夕陽無限好(小說、雜文、散文集)
一OO、馬崙山、斯可巴步道:谷關泡湯(下)
作者:吳聰賢醫師
很害羞,走到山中的靈糧堂,往前就是斯可巴步道了,我與內人有繼續走下去嗎?沒有。其實,我們這一撮人,也沒人繼續往前走。半點也不像來爬山的,虧清晨四點就起床,沒達半絲目的,有羞愧,也有遺憾。我很想繼續走,難得雨中漫步,也難得留些許,倆人往後共同回憶;當然,沒有實際經歷,走過,看過,摸過,哪來點點滴滴題材
,夠我寫一篇爬山遊記?但是,內人不熱衷,加上某山友說:「下雨天,山中泥濘,路不好走,不如走回谷關泡湯。」
內人聽到泡湯,眼睛都亮了,「對!走!我們去谷關泡湯好了!」好奇怪,明明還是鋪著柏油的產業道路,哪會泥濘?哪會不好走?人就是這樣,當心偏向一邊,就會找各種理由自圓其說,甚至來搪塞。內人說谷關泡湯,其實就是搪塞,因倆人根本沒有準備泳衣。我摸透內人想法,既然決心不走了,我只能摸摸鼻子,不敢吭聲,跟在內人屁股後面,往回頭路走。上週才過母親節,「母親節快樂」豈是喊假的?老婆是捧在手掌心的,是一家之煮,也是一家之主,老婆大人說的算。「家後」這首歌聽過沒?男人對女人要感激涕零,且涕零如雨,甚至要跪下,磕頭膜拜。
往台電巷口走去,此刻,才上午十一點不到,時間好早喔,筋骨都還沒放開,胸口那口氣,也還沒喘出來呢。其實,內人近日可忙著,難怪沒把心思放在爬山,因6月11日,又要橫渡重洋,飛往美國照顧孫子,正忙著準備證件和打包行李。入境美國,海關問東問西的,挺累人,也挺嚇人,很怕被送往特殊房間搜身,內人就有一次經驗,也怕莫名其妙被禁止入境,原機遣送回國。活到這把年紀,還有什麼比親情更重要的?跟兒媳團聚,尤其照顧兩個孫子,小的六個月,大的兩歲八個月,每時抱小的在懷裡,每刻摟大的在身邊,含飴弄孫,嬉鬧玩耍,陪著看書,陪著遊戲,還有什麼比這更幸福的?
尤其,那大的,稚嫩的童言童語,有時羞澀,有時淘氣,輕聲或大聲地喊著:「奶奶好!」「爺爺好!」可是窩心到心坎裡,高興到血脈賁張,快樂到神采飛揚,讓人掏心掏肺的,也百分百心甘情願。陪著孫子長大,是非常難得的回憶,也是孩子終生永恆的記憶,短短數年,不過那五、六年,稍縱即逝,可要好好珍惜,豈能錯過?孫子唸小學,會有自己的生活圈;若進入中學,更有個人的思想,祖父母將會退居後面了,時光不僅要珍惜,更要保握。
內人人緣好,和藹可親,與人為善,不擺架子,不惡言相向,雖已退休,遠離學校了,但總有幾位要好的老同事或朋友,趁她出國前,不是邀約吃飯,就是相約出遊;還有,內人參加的彰化某合唱團,除了每週一晚上練唱,近日活動也挺多的,如在彰化生活美學館演唱等,她可忙著,忙得分身乏術,忙得不亦樂乎,也忙得不可開交。練唱是在晚上,騎機車往返彰化,總讓人不放心,最近由我提早開車接送;演唱是在假日,我不用上班,我當然權充司機,服務到家了。
內人出國前,她不僅忙著,連今年3月回國,她也足足忙了一個月,怎麼說?忙些什麼?去年12月18日,到今年3月17日,共三個月,她飛往美國舊金山,協助媳婦待產,也幫媳婦坐月子,她可是第一時間,抱到剛出生的第二個小孫子,而她正式從學校退休的日子,是108年1月1日,她用特休假,提早退休,趕去美國了,科室間的,朋友間的,很多歡送會來不及舉行,特別是健康中心的家長志工團隊,不是醫師,就是護理師,所以,直等到她回國,才陸續補辦餞別餐會。所以說,她是忙著吃飯,忙著故舊人情,算是蠻溫馨的。
走在台電巷的路上,很意外地,毛毛細雨竟然停了,天邊的雲端,太陽公公沒有露臉,但灑出了幾道陽光,金碧輝煌地,投影在我們身上,覺得蠻新鮮和驚訝。下雨是老天爺,出太陽也是老天爺,看來,老天爺才是真正的說的算。我倆人停在路邊,趕快脫掉那件科學小飛俠式的披風,披風不透氣,可悶了,不是走路運動汗流浹背,而是披風悶出了汗流浹背,當然去之而後快。汗流浹背豈能舒服地欣賞,遠在天邊,卻也近在眼前,那翠綠且延綿不絕的起伏山巒?
