冠肺炎疫情緩解中,在花壇全國麗園大飯店2樓,召開「70週年慶祝活動」,為何說70週年?因彰化縣醫師公會成立於39123日,首屆理事長為王耀南醫師,再過34天,不就滿70週年了嗎?彰化縣醫師公會會員人數不少,有2000多人,是一個龐大的,也是上下一心、和衷共濟的大團體,不容小覷,大小政治人物,包括副總統、衛生福利部長,都要南下彰化,親恭蒞臨,找我們磨蹭,我們可是人見人愛的大票倉呢。

民國39年,中央政府行政區域重新劃分,全省分成21個縣市,另外,還有福建省的金門縣和連江縣,總共23個縣市,故以39年為分水嶺,彰化縣醫師公會成立於民國39年,其他縣市醫師公會也大抵如此。不過,有的縣市,早在日據時代,即已成立醫師會的組織,例如,台中市醫師公會的前身「台中市醫師會」,成立於民國18年,是全台灣僅次於台北市,最早成立醫師會組織的縣市,可說時代洪流下,淵源流長,歷史悠久,令人欽佩,讓人感嘆。

你有沒有想到一件事情?民國991225日,台中市和台中縣,合併升格為台中市直轄市,那麼台中市醫師公會和台中縣醫師公會怎麼辦?要裁撤誰?把台中縣醫師公會裁撤掉?糟糕!兄弟要鬩牆了,兩個公會要拳頭相向,槍林彈雨中,衝鋒陷陣,拼個你死我活,眾人動刀動槍,大幹一場?誰也不服誰,誰是理事長?我才是理事長,紛爭到後來,這是必然的結果:幹群架了!拳頭大的,勝利!醫師人口數多的,勝利!真傷腦筋,雙方人口數相當,難分難捨,還真有得拼!

後來,逼得總統下命令,隔了兩年,於1011219日,公布修正醫師法第32條:「醫師公會之區域,依現有之行政區域,在同一區域內,同級之公會,以一個為限,但行政區域調整變更前已成立者,不在此限。」好理家在,法律是死的,人是活的,人腦稍微變通一下,一切問題全解決了,兄弟不再鬩牆,兄弟爬山,各自努力,不分化,不篤灰,不抹黑,不割席,各自爭取自己的一片天。後續發展,哪個醫師公會會員人數較多,較普受愛戴,誰就是成功,誰就是勝利!

你應該還會想到另一件事情,兩個醫師公會如何取名掛牌?台中市醫師公會仍會掛「台中市醫師公會」,這是金字招牌,人同此心,心同此理,任誰也不會放棄!那台中縣醫師公會怎麼辦?已經沒有台中縣了,當然無法繼續稱呼台中縣醫師公會了!我猜,必然有醫師內心幹譙「幹你娘」!一不做,二不休,老子乾脆另取一個,比你更更響亮的名字,狠狠壓死你!後來,台中縣醫師公會更名為「台中市大台中醫師公會」。所以,你不要被唬弄了,如同我被唬弄了,看到「大台中」三個字,還以為兄弟和睦相處,你儂我儂,忒煞情多,大家不分家,同心協力,合併組成一個大台中醫師公會呢!

我真的笨死了!竟然相信人性本善!人性非本善,也非本惡,但保證,人不為己,天誅地滅。天底下,兄弟分產,豈能不兄弟鬩牆?這是天方夜譚!除非兩個中,一個是白癡,或者兩個都是白癡,或者沒有家產可分!我岳父,年老體衰,加上罹患糖尿病多年,78年來,都是外勞貼身照顧,邇來,近兩、三年,狀況百出,每況愈下,低血糖昏迷、高血糖昏迷、水腫、便秘、腹瀉、便血、小便瀦留等等,多次進出醫院,10天有7天住院,一個月有20天住院,醫院病房費都快要打折了!特別是今年農曆年,進出醫院三次,插鼻胃管、插導尿管,小年夜、除夕夜、春節都在醫院度過,目前,仍住院中。若非大哥、大嫂簽志願書,堅決拒絕插管,否則,氣管內管早已經插上了。

陪看病、陪拿藥、辦住院,辦出院,都是我老婆的工作,這些事,不間斷地,持續地反覆著,挺累人的。住院時,我都再三交代和叮嚀老婆,住單人房,用最好的藥,自費的,越貴的,更好!可惜,醫學中心似乎沒有單人房,僅有雙人房,一天補貼病房費,才僅2500元。我為何如此交代和叮嚀?我在做善事,希望把老丈人的私房錢,全部花光光,免得留下遺產,造成兄弟為了爭產,撕破臉和鬩牆!不過,岳父高齡92,實歲是90年又6個月,銀行存款超過2000萬元,另有房租每月15萬元,不管是站著花、坐著花,還是躺著花,絕對花不完!插鼻胃管,三餐加點心,再加宵夜,都是灌食牛奶,不是魚翅羹,也不是燕窩,胃出血,只能牛奶,能花幾個錢?你猜,老丈人百年後,幾個兄弟會不會鬩牆?

你可知道醫師公會權力有多大?很大!非常地大!依據「醫師法」:「醫師應向執業所在地直轄市、縣(市)主管機關申請執業登記,領有執業執照,始得執業。」依據「醫療法」:「醫療機構之開業,應向所在地直轄市、縣(市)主管機關核准登記,經發給開業執照,始得為之。」所謂縣主管機關,指的是彰化縣政府,不是彰化縣衛生局,所以,醫師請領執業執照,醫院或診所請領開業執照,均須向縣政府申請辦理。但真實的情況,不是這樣!醫師辦理執業執照,診所辦理開業執照,並不是向縣政府辦理,而是跑兩個地方。

要跑哪兩個地方?第一個地方是彰化縣醫師公會,其他縣市也是如此,不是政府機關,僅是民間的社團法人,所以,受人民團體主管機關管轄,即彰化縣政府民政處;但其目的事業,則受衛生主管機關管轄,即彰化縣衛生局。第二個地方是彰化縣衛生局,縣層級的衛生主管機關是縣政府,但由衛生局代表縣政府,全權負責管理,如辦理執業、開業登錄和核發等。彰化縣醫師公會權力很大,有法律依據,是依醫師法成立的,凡領有醫師證書,想在彰化縣境內執業、開業,均應加入醫師公會為會員,當場,繳交入會費600元,還有常年會費,每月500元,另外,還有所謂的特別捐。

何謂特別捐?包括三樣:開業捐6000元、服務捐2500元、服務會員開業時應補開業捐3500元。第三樣的3500元應補開業捐,內容不詳盡,我不甚了解其意。醫師公會,常年會費,每個月500元,一年6000元,我共繳了40年,如今,髮蒼齒搖,垂垂老矣,再過幾個月,我將年滿70歲,醫師公會對老醫師有優惠,常年會費打7.2折,我每月不用再繳500元,而是減為360元。彰化縣醫師公會,人本為懷,心胸寬廣,四海為家,五湖四海皆兄弟,很有良心,凡醫師想到彰化縣開業的,開業捐是6000元,不像某些外縣市的,那些既得利益者,欲獨霸和排擠他人,開業捐不是6000元,而是6萬元,甚至10萬元呢!挺嚇人的,夭壽貴!欲服務鄉梓的熱誠,全被腰斬了!(110330日完稿)

把酒言歡能幾回:(二十九)醫療糾紛悔當初

 

