心導管電氣生理檢查暨燒灼術(北榮住院日誌)
五十四、半夜廁所內心驚顧盼
作者:吳聰賢醫師
98年6月3日(星期三)。半夜凌晨0時15分,尿急,其實不怎麼急,只是睡不著,乾脆去解泡尿,走動一下,有點事可做。我小心翼翼,躡手躡腳地起床,謹慎地趿著拖鞋,放慢步伐,避免發出聲響,怕驚醒睡在陪病床的內人,她輕微的打呼聲,表示內人睡得深沉,進入了夢鄉。第一個晚上,小兒子睡陪客床;第二個晚上,內人堅持讓小兒子,去他哥哥租屋處,睡個好床,也睡個好覺,至少讓兄弟倆聊天打屁,故由她睡陪客床,也聊表心意,曬個感情。
民國71年結婚,至今27年,我與內人幾乎不分房、不分床睡覺,除非外地受訓或開會,才不會同床共眠。年輕時,我與內人和剛出生的孩子們,搬離老家,租屋居住,不再與父母同住,那時,我還在臨床工作,遇到醫院值班,兩天或三天輪值一次,她一方面膽小,一方面不習慣身邊沒有老公,她會帶著兩個兒子,跑到醫院五樓宿舍睡,我則睡到一樓小間的值班室,只夠放一張病床和各一把桌椅,此值班室緊鄰急診室和電梯,我看急診方便,上樓探望妻兒也方便。
沒吵醒內人,我獨自走往廁所解手。健保病床不是套房,沒有衛浴設備,廁所在外頭。半夜時分,走廊一片安靜,沒人影,也沒半點聲響,連護理站也靜悄悄的,只見兩位護士小姐,坐在櫃檯前,專心一意,各自埋頭書寫病歷,她們應該在寫護理紀錄,聽不到兩人竊竊私語。我放輕腳步走路,她們可能不知道我走過。或許,護理人員當久了,病房鬼故事聽多了,鬼影幢幢也看多了,沒事,還是少抬頭,免得看到驚嚇的東西。
廁所燈光昏暗,比走廊和護理站都暗,從亮處走進暗處,心裡不習慣,內心有點發毛,不禁起了寒顫,雞皮疙瘩都抖了起來。廁所不單是廁所,裡頭還塞滿醫療廢棄物、一般垃圾、回收垃圾、廚餘等大大小小桶子,桶子是橘紅色的塑膠圓桶,桶子有比人高的,也有半人高的,有蓋蓋子的,也有沒有蓋蓋子的,散發出異味,腐敗酸臭味,氣氛滿詭異的。我不想去看桶子,但又忍不住去看,忍不住去瞄,因我怕,稍不注意,不知從哪個桶子,突然竄出妖魔鬼怪來,或剛生下不久,滿臉血漬和胎祗的死胎,對著我招手和瞪眼,嘴裡還發出「嘿嘿」的恐怖聲來。
廁所內大片玻璃窗戶,左右兩邊各有一台排風機,不甘願又不甘心地,嗚嗚作響著,很恐怖的,似有千萬孤鬼遊魂在哀嚎,好像在訴苦,「我死得好冤喔!我不該死在這裡的,卻把我剖腹割腸的,使我不能吃飯;也剁了我的雙腳,害我沒辦法走路;甚至砍了我的腦袋,讓我找不到路回家!」我內省著,「沒做虧心事,不怕半夜鬼敲門!」自認看透人生,百無禁忌,「我不害人,鬼也不會害我!」我驚懼著,內心忐忑不安,心臟七上八下,心搏速率超過一百,幾乎心悸要發作,在膀胱放空的短暫時間,大約半分鐘,我不時回頭瞻望,看看有沒又異狀,很怕突然有巨大毛手,憑空伸出來,猛拍打我肩膀。
世間有鬼嗎?我不曾看過,但不敢說沒有,只能說「我不知道」,若是我大哥,他肯定說有鬼。民國63年,大我五歲的大哥結婚,結婚前後,每回民權市場上工下班,吃完晚飯後,他喜歡摸黑,騎著腳踏車,前往鄰近的鄉間,秀水或花壇,某個小溪流或小湖泊釣魚,直到夜闌人靜,晚上12時過後才回家。大哥工作認真,孝順父母,沒有不良嗜好,白天上班,晚上夜釣,夜釣成了他唯一嗜好。僅只是嗜好,漁獲不是很大,大抵是三、四隻小吳郭魚,巴掌大而已,外加一、兩隻小鰻魚,長四、五十公分,粗細如鋼筆。
有一天早上,大哥起不來了,全身癱軟,無法去上班,他發高燒,說著聽不清楚的夢靨,全身顫抖冒冷汗,臉色鐵青又蒼白,還不時嘔吐,吐出青綠色的液體,味道奇臭無比,我母親嚇得趕快送醫,經過一整天折騰,病情才穩定下來,後來,還連著數天,先母到廟裡拜神求佛,還多次拿大哥的內衣內褲去收驚。半個月後,經母親說,才知道那天夜裡,大哥去夜釣,碰到鬼了。有一長頭髮,半遮臉,露出半邊青色綠光,穿白長袍衣服的女人,從湖對面,踩著湖面,緩慢走過來,還舉起手,向我大哥這邊招手,我大哥嚇得屁滾尿流,丟下釣具,騎著腳踏車狂奔回家。自此,大哥再也不釣魚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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