走過公衛二十年歲月（小說、雜文、散文集） 一二一、代溝和思考模式的差異

走過公衛二十年歲月（小說、雜文、散文集）

一二一、代溝和思考模式的差異

作者：吳聰賢醫師

105年8月27日，週六，中午12時，台中市政路，日月千禧酒店，地下二樓宴會廳，朱王府喜宴上，感謝服務員，好比五星級酒店，入流又一流的服務，然而，服務員與我思考模式的差異，讓我耿耿於懷，惆悵若所失，久久難平復。或許，這就是年輕人與年長者，年齡上的代溝，引起思考模式上的差異。

喜宴有一道菜，「玉露清蒸石斑魚」，魚好貨鮮，加上精湛烹煮，豈只「玉露」，簡直是「瓊漿玉露」，天下極品，舉世無雙，再多山珍海味，難望其項背。當下，魚肉入口，瞬間爆漿，鮮甜充填味蕾，慢慢擴散，齒頰留香，嘖嘖驚訝，稱讚不已，難忘懷。豈只吮指，簡直連舌頭，都要忘情，往肚裡吞。

石斑，肉鮮味美，眾人知，然而，魚頭之美味，更勝於魚肉，美妙絕倫，筆墨難形容，文字難敘述。魚頰肉嫩，入口即化；魚眼珠鮮，鮮中帶甜；魚腮幫滑，凝脂順口，尤其，魚腦髓吸入口中那瞬間，簡直人間極品，美妙到不行，不得不相信，美味可以引出無窮幸福，家人團聚的那種幸福，還難比擬喔。

我非坐主桌，也非長官桌，而是舞台左手邊第一桌，大抵是不認識的，各家醫院的臨床感染科醫師，少了繁文縟節，杯觥應酬，可專心享用美食，妙甚。世間珍饈，人們口味，普世皆同，石斑，很快僅剩魚骨頭，惟魚頭卻完好無缺，我喜出望外，不顧身分，不忌禮數，我忙招手，請服務員過來，手指著魚，給自己留點顏面，輕聲地說：「請幫我打包。」

我內心盤算著，翌日，週休假期，在家，沒活動，沒行程，空閒無事，時間多著。上午，田裡運動去，汗流浹背，休閒兼養生；中午，正可慢條斯理，不疾不徐，好整以暇，大啖魚頭，享受那小確幸，感受那小幸福。

宴席上，一般，我筷子都略過，儘可能不去動魚頭，理由有三。第一點理由，飽食難續嚥。山珍海味，珍饈佳餚，滿盤滿桌，眼前跳躍，大快朵頤好時機，哪會含蓄矯情？豈會空腹而返？當下，大吃大喝，肚子飽著，胃部脹著，持續硬撐，啃那魚頭，多好的美味，也要成雞肋！豈非暴殄天物？

第二點理由，維護美好形象。魚頭，肉少骨多，折斷龍骨後，將魚頭小心翼翼，忙手忙腳，移到自己碟子，過程中，避免湯汁噴濺，不讓汁液淋漓，須非常小心應對，大意不得，免得眾人眼下，出醜丟臉。另外，埋頭就碟，趴著臉，啃骨頭，吮肉屑，吸腦髓，響聲連連，嘖聲不斷，還一邊「呸」著吐骨頭，多丟臉啊！形象不大壞才怪！

第三點理由，須耗時細品味。魚頭，沒幾絲肉屑，僅有的，只是吸它的髓，吮它的汁，無法狼吞虎嚥，大塊吃肉，大塊朵頤，只能細細品嘗，時間換取空間，神遊太虛，享受那美味。若耐不住性子，操之過急，囫圇吞棗，魚鯁在喉，後果可嚴重，非「慘」一字了得。

內人、孩子等家人，知我所好，魚頭非我莫屬。一顆小小的魚頭，虱目魚、吳郭魚、鮭魚、鱸魚，來著不拒，我會花上半小時，甚至一小時，裡裡外外，仔仔細細，又啃又吮，又吮又吸，把骨頭以外的精髓，乾乾淨淨，徹徹底底，全部嚥下肚。內人嘖嘖稱奇，她發現，我碗裡頭的魚骨頭，潔白乾淨，有如魚骨頭標本，粒粒分明，晶瑩剔透，光亮閃爍。她說：「這輩子沒看過，有人會把魚骨頭吃得這麼乾淨。」

隔日中午，從冰箱拿出喜宴上打包的石斑，拆開鋁箔包裝，瞬間，我整個人傻眼，懵了！我又恨又氣，又傷心又難過。我恨得捶胸頓足，我氣得要跳腳，我傷心欲絕，難過無以復加，幾乎跌坐地上，好像要不到糖的小孩，在地上翻滾哭鬧耍賴。到底怎麼了？天塌下來嗎？不是，原因是鋁箔包中，竟然沒有魚頭，也沒魚骨頭！我的最愛，竟然如煮熟的鴨子，不翼而飛！

原來，服務員誤會了，誤會可大了。她不認為魚頭可吃，「哪有人吃魚頭的！」她還可能誤認為，我是斯文帥氣的怪老頭，「莫名其妙，石斑被吃得僅剩骨頭還打包？」說不定，她還認為我是神經病，我找砸，我性騷擾。服務員為了顧客要求，服務至上，不好意思拒絕，結果，鋁箔包內，裝了幾許屑肉，勉強從龍骨上刮下來的，還有蔥絲和湯汁。我欲哭無淚。

嗜吃魚頭的，世間不會僅有我一人。大哥在世時，十餘年來，每年，過年春酒、母親節、父親節等家族聚餐日，魚頭都留給大哥，因大哥也嗜吃魚頭。年少時，生活困頓，物資較匱乏，先母煮魚，魚肉給孩子吃，魚頭留給自己吃，我與大哥，耳濡目染，身教感化下，養成如此嗜好。或許，也受先母感化，有著節儉惜物的習慣吧。

105年6月26日至7月10日，我參加彰化縣公教機關退休人員交流協進會，所主辦的北疆旅遊，前後15日，同桌團員中，有一位來自台中，年齡與我相仿，在地土豪，營造業大財主，他對魚頭也有所好，當魚肉吃光，僅剩魚頭和龍骨，他絕不放過魚頭，照樣吃得津津有味，滿足寫在臉上。

經過數小時，逝者已矣，跳腳無用，傷心無益，只能面對現實，讓難過沈澱，讓心情平復，接著，要自我檢討。服務員沒犯錯，這是代溝，思考模式的差異，要怪自己沒說清楚，沒講明白，我應該直截了當地說：「我喜歡吃魚頭和魚骨頭，請幫我把這條魚打包。」我會記起教訓，往後不再犯錯了。各我看倌，嘗試看看，魚頭真的是美味，相信我，我不騙您。還有，有人說，吃魚頭的人較聰明，您認為呢？

「回應」吳鈴華：「哈哈哈！好好笑喔！這是我們的經驗談啦，不要大聲嚷嚷，旁人還會以為我們一家子是現代『一碗麵的故事』的前版呢。艱難生存，生命力更強哩。」我：「是喔！」（105年8月28日完稿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