把酒言歡能幾回:(二十九)醫療糾紛悔當初

作者:吳聰賢醫師

唐孟浩然:「荊吳相接水為鄉,君去春江正淼茫。日暮征帆何處泊?天涯一望斷人腸。」

彰化最著名的老茄苳樹在哪裡?沒錯!就是芬園鄉寶藏寺附近那一棵。有兩年,農曆春節假期,我開車,載著老婆,過大度橋,經彰興路,走彰南路,來到芬園鄉市區,在彰南路三段,右拐彰南路三段1巷,命名為巷,卻也是二線道馬路,直走2300米,就可停車、下車,緊鄰路邊,就可欣賞那棵,近500年老茄苳樹。此刻,茄苳樹正開著花,鋪天蓋地,滿臉滿眼,一片金黃色,很雄偉,很壯觀,也很療癒,不僅人映黃了,連車也映黃了。接著,繼續往前開,就可到寶藏寺,欣賞元宵花燈,度過花俏又繽紛的一天。

前述提到的牧草,都是野生的,自然生長的,可能隨風飄來,也可能隨鳥糞帶來,當春天來臨時,會長嫩芽,抽出嫩莖和嫩葉,嫩到粉嫩,嫩到青脆,不要說乳牛愛吃,連我都想咬一口。然而,冬天時,牧草會枯萎,莖枯黃,葉枯乾,容易起火燃燒,不知何人,有兩次,燒雜草起火取暖,不慎延燒到牧草,轟然巨響,火勢猛烈,往前後左右竄燒,也往天空竄燒,把天空燒成通紅,霹靂啪啦的,挺嚇人的,周遭是房舍和工廠,鄰人嚇壞了,趕緊通報消防局救火。我事後到現場,自己都嚇儍了!慶幸沒燒到人,但燒到別人房舍和工廠,我照樣可賠不起。

我擔憂三件事,第一件事,消防局找我算帳,要我負擔打火的經費。兩次都一樣,據說來了一輛箱型消防車,34個消防員,花了十幾分鐘滅火。車輛出動要油錢,人員出動要薪水,好幾公噸的消防水也要錢,使用者付費的原理,是否要轉嫁給使用者?同樣是公務員,消防是另一種專業,我完全外行,我第一時間,打電話請教某位親戚,職級滿高的,是彰化縣消防局某鄉鎮分隊長,他肯定告訴我,沒有使用者付費的道理,盡快滅火,減少損傷,是他們唯一職責。結果,消防局真的沒找上我,沒要我負擔救火費,也沒來函警告。

第二件事,警察局找我算帳,要控告我違反「公共危險罪」。刑法有專章,提起公共危險罪:放火燒燬現供人使用之住宅或現有人所在之建築物、礦坑、火車、電車或其他供水、陸、空公眾運輸之舟、車、航空機者,處無期徒刑或7年以上有期徒刑。若不是故意縱火,而是不小心失火,罪責較輕,處一年以下有期徒刑、拘役或15千元以下罰金。若屬未遂犯者,預備燒燬,但尚未進行,會處一年以下有期徒刑、拘役或9000元以下罰金。結果,警察局沒舉報我,檢察官沒起訴我,我沒上法院,原因可能是:是失火,不是放火,且沒有燒到鄰舍。

第三件事,環保局找我算帳,要控告我違反「空氣污染防制法」。露天燃燒稻草、雜草,會造成二氧化碳等溫室氣體之釋放,所產生濃煙,會造成空氣品質惡化,甚至遮蔽視線,影響行車安全,若民眾吸入濃煙,也易引起咳嗽、氣喘等呼吸系統疾病。依據空氣污染防制法規定,查獲露天燃燒行為,產生明顯粒狀污染物,影響環境,可處1200元以上、500萬元以下罰鍰。所謂粒狀污染物,採計時間是一小時,分不透光率和重量濃度兩種,太專業,我不懂。結果,環保局沒開出罰單,可能原因是:小巷弄,較隱密,濃煙沒影響行車安全,加上鄰居好心,沒人特意檢舉我。

兩次火災,我都是事後才知道,看到現場,簡直嚇死我了,還好沒燒到鄰居,否則慘兮兮了。當公務員應是人民表率,落此地步,真的很丟臉。經此可怕教訓,我開始投入精力,全力以赴,整理田地,雜草、牧草、雜樹林,包括不想再種的植栽,如巨大喬木龍眼樹,多硬刺的九重葛,多細刺的蕾絲金露花等,我一寸寸,一片片,一叢叢,一棵棵,慢慢地清除,每天做一點,每週做一點,每月做一點,每年做一點,十幾年過去了,如今,大抵整理得還可以,稍微有模有樣了,除了果樹外,且種了很多庭園樹,不再是亂葬崗,也不再是雜草叢生,而是美侖美奐,會讓路人甲駐足讚嘆:「不錯!很漂亮!有如公家公園!」不過,有路人乙說:「春夏季,雨後,雜草叢生,曾看過蛇爬行!」

我種的果樹,品種滿多的,幾近一年四季都有水果吃,包括香蕉、芒果、酪梨、芭樂、仙桃、橘子等,其中以芭樂品種最好,屬珍珠芭樂,是67年前,透過老家也經營芭樂園,居住社頭的衛生局前同事,協助採買種苗的,買了6棵,記得一棵是60元,如今,凡吃過我家芭樂的親朋好友,都說好吃,甜度和脆度,都不下於社頭芭樂,我心裡覺得好笑,它本來就是社頭芭樂啊。另有一棵紅心珍珠芭樂,是老婆10幾年前種的,國光花市買的苗,沒想到買對了,吃過的人都連聲咋舌,大驚小怪,嘖嘖稱奇,涎著臉說:「真好吃!記得!不要忘記我,下次還要送我!」主動預約了。

至於2棵橘子樹,品種差太多,顆粒小,外貌醜,甜度差,自己勉強吃著,不敢送人,想狠下心剷除,但捨不得,因已種了10幾年,有些感情了,就持續留著下來,每年初春,看著它開著白色小花,霧茫茫的,還以為是下雪呢。想買好品種果樹苗,不容易,可說可遇不可求,大半是爛品種。田裡種了4棵酪梨,每兩年會結實纍纍的,每棵甚至結果上百顆,老婆可樂了,樂得套袋,忙得不亦樂乎,因眾人喜愛,樂於分享。酪梨是好蔬果,營養豐富,漸受人認同和歡迎,市場價錢也不菲,一顆要價50元,但當水果吃,完全沒甜度,索然無味,所以,自己吃下肚的沒幾顆,大都是情意送人,皆大歡喜了。

其實,種水果是插花性質,不是我的重心,我的重心擺在庭園樹,可以自由雕塑造型,讓人賞心悅目,令人讚賞的庭園樹。但果樹,則是老婆的最愛,令她有成就感,付出有代價,尤其被稱讚水果好吃時,是她最為滿足的時刻。我種了很多庭園樹,種類和數量,都遠大於果樹,包括羅漢松、真柏、扁柏、檀香柏、龍柏、五葉松、黑松、桂花等,近千棵,除了五葉松和黑松外,其餘樹苗都是我自己栽培的,不花半毛錢。何種樹苗栽培成功率是9成、7成或5成,何季節栽培,何方式栽培,近20年磨練,我經驗老到,心裡都有普了。五葉松和黑松難栽培,桂花也是一樣,成功率只有百分之一、二,最好栽培的是檀香柏,成功率接近百分百,怎麼插枝,就怎麼活,活得意氣風發。

其實,根本不用花那兩、三年,自己彎腰埋頭,汗流浹背,每日澆水,辛苦栽培,怎說?庭園樹苗太便宜了,上述那些庭園樹苗,在國光花市或田尾公路花園,到處都是,每個攤商都有賣,一棵只要30元而已,五葉松、黑松照樣也是30元,便宜得很,花小錢抵兩、三年的辛苦栽培,是綽綽有餘的。我前衛生局同事,家裡4分半田地,原本種植整片羅漢松,每棵已價值上百萬元,後來,大量採購黑松樹苗,兩千棵、三千棵的買,壓低到每棵僅20元。不過,自己栽培,另有一層情趣,看它發芽、長葉、茁壯,很是療癒。

