南亞大海嘯十日救援行動 八十七、投稿彰化衛生

南亞大海嘯十日救援行動
八十七、投稿彰化衛生
作者:吳聰賢醫師
此次南亞賑災行,我寫了一篇文章登在「彰化衛生」。沒想到「彰化衛生」竟然有人看,不少醫界朋友或大學同學,稱讚我「人飢己飢、人溺己溺」的愛心,也羨慕我難得的人生體驗。此篇文章題目「我參加南亞大海嘯十日救援行動」,全文轉錄於下,等於「在職訓練第15講」的濃縮版。
931226日,當地時間上午759分,印尼蘇門答臘亞齊省外海的印度洋,發生芮氏規模8.9的強烈地震,引起的巨大海嘯不僅橫掃印度洋濱海國家,包括印尼、印度、斯里蘭卡、泰國、馬來西亞、緬甸、馬爾地夫等,甚至直達非洲西岸。許多沿海村莊,例如泰國普吉島、PP島等濱海度假勝地,均遭突如其來的海嘯侵襲,巨浪捲走海灘上的遊客,夷平沿海旅館與住家房舍,樹木被連根拔起,汽車遭巨浪衝翻,無數罹難者屍體在水面上載沉載浮。據估計,此次南亞大海嘯30萬人死亡,其傷亡史無前例。
我國衛生署疾病管制局響應世界衛生組織「百日救援行動」的號召,緊急籌組防疫隊前往南亞,呼籲各縣市衛生局及轄下同仁踴躍參加。在葉局長鼓舞下,本縣有數名衛生局、所防疫同仁,本著四海之內皆兄弟,與人飢己肌、人溺己溺之胸懷,捲起袖子,自告奮勇參加此行動。
在災後環境惡劣、衛生條件差的情況下,正是傳染病猖獗的時刻,如登革熱、瘧疾等蟲媒性傳染病,霍亂、A型肝炎、桿菌性痢疾、沙門氏痢疾、阿米巴痢疾等糞口傳染性疾病,以及禽流行性感冒、新型流行性感冒等,都是嚴重的疫病,世界衛生組織擔心死於疫病者會高於海嘯,這是我國派遣防疫隊前往的原因。
我參加疾管局第三分局李翠鳳分局長率領的第二梯次防疫隊,從111日至20日,共前往泰國支援十天。防疫隊以防疫為主,醫療為輔,包括公共衛生狀況監測、衛生環境評估與調查、病媒蚊和孳生源監測與掃蚊作業,以及進行災後衛生追蹤等,並提供泰國防護衣、口罩、屍袋、X-ray片子、DNA檢測儀等防疫物資,我主要從事醫療工作。
泰國全國分成六個區,包括北、東、西、中、南、東北區,其中北區9府(province)、東區7府、西區5府、中區22府、南區14府、東北區19府,總共76府。台灣防疫隊活動範圍主要是南區的攀牙府(Phang-Nga province)、普吉府(Phuket province)。此次大海嘯,泰國死傷首推攀牙府最慘重,其次是普吉府,除了P.P島外,克拉碧府(Krabi province)受損輕微。攀牙府死亡與失蹤約8000人,普吉府約200人。泰皇拉瑪九世(Rama Ⅸ)之皇孫Khum Ploypailin亦在此災難中遇害。
泰國道路用阿拉伯數字命名,從普吉島往北延伸到攀牙府的主要幹道是「402」,它屬於國道,至於「4020」、「4021」、「4022」等,則是府道。我們每天進出需走「402」道路,它在攀牙府境內,瀕臨海岸線而行,道路兩旁景觀悽慘,比颱風掃過或砲彈炸過還嚴重,雖災後已超過兩星期,仍隨處可見翻覆之機車、汽車被污泥覆蓋,連泰國軍方一艘大型巡邏艇都被沖上岸,卡在道路另一邊斜坡上的樹叢,離港灣至少2公里遠。
攀牙府境內「402」道路旁有一處錫礦坑,海嘯後變成湖泊,猜測有200人淹死在裡面,除泰國軍方外,韓國、德國等國際救難隊均出動多台抽水機具,每天持續抽水,週邊則圍繞不少滿臉愁容,悲戚無助的人們,雙掌合十或跪拜地上,靜候失蹤的家人遺體出現。我離開泰國以前,此錫礦坑已陸續尋獲二十幾具屍體。
攀牙府最大的災民臨時收容中心Bang Muang,依管理中心資料記載,此收容中心家戶588戶,總收容人數3450人,家屬死亡人數超過300人。攀牙府整個沿海地區都是災區,除了此臨時收容站外,從南往北另有十餘處收容站:Tablamu navy baseKhao LakMatain)、Bang NeingKeuk KukPak WeepBan SakTabtawanNan KhemPru Teaw center等。