突然,某山友高聲地喊著:「天下奇觀!我們這邊出太陽,對面山頭正在下雨呢!」沒錯,不遠的對面山頭,朦朧朧一片,好像蒙上一塊直條紋的白紗,似乎下著暴雨呢!不僅如此,更遠的另一座山頭,竟然從中央,很對稱地劈成兩半,左邊的一半,陽光普照,風和日麗,鳥語花香;但右邊的一半,卻是烏雲籠罩,轟隆聲響,正打著雷和閃電呢。三生有幸,難得見到此奇景,山友們紛紛拿出手機猛拍照。
我也不落人後,從口袋掏出手機,把內人拍入此奇景當中。我留下內人倩影,也留下美景,更幫老天爺留下見證,驗證人類是多麼的渺小和無能為力,要「謙卑、謙卑、再謙卑」,不要剛愎自用,切莫自負自大,地球掌控在老天爺手裡,地球的主人不是人類,老天爺才是主人。我不禁要吶喊:「老天爺!您在哪裡?」知在此山中,雲深不知處?不!老天爺應該在天庭!不過,山中應有祂的別館吧,才方便祂製造人間的奇景,也是美景。
懷抱休閒的心情,沿路欣賞山光水色,也趴在欄杆上,偷窺農家的果園和菜圃,種的是甜柿、檸檬或橘子?栽的是櫛瓜、南瓜或絲瓜?我也好奇農家在果園裡,放養的雞到底是何品種?我有看到古早雞、黑羽毛肉雞和紅羽毛肉雞,偶而還會看到幾隻,純白羽毛的烏骨雞,據說是最補身的雞呢。前面三種雞,統稱為仿土雞,因自由放養在果園內,應可稱為放山雞吧。雞啄食害蟲,糞便又能肥沃土壤,在果園養雞是好點子。
內人小時候,隨父母住在霧社台電宿舍,獨門獨戶,家裡庭院大,除了種果樹,也開墾菜圃,亦養了雞,以致內人對養雞很有興致。結婚後,在自家後院,養了六、七隻,朋友送的,體型矮小的古早雞。時值梅雨季節,雞屎潮濕發酵,發出惡臭,以致後院鄰居,找來轄區警員到場抗議,害得內人不敢再養雞。不過,她養雞的興致不稍減,常思思念念地,把養雞掛在嘴邊。近幾年,不時想在自家田裡,自由放養雞隻,「我們來養雞好嗎?」但田裡沒有圍欄,人也沒住在那裡,雞不是走丟了,就是被偷又摸了,豈非揪心得捨不得。至於花錢做圍籬,又似乎不值得。
我很好奇,山上農家怎沒養皇金雞?皇金雞是黑羽毛肉雞和紅羽毛肉雞的交配種,全身羽毛為黑褐色,頸部則是摻雜金黃色的羽毛,非常漂亮,因雄糾糾、氣昂昂,直立挺拔的外型,好似鶴立雞群,猶如皇家貴胄,故有皇金雞之命名。此雞種,雞冠鮮紅碩大,體型也特大,可養到四、五公斤重,相當於六、七台斤,足有一般雞隻的兩、三倍大。
小時候,先母不厭惡臭,喜歡在自家天井,養雞和鴨,養雞的話,多養皇金雞,且跟市場小販,指定買公的小雞,因長大後,雞大隻,逢年過節或冬至補冬,宰殺時,才足夠一家八口人吃。皇金雞體型特大,兩顆雞佛也超大,雞佛就是雞的睾丸,因先母偏心,兩顆雞佛都是我的盤中飧,只有我獨享,兄弟姐妹沒人跟我搶著分享。對於他們的抗議,先母不理不睬,幾次後,大家都默認了,不再多所計較了。回想往事,真的有愧兄弟姐妹們。
兩、三公里的產業道路,我們竟然走了近一小時,來到台電巷口,已將近中午十二點。巷口正對面,有一座廢棄的工寮,近十名山友圍坐屋簷下,正泡著茶,東南西北,百無聊賴,閒坐扯淡呢。協會每回登山活動,雖分成甲線和乙線,以馬拉松來說,甲線就是全馬,總長42公里195公尺;乙線則是半馬,只有10公里;其實,還有泡茶組,不走甲線,也不走乙線,就在下車後,找個定點,就近泡起茶來,閒坐說天南地北。這些坐屋簷下的山友們,可能是泡茶組,也可能已走了一段距離,剛好在我們的前面走出巷口。
