把酒言歡能幾回:(一二三)心搏過速惹心悸
作者:吳聰賢醫師
唐孟浩然:「人事有代謝,往來成古今。江山留勝跡,我輩復登臨。水落魚梁淺,天寒夢澤深。羊公碑尚在,讀罷淚沾襟。」
我悲觀又固執,心房撲動和心房顫動,15年前,接受心臟心導管電氣生理檢查和電燒灼術,以失敗作終,一次失敗後,我不敢再動第二次刀,因我有三點堅信,前兩點已提過,現續談第三點。第三點堅信,脈衝點、傳導路徑和傳導迴路是火鳳凰,是希臘神話中的不死鳥,好像有金鐘罩保護著,是不死身,且會浴火重生,重生後,體質改變,武功高強,還更加囂張和耀武揚威。脈衝點、傳導路徑和傳導迴路,經電燒灼後,表面上,似乎已徹底解決了,有如焦土般,燒得很乾淨俐落,然而,斬草不除根,春風吹又生,過沒多久,脈衝點、傳導路徑和傳導迴路,如春筍般,又從原處萌芽復發,即使不從原處復發,卻有如蒲公英般撒種,從鄰近處,甚至更遠處復發,且來勢更加凶猛,更讓人措手不及!你說說看,山林田野的雜草燒除得盡嗎?花圃、菜圃的雜草又豈燒除得盡?不可能,根本燒除不盡,反反復復,再多的使力,經年累月,日夜不歇,千年萬年,也燒除不盡!美國加州,幾乎每年必火燒山,成千上萬公頃地燒,但山仍在,林仍在,野草反更蓬勃!所以,心導管電燒灼術能斷根嗎?難矣!難如登天!病人應該詢問醫師的是,失敗的比率有多高?復發的比率有多高?何時要復發?用負面的思維,免得盼望高,失落也大!當然,上述三點堅信,是我個人的冥想,胡思亂想,完全沒有醫學或科學根據,不足採信,你僅能姑且聽之,聽我發發牢騷,無法盡信,但有哪位此專長的心臟內科醫師,行行好,能為我解惑?
據信,到目前為止,只知有不正常的脈衝點,不正常的傳導路徑,不正常的傳導迴路,導致不正常的心臟跳動,其實不僅如此,甚至連竇房結、房室結,也會發出不正常的放電,簡直敵我不分,內神通外鬼,神鬼難辨啦!然而,仍不知道心律不整發病的原因!跟遺傳有關嗎?跟基因有關嗎?跟自律神經系統有關嗎?跟新陳代謝內分泌系統有關嗎?跟精神疾病有關嗎?還是跟社會環境、文化有關?據說,跟甲狀腺機能亢進很有關係,但是,仍沒有一個確切的答案。我在北榮手術時,也被住院醫師徵詢,納入北榮臨床研究計畫案,面對諮詢、填寫問卷調查、抽血,以及連著幾年,每年的電話追蹤詢問近況等等。研究結果如何?有發表學術期刊嗎?有從事衛教宣導嗎?我不清楚,似乎不了了之,無聲無息的!對心房撲動和心房顫動,心導管電燒灼術是首選的治療方式嗎?唯一有效的治療方式嗎?我個性悲觀,我不如此認為,難保經過幾個世代後,60年、80年,甚至百年後,卻發現心臟心導管電生理檢查和電燒灼術,竟是笑話一場,沒有積極療效的醫療,沒有實證醫學認證的醫療,只不過是,劃唬爛的醫療罷了!
