心導管電氣生理檢查暨燒灼術（北榮住院日誌） 六十四、內人到冠狀動脈加強護理室探視

心導管電氣生理檢查暨燒灼術（北榮住院日誌）

六十四、內人到冠狀動脈加強護理室探視

作者：吳聰賢醫師

    98年6月3日（星期三）。CCU探病三個時段，上午10時、下午3時和晚上7時。晚上19時10分，內人先到，小兒子後到，在她協助下，我躺在病床上，用尿壺解小便，300c.c.，這是入住CCU後，第二次解尿。稍早時刻，下午3時，也由內人幫忙，用尿壺解了350c.c.小便，這是第一次解尿。除非暴露狂，男女都一樣，下體沒遮掩多羞人，難怪「下體」稱呼「私處」，它可是「私人隱私之處，豈容外人窺探」？內人算外人嗎？似乎也算，除非是雄糾糾、氣昂昂，否則軟啪啪的陰莖，哪有臉面對老婆？縱然老了、病了，再也不復當年雄風，也有那一絲不值幾分錢的尊嚴，做為男人的尊嚴，也是做人的尊嚴。

我右手打點滴，5%G/W 500c.c.，裡頭有加藥劑，藥名寫在玻璃瓶上，距離遠，字又潦草，我看不清楚，我請內人幫忙何藥劑。點滴裡頭加的是Amiodarone，不知加幾安瓿（Ampoule）？我不知道其藥理作用。隔天晚上，我心律不整又發作，我再重新被推入CCU時，點滴裡頭也是加Amiodarone，第一瓶點滴加一安瓿，第二瓶點滴加兩安瓿，第三瓶點滴加三安瓿。各位看倌，再進CUU，這是後話，後面將再次提到。後來，應我要求，勉強讓我出院後，醫師給帶藥14天，其中一種口服藥就是Amiodarone（臟得樂錠，商品名Cordarone）200mg Bid，專用於治療af（心房顫動或心房纖維性顫動）、Af（心房撲動）。各位看倌，可憐的我，燒灼不成功，未來這顆藥將是我命根子了。

小兒子因路況不熟，走錯方向，從哥哥的租屋處，沿著捷運走，竟然走到明德站，只得沿路重新回頭，故拖了近一小時才到CUU。小兒子個性有如老爸的翻版，不是很溜的人，思想困執、堅持、直接，找路這等小事，「路在嘴巴」，嘴巴多問就可省下不少冤枉路，他跟我一樣，就是不問，寧願自己一頭亂闖，結果，不僅遲到了，小兒子還說他腿很酸，人很累，當然，這是亂闖的後果。不過，走一點點路怎會累？捷運站與站間相隔約2公里，包括走來北榮路程，絕不超過5公里，僅是小case啊！我擔心小兒子弱化了，這也是現代年輕人的通病，草莓族！

民國69年初，近30年前，當年，我與兒子現在的年齡相仿，與內人熱戀，半夜錯過台汽末班車，身上只有台汽的車資，不好意思跟女朋友借錢，免得被認為窮酸又小氣，我硬著頭皮，頂著星星與月亮，三更半夜，萬籟俱寂，鄉下地方，漆黑一片，還好我不怕鬼，獨自孤寂落寞地，靠雙腳，從沙鹿走回彰化，途經龍井、大肚、烏日，走過大肚橋，沿著中山路，穿過彰化市區，回到彰化小西巷的老家，到家已是凌晨2點多，路程少說有30公里吧。

內人滿意自己的兒子：「小兒子乖又孝順，擔心父親開刀是否順利，寸步不離。看到你從開刀房出來，哽咽哭泣，他說老爸嚇壞了，絕不會答應第二次手術。」一語成懺，電燒後追蹤10天結果，心悸仍反覆發作，好像回歸原點，有燒跟沒燒一樣，我不禁捫心自問：「我有勇氣再接受第二次電燒嗎？」af和Af是果，心肌肥大是因，「因」無法處理，「果」似乎也難處理吧，不禁哀嘆自己還有多少時日？近來，不斷思索著，且電燒前，已兩次向長官表示，想回衛生所的意願，我該提簽呈了吧，轉往秀水鄉衛生所當醫師，秀水鄉衛生所已有不是醫師的主任，醫檢師兼主任，雖每月少了醫師兼主任的主管加給6-7千元，但生命要緊，還是金錢要緊？個人生命不足惜，不捨內人與孩子，才是最大的掛念和遺憾。