協會幾乎每兩年,新理事長改選後,都會贈送會員登山服,登山服等於協會的制服,一看就知道是同協會的山友。如果制服不同,還有另一種辨識方法,就是協會分發的紅布條,眾人統一綁掛在背包後面,上頭印有「彰化縣鳳凰大地協會」字樣,還有現任理事長、總幹事、嚮導的聯絡手機,因布條鮮紅色,非常醒目,很容易辨識。因是同協會的山友,大家有如兄弟姐妹,這些屋簷下的山友,熱情異常地招呼我們過去喝茶,看我們客氣,有人竟然站起來,拿著茶壺,跑過來幫我們倒茶呢,真的
盛情難卻喔。
我與內人兩人,不嫌髒,也不忌泥巴,就近,直接坐在路邊水泥地上,與大地為伍,吃起今天的午餐,午餐自備,很簡單的午餐,倆人各只有一包白飯糰,是我昨晚新煮的白米飯,佐菜則是各自一顆鹹鴨蛋,以及一小罐鵝肉鬆。鹹鴨蛋有點鹹,也有點不鹹,配白飯正好;鵝肉鬆則太甜了,不怎麼合我胃口,卻挺合內人口味。以致,我主要是配鹹鴨蛋,加上少許鵝肉鬆;內人則是鵝肉鬆,沒動用到她的鹹鴨蛋。
小時候,先母喜歡自製肉鬆,都是魚肉鬆,她偶而會用旗魚製作魚肉鬆,但旗魚價昂,大部分都用較低等的便宜魚「狗母虱」,此種魚魚刺多,且都是小魚刺,製作過程要隨時挑出魚刺,挺麻煩,較耗費時間。自己是近七旬的老頭子,每次午夜夢迴,舉頭望明月,不是低頭思故鄉,而是低頭思母親,都不禁想起先母的魚肉鬆。不管是旗魚或狗母虱,那種肉鬆,都是深沉懷念,且永不忘記的母親味道。
吃完飯糰,已有山友,往山下的谷關鬧區走去,我倆也收拾斗篷式披風,剛在陽光下,稍微晾乾,放進背包裡,也準備上路了,此時,屋簷下山友們,拿著兩盒保鮮盒過來,分別裝著切片的蘋果和芭樂,「吃不完,帶回去嘛,負重又麻煩,請幫忙吃幾塊吧。」盛情難卻,也給人家面子啦,我倆有志一同,各挑了一片蘋果。自家田裡,種了七棵芭樂,六棵世紀芭樂、一棵紅心世紀芭樂,真的是吃膩了,稍微怠忽些,幾天沒關注,芭樂在樹上就過熟,爛在包裝袋裡,流湯又流水。
其實,這些屋簷下的山友,我倆根本不認識,素未謀面,最多僅是謀面,也不曾交談過,不知是彰化哪個鄉鎮的,也不知搭哪輛遊覽車的,只因相同的登山制服,以及背包上相同的紅布條,知道大家都是同協會的山友。多線路的遊覽車,分別來自不同的鄉鎮,有彰化、和美、員林、溪湖等線,各自搭就近的車子,搭不同的車子,素不認識,甚至素未謀面,都是可能的。另外,每次登山活動,還會有臨時加入的會友參加。一般單日行程,會員收費700元,會友也僅多收50元,俗又大碗,物超所值。
可見協會有如一個大家庭,六、七百人以上的團體,有志於登山的團體,理事長、協會精神指標就是大家長,總幹事、幹部們就是父執輩兄長,彼此是大家庭的一份子,家人的那種親切和親密,濃得化不開,也濃得讓人窩心。我敢大聲保證,協會向心力強,主事者盡心盡力,勇於任事;會員們同心同德,相親相愛,咱們協會是全台最多人,也是最優質的登山社團,不是嗎?