心臟心導管電燒灼術,於民國95年,被歐美等心臟學會列為心房顫動的標準治療,怎可能是笑話一場?世事難料,很難說喔!我舉個實際的例子,很恐怖,卻讓人遺憾和哀傷的例子。美國國父華盛頓(西元1732年2月22日-1799年12月14日,享年67歲),西元1799年,距今223年前,12月12日,臘月寒冬,他已離開政府機關,退休賦閒在家,不顧風雨交加,仍照常騎馬巡視自家莊園,回家後,開始發燒、喉嚨痛,近代醫學認為是急性會厭炎,除了發燒和喉嚨痛外,也會聲音嘶啞、吞嚥困難,難以言語,甚至氣道阻塞,呼吸困難,重者窒息死亡。當年的醫療水平,人們共同認定,放血可治療發燒和喉嚨痛等症狀,連華盛頓也如此相信,於是他請管家幫他放血;接著,華盛頓的私人醫師趕來了莊園,二話不說,又放了兩次血。隔天早上,其他遠地的兩位名醫,也趕來了莊園,遲疑了片刻,經過討論後,又再次放血了!結果,在短短24小時內,華盛頓共放血2000毫升,臉色蒼白,身體虛弱,在晚間10點,華盛頓停止了呼吸,走完了人生旅程,而那三位正科班出身的醫師,只能站在床邊,手足無措,也感傷嘆息!
放血可治療發燒、喉嚨痛等症狀嗎?包括你我,甚至一般老百姓,沒有人會如此相信,豈非巫醫、巫術?醫師這樣作,簡直明目張膽殺人,殺人不眨眼,不輸血,反放血,肯定發生醫療糾紛,醫師要被告死了!你可知2000毫升的鮮血有多少嗎?你總在捐血中心捐過血吧?捐血一袋250毫升,等同一個人瞬間捐了8袋血,接近一個成年人血液總量的一半,你受得了嗎?馬上臉色蒼白,頭暈眼花,面無血色,暈倒在捐血車上,爬不起來,叫也叫不醒!你說說看,華盛頓失血過多,能不死嗎?好可憐喔!他是不是死得很冤枉?要捶胸頓足喊冤?這三位正科班醫師,聚首研商時,有某位醫師提到氣管切開手術,讓華盛頓呼吸順暢些,但抵不過另兩位醫師的堅持,不僅沒有氣管切開,還繼續放血,觀念根深柢固呢!今人能駡那三位醫師是庸醫嗎?是該駡!卻是馬後炮,因當年的醫療水準僅到此地步,豈能苛求?莫可奈何,平添遺憾啊!我門診有不少婦女,因罹患子宮肌瘤,不敢接受手術治療,每次月經來,就是大量出血,以致臉色極度蒼白,血色素僅剩6.4,甚至6.0,等於少了一半的血,女性正常血色素大抵是12-14,她們能走來我的門診,只喊頭暈,而不會暈倒,是好幾個月,甚至經年累月,逐漸緩慢失血的緣故,可不是瞬間失血喔!
從今年6月開始,在我的診間,跟往常大不一樣的,發燒和喉嚨痛的病人,逐漸出現,尤其10月中旬以後,病例數明顯增加,但發燒不是很嚴重,大多是耳溫37-38度之間,很多是37.4或37.5的,體溫微偏高,還不算發燒,偶而有超過38度的,但極少遇上39度的,這些病例,不少是新冠肺炎個案,不過,不發燒的新冠肺炎病例,可滿多的,甚至沒有半絲症狀的新冠肺炎病例,也不少,所謂的輕症或無症狀病例,只因快篩試劑顯現兩條線,我不得不給予確診。除了新冠肺炎以外,這類發燒和喉嚨痛的,大抵是一般的傷風感冒,小毛病、小微恙的,絕非大毛病,因春節未到,天氣仍暖和,流行性感冒尚未流行,且流行性感冒大半高燒到39度以上,所以,能輕易地把流感排除掉。我是專門看感冒、拉肚子的小診所小醫師,這類病患最適合我了,前往大醫院就診,根本就是浪費健保資源。至於,會引起嚴重喉嚨痛,鏈球菌感染造成的急性化膿性扁桃腺炎,難得見到半例,此類病患很容易診斷,壓舌板看喉嚨便知,喉嚨兩側扁桃腺有白色化膿,也肯定發高燒的,常超過39度,必得用上數天抗生素,才能壓制下來。因發燒和喉嚨痛,大半屬於病毒感染,所引發的傷風感冒,不用抗生素,抗生素亦無療效,也不用抗病毒藥劑,只要症狀治療即可,吃了三天口服藥,發燒和喉嚨痛都能緩解,銷聲匿跡,無須勞師動眾,或大動干戈的。
