吳家後繼有人
五十二、第二個金孫誕生了：喜上眉梢
作者：吳聰賢醫師
107年12月24日，週一，耶誕節前一天，一週的開始，好天氣，好心情，上午8時21分，來到烏日郵局，門口無人，我排上第一位，好像等芝麻開門，不急，還有九分鐘。退休後，我較常跑台灣銀行和合作金庫銀行，金融機構早上9時開門；郵局金融和郵政各半，採折衷，不是8時，也不是9時，而是8時30分開始營業。官股銀行和公家郵局，務必要搶第一，否則瞬間人潮洶湧，會等得不耐煩，等得火氣大，等得很浪費時間，所以，我習慣搶第一位，至少也要搶第一輪。
上週五，12月21日，我北上台北晶華酒店，代表兒子出席第28屆王民寧獎頒獎典禮，領回獎座乙座，以及一張獎金20萬的支票，台北館前路合作金庫銀行的支票，我打算著，等下週一上班日，將支票存入兒子台中烏日合作金庫銀行的帳戶內，等錢匯到了，彰化、台中間，三小時內匯到；烏日、烏日間，一小時內匯到；台北、台中間，則須三日，我再轉匯到媳婦的台灣花旗銀行帳戶，匯款花費應是30元。然後，媳婦透過網路，將20萬，轉去美國加州山景城的花旗銀行戶頭內。
沒想到，兒子卻說：「存入郵局好了，我比較方便轉帳。」我疑惑，台灣郵局在美國有分局嗎？台灣郵局也可以網路轉匯嗎？我孤陋寡聞，沒錯，郵局也可以網路轉匯。既然連郵局都可以，任何其他的大小銀行也應該可以。我是老頭子一個，資訊能力差，怕記不住帳號和密碼，怕按鍵錯誤，怕被網路詐騙，怕錢無端不見了，我承認跟不上時代，我自認網路白痴，打死我，我也不敢去碰觸。身在美國的兒子和媳婦，他們自有辦法，兒子說，他會從網路，將20萬匯到媳婦的郵局帳戶，再由媳婦將錢匯到自己的花旗銀行帳戶，台灣花旗和美國花旗是連線的，可以互相轉匯。
媳婦說，台灣郵局帳戶間的網路轉匯，跟臨櫃一樣，是免費的；至於，郵局網路轉匯到花旗銀行，只要十幾元而已；若是，台灣花旗和美國花旗間的轉匯，都是不用花錢的。看來，網路轉匯比起臨櫃轉匯，不僅方便，而且便宜，不是30元，而是只要十幾元。
我年輕時，有一張1500元的支票，拖延著，竟然忘記了，沒存入銀行，超過了期限，我懶得去追究，平白損失一筆獎金。現今，少用支票了，退休月退奉、診所薪資，還是人體試驗委員會的出席費、審查費，或是衛生單位的評審費等，都是直接匯入個人的銀行帳戶，不會給現金或支票，方便多了。把兒子的支票存入烏日郵局，完成了一件事，心情是愉悅的，後續也不用我操心，不必臨櫃轉匯，無事一身輕，心情更加是愉悅的，都要喜上眉梢了，好像有喜事要臨頭了。
沒錯，真的有喜事臨頭了。這日，台灣時間，下午4:04，內人傳來訊息：「媳婦子宮頸已經開七公分了，也已經破水了，目前人在醫院，應該很快要生了。」「由於產程進展很慢，醫師決定要催產了，已經打了止痛針和催產針。」子宮頸全開是十公分，若達七公分，產程應該很快才對啊？說不定2-3小時就生下來了啊。若是已經破水，就必須24小時內生下來，免得胎兒無端感染。
內人說的打止痛針，我不知道是什麼意思？僅是單純打止痛針嗎？配西酊或嗎啡？在台灣，曾有一陣子很流行無痛分娩，從背部腰椎穿刺，進行硬脊髓膜外麻醉術，產婦不僅完全沒有陣痛，還可以下床走路，上下廁所，生產時還可以使力呢。近來，無痛分娩少人提了，不知何故？有其他副作用嗎？應該沒有，還是婦產科醫師不鼓吹了？我個人猜測，「不經一番寒徹骨，哪來梅花撲鼻香」，經過一番撕心碎骨的陣痛，生下來的嬰兒，母子情深會更加強烈吧？