告別了屋簷下的山友,他們繼續泡茶、喝咖啡、聊是非,似乎沒有要離開的情形,我倆沿著公路,跟在其他山友的後面,不急不徐,輕鬆自在地逐步走去,緩步到可以清楚感覺自己的心跳。我倆走的這段公路,就是東西橫貫公路,據說,目前只通到「上谷關」,豐原客運最後的站牌,就是只到上谷關。台電巷口位於「上台電」和「台電」,兩個站牌的中間,上台電再往上一站就是上谷關,我們從台電巷口走回谷關,也不過一個半站牌距離而已,不遠,大約二、三公里。要活就要動,鍛鍊肌力,也鍛鍊心肺功能,尤其我心臟不好,沒有比走路更好的運動了。
公路的右手邊,是很深的懸崖,五十米到百米,深不見底,因梅雨季,山上雨多,崖邊茂密樹林隱藏的,正是川流不息的大甲溪,滔滔不絕的淙淙流水聲,因路邊有完整的、堅固的金屬柵欄,也不怕轎車或遊覽車撞上,走起來很安全,不覺得恐怖。很奇怪,谷關距離大甲,少說五十公里以上,溪水流經大甲,流入台灣海峽,在大甲出海口附近,稱呼為大甲溪是正常的,怎五十公里外的谷關,還稱呼大甲溪?怎不稱為谷關溪?似乎太抬舉大甲,大甲幾乎要通吃了。
以濁水溪來說,台灣最長的河川,位於彰化和雲林交界,上游段稱為萬大溪、霧社溪,甚至更多較細的河川名;下游段則稱為西螺溪,沒有濁水溪一名到底的。還有大肚溪,全台第六長的河川,位於彰化和台中交界,只有大肚那短短一段,才稱呼為大肚溪,上游則是烏溪、旱溪、貓羅溪、南港溪、大里溪、筏子溪、北港溪等,也沒有大肚溪一名通吃。但是,大甲溪就是不同,或許台電發電廠命名的關係吧?谷關的發電廠名為「台電大甲溪發電廠谷關分廠」。大甲確實沾光了。
公路邊的柵欄上,掛滿輸水管線,一、二十條以上,口徑粗細不同,有五厘米、十厘米,到十五厘米的;材質也不同,有塑膠的,也有金屬的。不少輸水管線已破損,早已廢棄了,卻沒被拆除,以致各輸水線路,亂七八糟糾纏在一起。我是好奇寶寶,故意用手去摸管線,有不少管線,根本沒有水流動的淙淙水聲和顫動。有些塑膠管線,摸起來溫溫的,攝氏三十七、八度上下,很舒服,捨不得放手。至於那些金屬管線,則是熱的,至少四、五十度,不!應該七十度以上,熱到會燙手,幾乎差點燙傷。看來,輸水管線輸送的溫泉,是真正的溫泉,而不是冷泉水,經人工加熱的假溫泉。
對台南、高雄、屏東等南部縣市來說,尤其是高雄,每年的登革熱疫情,是必然會發生的宿命,哪年沒有?目前,高雄的疫情還有得忙,怎麼說?因梅雨季節過後,還有颱風季節在等著呢!蚊子遇水則發,登革熱也跟著發,因雨水是斑蚊的孳生源。我以專業的立場保證,高雄的疫情,現在才算開始而已,二十幾例病例算啥疫情?沒見過一、二千病例的?甚至一萬、二萬病例的?至於輕症,沒就醫的;還有感染了,卻沒發病的,都不在統計內,又不知凡幾了!我保證,沒到年底寒流來襲前,防疫工作仍有得忙。冬天,蚊子冬眠去了,自然就沒有登革熱。新加坡一年上萬病例是常態,560萬人口的五、六百分之一,見怪不怪啦。
不要懷疑我的專業,不要說我不專業,幹了近二十年的衛生局疾病管制科長,專門搞登革熱等防疫工作的,你敢說我不專業嗎?海關無法防堵境外的登革熱病毒,更無法圍堵境內的登革熱病毒,而人也戰勝不了蚊子,蚊子跟人同樣分享地球,總不能一年365天,如新聞報導的,天天噴藥吧?噴到後來,環境污染不說,人被煩死了,而蚊子對殺蟲劑都有抗藥性了。登革熱是南部,也是全台的宿命,戰勝不了的宿命,不是十年、二十年的宿命,而是無數代人共同的宿命。每年從事登革熱防疫工作,夙夜匪懈,枕戈待旦,周而復始,想不玩了,也不行!政治人物想鬆懈,由不得你!