據後人考證,判定華盛頓似乎感染了白喉,屬於細菌感染,革蘭氏陽性的白喉棒狀桿菌,所引爆的傳染性疾病,主要經由飛沫傳染,最常侵犯扁桃腺、咽頭、喉頭、鼻部等上呼吸道,被侵犯的部位,因細菌外毒素的作用,導致組織壞死,形成灰白色的偽膜,且偽膜四周併有發炎現象,以致造成上呼吸道腫脹,阻塞呼吸道,引發呼吸困難,呼吸窘迫,甚至呼吸窒息,故有氣管切開術的考量。台灣地區,自民國44年起,嬰兒開始全面接種白喉、百日咳、破傷風三合一疫苗(DPT),自民國70年起,台灣就不再有白喉確定病例了。民國99年起,隨著時代進步,白喉、百日咳、破傷風三合一疫苗,不再接種了,改換成新一代,價錢較貴,副作用較少,成效較好,保護力較強的白喉、破傷風、非細胞性百日咳、b型嗜血桿菌、不活化小兒麻痺五合一疫苗(DTaP-Hib-IPV)。
目前,疾管署提供2個月、4個月、6個月、18個月大嬰幼兒,免費接種四劑上述五合一疫苗,打完四劑後,對白喉免疫效力約達97%,約可維持10年。為了維持更久的保護效力,希望能終生保固,滿5歲至入國小前幼童,還會再追加一劑白喉、破傷風、非細胞性百日咳及不活化小兒麻痺四合一疫苗。我公職期間,衛生局疾管科重要工作之一,就是承辦疫苗管理業務,疾管署撥下的各類疫苗,除了冷運冷藏外,還要受我監督、管控和分派,事涉疫苗效價,彰化縣130萬人口健康,我所承受的壓力可不小!200餘年前,有抗生素可治療白喉嗎?沒有!有三合一疫苗、四合一疫苗、五合一疫苗可預防白喉嗎?沒有!若感染了白喉,唯一的治療方法,可能是氣管切開術了,以免窒息死亡,然後,靠自己的免疫力和抵抗力,來對抗白喉棒狀桿菌。當年,華盛頓67歲老年人,還能風雨天,騎馬巡視莊園,可見他身體多健康,免疫力和抵抗力足夠,做了氣管切開術後,好運的話,有很大機會,把命留下來,多活個10年、20年的。至於放血呢?等同請鬼拿藥單,閻羅王必然要召見了!
華盛頓身份尊貴,一國之父,身邊的醫師,豈是等閒之輩?幾乎等同古代皇帝身旁的御醫,學術地位和專業經驗,必然是舉世一流的,怎會搞出這種巫醫般的烏龍呢?很明顯地,放血是天大笑話,但當年的醫學,卻把放血當成標準治療呢!你說奇怪不奇怪!當年,放血是公認的標準治療,所謂的黃金治療;今日,卻是天方夜譚般的笑話!相對地來說,今日,心臟心導管電燒灼術,被世界公認為心房顫動的標準治療,然而,難保百年後,卻也成了無三小路用的天大笑話!所以,頑固又固執的我,哪敢再次接受電燒灼手術?等下輩子吧!在我自己的門診,曾遇過心房撲動、心房顫動的患者嗎?有!有年輕小夥子,也有七老八十的老頭子。其實,不說我門診患者,我公職期間,疾管科就有一位年輕女同仁,罹患「陣發性心室上心搏過速」,在分類上,跟心房撲動、心房顫動相似,均屬於「心室上心搏過速」的一種,當工作壓力大時,會有一過性、短暫性地發作,至今已發作2、3次,胸口蹦蹦亂跳,讓人不舒服,就醫結果,心臟科醫師建議她觀察,暫時不須心導管電燒灼術,我依據自己的經驗,給她的建議也是觀察,若直接進行心導管電燒灼術,未免過度唐突了!但對某些心臟科醫師來說,簡直飢不擇食了,其心可誅嗎?累積手術經驗嗎?還是製造更多的業績?