100年9月1日，我將滿60歲，雖非65歲屆齡，但服務年資14年，加上服役2年，共16年資歷，據說可以理半月退俸，據說月領2-3萬。公務機關的退休規定，原則上，101年1月16日是退休日，我還剩兩年半。我不會全額領退休金，本人去世，配偶仍可領半月的一半，大抵有萬餘元，可讓內人無憂無慮過後半生。內人娘家有長壽基因，阿公、阿嬤都90長壽，她老爸雖長年有糖尿病，也活到80仍很健康，內人活得越久領得越多，留給她些許安心，總能讓後人感念。我不缺錢，都捨不得馬上離職，難怪北榮年輕新婚護士、衛生局分隔兩地的男女，「棄之可惜，食之無味」，總要艱苦地守著那份工作。她們爲工作、薪水，不顧婚姻缺憾，我則不顧風燭殘年，看來，我比她們更放不開。

大兒子呢？早上進心導管室電燒前，沒看到人，好想被送出心導管室時，能看到兒子在旁作陪，但落空。內人、兩個兒子，大家團圓在一起，這是難以言盡的美滿人生，她們是我唯一最親近的家人，也是我一輩子唯一掛念的家人，除了她們，我可以說是雙手空空的來、空空的去。終於，下午4-5時，趁研究所實驗空檔，大兒子獨自到CCU看老爸。大兒子一舉一動，雖兩個兒子僅相差一歲，但長子就有長子的架式，成熟多，穩重多，小兒子就差些，個性使然？我猜，先天個性佔大半，後天環境佔少數吧。人如其面，個性導自基因，豈是父母關切或勉強得來？晚上10時，大兒子補完托福後，再次到CUU探望老爸。

在CCU，小兒子曾對我說：「我要努力賺錢，也要努力存錢，老爸有心律不整毛病，會遺傳給我，將來我可能也要花錢電燒。」不知說真的或假的。這不是玩笑話，沒有高血壓，也沒有先天性心臟畸形，卻有心肌肥大病變，豈不也是先天性心臟病一種？有先天性疾病基因，基因當然會遺傳。小兒子林口長庚動矯正手術，或許在他心中留下難以磨滅的傷痕，雖淡化，仍不時湧上心頭，兒子的「戽斗」就是我的遺傳，我的遺傳也來自我的老爸。他第一次因我的基因開刀，當然極大可能因我的基因再次開刀。老天！我獨自承擔，不要禍延子孫。

大兒子對醫師術前說明闕如很不滿，他恨恨地說：「老爸是不清不楚上手術台，糊裡糊塗下手術台。」我仍幫醫師講話：「怪不了醫師，龜笑鱉無尾，老爸以前當臨床醫師也是如此，查房只是say hellow或say goodbye，僅想趕快閃之、避之，逃之夭夭，做自己的事、看自己的書，老爸不長舌，討厭話多，不與同事聊天打屁，僅偶而與看對眼的小護士打情罵俏。老爸不曾深刻體驗患者心裡感受，如今因果輪迴，咎由自取，悔之晚矣。」

我仍幫醫師說話：「醫師不曾說明病情或電燒方式，只問老爸有沒看過DVD影片，我回答看過，可能這是這樣，醫師認為已告知和說明了。」我自己主動前往看電燒灼影帶，還看了三遍。大兒子說：「乾脆騙說沒看，讓醫師來解釋。」在病房沒解釋，上手術台後，豈有時間解釋？住院醫師問病歷，給一堆同意書、說明書簽名，都是例行公事。主治醫師是陳適安主任，開刀結束，露臉say hellow也say goodbye，主要動刀是黑臉醫師林彥璋，醫療團隊，誰主刀、誰動刀，我管不著，也管不了，醫界嘛，無可厚非啦，一切都是命。送紅包能改變命運嗎？黑臉醫師果敢有魄力，若能增加與病患溝通，容易創立黑臉關公的正義，及守護神的形象。

我告訴兒子：「老爸看過唯一例外的醫師，是彰基外科的陳姓醫師，他曾是老爸的總醫師（CR），前彰基外科主任、前彰基體系員生醫院長，專長一般外科、肝膽外科，後來專門從事乳房外科，擅長乳癌手術。每回接到病例，開刀前一天，他必定向患者或家屬，詳細解釋病情，繪圖說明手術步驟、過程、副作用、併發症等，例如胃癌、大腸癌等手術，繪圖解釋如何切？切幾公分？如何吻合？如何造瘻？對實習大夫（Intern）、第一年住院醫師（R1）、第二年住院醫師（R2）等年輕醫師，這是教學，也讓外行的病患家屬，同樣一目了然。他個性溫和，為人親切，視病猶親，甚獲醫院同仁稱頌，尊稱『阿棟伯』，連病患也以『阿棟伯』稱之莫名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