為撲滅登革熱疫情,不是撲滅!怎可能撲滅?是做做樣子,稍微緩衝和喘息些,高雄向中央申請登革熱防疫補助款,成了韓國瑜市長和蘇貞昌院長、陳其邁副院長,三人間的政治議題,也是口水議題,媒體名嘴炒得不可開交,沸沸揚揚,好像天要塌下來,又像台灣要完蛋了。吵嘴還有通告費可拿,錢太好賺了。
沒想到,高雄市政府觀光局長潘恆旭,竟然在這個敏感時間點,跳出來攪局,說他向中央申請補助4850萬元,推動柴山龍巖冷泉加熱變溫泉,以重現日本溫泉浴場案,中央不買單,拒絕補助。結果,被偏綠網軍嘲諷揶揄:「冷泉加熱變溫泉,這是哪一國的溫泉?中央有須要補助嗎?」不過,據在地文史工作者考證調查,日據時代,龍巖硫化冷泉,經人工加熱後,確實造就了當年的溫泉熱潮。商人唯利是圖,難以想像,百年前日本人也搞這個,真的騙很大,也真的無所用其極。
能帶動觀光,貨賣得出去,人進得來,高雄發大財,大家有錢賺,不也很好?唉!公說公有理,婆說婆有理,不知誰對誰錯。不過,比起彰化社頭來,高雄龍巖冷泉雖逐漸乾涸,但總是自然湧出,不像社頭是打地井,從很深很深的地底,抽出地下水來人工加熱,然後號稱溫泉湧現,感覺誰較真實些?你認為呢?算了,不提了,怎能挖自己家鄉瘡疤?彰化人豈能不偏袒彰化?無論如何,心總要偏向一邊。
在路途上,遇到另一位同協會的山友,從谷關那邊反向走過來,也素未謀面,有如野人獻曝,好像指點迷津,他親切又好意地說,繼續往下走,在右手邊,有一斜坡,往斜坡道路走去,可見大甲溪,過大甲溪上的橋,上去就是整個谷關的溫泉街,各家溫泉旅館門面,裝潢得古色古香,有古湯浴的氣氛,挺漂亮的,值得一看。他還說,溫泉街的左手邊,有一座谷關吊橋,過了吊橋,就來到谷關街上了,等於把谷關繞了一大圈。這位親切的山友所說的,我與內人多年前走過,但嘴上仍一再感謝他的好意。每個協會內的山友,彼此關照,互相疼惜,我們真的是一家人。
我猜,早上下遊覽車後,這位山友可能直接走去谷關,等逛膩了,再走回台電巷口,等下午四點的收隊集合時間。時間還早,他應該會找人泡茶聊天去。我忽然想到,他不會很老實地走谷關隧道上來吧?這樣很危險。谷關和台電間,有谷關隧道,長近百米,屬單行道,是打通岩壁,開鑿出來的真正隧道。早上來時,感覺遊覽車塞滿隧道,緊挨著隧道,幾乎要撞上岩壁,因隧道非常的狹窄,且陰暗又潮濕,如果,人走在隧道內,剛好又有遊覽車開進來,肯定無法錯身,人躲也躲不了,必然要被擦撞,皮青臉腫,甚至粉身碎骨。
還好,我們下山走的,是半開放空間,挨著真正的隧道旁,另外搭建出來,用來阻擋山壁崩塌或土石流的隧道,也是單行道,但道路寬敞多了,光線也充足,只要靠邊走,不會危險,不擔心被同向來的車子,從後面追撞。這位山友應該會趨吉避凶,逆向走寬敞的隧道過來吧?否則不會這麼平安。凡走路的行人,交通規則沒有強逼走右邊,只要走路的兩邊,都不算違反交通條例。這位山友是獨自一人,如果能與人結伴同行,彼此有個照應,會安全些。