除了檀香柏和龍柏以外,其餘樹種,尤其是羅漢松和真柏,我以手無縛雞之力的外行人起步,不怕失敗地,嘗試著、學習著修剪,至今,不敢說巧奪天工、美侖美奐,至少,已有模有樣、煥然一新,以致不少路人甲乙,駐足觀賞,誇讚是讓人賞心悅目、心曠神怡的公園。不!不是公園,而是沒有圍籬,屬開放空間的私人庭園。我算是贖罪吧?早期,雜草叢生,有如亂葬崗的田地,還加上兩次,不知怎麼冒出來的野火,鄰居受的苦必然也不少,今日改頭換面,表示我對大家的歉意啦。

雜草永遠除不盡的,古詩「野火燒不盡,春風吹又生」,還是俗話「斬草不除根,春風吹又生」,我感觸都很深,野火或斬草都沒用,春風一吹,春雨一來,草全都回來了。所謂除根,指的是牧草的根,若是大花咸豐草、昭和草、鐵線草等,它們都是種子繁殖的,種子靠風力,到處散播,當春雨一來,不是成千上萬雜草長出,而是十億、萬億的長,好像變魔術般,瞬間長出,且週而復始地長,沒完沒了地長,無時無刻地長,沒止沒息地長,我也只好日復一日地,沒瞑沒日地,週而復始地除草!這是休閒?還是勞累?你說說看!我都搞不清楚了!我奉勸你,不要學我,安份些,打死也不要買田地,你沒有我的耐心和勤奮,早晚終究是亂葬崗。

廢話少說,話休細繁,繼續這日的行程。車子開過花壇分駐所、消防局花壇分隊和花壇鄉清潔隊,接著,僅幾百公尺遠,車子來到彰員路和花南路的交叉路口,花南路屬東西向,東邊接彰員路,西邊接花壇鄉中山路,也就是台一線縱貫公路,看來,花南路是指花壇和南投間的道路,路口可看到碩大的「全國麗園大飯店」招牌。我不是替業者做廣告,不收費,也沒福利,僅是文章提到而已。以婚宴會館來說,場地最大,佈置最豪華的,整個彰化縣,就屬這一家,以致不少親朋好友,遠從彰化市過來,都在此辦婚宴,我不得不遠路過來,我來這裡吃飯,有好幾次了,我自己都數不清了。

除了花壇的全國麗園大飯店,彰化另有幾家飯店,也是婚宴的首選場地,包括彰化市大和屋婚宴會館、彰化市桂都國際美食館、和美鎮大中華國際美食館等等,不勝枚舉。如果,要搞更豪華的,要搞更氣派的,嫌彰化的婚宴會館還不行,跟不上潮流,無法顯現自己翩翩氣勢的,就有不少彰化人,千里迢迢,跨過縣市,前往台中林酒店辦喜宴了。我就有三次,因參加婚宴,得以躬逢其盛,感受那種有錢人家的氣息,是奢華,也是享受。但停車可折騰了,找停車位成了盛大苦楚。

我退休前一年,應是民國105年,縣府某高級長官娶媳婦,就在全國麗園大飯店辦喜宴,全國各縣市蒞臨的來賓,可是冠蓋雲集,衣香鬢影,人山人海,人聲鼎沸,摩肩接踵,水泄不通,你說席開幾桌?你不知道,我也不知道!我不可能一桌一桌去數,數不盡啦!我估計有600桌以上吧!因整個飯店全包了,正廳和偏廂,全都排滿筵席,連去廁所的通道,上下樓梯的通道,也是排滿桌子,這種盛大輝煌、盛況空前的大場面,人生難得幾回見呢。若非,新郎和新娘逐桌敬酒,我還真不知道這對新人的模樣呢,也不禁可憐他們,婚姻之路可走得辛苦,因要逐桌敬酒600多次呢。

民國109年初,新冠肺炎世紀大流行,截至110317日,依據疫情指揮中心公布的資料,國內累計有990例確診病例,其中10例死亡。至於國外的疫情,比國內的疫情,還要嚴苛數千萬倍,簡直生靈塗炭,肝腦塗地呢!國外部分,全球累計120530790例確診病例,其中,以美國最為嚴重,排名全球第一,確診病例29572713人,比台灣全人口還多,死亡病例則是546762人,幾乎佔了彰化縣半數人口。此種事,若發生在台灣,不僅衛生福利部長要切腹自殺,連行政院長也要切腹自殺了!至於總統呢,早該下台了。好理家在,台灣防疫做得好,全民躲過疫災,我個人認為,要感謝的,主要有三方面:公衛端、醫療端和人民,尤其是,公衛端的疾病管制署,拯救人民於水深火熱中,其功德無量。

由於,全球疫情嚴峻,國與國之間,蔓延迅速,死傷無數,擔心台灣受波及,不僅公衛端忙翻天,劍及履及,使命必達,加強圍堵,把疫情阻絕境外;另外,全國各縣市醫界,也是戒慎恐懼,養精蓄銳,枕戈待旦,惟恐疫情在院內擴散,以致社區生根。不管公衛或醫界,大家都是如履薄冰,如鄰深淵呢。彰化縣醫師公會,非等閒之輩,照樣不得閒,積極配合中央政策,居中間協調角色,促進醫療端和公衛端的謀合外,也處心積慮,穩定軍心,起帶頭作用,安撫民心,加強衛教宣導,為縣民健康而努力。

放鬆心情是為了走更長遠的路,往年,彰化縣醫師公會,每年會辦理一次,各區醫師會員聯誼餐會;休息是為了走更長遠的路,彰化縣醫師公會,每年會辦理兩次醫師會員和眷屬的旅遊活動,包括春季旅遊和秋季旅遊,由於疫情關係,醫師公會配合中央政策,此等娛樂性活動,不僅無法維持室內1.5公尺、室外1公尺的社交距離,且在中央政策禁止之列,以致109年度的聚餐和旅遊活動,悉數取消了。直熬到年底,疫情稍緩和了,彰化縣醫師公會,才於民國1091129日,週日,辦理了「彰化縣醫師公會70週年慶祝活動」。

70週年慶,活動地點就在花壇全國麗園大飯店2樓。會員和配偶(或其他眷屬)共2位,免收費參加,若是3位以上參加,則每人酌收600元,我與老婆兩人報名出席。每人酌收600元,意味筵席一桌6000元。你一定會說:「啥!只有6000元啊!菜色怎會好?簡直粗食淡飯,未免太委屈你們醫師了吧?一般最便宜的,較低等的年終尾牙菜,也不只6000元,少說70008000元的,甚至上萬元呢!」拜託!請小聲點,你簡直在挑撥離間呢!不過,你說的也是,因疫情關係,拖到年底才辦餐會,我們是醫師公會會員,等同員工,醫師公會理監事,等同老闆,在年終時,老闆請員工們吃尾牙啦!