真的有喜事臨頭了？難道有假的嗎？沒錯，一個禮拜前，媳婦就有一次假陣痛、假生產，12月16日這天，害得全家人既興奮又緊張。何興奮？興奮的是吳家第二個孫子要誕生了，生命的繼起，這是多天大的喜事啊！人活到這把歲數，還能奢望什麼？青春永駐？延年益壽？山珍海味？大吃大喝？遊山玩水？這些都太自我，太自私了，自私到失去人生的意義，我永遠記得蔣公的話，「生命的意義，在創造宇宙繼起之生命；生活的目的，在增進人類全體之生活」，雖然，台獨份子口口聲聲要倒蔣。
何緊張？緊張的是時間不對，準備去美國幫媳婦待產和坐月子的人，還在台灣啊！這兩個人，包括內人和親家母，一個是夫家婆婆，一個是娘家媽媽，都在台灣，還沒登上飛機。媳婦預產期是12月28日，半年前，網路就訂好長榮航空的班機，長榮航空有直飛舊金山，航班時間是12月17日，晚上的11:30，抵達美國已是十幾個小時以後了，比預產期早十天到達，這種安排應該沒問題吧？沒想到，媳婦前一天，12月16日就開始陣痛了，怎麼辦？婆婆和媽媽都還在台灣，真的急死人了。
台灣時間，12月16日，週日，下午5:22，媳婦傳來訊息，說她好像要生了，要趕去醫院了。台灣和美國加州時差16小時，此刻美國加州是12月16日，半夜1:22。奇怪，女人生產似乎晚上時刻較多，可能晚上較沒安全感吧。兒子住家離醫院不遠，開車只要15-20分鐘，醫院是史丹佛大學的附設醫院，對大學員工提供自家人的服務，兒子是大學博士後研究員，也算學校員工之一。媳婦每兩週的產前檢查，以及生產，要自掏腰包嗎？據兒子說，不必花自己荷包的錢，好像是學校幫員工辦的保險。不過，美國的醫療保險，比台灣的健保制度複雜多了，難以搞清楚，為了安全，兒子一家三口人仍買了必要的、基本的商業保險，往後就是四口人了。
美國的就醫環境，與台灣差別甚大，台灣醫療院所林立，一天三個時段，早班、午班和晚班，均提供門診服務，還有24小時提供急診服務的醫院，看診、就醫方便到有如7-11，但美國差異可大了，醫師高薪，而不用賣命拼賺錢。前陣子，因住家社區沒路燈，漆黑一片，伸手不見五指，兒子夜晚9時餘，從學校實驗室回家，不小心，腳踏車撞上樹籬欄杆，臉部多處擦撞傷，瘀青腫脹，主要的，是有一顆門牙鬆脫，會動搖，較為嚴重，因看病麻煩，牙科沒有急診，門診則要預約，雖有買保險，後來還是算了，不了了之，不去看診了。
媳婦如何假陣痛？媳婦被兒子送入醫院後，產科醫師說，產程進展慢，子宮頸口只開了三公分，就不再有進展，後續沒有了，進展停頓了，以致半夜，在醫院折騰了好幾個小時，美國加州時間，凌晨5:39，媳婦被醫院趕回家了。媳婦回家後，產程停頓了，會偶有子宮收縮，但不會陣痛，看來，時辰未到，小孫子還不願人間報到，或許他寧願等些時候，等奶奶和外婆迎接他吧。媳婦說，生大兒子時，產程進展非常快速，半夜2、3時送醫院，早上7時過後就生了，急著出來見爸爸和媽媽，當我搭第一班高鐵，從台中到台北，趕往婦幼醫院時，大孫子已誕生了。
媳婦又說，這次假陣痛可能跟太勞累有關，因前一天，週六放假，夫妻兩人開車，去超市，韓國人開的店，採買了很多食材，搬了很多東西，足夠吃上兩週以上，等著婆婆和媽媽到來呢；另外，當天晚上，夫妻兩人又參加了史丹佛大學的「尾牙宴」，多走動了，因搬東西和走動，以致過度勞累了。對西方國家來說，不能說「尾牙」、「尾牙宴」或「尾牙餐會」，因這些詞來自中國；也不能說「忘年會」或「旺年會」，因這些詞來自日本。