「台灣衛生醫療服務站」設於Bang Muang收容中心,位於一棟簡陋平房建築物的屋簷下,往外延伸,搭起帳棚當屋頂,前半部放置兩張併攏的桌子,上面覆蓋一條桌巾,桌子兩邊各放一條長板凳。長板凳請泰國官方協助,請當地志工用木條、木板釘製而成,外觀簡陋,坐起來卻蠻穩靠的。我與護士坐一邊,翻譯與候診病患坐另一邊,病患則坐塑膠椅,斜對著我。
帳棚屋頂的後半部,用布幔圍成一個小空間,不到兩坪大,這是我們的倉庫,堆放防疫物資與藥品的地方,因為沒有門戶,結束看診時,重要東西不敢放裡面,如電腦、印表機、傳真機、延長線、衛星視訊器材等一定隨人帶回。倉庫没門没戶,只有布幔,外人通行無阻,偶而發現少了某些防疫物資,因藥品較專業,一般人拿了也沒用,所以無遺失情形。
我們服務站貼有四、五張海報,每張印有台灣與泰國雙方國旗,下面註記「Taiwan Public Health Medical Service」;另外有一塊白布,約兩張全開報紙大,則請當地華僑幫忙,將服務站名稱翻譯成泰文。整個服務站,地方雖小,五臟俱全,是疾管局林頂副局長領軍的第一梯隊同仁,無中生有,艱辛創立起來的。這就是台灣防疫隊的根據地,因有此平台,台灣和各國際友人、媒體等有了接觸與溝通的機會。
海嘯超過兩星期,Bang Muang收容中心廣場仍排滿大大小小、五顏六色的帳棚,大部分是3-4人用的小型帳棚。帳棚正面懸掛紙板,書寫泰文,類似門牌。白天艷陽高照,攝氏35度的大熱天,這種帳棚待不住人,會熱死人的,加上紅塵飛揚,環境是惡劣的。人們仍住在帳棚裡,但泰國官方正趕工建築臨時組合屋,預計此地搭蓋400間組合屋。其實不能算組合屋,它比真正組合屋簡陋,只是用木樁搭建骨架,然後釘上薄夾板而已,屋裡空無一物,沒有廚房、桌椅、床鋪、衛浴等設施。
Bang Muang收容中心原本有三處醫療站,包括台灣防疫隊、日本救難隊與泰國官方醫療站,日本救難隊則在我抵達前三天撤回,將新型充氣式帳棚與所有醫療器材悉數捐給泰方。因泰國人認為台灣藥品較有效,所以我們醫療站沒得空閒,中餐常拖到下午1-2時,才躲到我們的倉庫裡面,站著草草吃下災區供應的免費災民飯。泰國派駐當地救援的官員,或義警、義消、學生等志工,都喜歡到我們醫療站來。
泰國教育單位放假兩星期,鼓勵同學到災區服務,所以收容中心有不少國中生、高中生與大學生義務幫忙,從關懷、撫慰、諮商,到燒飯煮菜、垃圾收集、環境打掃與廁所清洗都全力投入。我遇到幾位朱拉隆公大學(Chulalongkorn University)畢業或仍就學的泰籍年輕志工。朱拉隆公大學由泰皇拉瑪五世朱拉隆公創立,是泰國最早成立的大學,也是最大的大學,等級比曼谷大學高,相當於北京大學、台灣大學。朱拉隆公身受泰人愛戴,幾乎被神化了,此行救援行動發現不少商家,均在店內點香祭拜遺照。
十日的救援行動,體驗到人生的無常與疾苦,但也認識到不同種族與膚色的人性光輝,大家都是地球村的一份子,愛就散播在你我之間。我發揮潛能,善盡國民外交,也力行人性關懷,在我看診第五天,即不需翻譯的幫忙,直接用泰語和泰人溝通。我背了200多個泰語字彙,看病遊刃有餘了,例如:打噴嚏sgan(石岡)、發燒benkai(免開)、咳嗽ai(愛)、頭fa(罰)、痛bu(不)、頭痛bufa(不罰)、頭暈bumbum(悶悶)、下痢tonsija(通西雅)、肚子dom(動)、腹脹domful(動富兒)、流鼻水kimulai(去母來)、流鼻水之文雅用語lanmulai(郎母來)、喉嚨痛geipo(解剖)、咳痰mislin(迷失林)、眩暈wenfa(冤罰)、牙痛bufam(不放)、嘔吐agen(阿尖)、肚子痛budom(不動)….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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