4、5年前,中部某著名私立高中,醫學系和國立大學升學比率極高的名校,中午時分,某學生,由3、4名同學攙扶陪伴著,走進學校健康中心,訴說心悸、胸悶和頭暈,還說胸口蹦蹦亂跳,全身無力,幾乎要虛脫,護士小姐量了血壓和脈搏,大致上正常,沒感覺多大異常,但屬於心臟問題,不能等閒視之,護士小姐不敢輕忽,學生是天之驕子,為了安全起見,仍呼叫了119,將患者緊急送往大醫院急診室,後續追蹤結果,此名學生又被轉往醫學中心,後來,接受了心臟心導管電燒灼術,預後很好,情況穩定,重新上學,至今沒聽說再發作心律不整毛病。這不是單一個案,前後有兩個學生,17、18歲的年輕人,都因首次發作心悸,被轉往醫學中心,也接受心臟心導管電燒灼術,預後都很好,很快出院,至今沒有任何副作用或併發症,所謂的心悸,大抵跟我類似,應是心房撲動、心房顫動或陣發性心室上心搏過速一類的毛病。當然,心導管電燒灼術,除了健保給付,豈能沒有自費的?病人上了手術台,不管大小毛病,多少都得自費,據說,每位學生各花了20萬元上下。
不單是這兩名高中生,民國95年,我在北榮住院期間,也遇到兩名年輕人,陸續住進病房來,20出頭近30歲的男性,大家在護士小姐的指示下,同在一間衛教室,看心導管電燒灼術的介紹影片,因同病相憐,容易感同身受,彼此透過寒暄而認識。這兩個年輕人,也是罹患心律不整症,應該也是心房撲動和顫動的,均由南部同一家區域醫院,轉介過來的病患,也預備接受心導管電燒灼術。除了年紀懸殊外,他們跟我的差別是,兩人半個月前、一個月前,才第一次發作心律不整,發作時間不長,不過十幾二十分鐘而已,就被轉介來動刀;我則是老油條,等發病近5年,從開始的半個月、一個月發作一次,以至後來的2、3天就發作一次,而發作時間,從開始的幾分鐘,以至後來的5、6小時,甚至一天、兩天的,嚴重到頭暈、胸悶和呼吸困難,成了沉疴痼疾,我才心不甘情不願,就醫動刀,雙方的就醫態度,真的有如天壤之別!
兩相比較下,可發現兩名年輕人,似乎很草率,很輕易地,義無反顧地,簡直把心導管電燒灼術當兒戲,醫師怎麼說,病人完全接受,聽人擺佈,不假思索地,就同意動刀了!而我呢?則是諱疾忌醫,強忍著,拖延著,不到黃河心不死,不見棺材不掉淚,躲避著,虛應著,直到病情嚴重了,再也拖不下去了,人幾近要垮掉了,再無體力上班了,才橫下心來,不管三七二十一,願意爬上手術台,接受心導管電燒灼術。我是過猶不及,過度地謹慎,拖延了相當時日,才就醫動刀;而那兩位年輕人,以及前述的兩名高中生,也是過猶不及,過份地草率,僅一次發病,就言聽計從,全然接受開刀了,根本是天差地別!其實,我也常忍不住自責,是我諱疾忌醫,把疾病養大了,成了沉疴痼疾,以致,不正常的放電點、不正常的傳導路徑和不正常的傳導迴路,到處漫延,到處擴散,野火燒不盡,春風吹又生,導致心導管電燒灼術是失敗的。真的是這樣嗎?