我倆緊靠路邊,走過泥濘的隧道,這時,天色變陰沉,老天爺變臉,天空又下起毛毛細雨來,倆人懶得再穿上披風,繼續前行。終於來到斜坡岔路,大甲溪河道變得寬廣,一覽無遺,只見混濁的溪水,滾滾不絕,有如黃河之水天上來,萬馬奔騰般,波濤洶湧地,急速奔馳而下,那氣勢可嚇人,好似水庫洩洪,可以摧毀世間萬物,相形之下,大甲溪上那座橋,變成了扮家家酒的玩具,隨時都可能被沖垮,內人不敢過橋,我當然也沒勇氣敢過橋。
我心中忐忑著,直想著廬山房屋倒塌的畫面。民國97年,辛樂克颱風來襲,塔羅灣溪溪水暴漲,加上土石流和土石沖刷,導致溪邊的綺麗溫泉飯店,在眾目睽睽下,瞬間倒向溪床的驚悚新聞畫面,相當怵目驚心,至今仍歷歷在目。倆人不敢走下斜坡道路,仍沿著公路,繼續前行,此刻,谷關街上已在望,沒想到,只幾秒鐘的時間,原本的毛毛細雨變大滴了,再從豆大雨滴,轉眼間變成傾盆大雨,嘩啦啦下著大暴雨。
雨又急又大,來不及走避豐原客運谷關總站躲雨,只好快步奔進路邊,某溫泉旅館的私人停車場,此刻約中午十二點三十分,口袋內手機有傳來簡訊的聲音,因雨大,沒特別去注意。暴雨狂下了十幾分鐘,才慢慢退去,又恢復了毛毛細雨,還時不時地,太陽露出半遮面,灑下幾許陽光,普照谷關街道呢。倆人走出停車場,往谷關遊客中心走去。為了不虛此行,為了多走路,倆人還走到東西橫貫公路谷關風景特定區牌樓,再折回遊客中心。
路上,我掏出口袋手機,尚未打開簡訊,手機螢幕自動顯示一封簡訊,很驚訝地,竟然是農委會水土保持局發出的警示訊息,說谷關博愛里大豪雨,可能造成土石流,請小心防範。不僅我的手機,內人手機也有此警示訊息。
谷關博愛里在哪?大家都知道谷關,但博愛里就不清楚了,還好,從台電巷口進入,沿路走往斯可巴步道的路上,我有注意各農家的門牌號碼,是台中市和平區博愛里台電巷某某號。谷關非行政區域,僅是風景特定區的名字,大抵只有兩條街,鬧區的大街和溫泉街。谷關除了博愛里,還有其他里嗎?如谷關里、慈愛里或仁愛里?沒有,整個谷關就屬博愛里,我猜,應該包括馬崙山、斯可巴步道,以及附近各山巒等山區。我與內人不禁慶幸,人已離開山區,來到谷關街上,安全上沒有疑慮,但仍擔心甲線和乙線的山友,尤其登馬崙山的甲線,希望不要出意外。
眾山友的手機,也都有收到水土保持局的簡訊,大家議論紛紛,滿臉驚慌,擔心山上的山友是否安全?手機聲此起彼落,紛紛打起電話,問候和叮嚀不斷,務必要小心,生命第一,安全至上。山上山友的回覆,大抵是平安的,情況仍在掌控中,尚未遇到土石流。谷關是知名溫泉鄉,手機通訊無礙,若遇通訊不良的,甚至無法通訊的,會很傷腦筋,會急死人。好家在,結局是平安的,眾山友都平安下山,準時發車,沒人發生意外,真的要謝天謝地,感謝老天爺幫忙,祂可是生命的主宰。
協會的山友們,士農工商都有,不少是退休的老師,甚至是校長,大抵是謙卑的鄉下彰化人,少部分是台中人,我就是彰化人,但移居緊鄰彰化的烏日,大家雖不至於逢廟必拜,但在山中,每遇到土地公廟,不管廟宇大小,縱然小到僅一米高的神龕,我發現每位山友,極少有例外,都會虔誠地合掌膜拜,祈求爬山平安。所以,此次馬崙山的平安行,除了感謝老天爺外,也要感謝土地公,祂也在暗中庇佑眾山友們。雖然咱協會慎思熟慮,精心規劃,安全是回家的路,甚至派兩位幹部整晚坐鎮山區,但是,要人,也要神,你說是不是?
