逐夢藏東平安歸：（九四）與我同在眾神明

逐夢藏東平安歸：（九四）與我同在眾神明

作者：吳聰賢醫師

在色季拉山口，真的是風口浪尖，空氣冷冽著，寒風吹襲著，黝黑又強壯的藏族嚮導，不懼風寒，穿著薄夾克，夾克右腋下還破了一個洞，就站在318國道正中央，管控交通，大手揮舞著，鼓舞眾人盡快過馬路，以便參訪附近的藏傳佛教經幡。然而，我意興闌珊，興致索然，動也不動，有如不動明王般，又像洩氣的皮球，呆呆地佇立在路邊，完全沒有興致，跟上藏族嚮導的腳步，去攀登那斜坡邊上的經幡，原因為何？我上回提過兩點原因，擔心患尿急和害怕沒足夠體力，至於第三點原因為何？這才是重點原因。你知道我是膽小怕事的人，做事總會多考慮，就是此點原因，讓我不敢冒險爬經幡。第三點原因，我顧慮高原反應發作。此次西藏旅遊，陸方旅行社透過本團CEO，用Line傳來行程須知，有如此地無銀三百兩般，反向操作，做出如下強調：「正確對待高原反應：拉薩的氧氣含量僅為平原的70%，大氣壓也較低，剛到高原，多數人都會感到不同程度的胸悶、氣短、呼吸困難等缺氧症狀，嚴重的會有頭痛、全身肌肉痛、失眠等症狀。但這並不說明您不能適應高原，這種反應是很正常的，所謂高原反應正是我們的身體，正因為這樣的氣壓差、缺氧造成的不適，所做出的對抗反應。」不強調還好，迷迷糊糊度日子，不也挺好的嗎？結果呢？如此提醒反讓我憂心忡忡，不知如何自處了？高原反應，挺可怕的，尤其是腦水腫、肺水腫，是會要人命的，以致我嚇得不知該如何呼吸？該如何走路？和該如何吃飯了？

之前，教科書提的是「高山症」，沒有提過「高原反應」，直到預備參加西藏旅遊後，我才知道高原反應這個病名，其實，高原反應就是高山症，高山症等同高原反應，說白一點，高山症是台灣人的用語，高原反應則是大陸人的用語。台灣只有高山，沒有高原，例如攀登玉山（海拔3952米）、合歡山（海拔3417米），有人會患高山症，只能說得了高山症，但不能說得了高原反應。中國大陸沒有像玉山、合歡山這樣高的高山，即便是著名的五嶽，也都沒有玉山和合歡山的高，大陸人不會罹患上高山症，但中國卻有青康藏高原，今日稱之為青藏高原，當罹患上相同的缺氧症狀，豈能人云亦云，毫無主見地，不知變通地，跟著稱呼高山症？當然要稱呼為高原反應啊！從這個例子，我不得不欽佩中國五千年的文化蘊涵，培育出文字的變通和應變性，未免太厲害了，令我五體投地！中國大陸的五嶽：陝西西嶽華山，海拔2160.5米；山東東嶽泰山，海拔1532.7米；湖南南嶽衡山，海拔1300.2米；山西北嶽恆山，海拔2016.8米；河南中嶽嵩山，海拔1492米，全部被比下去了，沒有一個比得過台灣的合歡山或玉山，甚至連谷關七雄的八仙山（海拔2366米）都比不過呢。

陸方旅行社行程須知，不僅提醒高原反應，還提到如何預防高原反應：「初到高原，不可急速行走，更不能跑步，更不能做體力勞動，最好能用半天時間，完全靜養休息，並要防止因受涼而引起的感冒。常用的預防高原反應的藥物：紅景天、西洋參、葡萄糖、速效救心丸等。」這段文字中，我特別注意到，不能快步走，不能跑步，不能勞動，我可謹記在心，不敢或忘，既然如此，我怎能為了親臨那經幡，而耗體力去攀登山坡？豈非要誘發高原反應？就是顧慮到高原反應發作，我遲疑著，我躊躇著，越發膽小地，更加害怕地，就是不敢跨前一步，走往馬路另一邊去。後來如何？我持續留在馬路這一邊，沒有去攀登經幡嗎？沒有！最終結果，我還是勉為其難，爬上山坡了。好理家在，我一點也沒後悔，也沒發作高原反應，就因為有爬上去，親臨其境，沐浴在藏傳佛教經幡氛圍中，我感受到天人合一的啟發，我是經幡，經幡是我；我是天空，天空是我！我恍惚到最後...，自己不是自己！同團的團員們，你有我這種感受嗎？

最後，我為何放下害怕，還是跨過馬路攀登上去了？因為有一個人，更讓我害怕，其害怕程度遠超過高原反應，高原反應成了小事一樁，無足輕重，以致我把高原反應棄之腦後，不再去想它，反三步併作兩步，飛也似地，趕快放開腳步跟了上去。是誰這麼厲害，能有這個能耐？除了老伴以外，還會有誰？老伴突然轉清醒，瞬間想起了老公，回頭一看，發現我仍立在原地不動，怕我發生車禍，顧慮到我安全，極慌張地，不斷地揮手，要我趕快過去！她不知道我心中的害怕，當發現我仍紋身不動時，她可兇狠了，馬上瞪眼又吹鬍子的，嘴巴還碎碎唸著我聽不清楚的話，好像我再不過去，就要即刻宰了我似了！老婆是太座，安太座，更勝於安太歲，我是疼老婆的人，更是怕老婆生氣的人，何況古人說「聽某嘴大富貴」，當下，我還會顧慮啥高原反應嗎？當然義無反顧地，飛也似地，管它大貨車，還是大卡車，全視若無睹地，就是飛奔趕了上去，走在老伴的屁股後面，乖乖又聽話地，沿著Z字型環山道路，一步一步往上走。

高海拔，低氣壓又缺氧，爬起坡來，確實很辛苦，有點力不從心，有點不盡人意，怎麼辦？我參與彰化縣鳳凰大地協會近20年，登山健行學來的經驗，當碰上艱難的爬坡處，我就心中默唸數字，從1默唸到100，如此反覆默唸著，直到熬過了困苦，這時，我就是邊數數字，邊走著環山步道。付出了代價，必有所收穫，當來到了經幡處，很慶幸自己來對了，此生不後悔了。經幡在寒風中，極快速地，不停地飛舞，颯颯聲響，震動天地，響徹雲霄，好像地被震動了，好像天被穿破了，那種神聖又驚悚的氛圍，好似腦中烏雲被揮去了，讓人神清氣爽，整個人清醒過來；也好似七竅全開通了，讓人茅塞頓開，整個人靈活過來。更待何時？尚待何時？還有下次機會嗎？雙手合掌，我祈禱了，我膜拜了，我懇求了，沒錯！我看見了，我聽見了，我何其有幸，經幡確實上達天聽了！天地神明就在我眼前了！當下，我感謝眾神明，也忍不住歡欣，感謝老伴的河東獅吼，才讓我沒有錯失此生難得的精神洗禮，更是靈魂洗禮，我成了另一個自己！我賺到了，我不枉此生了！（114年11月24日完稿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