我可能是錯了,把小病養成大病,有如把小鬼養成大鬼,害得自己自討苦吃;但上述幾位年輕人,僅一次發作了,就毅然決然動刀,能說這樣是對的嗎?難道沒有觀察的機會,沒有轉圜的餘地嗎?沒有中庸路線可走嗎?如果一次發作就動刀,那接受電燒灼術的病人,會多如過江之鯽,萬人空巷,搶著排隊,因此類患者不少啊!比如,在醫學上,訂出明確的規範,已發作了幾次?每次發作時間多久?兩次發作間隔多久?當超過了某個標準值,就該動手術;若尚未超過此標準值,則可再觀望些日子。我很好奇,心臟心導管電燒灼術,有實證醫學的證據嗎?歐美國家已認定它是心房撲動、心房顫動等心律不整的標準治療,總該有實證醫學認證吧?不過,我追求的,還要更進一步,希望落實病例對照研究計畫,把心房顫動等心律不整患者,依年齡、性別、教育、社經、菸酒、檳榔、運動等,進行配對,然後分成兩組,一組為病例組,另一組為對照組,前者,不待觀察,積極任事,馬上接受心臟心導管電燒灼術;後者,順其自然,無為而治,完全不接受心臟心導管電燒灼術,然後,分別接受10年、20年,甚至30年的追蹤研究,來探討兩組的治癒率、自動痊癒率、復發率、發作率、發作頻率、發作次數、發作時間、副作用、併發症等等,比較兩組是否達到統計學意義的差異,這種科學研究,才是實證醫學的真正靠山,否則,僅是前人傳授,師承某人,一脈相承,人云亦云的劃唬爛罷了!
在我自己的門診,也多少遇過心律不整的患者,有年輕的,也有年老的,不一而足。年輕的,大抵是心搏過速,常無緣無故地,莫名其妙地,並非劇烈運動,也非忿怒生氣情況下,突然間就心悸發作了,心臟跳得很快,蹦蹦地直跳,令患者心慌,讓患者害怕,我所持的聽診器,可以聽到心臟有如打鼓般,蹦蹦跳得極快,不是正常的心跳72下,其脈搏數可達到每分鐘120下、130下,甚至140下,幾乎是正常的兩倍快,心臟都要爆開了,但脈搏跳得很有規律,很有節奏,不會胡亂地亂跳,不會亂了節拍。年輕人的心搏過速,主要是兩種疾病引起的,第一種疾病,是甲狀腺機能亢進,此類病患較多;第二種疾病,是陣發性心室上心搏過速,此類病患較少。遇到此類病患,首先,我會看病人的脖子,「請你抬起頭來,我看你的脖子,看有沒有甲狀腺腫大。」若脖子沒有腫大,大抵可排除甲狀腺機能亢進毛病,因甲狀腺機能亢進,必然造成甲狀腺腫大和心搏過速,而甲狀腺解剖位置,就位於脖子正中央,在腫大情況下,當患者抬起下巴,很容易用眼睛看得到,或用手觸摸得到。
簡易判定患者,尤其是年輕人,是否罹患甲狀腺機能亢進,除了心搏過速外,還另有三個病癥,相當地典型,病患絕難掩飾,想隱藏也隱藏不了,在醫師眼裡,一目了然,一清二楚,人焉廋哉?第一個病癥,請患者閉起眼睛,然後兩隻手臂水平上舉,停留在空中數秒鐘,即能看見患者雙手,手掌和十根手指頭,上下左右,抖得非常厲害,好像帕金森氏症的手抖,但抖得細碎和嚴重,當甲狀腺機能亢進拖得越久,病情越嚴重,手抖也抖得更厲害。