走過公衛二十年歲月（小說、雜文、散文集）
一一Ｏ、偏激與偏頗
作者：吳聰賢醫師
民國67年，左營海軍官校，服預備軍官役，校內診療所醫官。某回，同仁鼓動，要我幫所內常備役阿兵哥發聲。我不知好歹，真的在月會中發言，訴說那位常備役阿兵哥，沒日沒夜，東奔西跑，整天幹活，特辛苦。語不驚人，誓不休似地，我像白癡，又若癲狂，結尾多加了一句，「別人的孩子死不完」，偏激又偏頗的話。當我驚覺講錯話，已經來不及了，一言既出，駟馬難追，悔之晚矣。
隔天早上，我被叫進政戰室，三朵梅花軍官面前，我全身顫抖，嚇得臉色蒼白，幾乎屁滾尿流，差點雙膝跪地。我直道歉求饒，「對不起，我講錯話了！我錯了！」後來，也寫了自白書，深自檢討。很慶幸，我沒遭刁難，順利退伍。後續，也沒遭黑色恐怖或白色恐怖，順利就業，娶妻生子，平凡過此生。我不禁感激涕零，吳家祖先有靈聖，有庇蔭，我沒落入人生深淵。啥「黑色恐怖或白色恐怖」？我是否又落入「偏激與偏頗」？
此生會出槌，因講錯話，主要也是因講錯話，但我膽子小，忒怕事，會道歉，會跪地求饒，決不衝動，決不硬碰硬，免惹出更大禍端。民國75年，某醫院同事，年輕帥氣的放射師，入營服役。沒多久，傳來橫死軍中的消息。在金門前線，靶場打靶時，不知何故，他與長官起衝突，衝動下，掄起拳頭，作勢欲打長官。結果，旅長瞬間拿出配槍，朝頭部射擊，一槍斃命，結束年輕的生命。前線，犯上，叛亂，很遺憾，死得冤屈，沒得賠。
105年8月3日，上午9:30，彰化縣保母托育制度管理委員會，今年第2次會議，縣府第二行政大樓六樓會議室召開。我榮幸，代表首長出席，也請科內承辦同仁，陪同列席。管理委員會第四屆委員，兩年任期，105年1月1日至106年12月31日止。縣長是召集人，副縣長是副召集人，社會處長、衛生局長和消保官，是當然的府內委員；至於，府外委員，包括學者專家，及南區社區保母系統主任、南區和北區社區保母系統托育人員代表、兒童及少年福利團體代表、勞工團體代表、婦女團體代表、家長團體代表和托嬰中心主任等，人數是府內委員兩倍以上。
會議結尾，提案討論，會議資料上，某委員提出提案，「案由：建請現行居家式托育服務，各鄉鎮市收費金額，增配套辦法，以資鼓勵優質托育人員，提請討論。」此案由，依事論事，中規中矩，光明正大，非爭個人利益，乃幫優質保母，爭取權益，值得欽佩和鼓勵。但，說明部分，嚴重搞砸了。
當事人，拿麥克風，大剌剌發言：「說明，規定各別鄉鎮市托育服務收費金額一致，有違優劣品質自由市場競爭，踐踏人性，挑起階級意識；實施齊頭式平等，實為21世紀之恥。」多偏激和偏頗！不是慷慨激昂，也非義氣填膺，而是沒了理智，殺紅了眼，砲火猛烈，不分青紅皂白，胡亂掃射，死傷枕藉。哪「踐踏人性」？又何「階級意識」？啥「21世紀之恥」？有這麼嚴重嗎？太危言聳聽了。跟我一樣，犯了「語不驚人誓不休」之錯。我相信，他也是無心之過。
來著是客，以客為尊，公務員習性，不起爭端，隱忍為重。大半委員亦如是，三緘其口，不發一語，隱忍著。結果，某學者，同是府外委員，不緘默，吞不下這口氣，以同屬委員會一份子的立場，不留餘地，不顧顏面，逐一糾正，細述道理，加以反駁和抨擊，「這種論述，偏激、偏頗，有害委員會公正、公平立場，有損委員們顏面和尊嚴！」這位大學教授，也不忘虧官方幾句，「這種偏激論述，不該訴諸文字，出現在官方資料上。」