錯!我腦筋簡直糊了!公會理監事是老闆嗎?公會會員是員工嗎?不對啊!相反地,會員才是老闆,理監事也是老闆,卻也是會員票選出來,替會員服務的免費志工或義工呢!雖說是志工或義工,但每屆票選會員代表、理事、監事和理事長,眾人可是爭先恐後,當仁不讓,義無反顧,自告奮勇,運籌帷幄,拼死抵死地搶破頭呢。沒錯!會員本身就是老闆,醫師公會裡頭的總幹事等四位小姐,才是員工,所以,年終尾牙是老闆請老闆吃飯,是醫師自己慰勞自己。

怎說會員是老闆?彰化縣醫師公會,入會費不算,年會是6000元,分上下半年繳交,等於每月繳納500元,這應該是,全國各縣市醫師公會統一的價碼。各縣市有醫師公會,至於全國呢?也有中華民國醫師公會全國聯合會,此聯合會沒有會員年費可收,也非營利事業單位,會務要如何進行?巧婦難為無米之炊,怎麼辦?我猜測,應是各縣市醫師公會,依比例分攤費用。所謂比例分攤,應是以醫師為人口,一個蘿蔔一個坑,多少醫師人口,就上繳多少經費。

除了醫師公會、醫師公會全國聯合會,還有各縣市診所協會、診所協會全國聯合會,所有的理監事都是義務職,不領乾薪的,義無反顧,盡心盡力,犧牲奉獻,擔任政府和醫師間的橋樑,也全力為醫師謀福利、爭取福利,要向他們說聲謝謝,感恩啦!

長久以來,彰化縣醫師公會轄下,附有彰化縣防癆協會,繳公會年會時,順便繳交防癆協會會費,一年一次,一次100元。我猜,全國各縣市,也同樣有該縣市的防癆協會,其功能為何?其作用為何?我當臨床醫師時,不知道!我當衛生局防疫科長時,也不知道!

自從公職退休後,每年,我都到彰化縣醫師公會辦公室,親自繳交會費,辦公室位於彰化市南郭路一段635樓,緊鄰彰化縣政府,我迷迷糊糊地,繳完費就算了,從不去注意繳款單和收據,直到今年初,收到醫師公會通知函,跟醫師公會一樣,要票選會員代表和理監事了,我仔細看公文,發現糗大了,我一直以為是「彰化縣防癆協會」,如今,竟然變成「彰化縣防癌協會」了,怎會這樣?「癆」和「癌」,一字之差,可天差地別啊!

不是我眼花,而是不關心,不注意,羞愧啊!羞死人啦!可以說,我腦筋被自己蒙蔽了30年!怎說30年?因彰化縣防癌協會,今年要票選第16屆會員代表和理監事,一屆兩年,不就已30年了?我很好奇的,彰化縣防癆協會還存在嗎?還是已裁撤?但是,民國41年,蔣宋美齡創辦的「中華民國防癆協會」,仍繼續存在,其所附屬的第一胸腔病防治所,位於台北市大同區民權西路1042樓,至今,仍然每天看診呢。

然而,基層醫師仍然苦水一缸,足有十公升喔!大家不是怪罪,醫師公會或醫師公會全國聯合會,不盡心,不盡力,而是怪罪健康保險署,法條、法規一大堆,公文一籮筐,電子郵件一大綑,讓臨床醫師忙於應付,也窮於應付,以致難以應付,「老子只要應付你一個就好了,其他事都甭幹了!」更多的是,怪罪健保署把醫師當成廉價勞工!甚至,不把醫師當人看!當什麽看?當賊看!

台灣健保制度,名聞遐邇,全球知名,民眾滿意度最高,普獲全民愛戴,也受世界各國讚賞,為何能如此成功?其原因千千萬萬條,千頭萬緒,盤根錯節,錯綜複雜,我沒有能力,也沒有資格,去討論或評論它。總之,全民健保好到,沒有它不行了,說句誇張的話,總統府、行政院、立法院可以關門,至於考試院、監察院更不用說了,也就是說政府可以倒,但唯有健保不能倒,不僅一天、半天,就是一時一刻,也都不能倒。可見,健保對人們多重要!

雖說,健保署把醫師當廉價勞工,甚而不當人看,然而,眾學子們,在父母鼓舞和逼迫下,可搶著當醫學生呢!這是一道很窄很窄的小門,很難很難闖過的門檻,若非全國各著名公私立高中的菁英,一般人連想都不敢想呢!

今年,大學入學學測成績,於110224日公布,575分,460分,稱為滿級分,全國滿級分共兩百多人,其中,建國中學29人、彰化中學2人、烏日明道中學7人、台中一中12人、嘉義高中6人、台南一中11人、高雄中學6...等。除了極少部分是例外,這些名校出身,菁英中的菁英,極大部分,還是以醫學系為第一志願!

我是彰中校友,看到兩名學弟妹能考滿級分,很是欣慰,替他們高興,與有榮焉,然而,整體來看,彰化仍是偏鄉農業縣,不僅與大都會,全國首屈一指的建國中學,無法比擬,就是其他五都,也照樣瞠乎其後,甚至,不是五都的嘉義高中,以及私立的烏日明道中學,亦是望塵莫及。愛之深,責之切,有恨鐵不成鋼的遺憾,怨它不爭氣的糾結!或許,我應該懷抱希望,「我們有很大的進步空間」,期待哪天,一飛沖天,一鳴驚人呢。

醫師是人人稱羨的好職業嗎?應該是!否則,不會有那麼多人要擠進此行業,但是,它卻是高風險的行業!何風險?醫療糾紛的風險!近日,在醫師群組裡,瘋傳一件醫療糾紛案,「醫師是天之驕子,天不怕,地不怕,只怕醫療糾紛!」「醫療糾紛可以毀掉醫師的一生!」民國110317日,上午558分,某媒體發布網路消息,標題是「醫師蹺班害枉死:傷患鮮血止不住,無良醫師竟24小時後才現身!」

消息大意是說:「北市聯合醫院和平院區,爆發重大醫療疏失!該院去年收治遭砍18刀大量失血的運將,竟發生值班骨科醫師不在院內,直到傷者入院24小時,蹺班醫師才現身,醫院則到隔天中午,才安排另名醫師開刀,因延誤黃金搶救時間,導致病患大量失血,引發心肌缺血性壞死,宣告不治...。」媒體爆料難免,最可怕的,不是外賊,而是內賊!北市聯合醫院內部的簽稿會核單,也就是醫院內部的公文,莫名其妙,被出賣了!竟然被人偷拍照,一併放在網路上!

台北地方法院,正式發函北市聯合醫院,要求院方提供患者病情狀況,以及住院期間的護理紀錄,於是,醫院高層發出簽稿會核單,請相關人員就記憶所及,及審閱病歷內容後,協助回覆說明。簽稿會核單不會只有一份,牽涉多少人,每人各寫一份,就會有多少份,這是醫院內部公文,不會對外公開,也不會直接函送地方法院。我公職時代,在衛生局,也寫過幾份簽稿會核單,屬重要文件,絕不能對外洩漏。

此類簽稿會核單,經醫院高層收集彙整後,參酌裡頭資料,由相關承辦人,一字一斟酌,一句一斟酌,反覆推敲,反覆琢磨,精雕細琢,字字珠璣,四平八穩,且經過層層長官審稿後,才會蓋上醫院院長印信,函送地方法院。然而,這份挺重要的,生死關頭的內部文件,等同密件中的密件,卻被公開了,這是天大地大的疏失,表示醫院內部有內奸,有內賊,有出賣者,有吃裡扒外者,這是相當可怕的!若醫院比喻成國家,此內奸就等同漢奸!