此遊記要進入尾聲了,廢話少說了,文章再掰下去,有人要翻臉了。我與內人來到谷關,內人說要泡湯,我們泡湯了沒?當然沒有,根本沒有準備泳衣和泳褲啊!但是,不能說有,也不能說沒有,我倆去泡腳了。谷關街上兩邊,有溫泉公園,我倆逛完遊客中心和溫泉博物館,兩者同在一棟建築裡面。說逛是言過其實,連走馬看花都不是,說信步走去也不是,主要還是借用廁所。廁所在地下二樓,因是有設計的新建築,加上人為布置,廁所蠻乾淨外,也具有文化藝術氣質,害我倆念念不忘,整個下午,登門拜訪,勤跑了三次廁所。不是膀胱發炎頻尿,也不是腹痛腹瀉,而是喜歡沁濡在那氛圍中。
後來怎樣?當然泡湯去了!不!是泡腳去。谷關街上,遊客中心這一邊,斜坡下方,有一較大的溫泉公園;遊客中心的另一邊,斜坡上方,有一較小的溫泉公園,也就是說,溫泉公園被街道分割成兩半。較大的溫泉公園,有兩座泡腳池,人滿為患,分別坐滿一、二十人,大部分是當地的遊客,少部分是協會的山友。
每個泡腳池中,有無數的小小溫泉魚,少說有六、七十隻,甚至上百隻,它們追逐著人們的臭腳丫,啃食人們香港腳上的爛皮屑。人們覺得好玩又休閒,樂得吱吱叫,好像樹上吵雜的麻雀,但是,魚兒也覺得好玩嗎?也覺得休閒嗎?似乎不是!我看到池邊地上,有一隻全身浮腫,幾近發臭的死魚,也看見池裡,另有一隻翻白肚的死魚,可憐又淒慘,它們死得不其所,是否死得冤枉?可能被香港腳薰死和臭死,也可能啃食爛皮屑中毒死亡,總之,它們是不該死而死,不就是冤枉嗎?
內人探手一摸,池水竟然是冷的,「嚇死人了!怎會是冷的,這哪是溫泉泡腳池?」我想起來了,難道那兩隻溫泉魚,不是熱死的,卻是冷死了?一方面沒有位置可擠,另一方面不是溫泉水,幹嘛去泡它?多無聊!於是,倆人結伴,來到對街較小的溫泉公園。裡頭也有兩座泡腳池,但一座是關閉的,沒放水,原因是下雨天,上頭沒有玻璃幕可遮蔽,所以停止使用。另一座已有四、五個人正在泡腳,其中一位是不認識的協會山友,池水是溫的,池邊溫度計顯示39度。
內人很高興,如小孩般雀躍著,直叫著:「好棒!好棒!」
害我臉紅,覺得很不好意思,也很愧對內人,她的幸福竟是這麼簡單。倆人決定坐下來泡湯,旁邊水龍頭沖洗腳丫後,內人三步併做兩步,坐到池邊,捲起褲管,即刻泡起腳來。沒一分鐘,不!可能只有五秒鐘,內人就開始陶醉了,「泡腳好舒服喔!」可惜,這裡的泡腳池,沒有半隻溫泉魚陪著玩,有點失落,不過,這樣也好,免得魚兒冤死,自己良心不安。
沒多久前,還下著暴雨,也還鬧著土石流,如今此刻,天空正放晴,灑下幾許和煦斜陽,頭頂和身體是暖和的,而膝蓋以下的小腿肚,也是暖和的,暖和到皮膚稍微發紅,粉潤粉潤的,真的很舒服,肉體舒服,心靈也舒服。我閉著雙眼,深沉地,靜謐地,享受那七旬老人,偷得浮生的愜意。夕陽無限好,只是近黃昏,但總也無限好。幸福浮上嘴角,我除了感謝內人作陪,也感謝老天恩賜:「謝謝老天爺,有您真好,賞賜物超所值又美好的一天!」(108年6月22日完稿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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