尾牙是農曆12月16日，一般公司行號，為感謝土地公一年來的照顧，會準備豐盛的祭品祭拜土地公，祭拜完的祭品就犒賞員工，大家聚在一起，打牙祭，吃一頓好料的，這就是尾牙宴的由來。西方人也有類似的文化，也是犒賞員工之意，他們稱呼為「聖誕餐會」，在耶誕節前，公司或機構安排的派對。史丹佛大學教職員工眾多，上百上千的，他們沒有台灣的「辦桌」文化，不會辦桌，也不會辦puffet，應該是簡單的茶敘吧。媳婦挺著足月大肚子，隨著兒子，跟他部門的老闆、同事和研究生們，話家常，拉感情的，肯定是很累。
據媳婦自己說，台灣時間，從12月16日，下午5:22，以至隔天，上午9:41，拖延了16個小時，多次被產科醫師「退貨」，「退貨」再「退貨」，不只一、二次，可能是三、四次吧，媳婦沒說的很清楚，也不知是否住家和醫院往返多次。最後被醫師指示，回家休息，回家待產。我猜，美國醫師內心可能呱呱叫，「東方人真討厭，煩死了，吵死了，子宮頸口才開了三、四公分就停頓了，搞什麼東西，趕回去睡覺算了！」
媳婦被多次退貨，她不僅緊張，也擔心，擔心啥？擔心婆婆和媽媽飛來美國時，帕羅奧圖住家離舊金山機場
有一段距離，應該有二、三小時車程，兒子一邊要接機，一邊要送醫生產，兩邊瞬間衝堂了，兩邊忙不過來，怎麼辦？產婦一個人在家，或一個人在醫院，沒有丈夫陪著，哪能安心？內人曾想到，必要時，或許可以找住在聖荷西的二舅舅來接機，但聖荷西到機場，其距離更遠，還要多出近一倍距離。雖是親兄妹，但各自成家了，各有各的家庭和家人，麻煩人家的話，豈是容易開口的嗎？
媳婦估計自己也快要生產了，預產期逐漸接近了，媳婦心裡有準備了，其實，產科學上，或市集婆婆媽媽間的傳言，眾人皆知，預產期前後兩週內，生產都是正常的，所以，媳婦必須有準備了。她怕生產期間、住院期間，人不在家，婆婆和媽媽廚房用具不會用等，她開始用手機錄製影片，一邊做交代，如大孫子衣物放置處，放在衣櫃的第幾層；洗衣機、洗碗機、瓦斯爐、微波爐、電磁爐如何使用；哪些食物放冰箱的冷藏室或冷凍庫；哪些食材放在櫥櫃第幾層；至於各式各樣的調味品，包括醬油、味素、鹽巴、沙拉油、豆瓣醬、辣椒醬等，放在哪個地方呢？都一一做交代和說明。
其實，交代歸交代，真正要去搞懂那些廚房電器用品，談何容易？人老了，面對新的電器用品，就是白痴到無底洞，不是面紅耳赤，就是手足無措，例如，兒子板橋寄居處，有一台較新型的洗衣機，內人多次想啟動，就是不知如何下手，不管兒子多幾次的指導，啟動就是有困難，不知如何開啟，不知如何洗衣，不知如何脫水或烘乾，只能徒呼負負，望機興嘆。至於我呢？更是加倍白痴，問道於盲，我照樣幫不上忙。何況，美國的電器用品，絕不會有中文標示，當面對了，肯定白痴加笨蛋，變成癡蛋了。
好家在，這些準備工作，變成了多餘了。媳婦被多次「退貨」，回家以後，一切恢復了平靜，不再有陣痛，也不再有宮縮，好像船過水無痕，連些許餘波盪漾也沒，回復到日常的生活作息。當婆婆和媽媽來到美國，還帶著她們逛街、逛百貨，買東買西，享受耶誕節歡樂氣氛，也歡呼耶誕節購物折價。她們傳來一張相片，全家人與商場耶誕老公公，喜氣洋洋又歡樂的合影。咱家小孫子，被耶誕老公公圈在懷裡，就坐在耶誕老公公的右大腿上，臉上露出害怕又歡欣的表情，好笑地僵著呢。
媳婦自嘲地說：「我應該不是真正的落紅，應是醫師內診時，所造成的出血，不是真的落紅。」我比較好奇的，子宮頸口已經開了四公分，竟然還能嘎然而止，不再繼續下一個產程，這是我不曾見過的。或許，台灣的醫師較積極，較沒耐心，只要產程開始了，子宮頸口有開了，就開始施打催產針催生了，害得產婦撕心碎肝的，哭天喊地哇哇大叫。