民國2677日,七七事變開始,日本發動戰爭,全面展開侵略中國,史稱中國抗日戰爭,亦稱日本侵華戰爭,在抗戰期間,中國有四大漢奸,包括汪精衛、陳公博、周佛海和梁鴻志,有如溥儀的「偽滿州國」,在大日本帝國扶植下,於民國29330日,在南京成立傀儡政權「偽汪政權」,名稱依然是「中華民國」,執政黨也是「中國國民黨」,他們分別任職國民政府主席、行政院長、立法院長、司法院長、考試院長、監察院長等。抗戰勝利,偽政權34816日垮台,一干漢奸,大抵以賣國賊判處死刑。好理家在,抗戰有勝利,否則,我的姓會被改成「口矢」,死後難以面對列祖列宗。

醫院內,某位醫師手寫的簽稿會核單,其內容被公布如下:「患者,109411日,晚間,由119送來,意識清楚,並表達被不明人士砍。目視有多處撕裂傷,倂大量失血,因情況緊急,由急診郭鐘太主任協助啟動trauma team(創傷小組),同時準備輸血,以避免低血容休克,並安排全身電腦斷層,以判斷有無胸腔、腹腔穿刺可能,以及安排緊急手術,及人員召回,稍後創傷小組(外科陳主任、神經外科醫師、麻醉科洪主任、手術室成員。骨科、整形外科醫師未到)與急診醫師共同討論,因電腦斷層顯示並無傷及臟器,均為撕裂傷及肌腱斷裂損傷,故由郭鐘太主任裁示,由骨科全權處理,隨後安排手術事宜。惟護理師多次聯絡骨科值班陳醫師,均表示無法前來處理,後由郭鐘太主任與其聯絡,依舊無法前來(細節可詢問郭主任),轉由郭主任代為告知家屬,暫不手術,先入ICU(加護病房),後續請會診後線醫師。急診處理細節,請會診郭主任。」

我是醫師,會比一般人,包括檢察官、法官,更清楚病情、病況和處理流程;我又是外科醫師,也會比其他科系醫師更清楚,但是,此案已進入司法體系,我隻字也不敢置喙,僅提出兩點感想。

第一點感想,公文要用密件處理。醫院公文流程要隱密,尤其牽扯司法問題,此類簽稿會核單,豈能不當密件處理?沒用密件處理?或用密件處理,卻仍洩漏?真的太疏失!在衛生局,如我前述的,密件是不落地的,都由承辦人抱在懷裡,寸步不離身,上上下下,裡裡外外,親自跑流程的,才不會有洩密的情形,造成無法挽回的失誤。

第二點感想,人生不能太大意。骨科值班醫師思慮不周詳,太大意了,大意失荊州,人不怕一萬,就怕萬一,萬分之一的機會雖很小,很渺茫,但遇上了,就倒楣透頂,人命關天,不能草菅人命,千萬個理由,難說服自己,更別想說服別人,尤其是檢察官和法官,真的是噩夢一場,萬劫不復,想回頭,都不能了。

帝制時代,伴君如伴虎,碰上砍頭或誅九族大罪時,古代女人會怨嘆:「悔恨夫君覓封侯!」今日呢?換成不同場景,當醫師碰上醫療糾紛,保證焦頭爛額,肝腸寸斷,生不如死,萬念俱灰,痛不欲生,此時,父母肯定怨嘆:「悔恨兒子考醫學院!」早知有今日,就不該當初,父母處心積慮,絞盡腦汁,鼓舞孩子,逼迫孩子,要用功讀書,務必考上醫學院,成為人生的勝利組,功成名就,飛黃騰達,名流青史!結果呢?(110325日完稿)

把酒言歡能幾回:(二十八)換領駕照認知頹

 

把酒言歡能幾回:(二十八)換領駕照認知頹

作者:吳聰賢醫師

唐李白:「客自長安來,還歸長安去。狂風吹我心,西掛咸陽樹。此情不可道,此別何時遇?望望不見君,連山起煙霧。」

思緒如潮水,一波波,一浪浪,往我腦海灌進來,延綿不絕,不行了!我必須擋下來,我必須節制,否則要頭破血流,甚至腦袋開花!怎說?我必須集中精神,小心開車,不能有閃失,發生車禍可不得了,不是我頭破血流,就是對方頭破血流,或雙方都頭破血流。當然,坐在副駕駛座的老婆,會傷得比我還嚴重,因反應會比我慢半拍。

怎集中精神開車?因花壇鄉境內的山腳路,道路狹窄,雖是二線道,卻馬路緊貼著房子或屋簷,沒有機車道,也沒有人行道,機車和行人會跟汽車搶車道。我膽小怕事,禮讓第一,絕不跟機車或行人搶車道,必然禮讓對方,你先走,我不急。不管有理沒理,發生車禍時,大車永遠是吃虧的,獅子大開口,要求理賠是通例,至少,圍觀的民眾同情弱者,開車的人沒有群眾基礎,就是有錯。

狹窄馬路,我最怕不懂事故的小孩,瞬間從屋裡衝出來,沒有緩衝空間,保證措手不及,來不及煞車,剛好撞個正著。所以,我一邊踩油門,也一邊懸空著,隨時準備著踩煞車。我怕小孩衝出來,惟怕歸怕,這部分我可以掌控,開慢點,小心點,我還不那麼擔心,最可恨的是後面來車的逼車!當我開進花壇鄉境內,就開始有逼車了,緊跟在屁股後面,幾近沒空隙,嚇得我趕快打方向燈,讓他先過,不跟他搶。

更誇張的,當我開到花壇國中附近,竟然有一輛BMW進口轎車,不僅逼車,還在我後面,按一聲不夠,連按了兩聲喇叭,挺驚人的,讓人嚇破膽。孰可忍,孰不可忍!王八蛋!未免欺人太甚,氣死我了!我故意打方向燈,不僅把車往路邊靠,還把車子停下車。你沒想到的,BMW可能嚇壞了,我停車,它也停車,我不動,它也不動,雙方僵持好幾秒鐘。我猜,對方以為我會拿出開山刀,或者棒球鋁棒衝出來。等我搖下車窗,伸出左手,示意對方往前開時,對方看到我是一個老頭子,才搖下車窗,是一個年輕小夥子,頻頻向我點頭,然後把車開走。

大家都知道,會開BMW的,大抵是黑道兄弟、道上大哥,或剛出茅廬的富二代,年少氣盛,血氣方剛,我是雞蛋,對方是石頭,我哪敢去招惹他?我只是故意要嚇唬他,嚇死他龜兒子,驚死他兔崽子!看他以後還敢不敢逼車又按喇叭!年青人對老頭子,不用特別尊敬,談不上畢恭畢敬,至少總要禮讓些,自己也有老的一天。天下事沒若死亡急,開車急,急開車,肯定出車禍,死亡就臨頭。

其實,年紀越大,開車越慢,被逼車的機會逐漸增大,尤其是難以超車的狹窄街道,至於四線大道,則無此顧慮。人老了,視力變差,反應遲鈍,越發有自知之明,開車更加小心翼翼,笨手笨腳,步步為營,看到黑影或光影,不是閃一邊,便是緊急煞車。說句良心話,開車跟在老頭子後面,也確實辛苦,有如跟在四輪殘障電動車後面,亦步亦趨,想按喇叭,怕被罵沒愛心,想幹譙,怕被罵欺侮老人家。

去年以來,情況逐漸嚴重,每當晚上9點,夜間門診下班,945分回到烏日,住家附近的中華路,夜深人靜,十次有五次,我都會被逼車,害我開得膽戰心驚,不得不加足馬力,卻也擔心撞到人或撞到車。中華路是二線道,不像中山路,不是精華區,不是商業區,店鋪少,路燈不挺亮,視線差,加上馬路兩邊,停滿夜間回巢的轎車,車身緊鄰白線,甚且超越白線,以致機車和行人,都走在汽車道。

機車是一坨光影,視線明確,不會撞上它,我會禮讓它,讓它先走,但遇上老頭子騎老爺機車的,單聞引擎噗噗聲,只見機車緩步慢行的,我只好左瞧右瞧,前看後看,確定無人車,才跨越中線超車。人影是黑影,烏漆抹黑,比抹布還黑,沿著汽車外緣,走在馬路上,光線差,稍不留神,可能撞上人。年青人不顧那些,硬逼車,讓我心慌意亂,很傷腦筋。有的,逼車也不耐煩了,乾脆逆向行駛,跨越車道超車了,害我替他擔心,若發生車禍,我不僅牽涉其中,我自己良心也不安。