第二個病癥,雙眼眼球突出,眼球爆出到眼眶外面來,有如天上聖母媽祖,身邊的那位千里眼,又好像青蛙眼睛一般,罹患了突眼症,感覺眼球就要從眼眶擠出來,外觀像人又似鬼,有點恐怖。第三點病癥,患者言行舉止恐慌、慌張和焦慮,情緒緊張,眼神焦慮,全身緊繃,說起話來快速又結巴,好像正被人追殺似的,抓緊時間,分秒必爭,必須盡快拔腿狂奔,否則就要命喪九泉呢。這些病癥,都是甲狀腺所分泌的甲狀腺素,屬於內分泌腺素,所引起的生理病變。當然,最精準的診斷是抽血檢查,檢查T3、T4和TSH,也就是甲狀腺素和甲狀腺刺激素,即能輕易診斷甲狀腺機能亢進。醫師不要輕忽,此類病患在門診常遇到。
在我門診,遇上陣發性心室上心搏過速患者,我會詢問病史,以前是否發作過?是否反復發作?每次發作時間多久?發作間隔多久?若患者回答:「以前曾發作過,偶而久久才發作一次,上次發作至今,大約過了半年,而每次發作時間都很短,才十幾分鐘而已,幾乎不曾超過半個小時。」原則上,陣發性心室上心搏過速就可以確定診斷了,當然,心電圖檢查,可以驗證自己的診斷。每個人都早已適應自己心臟搏動的節拍,習慣成自然,自己不會感覺有在心跳,但當節拍失常了,每個人都能即刻感覺出,胸口是蹦蹦跳的,有如跑完百米,心臟劇烈地跳動,好像要從嘴巴蹦出來,也好像胸口要爆炸開來!此等患者,我會轉介去醫學中心,接受心臟心導管電燒灼術嗎?由於自身的經驗,以及接受心導管電燒灼術的經歷,我相當地遲疑,甚至有點不認同!患者病情輕微,發作次數、發作頻率、發作時間,都不是很厲害,須要急急忙忙,不顧一切,丟下學業和工作,趕著去作心導管電燒灼術嗎?我真的好期待,希望台灣心臟學會,能訂出心導管電燒灼術的明確規範來,讓醫師和一般大眾,能有所遵循,何時該轉介,何時該接受心導管電燒灼術。
民國70年代,我有一名女病患,60歲上下,罹患心律不整,所謂的心搏過速,心臟科醫師安排心電圖檢查,下了明確診斷,屬於陣發性心室上心搏過速,此名病患,常半夜由丈夫陪著,來醫院掛急診,主訴心悸、胸悶、呼吸困難,聽診器一接觸,馬上感覺出患者心跳過快,看過2、3次急診後,我不再安排心電圖檢查,直接判定為陣發性心室上心搏過速,在急診室,給患者掛上點滴,再從點滴軟管,注射某種藥劑,我的針頭尚未拔出來,患者的心搏過速,很快就停歇了,好像蒸發似的,消失得無影無蹤。不單病人久病成良醫,連醫師也是久病成良醫,看多了此類病患,不成良醫也難。此藥劑,不單陣發性心室上心搏過速有效,對心房撲動和心房顫動,照樣有效,一針見血,即刻把毛病搞定。民國94、95年,某次發作,我成了病患,掛中榮急診,急診醫師照樣靜脈輸注,打此藥劑。由於發作太頻繁了,從每個月掛急診,變成每週掛急診,甚至2、3天就掛急診,後來,這名病患乾脆住進病房了,不再回家了,每天躺在病床上,
等心搏過速發作,結果呢?某次住院,病人死在病房內,死因可能是心肌梗塞,當夜,輪我值班,我來不及搶救。此類病患,明顯適合接受心導管電燒灼術,可惜!當年醫學未進步,心導管電燒灼術尚未發明呢!