我轉身，輕聲告訴我那年輕承辦同仁，「參加今天會議，不虛此行，大賺，收穫良多，科長學到很多，你也學到很多。」真的長見識了。人家說在理上，又是大學教授，當事者，自知理屈，再多的不服氣，也只能紅著臉，悻悻然說著：「謝謝指教。」
「語言」可怕，一講出口，消不了音，覆水難收，再也收不回來。「文字」又更可怕，白紙黑字，鐵證如山，百口莫辨。我不禁要警惕自己，也要勸告各位看倌，不要意氣用事，不可承口舌之快，切記偏激，禁忌偏頗。孔子說：「知之為知之，不知為不知。」不斷章取義，以偏概全，良有矣也。
此生，最欽佩的人，張瑞濱博士，彰中學長，埔鹽人，曾任彰化縣政府人事室主任，行政院人事行政局科長、簡任視察、專門委員、秘書，立法院簡任秘書、新聞室主任、院長室主任、法制委員會主任秘書，國父紀念館館長，彰化縣副縣長等，現任國立台灣戲曲學院校長，學經歷俱全。
台灣難得的人才，學識豐富，公正不阿，幹練能人外，其人講話，言之有物，鏗鏘有力，不偏不倚，面面俱到，絕不會跳針或走位，令我五體投地，欽佩不已。他副縣長任內，主持多次「彰化縣傳染病防治流行疫情指揮中心會議」，我是主辦科長，近身受教，獲益良多。
此生，最痛恨電視「談話節目」，尤其是「政論節目」。遺憾，它卻是內人的最愛，我被逼著陪著看，看得幾乎抓狂。那些所謂名嘴，偏激偏頗，昧著良心，指鹿為馬，以偏概全，起風起浪，挑起事端，製造對立，引爆紛爭，敗壞人性，破壞社會，唯恐天下不亂，豈只「沒品」一句了得？孔子罵人：「始作俑者，其人無後乎？」我還真罵不出口。
「回應」吳鈴華：「『說話』真的是覆水難收，這也是我的親身經驗與覆轍，令我噤若寒蟬，當了四年的社團理事長，與嘉義縣老人福利委員四年期間，也讓我學習了不少，確實受益良多。對於官員、學者、民間代表等的說話口脗，盡說些好聽的，政治利益的場面話。至於書面的，NG 數回無妨，但自己更須責無旁貸的，要一次再一次的檢視。『說話的技巧』是一門終身學習的技能。」
吳聰賢：「因換手機，Line裡頭的資料消失。最近兩個月，妳送來的訊息，能重新再送一次嗎？我喜歡妳的回應。」吳鈴華：「社群網站對我遺害不淺，最近我的電腦中毒，我的畢生所收集儲存的一些資料，尤其是這幾年的資料，全部中毒，令我心灰意冷，無所事從，只能歸罪於自己的無知與大意。感謝你認同我的看法，那只是當下的想法，當換個時空或不同的情境下，往往就又有所差異了。還好，我這邊尚未消失，我試著複製看看。」我：「謝謝。」吳鈴華：「你猶如在研讀社會研究法，社會統計之相關和因果，回歸你的主題，牽涉的並非是表面上所看到的表象，世間事能有如此之簡單？盤根錯節，錯綜複雜啊！論歧視，乃是一個人之偏見，而一個人偏見的形成，則是受到其生活環境、成長背景等所影響，試問我們自己就沒有偏見歧視嗎？難免吧！只是個人內心的魔鬼與天使的拉扯罷了。」吳聰賢：「是。」（105年8月4日完稿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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