我都已70歲了,是否該讓賢,也該讓路了?不要佔著茅坑,僅放屁,而不拉屎,自己不要開車,把馬路讓給年青人,你說是嗎?說的也是,老人不僅佔車道,也較高比率發生意外,總該長江後浪推前浪,認輸退場了!沒錯,在國外,已有高齡駕駛人的相關規範,關於高齡駕駛人的定義,日本是70歲、英國70歲,較嚴苛的,新加坡65歲、香港60歲,我快接近滿70歲了,已算高齡駕駛人了!台灣也有相關規範嗎?沒錯!台灣也有。

啥!怎沒聽過高齡駕駛人的相關規定?是真的嗎?我在騙人嗎?沒有!是真的!我也是把個月來,才知道有此規定。台灣的規範較寬鬆,滿75歲才算高齡駕駛人,你還年輕,離75歲,還有漫長的時間,還不會收到監理機關的通知書,要你去換領駕駛執照呢!「高齡駕駛人駕駛執照管理制度」,已於民國10671日公布和實施,凡31630日以後出生者,滿75歲,會收到監理機關的通知單,須於3年內,到監理機關辦理換照手續,並在未來,每3年固定換照一次。

至於,民國3171日以前出生者,既往不咎,不溯既往,原有的機車或汽車駕照,終生有效,死前都有效,百歲仍有效,不必去換照,縱然沒換照,也不會被撤銷,但是,若違規、記點,甚至吊扣駕照的,則須3個月內,去辦理換照手續,否則依然撤銷駕照。當你滿75歲了,監理機關寄來通知單,雖然換照有3年的緩衝期,也就是說,滿78歲以前,去換領駕照也可以,但附有上述同樣規定,當你違規、記點或吊扣駕照,仍須3個月內辦理換照,否則,監理機關會主動撤銷你的駕照,往後日子,絕不可開車,否則,依據「道路交通管理處罰條例」,罰鍰6000元至12000元。

我上班的診所,是監理機關指定的合約診所,依據「道路交通安全規則」,每天都有不少滿18歲的年青人,也有不少是越南、印尼的外勞,來診所體格檢查,預備考機車或汽車駕照。此檢查費用,全國均一價:輕型機車100元、普通重機100元、重型機車160元、汽車160元。另有但書,普通汽車駕照須滿18歲,但職業汽車駕照須滿20歲,若是Uber汽車駕照,則須滿21歲。

依據「高齡駕駛人駕駛執照管理制度」,滿75歲的長者,須到指定醫療院所,辦理「75歲以上駕駛人換領駕駛執照登記書」,除了接受年輕人的體格檢查,還要接受認知測驗。體格檢查,包括視力、辨色力、聽力、四肢活動力等。至於認知測驗,較麻煩,對你來說,似乎囉哩囉嗦,很瞧不起人,簡直把人當白癡,它包括三項,須花上不少時間,卻是重要關卡,沒有基本認知能力,如老人癡呆了,必然被刷下來,跟它說再見了。

第一項,時間、空間之正確認知能力。我們會問你,今天是民國幾年、幾月、幾日、星期幾?也會問你,這裡是哪裡?共五道題目,只要答對四題以上,即算過關。第二項,近程記憶思考之能力。我們會拿出十種日常生活與交通環境相關圖案,給你看,然後收起圖案,兩分鐘後,讓你回答,看到了哪些圖案?十種圖案中,只要答對三種圖案,即算過關。第三項,判斷力及手腦並用能力。我們會要求在測驗紙上,劃出一個足夠大的圓形時鐘,數目字和位置要正確劃製完成,然後在時鐘上,劃出此刻時間的時針和分針來,此項目共7道評分,只要答對四分以上,即算過關。此三項認知測驗,須全部過關,才算及格,否則要說再見了。

我現年70歲,以我目前狀況,這三項認知測驗,都非常簡單,易如反掌,如探囊取物,根本不費吹灰之力,但是,若再5年後,對我來說,仍是很簡單嗎?我不敢保證,也沒大信心,俗話說「人生70才開始生病」,我可能因高血壓、糖尿病、高血脂症,引發腦中風,甚至罹患阿茲海默症,逐漸老人癡呆了,我就過不了此認知測驗。監理機關曾作過統計,滿75歲長者接受認知測驗,70%多些能過關,但仍有近30%過不了關。如果,年齡提高到78歲,過不了關的應該更多。刷掉這些過不了關的,交通意外事故應減少很多吧?

我有高血壓、高尿酸、糖尿病、高血脂症嗎?民國106年,我退休,退休前78年,甚至10年,衛生局每年都辦理萬人整合式健康篩檢,血液、尿液、胸部X光等檢驗的合約廠商,都好意地,不惜血本地,回饋式地,主動提供衛生局員工,免費的血液生化檢查,包括血糖、尿酸、膽固醇、三酸甘油酯、低密度和高密度脂蛋白膽固醇等項目,算是衛生局,每年給員工的福利。

這是合約廠商,好意和主動給的回饋,不是衛生局訛詐或索賄來的,公家機關沒有這個膽子,早晚會被人投訴。這算是官商勾結嗎?假公濟私,檯面下作業,化暗為明嗎?公務員不會這麼笨,明知故犯,等著人家來檢舉。有可能違反政府採購法嗎?當然不可能,眾目睽睽之下,還有衛生局和縣政府的人事室和政風室在把關,陽奉陰違,違規犯法,貪贓枉法,誰敢?找死!基層公務員沒人敢如此囂張的。

前幾年,各種生化檢驗,我完全沒有紅字,隨著歲數增加,紅字逐漸出現,且紅字越來越多,從一個紅字、兩個紅字,以至四、五個紅字,包括血糖、尿酸、血脂肪等數據都是紅字,因偏高的數據不大,大抵在5-10%上下,例如:飯前血糖標準是110mg,我則是115mg;膽固醇標準是200mg,我則是220mg,我懶得去理會,更懶得去就醫,仍維持一般作息。

至今,退休邁入第五年,我不再有衛生局免費篩檢的福利,我又不願浪費健保資源,每年接受健保成人健檢,每案500元,65歲以上,每年一次,但是,我節制飲食,不吃大餐,不吃外食,不貪零嘴,每兩週登山健行,每天除草種樹,不管它什麽休閒、養生或保健!啥休閒?啥養生?啥保健?我都不知道!邇來,天氣熱了,太陽大了,在田裡工作時,我故意脫掉衣服,裸露上身,把自己曬得黎黑,有若黑人。

我有相當的自信,如古人般,刻苦耐勞過日子,不會有三高的代謝性疾病,我不會因腦中風而癡呆,至於阿茲海默症,好發於西方人,台灣人不多見,所以,縱然75歲了,我去接受認知測驗,我應該會過關。我會活到75歲,然後去換領駕駛執照嗎?不可能,應是天方夜譚,我預估活不過75,我會先死於心臟衰竭。如果,我能活過75,我要放鞭炮,也要辦桌酬神了,感謝老天爺厚愛。你可知道?我心中有一個小願望,期盼民國1109月趕快到來,這樣的話,我的死亡年齡會是70,而不是6970歲是完美的數字。