在我門診,此類病患,我不會為了500元健保轉介費,轉介去醫學中心,作心導管電燒灼術,我很期待病人,能夠因環境改變了,精神壓力不再了,能自我痊癒,縱然不能永不復發,至少能減少復發,但是,我仍會開口服藥給病患,有一種口服藥,健保價很便宜,一顆算幾毛錢而已,可以降低心臟心搏速率,也可以降低心跳收縮力,理論上,藥品仿單上說,可以治療心搏過速,可以治療心律不整,不過,盡信書不如無書,僅僅是理論而已,不要誤信喔!連國外藥廠的仿單,照樣會欺騙人!我口頭上會告訴病人:「我開一個禮拜的藥給你,三餐飯後吃,很快可以壓制下來,下週再來我門診追蹤。」我當醫師的騙人!不是藥物把心搏過速壓制下來,其實,不用吃藥,心搏過速也會自動緩解,與藥物完全無關,醫師也會自欺欺人。我嘴巴這樣說,但我內心想說的是:「心悸消失了,緩解了,就不用再吃了,可以等下次又發作了,再繼續吃藥。」話說得白,明擺著,吃藥也治不了心悸,豈非讓病患,對藥物、醫師和疾病,失去了信心?為了留個好醫德,我只好三緘其口了。
不管何種藥物,國內生產的,還是國外進口的,一顆幾毛錢的,還是一顆幾十塊錢的,吃藥不僅無法治療心律不整,也無法治癒心律不整,亦照樣無法預防心律不整,或預防心律不整再次發作,那我幹嘛還要開藥?賺健保藥費嗎?賺健保藥物價差嗎?都不是!這個年代,健保抓得緊,還有健保藥物價差嗎?除非是可吃可不吃的味素藥,無三小路用的唬爛藥!開藥是安慰病人,也安慰自己,讓病人存著一絲希望,也讓自己感覺像個醫師,會開藥治療疾病的醫師。有人大聲疾呼,百分之八十五,甚至百分之九十以上的門診病人,是不須要求醫的,我很肯定這樣的說法,當然,診所醫師會駡死我了,幹譙到嘴酸!除了小毛病不須要治療外,很多疾病也是治不好的,不單打針吃藥無用或無效,反而對身體健康不好,無益反有害,不僅西醫如此,連中醫也無例外,至於民俗療法或江湖術士,那就更不用說了。另外,我開藥給病人,是有私心的,若告訴病人不用吃藥,病人還會來求醫嗎?病人再也不來了,跟著,我也不用來診所了,老闆不要我了,我只得回家吃自己,吃老米飯去。
在我門診,我遇過2、3例,心律不整的老病患,都是90幾歲的老人家,全是老老阿婆,茫茫然坐著輪椅,由家屬陪著,外籍看護工推著,進入我診間看病。我常規地,拿聽診器往她胸口一擱,嚇死我了,這哪是心臟?心臟不是這樣啊!會是爛機器,還是爛蘋果?老人家的心臟,有如打雷和打鼓般,轟轟隆隆,蹦蹦亂跳,完全沒有規律,一點節奏也沒,忽快忽慢,忽跳忽停;一下子快了三拍,一下子又慢了三拍;快時,如傾盆大雨,慢時,如蜻蜓點水,這哪是小鹿亂撞,簡直是魔鬼心臟,太恐怖了!毫無疑問地,這屬於非常典型,也非常嚴重的心房撲動和心房顫動!我很害怕,擔心她的心臟瞬間驟停,家屬要怪罪我用聽診器,把老人家聽死了,甚至走上法律途徑!真的有醫師,用聽診器聽死病人了,而被告上法庭。結果呢?我嚇得拿聽診器的右手,也跟著老人家的心臟顫抖,聽診器持續抖動著,我幾乎要抓不住了!
老人家心律不整太嚴重了,不僅我的手顫抖,連講話也不禁結結巴巴起來,我問老人家:「您哪裡甘苦?您哪裡不舒服?您會不會喘?您的心肝頭會不會蹦蹦跳?您會不會呼吸困難?您有心悸毛病嗎?」老人家重聽,我反復大聲問了2、3遍,她似懂非懂地,抬起茫茫然的眼睛望向我,一下子點頭,一下子搖頭地回應著。看來,老人家年紀太大了,不單重聽,且還有老年痴呆,我問話是多餘的,她不懂得什麽叫心悸,也似乎不知道自己有心悸,或許,連家屬也不知道老人家有心悸。所謂的家屬,大半是女兒,兒子和媳婦難得陪老人家來看病。其實,老人家來看病的原因,不是心悸,不是心律不整,也不是心臟問題,而是食欲不振、吃得少和便秘。心臟在胸腔,家屬看不到心律不整毛病,但吃少了、喝少了,家屬看得到,這才是家屬關心的重點。至於外籍看護工呢?關心的重點則是大便,以致這些外籍女傭,最會講,也講得最溜的國語是「大便」,「阿嬤昨天沒有大便,今天有大便,大不多,只大一點點。」幾乎每一個外籍女傭都一樣,還特別用手指頭,比出老人家大便的大小呢。(111年11月6日完稿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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