經過了八天的寧靜，耶誕夜歡樂到來，終於來到喜上眉梢的大喜日子了，美國時間，2018年12月24日，半夜過後，來到凌晨1時36分，第二個孫子誕生了。內人說，「好高興，也好興奮，孫子誕生了，我又當阿嬤了，沒有比這更高興的事了，高興得眼淚都要掉下來。孫子好會挑時辰，今天剛好是平安夜，孫子來報佳音了。孩子的爸，也因耶誕假期，正好休假在家，可見孫子多體恤大人呢。」內人接著誇獎美國的醫療，她說：「史丹佛大學的附設醫院，照顧非常周全，醫療品質很好，面面俱到，有兩位醫師接生，有兩位護理人員照應，能在這裡生產，真的是一大福音。」確是一大福音，孫子趕上時辰，他親自來報福音，也報佳音。
兩位醫師接生？我猜，除了一位主治醫師外，另一位應該是住院醫師，甚至是實習醫師；至於兩位護理人員，也應該如此，資深的帶領資淺的，一位是正職護理師，另一位是實習護生。美國不會例外，應該也是師徒制，人的醫療無法閉門造車的，臨床是生死之爭，非生即死，不是站起來，就是倒下去，生命無法從來，醫療必然要傳承的，絕不能絲毫犯錯。
這勾起我的回憶，我不禁想起自己過往的實習生涯。民國65-66年，我南下，來到台南陸軍804總醫院，軍醫院仍有民眾診療部門，幾乎是不分家的，擔任一年的實習大夫。當輪值婦產科時，不僅婦產科，任何科別都一樣，不管內科、外科或小兒科，我都是超認真的，認真著學習，每有產婦待產，我都會私下叮嚀護士小姐，我與護士小姐關係都很好，請提早叫我，讓我趕先一步，我衷心地期待，在主治醫師出現前，我能撿到一次獨自接生嬰兒的機會。看那新生命的誕生，是相當感人和震撼的，我有種天人合一的昇華，有如神遊太虛，好像自己變成了神，造物之神呢。
我也想起當年主治醫師的教誨。因我太積極了，想學得更多更好，多次被主治醫師叫到一旁，背著產婦和護士小姐教訓，他用嚴厲的口氣，客氣地說：「你要記得，我已跟你說好幾次了，可以內診，但內診次數不要那麼頻繁，難免會造成產婦感染，也會造成胎兒感染。」我知道自己犯錯了，當然要虛心接受和檢討。好家在，我在婦產科兩個月的實習，成績沒被拉下來，仍然名列前茅，以總成績第一名，獲頒實習第一名獎。
產後一個鐘頭，兒子傳來孫子照片，咱家的第二個金孫，來人間報到了。母子均安，也是健康的男嬰。未出世前，已被取名為「小辣比」，相對於第一個金孫的「小千比」。相片裡，媳婦半閉著眼睛，疲憊地半躺在產台上，懷裡則抱著張著嘴巴，正在大哭的小辣比。看女人要經過生產的折騰，世上最疼痛的折騰，讓人不捨，難怪歌頌母愛，遠多於歌頌父愛，父愛難比擬母愛，可說隔層山，也隔層峰。
小辣比，出生體重3350公克，身長52公分，跟小千比相較，算蠻大隻的；小千比是2980公克、49公分，也就是說，弟弟比哥哥重了近400公克，也高了3公分。外貌上，小辣比的鼻樑比哥哥的挺且大，耳垂也明顯又厚又大，看來更勝於哥哥，肯定是福氣之相。哥哥若是一般人的五倍福氣，弟弟可能有十倍的福氣呢。
感恩，謝天謝地，感謝眾神明，感謝吳家列祖列宗，這平安夜的來臨，帶來了金孫，帶來了母子均安，還有什麼比這更喜上眉梢的嗎？我含著淚水，跪在床邊，高興地向天上的母親和父親報告，「阿母、阿爸，您們又多了一位曾孫了。」（107年12月26日完稿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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