你可能不相信,我現在就說給你聽。我的高中或大學同學,都已70歲了,已經有人開始規劃未來了,早規劃,早安心,早晚都會碰到的。有同學寫遺囑,把身後事交代一清二楚,凶葬或火葬,葬在何處,連墓地、塔位都看好了。有同學開始分配遺產,手頭上有用不到的現金,就220萬、220萬的,分給兒子和女兒;至於貴重手錶、金飾和金條,也逐一分給兒子和女兒。有同學把多出來的房產,逐年、逐步,過戶給兒子和女兒。雖說,跟遺產稅有點關係,但更重要的,去除身外物,減輕負荷,減少負擔,讓自己日子,活得更輕鬆,也更悠閒。

有人血壓偶而一、兩次偏高,血脂肪一時間稍高,就嚇得要命,無法面對紅字,惶惶不可終日,有如天要塌下來,即刻遍尋醫院,就醫吃藥,若醫師不配合,不給重複檢查,不給藥,算了!老子不稀罕,另找別家診所或醫院。有人血壓長期150160mmHg,甚至170180mmHg,血脂肪破300400mg,甚至上千,仍神閒氣定,不當一回事,照樣不就醫,也不吃藥。其實,飲食控制和運動,比吃藥更重要!健保署有規範,飲食和運動,先控制三個月,若血脂肪仍控制不了,才考慮給藥。好好笑,人真的很兩極。前者,無事瞎起鬨,浪費健保資源;後者,老神在在,不見棺材不掉淚,兩者都是過猶不及。

其實,醫師有那麼神嗎?救苦救難救眾生嗎?醫師不是神仙,也不是菩薩,自己不改變生活習慣,想全權依靠醫師,不可能,門都沒!縱然華佗再世、觀世音菩薩再世,也救不了你!何況醫師也是人,跟你我一樣的普羅大眾,他有私心,他有業績考量,他要賺錢養家糊口,他要蓋豪宅,他要買進口轎車,甚至炒房、炒股票、玩期貨,他有多少心思?他能救你幾分?道義放兩旁,利益擺中間,人不為己,天誅地滅,醫師多點良心,少害你,就是阿彌陀佛了。健康不是靠醫師,而是靠自己。

上個月,有長者來門診,老態龍鍾,膝蓋變形,跛著腳走路,接受體格檢查和認知測驗,我以為她要考駕照,結果不是。「最近接到監理站通知,說我已75歲,必須換領駕照,否則要處分,所以來接受檢查了。」是換領汽車駕照,還是機車駕照?「我不會開車,我只會騎機車,騎機車才方便,市場買菜方便,海邊、田裡,庄頭和庄尾,到處跑都很方便。」說的也是,機車是很好的代步工具,沒了機車,似乎出不了門。

體格檢查,視力和聽力檢查簡單,花不了多少時間,但認知測驗較麻煩,要花點時間,對老人家來說,手拙又手抖,拿起原子筆來寫字和畫圖,真的不容易,所以,換照檢驗收費較貴,不是100元或160元,公訂價格是500元,對鄉下阿公和阿嬤,是不小的負擔。我真想偷偷告訴她,換照有3年緩衝期,等快接近78歲時再檢驗,但為交通安全之故,我說不出口。

廢話少說,話休細繁,回到本文主題。我開車在花壇山腳路上,為了安全開車,思緒馬上翻轉,什麽老人養護中心、愛滋病患安置問題、愛滋寶寶就學問題,全部打住,拋諸九霄雲外,繃緊神經,全副精神,緊盯著擋風玻璃,眼睛眨也不敢眨,怕有閃失,發生車禍。其實,從彰化市的大埔路,進入花壇鄉境,同樣一條路,路的名稱不是大埔路,也不是山腳路,而是彰員路,包括彰員路一段、二段和三段,鄰近彰化市的北端,是彰員路三段;靠近大村鄉的南端,則是彰員路一段。

奇怪!怎會這樣?更奇怪的,彰員路僅在花壇鄉境內,當進入大村鄉境內,路的名稱改成山腳路。從大村鄉、員林市、社頭鄉、田中鎮,以至二水鄉,整條路都叫山腳路。彰員路,明眼人一看也知道,是指彰化和員林之間的道路,結果呢?彰員路沒有通到員林市,僅通到花壇鄉,就香消玉殞,無疾而終,絕後了,絕路了!怎會這樣?讓人丈二金剛,摸不著頭腦。從彰化市的大埔路,以至二水鄉的山腳路,整條道路都是137線,屬於縣道。137線較少人知道,鄰近的139線,反而較多人知道,一者,沿線風景漂亮,綠蔭蔽天;二者,重機常在此飆車,發生多次重大死亡車禍,引發媒體關注和報導。

花壇鄉為何獨樹一格,有如彰化市的大埔路,不命名山腳路,卻命名彰員路?有何歷史淵源或地方典故?我不知道。我猜測,或許傳統上、慣例上,歷屆彰化市長和花壇鄉長,都較為強硬,有個人堅定立場,誰也不准動我的路名!上級的彰化縣長管不了他們,你縣長是民選的,我鄉鎮市長也是民選的,誰大?誰小?只好妥協了,再也沒人去管了,管它的大埔路、彰員路或山腳路!什麽路名都一樣,天又不會塌下來,車子照走,人也照走。

早年,沒有員林市,僅有員林鎮,直到6年前,才升格為員林市。在員林鎮時期,因多次成為全台人口最多的鎮,故有「全台第一大鎮」美稱,但人口總無法突破10萬。民國104529日,立法院三讀通過「地方制度法」第四條修正案,將縣轄市人口標準,由15萬降為10萬,經總統617日公布,619日生效。同年729日,彰化縣政府民政處公告,88日起,因人口已達12萬,員林鎮正式改制為員林市。員林人興奮莫名,鑼鼓喧天,鞭炮齊鳴。

改制為縣轄市,是員林人多年的夢想,有如乾旱盼甘霖,但人口增加緩慢,甚且人口外移,總難達到10萬人口,更別說15萬了,只能徒呼負負。直到104年,地方制度法修正,縣轄市人口標準陡降為10萬,然而,員林人口還是破不了10萬,真的要捶胸頓足了!怎麼辦?跳員林大排飲恨?民心可用,事在人為,法是死的,人是活的,變則通,通則行,後來,把鄰近大村鄉、埔心鄉的部分土地,重新規劃,併入員林鎮,讓員林鎮人口達到12萬,以致順理成章,水到渠成,馬到成功,符合地方制度法的規定,員林鎮改制了,成了人們夢寐以求的員林市。

以彰化市人的眼光來看,員林鎮人口不到彰化市的一半,彰化市人口23萬餘,但市區的繁榮、經濟的活絡,車水馬龍,人潮洶湧,都不下於彰化市,甚且感覺,還優於彰化市呢。每回去員林,因羨慕和嫉妒,我心裡總不對味。其實,員林市有其地理因素,員林市周邊的鄉鎮,包括大村、埔心、社頭、永靖、田尾等,所謂的大員林生活圈,有美利達、正新、帝皇、頂新等集團,擁有「四王一后」的產業聚集,包括輪胎王、織襪王、花卉王、葡萄王和自行車后。難怪有人估計,員林市億萬富翁多達700人,密度是全台所有鄉鎮市最高。

不過,我總認為員林市改制是多餘的,員林鎮不會減低它的一絲繁榮,員林市也不會增加它半絲繁華,員林鎮反增一份親切感,號稱「全台第一大鎮」,多美麗又多霸氣的稱呼!當年,為了改制,大村鄉和埔心鄉,共有184公頃,劃入員林鎮,此顆震撼彈,竟然莫名其妙地,不知何故,也掃到衛生局,連我也受到感染,有如無頭蒼蠅,也跟著忙亂一陣子。不知啥緣故,非我業務,也非我專業,僅知184公頃重劃地,鬧得沸沸揚揚,爭論不休,有人抗爭,有人反彈,縣府和公所多次協商。總之,害得員林市公所,不得不正式召開記者會,極力說明解釋。從員林市改制這件事上,我有兩點感想,第一點感想「事在人為」,有志者事竟成;第二點感想「人不堪寂寞」,吵吵鬧鬧,方便過日子。

