吳家後繼有人 八十八、美國探親十二日行：候補機票

吳家後繼有人

八十八、美國探親十二日行：候補機票

作者：吳聰賢醫師

美國時間，108年2月9日，週六，我在美國的最後一天，美國探親十二日行的尾端。上午9時15分，由兒子開車，將我送往舊金山機場，同行的尚有內人和大孫子，她們也跟著來送機，媳婦則留在家裡，負責照顧小孫子。星期假日，兒子才有空送機，其實，這幾天，雖假日，兒子仍常跑實驗室，星期六如此，星期日也不例外。在台灣，也如此，實驗室總有做不完的事，這種盡心於工作上，有其乃爸之風。在美國，為了獎學金，工作壓力大，應該更勝於台灣吧。

兒子住家社區，緊鄰加州大道，高速公路交流道就在近旁，很快車子就上高速公路。美國高速公路如台灣，也要使用者收費嗎？我不清楚。未出門前，內人已有一次出入境美國的經驗，去年8月，陪著大腹便便的媳婦，攜帶大孫子來美國，與兒子在一起，一家團聚，她看我窮緊張，坐立難安，直說：「美國入關很慢，但出關很快，不必緊張，不用太早去，早去了只是浪費時間。」沒想到，在高速公路上竟然塞車，走走停停，害我嚇得直問：「要不要緊？時間來得及嗎？」

原來是車禍，導致塞車，有兩輛轎車，沒有保持安全距離，前後撞在一起，車頭和車尾，各撞得稀哩八爛，兩方車主下車，等著警方來處理，似乎沒有人傷亡。好家在，美國高速公路超寬敞的，車道數目多，是台灣的兩倍或三倍，不是四線道或六線道，而是十幾線道以上，不致於引發嚴重塞車，能夠很快恢復正常車速，沒有讓我擔心到心悸發作。來兒子家，環境陌生，多所拘束，生活不習慣，加上氣候濕冷，身心壓力大，心悸仍照常發作。

雖然出關較簡單，僅檢查行李，不過，鞋子也要脫掉，一起穿過X光隧道，不必海關逐一問話，因搭機的旅客實在太多了，陸陸續續，四、五百人以上，仍排了很久的隊伍。入關時，因海關詳細問話，耗了一個多小時，但出關的行李檢查，仍排了半個小時的隊伍，總之，就是要花時間排隊。出境國外，就是挺麻煩的，所謂地球村的目標，世界大同，地球一家親，仍差得遠。不僅航空業，從事航空業周邊的事業，保證挺賺錢的，連公家機關的海關也不例外，規費收入挺豐的，右手收錢，左手花錢，豈能不多招募人手？

拿著長榮機票，我一路尋找，來到A登機門，因是長榮飛機，舊金山直飛桃園機場的航班，所以，旅客幾乎清一色是華人，當然是台灣人，佔九成五、六以上，僅有少數是外國人。我對手上的機票，總覺得怪怪的，與來時的機票不一樣，因座位欄不見英文和阿拉伯數字，一般不就是64F，或56E的，例如，我來美國時的機位就是47F，而這張機票印著「STA」，我不知道它代表何意？難道是特殊的機艙？不可能，兒子知道我天生節儉，買的必然是經濟艙，不可能是商務艙或頭等艙。

我總是不放心，拿著機票，來到櫃台，服務人員都是華人臉孔，語言能溝通，我問服務小姐：「請問，這裡是登機門A，我是在這裡等登機嗎？」我故意給她看我的機票。她回答是，另外多說了一句話，「您的機票是standby，尚須劃座位，但不敢保證有座位。」原來「STA」是「standby」的縮寫，我懂得standby的意思，例如，在醫院開刀房，下一個動手術的患者，可能用上的手術器械，我們會稱之為standby，意指備用或候補的意思。我當場嚇傻了！怎會是候補機位？機票早在四個月前就買了，且金融卡買機票的帳單，我也親自到銀行繳款了，來回機票總共是2萬6千元，來程也是有機位的機票啊！哪個環節出差錯？

來時沒問題，回去卻出問題，怎會這樣？如果等不到機位，上不了飛機，走道不能坐，廁所裡不能蹲，豈非要滯留在機場？我怎麼辦？滯留在機場，甚至重回兒子家，都還只是小麻煩，隔天，週一，我就須上班，開始看門診，我無法耽擱，我必須趕回台灣啊！我又慌又急，擔心得眼淚要掉下來。我沒有轉圜餘地，歸心似箭，我無論如何，也要搭上飛機，飛回台灣，台灣才是我的一切，人生地不熟，語言又不通，生活習慣又不同，美國豈是值得我留念的地方？

雖嚇傻了，我仍作奮力一搏，我必須找出路，不能等死。我找上另一位櫃台服務小姐，也是華人，較資深的，希望她能幫我解決問題。結果，另有三位旅客，跟我同樣的情況，兩個月前訂購的機票，我是散客，她們是團體票，竟然也是候補機位，她們圍在櫃台要求解釋，以致，我們四個人圍著這位服務小姐抱怨：「怎會這樣？我們該怎麼辦？」我更重複強調，「我四個月前，就網路購買機票，錢也早繳了，怎會沒座位？未免太離譜了，怎會這樣！太匪夷所思！」我講話聲量盡可能壓低，不敢大聲爭吵，沒面子，也沒幫助。

