簡易流行病學與生物統計學 一二四、非結構式問卷

簡易流行病學與生物統計學

一二四、非結構式問卷

作者：吳聰賢醫師

民國89年底，「彰化縣衛生局愛滋病防治輔導諮詢小組」，假衛生局三樓簡報室，召開聯繫會議。小組成員採自願方式，從27個衛生所業務承辦人中甄選出，有八位，包括：伸港鄉衛生所醫檢師郭淑玉、花壇鄉衛生所公衛護士劉淑景、埔鹽鄉衛生所醫檢師洪貹發、員林鎮衛生所醫檢生葉瑞棻、北斗鎮衛生所醫檢員黃瑞娟、二林鎮衛生所公衛護士陳淑菁、芳苑鄉衛生所醫檢師王曉琪、大城鄉衛生所醫檢師洪維謙，加上衛生局護理督導員蔡靜靜和課長，總共十位。此輔導諮詢小組是台灣地區25個縣市衛生局首創，頗獲疾管局長官肯定。

民國91年起，小組成員有變動，防疫課業務調整，性病、愛滋病防治承辦人改許禎華，另外，前秀傳紀念醫院檢驗科主任、院長室秘書，現為溪州鄉衛生所醫檢師的王家慶，自今年6月，被吸收加入此小組，總共十一位。王家慶成熟、穩重、幹練，善於溝通協調，勇於任事，不可多得的將才。

上次聯繫會議，某位小組成員聽到將輔導的愛滋病患同時罹患精神病（psychosis），心裡恐慌，無法接受，我說了一句話安慰，「精神病不可怕，有接受治療的精神病更不可怕。」當年實習時，在精神科有一個月。整一個月，拉、撒、睡都在精神科病房，三餐搭營區伙食，在餐廳吃飯。精神科病房用鐵門圈錮，鐵門外是護理站（nursing station），病房內有一小隔間，為電休克治療（electric shock therapy）室。

電休克療法用正負電極按壓兩太陽穴，瞬間通電，誘發患者產生嚴重痙攣，眼皮、顏面、頸部、胸腹部和四肢等全身肌肉極劇抖動抽搐（convulsion），若癲癇（epilepsy）大發作（grand mal；法文mal，拉丁文malum，英文disease，中文為疾病），整個過程約半分鐘至一分鐘。電休克療法似乎殘忍，但對精神分裂症（schizophrenia；希臘文schizein，英文to divide，中文為分裂；希臘文phren，英文mind，中文為精神）、躁鬱症（manic-depressive psychosis）、憂鬱性精神病（depressive psychosis）等特別有效。

陸軍804總醫院人道考量，電休克治療前，先對患者靜脈注射快速型麻醉劑pentothal。有私人精神醫療院所把麻醉劑省掉，直接電擊。事實上，兩者差別不大，都無法免除病人的恐懼。病人會害怕、躲閃，但不會反抗，主治醫師揮手叫人，雖極度不情願，但仍乖乖地進入診療室。健康人會拿傢伙來拼命，但電休克治療一次過的病人，相當溫馴，有若待宰羔羊。

病房內另有四或五間小隔間，鐵門鐵窗，專門關躁動不安，尚未穩定的患者。除這幾間小隔間外，整個病房是大通間，住滿60-70個病患，每人一張病床，其中有一張床是我晚上睡覺的地方。有史以來，我是唯一與精神病患關在一起，同睡一個月的實習醫師。下午，我陪患者聊天、看電視、打乒乓球，上午，我則深度訪談患者，寫病程紀錄（progressive note）。有6個病患，我利用所謂「非結構式問卷」，將答案仔細記載於病歷上，每個病患少則上千字，多者五千字。當年沒留下備份，甚遺憾。

當我談起精神科實習往事，聽者感驚訝，但臉上更多狐疑，好像我在吹牛，「開玩笑，不怕半夜頭被砍下來當球踢！」「放屁！不怕月圓夜精神病患急性發作，一堆瘋子把您肢解。」我習慣規律生活，11點上床，6點起床，一夜好眠，不驚也不懼。只有半夜上廁所，經過床間通道，患者橫七八豎熟睡，走向遠方燈光昏暗處小解，背脊才會一陣寒慄，不是怕瘋子，而是怕小便斗會突然伸出一支手。當年，台灣經濟剛起飛，軍中遵守節約能源政策，建築與設備因陋就簡，夜間熄燈，只留小盞燈泡。

訪談前，我心裡先有個譜，大略規畫出幾個要問的問題，和想要收集的資料。一些基本資料必須先問，如姓名、年齡、住址、學歷、家庭等，家庭史（family history）重要，很多疾病常有遺傳性（hereditary）。我還會問，「國小、初中、高中、專科唸哪裡？學校成績如何？求學過程是否順利？」智障（mental retardation）與精神病有時會混淆，有時合併發生。一些智障不適應軍中環境，容易誘發精神病。

有些智障除易受同僚欺侮，也受長官誤解，「調皮搗蛋、不聽話」等。自民國86年進入衛生單位，每年參與役男體檢，負責外科、皮花柳科檢查，去年（90年）役男體檢方式改變，由署立彰化醫院得標，彰化醫院各科醫師負責體檢和體位判定，我與郭木泉技正代表衛生局，負責體位判定稽核。體位被判定「免役（相當於以前丁等體位）」者，以智障佔大宗。智商（IQ，intelligence quotient）低於85，包括85，免服兵役。85不用服役，86、87要服役，這些邊緣人是否需額外關照和追蹤？

除了基本資料和幾個問題外，我不劃地自限，也不侷限訪談方向及形式，隨個案高興，任其自述，當病人停止講話，我會誘導病人繼續講下去，或則提新的問題，如「您最欽佩的人是誰？為甚麼？」「您最痛恨的人是誰？為甚麼？」如果電視上出現某個歌星，我會隨口問他，「電視上某著名歌星您喜歡嗎？」如果真的找不著話題，「您自認身上哪個器官較不健康？」這個問題會引出甚多話題，常圍繞在性器官過小的迷失和憂慮。

以上非問卷的問卷，稱非結構式問卷（unstructured or unstructural questionnaire）。我手上沒有問卷，只有紀錄用小冊子或紙張，事後重新整理，謄寫在病歷紙上。叫它「問卷」是名不符實，應該稱「非結構式訪談或非結構式會談」較宜。非結構式訪談事先不預定表格、問卷、或固定的標準程序，由雙方就某個主題自由交談，被防談者可以隨意提出自己的想法和意見，甚至主動出擊，讓訪談者跟著追，不過，交談內容仍需以主題為範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