當開車來到,花壇鄉分駐所、彰化縣消防局第一大隊花壇分隊、花壇鄉清潔隊時,馬路突然變寬了,因公家機關門口,有一大片空地,可能是馬路變寬的緣故,其實仍是二線道,更可能是警局分駐所的關係,眾人有禮貌了,守規矩了,不再有逼車,甚至跨線超車的情形,大家按部就班,保持距離,依序前行,我心裡壓力頓減不少,不再緊握方向盤,緊盯擋風玻璃,戰戰兢兢,惶恐不安了,可以好整以暇地,邊瀏覽風光,邊開車了。

分駐所和派出所如何區別?等級上,感覺分駐所大於派出所,不過,似乎相差不多。彰化縣警察局,把彰化分成8個區塊,轄下共8個分局,包括彰化、北斗、芳苑、和美、員林、鹿港、溪湖、田中等分局,凡有分局的鄉鎮市,就不會有鄉鎮市分駐所,例如彰化分局管轄彰化市、芬園鄉,彰化市就不會有彰化分駐所,派出所也不會以彰化命名,改用地名或路名來命名。至於沒有分局的鄉鎮,則會有鄉鎮分駐所,例如芬園分駐所、花壇分駐所、大村分駐所、永靖分駐所、社頭分駐所等等,對鄉鎮以為禮遇。

彰化縣消防局,把彰化縣分成4個區塊,共有5個大隊,第一大隊、第二大隊、第三大隊...,以至第五大隊,第五大隊無轄區,應是機動和備胎。每大隊下面劃分為各分隊,彰化縣共有31個分隊,每個鄉鎮市區各有一個分隊,例如彰化分隊、彰化東區分隊、花壇分隊、和美分隊等。彰化縣僅有27個鄉鎮市區,怎會有31個分隊?因多出了林厝分隊、員林西區分隊、鹿鳴分隊和漢寶分隊。因八卦山隧道關係,特在附近,成立了林厝分隊,交通意外,可能造成火燒隧道呢!林厝不是鄉鎮名,而是地名。彰化東西向快速道路,西邊銜接八卦山隧道,進入南投縣境,可接3號高速公路,彰化端,最接近八卦山隧道的交流道,就是林厝交流道,屬員林市境內,附近也有員林分局,所轄的林厝派出所。

私人土地,燒雜草,引發大火,叫119,請消防局打火,會被罰鍰嗎?要繳交打火費嗎?都不會!這就是政府,不分日夜,一通電話,即為人民工作,讓人感動,基層公務員很偉大,與有榮焉。30多年前,不知哪根腸子爛掉,不知哪條神經爆火花,沒多思考,義無反顧,買下了一塊田地,2分半多些,約800坪,僅23年,我就後悔了。怕被老婆罵,絕口不敢提後悔。這塊田地兩次發生火災,勞師動眾,動用消防局來打火,害我至今,仍然很內疚。

怎會發生火災?我非農業專業人員,買來好玩的,想種點蔬菜水果,享受採菊東籬下的悠閒,我自己有工作,頂多假日才有空閒的時間,或趕那上班前的半小時、一小時的,澆澆水,除除草。這點時間夠嗎?天差地遠地,根本不夠,馬上荒煙漫草,慘不忍睹,慘到不想去碰觸,越不碰觸,情況越慘,慘到放棄。曾徹底荒廢了10年,沒過去看一眼,沒整理,沒管理,不僅雜草蔓延,蛇蚋叢生,甚且高大的雜木,少說二、三層樓高,也是拔地竄升,到處都是,都已成林了。

當年,每逢夏季,尤其梅雨後,颱風後,都是登革熱好發季節。登革熱散播的兩大媒介,是埃及斑蚊和白線斑蚊,台中屬於嘉義布袋以上,氣候關係,台中跟彰化一樣,都沒有埃及斑蚊,但白線斑蚊可多了,我田裡蚊子,全部都是白線斑蚊,直往身上撲,趕也趕不走,一手可以打死7隻,被叮得滿頭包是必然。為防範登革熱,台中市環保局祭出重罰,凡雜草長過一米以上,先勸導,若仍不清除,則開鍘重罰,且採連續罰,直到改善為止。那時,稍有風吹草動,我就擔著心,不知環保局何時會找上我。

牆倒眾人推,破鼓萬人捶,已經是荒煙漫草了,附近鐵工廠的人們,趁虛而入,趁火打劫,更加落井下石,把垃圾、瓶瓶罐罐、破爛磚瓦,直往我田裡丟,還不僅如此,甚且把死貓、死狗,往我田裡樹幹掛,嚇死人了!掛在樹上的每一包塑膠袋,都是寵物屍體,屍體腐爛,湯湯水水的,還看到裡頭的冥紙,嚇得我毛骨悚然,都不敢靠近。相形之下,荒煙漫草,雜樹叢生,還勉強可接受,如今,簡直成了亂葬崗!說不定,何時何刻,妖魔鬼怪要現身了。

田裡常見的野生雜草,種類繁多,除不盡,數不盡,很多都是不認識的,我所認識的,也是較大宗的,如大花咸豐草、昭和草,算是較溫馴的,非蔓生,沒尖刺,不咬人,不可怕,很容易清除。我田裡也有野生的牧草,專門餵養牛的,比人還高,原本只一小叢,78支莖幹,以至近10支莖幹,只要經過23年,會逐漸蔓延,鋪天蓋地,長出一大片,從一叢,變成上百叢,看了都氣餒,頭皮發麻,手腳發軟,更別說動手剷除它了。

至於雜樹木,高大喬木,都成林了,也都是野生的,不去種它,自然會長出來,我都不認得名字,我只認得茄苳樹一種,其嫩葉,脆脆的,金黃色,還蠻漂亮的。茄苳樹生長快速,應是隨著鳥糞過來,若不馬上去除,只要34年,或56年,就會長成23層樓高,樹徑超過20公分,要砍除它,要鋸掉它,要花上九牛二虎之力,談何容易,除非動用電動鋸子,否則,手酸軟到無法使力,再也鋸不動了。

鄉下地方,田邊,路邊,可見到很多茄苳樹,都是野生的,故有很多「茄苳」、「茄苳腳」、「茄苳路」、「茄苳里」等地名,尤其「茄苳腳」,很多鄉鎮都有此地名,甚且有「茄苳國小」呢。年幼時,我草地姑夫家,住在彰化市和秀水鄉交界的茄苳腳。我阿爸生前,在市公所上班,是彰化市茄苳里的里幹事。高速公路某個服務區,我忘記哪個服務區,就種滿很多茄苳樹。茄苳樹生長快速,樹齡可達很高,常成為「樹王公」、「樹王爺」等神樹,受人膜拜,也成了地方著名景點。

彰化縣芬園鄉寶藏寺附近,緊鄰彰南路三段1巷路邊,就有一棵巨大又高大的茄苳樹,樹冠寬廣,有5層樓高,樹圍須3個成人合抱,據說樹齡接近500年,明朝時代就有了。每年1-3月,春暖花開時節,樹上開滿無數小黃花,連樹葉都染黃了,整棵樹黃澄澄的,陽光下滲透出金黃色,有如成千上萬金條,在你眼前閃爍,煞是漂亮;樹蔭下,則是鋪滿掉落的小黃花,有如黃金地毯,煞是壯觀。眼瞼上下,眼瞼裡外,到處都是小黃花,頭上鋪天,腳下蓋地,真的是天下奇觀。(110319日完稿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