很可惡！服務小姐完全不認錯，公司的錯不等於她的錯，半句抱歉的話也沒有，至於沒座位的原因，半句話也沒解釋，就是在蒙混，明顯是有言之隱。只聽到，有旁人打抱不平，說是「航空公司超賣機位。」服務小姐不道歉，只耐著性子，理直氣壯地說：「目前，我不敢保證有機位，必須等到11時40分以後，登機旅客名單截止以後，才知道還有沒有座位。」11時40分是這班飛機的登機時間，意味11時40分以後，就不再辦理登機手續，登機旅客名單就確定了。長榮太可惡了，不顧旅客權益，置權益如無視，豈是大公司所應為？

三人團體中，有位小姐問道，「候補機位的，有候補排序的嗎？」她的意思很明顯，她想爭取候補排名，但礙於其他兩人，也礙於我在現場，她不好意思明說，但話裡頭，若有候補排序的話，她優先，或她們優先，肯定把我排在最後一位。我豈能客氣？我用哀怨的口氣，直接向服務小姐說：「拜託，能給我候補首位嗎？我明天還要上班，我必須趕回去，拜託啦！」航空公司的錯，搞成我要承擔別人的錯，還是低聲下氣求別人！很可惡，這位服務小姐故意顧左右言其他，不回答是否有候補排序。是真的沒有候補排序嗎？我不知道，還是另有黑箱作業，大人物或VIP才能候補到機位？或是會吵鬧的旅客優先候補？唉！人在囧途，只能隨波逐流，聽天由命。

還有更可惡的，這位服務小姐似乎在預留後路，預防大家暴跳如雷，她說：「晚上12時20分，我們長榮還有另一班機，也是舊金山直飛台北，如果候補不到機位，可改搭晚上的飛機。」這位服務小姐很厲害，她說了很多遍，講了不少話，就是不會脫針，絕不會從她嘴裡聽到「抱歉」或「對不起」的話。這是航空公司訓練出來的話術嗎？說了「抱歉」或「對不起」，就承認輸了？就理虧了？就要負完全責任？奇怪，機票超賣，航空公司不就要負完全的責任？

聽到另有航班的訊息，只要再隔個半天，下午12時20分的飛機，改成晚上24時20分的飛機，就可以照樣回家了，內心似乎較有著落，稍微安心些，慶幸自己不必流落機場了。半天，也不過12個小時而已，孤坐候機室，打盹、閉眼養神、胡思亂想都可，或者，看老少男女往來人群，這些芸芸眾生們，在忙碌些甚麼？在孜孜矻矻、汲汲營營何事？所謂笑看人生啦。

我應該會用手機，寫下美國探親行的總總，其實，在美國的每個夜晚，我共寫了近5萬言的片言隻字，給子孫留點紀錄，細數當年，爺爺飛越太平洋，跑了1萬2千公里，來美國探視2歲3個月的大孫子，以及出生才滿月的小孫子。當然，已入關了，我不知道如何出關，重回兒子家；我也不知道，如何把手機轉換成國際漫游，然後通知兒子接人，所以，就在候機室苦捱那12小時。

三人團體中，有一位小姐詢問：「因為沒有機位，以致改搭晚上的班機，是否有賠償。」雖然不是團結力量大，我跟她們是萍水相逢，完全不熟識，但團體力量也大，我沒想到錢的問題，僅想著趕快回家，卻有其他人想到了。航空公司為了自身利益，以致超賣機票，損害已購票者的權益，不是應該要賠償嗎？豈非天經地義的？我猜這種失誤，應該有制式化的規定和賠償吧？

為何機票超賣？有些乘客臨時取消飛行、來不及趕上飛機，造成機艙空位；或者，對機票預訂系統不熟悉，進行了重複預訂，為了減少空位的損失，很多航空公司都會接受比座位數還多的訂位，以減少空位率。據說，每萬名旅客，就有6.6人因超賣，而須更動航班。我很不以為然，臨時取消航班或趕不上飛機，會被航空公司扣款，甚至不退款，除非改換航班，詳細情形我不懂，但多少有點彌補，航空公司何必賠上公司信譽？

候補機位有排序嗎？有，但僅是一般的慣例，沒有白紙黑字行諸文字，至於大小眼的黑箱作業，肯定是有的，有些航空公司狗眼看人低，會以金錢衡量一個人，來決定搭機順序。由於內規不一，服務小姐說不清，以致不回答了。一般慣例，行動不便的殘疾人士或幼小嬰兒，以及陪伴隨行的親友，會優先登機。再來，會考慮航空公司櫃台的check in時間，早check in的，早優先補位，但是，我check in時，拿得就是「STA」候補機票了，又該如何計算？早check in有用嗎？

還有一說，當登機處廣播，「1區的旅客現在登機，請2區的旅客準備，排隊等候登機，其他區的也依序排隊。」預備分區登機時，要耳聰目明，看準分區位置，起身搶先動作，不要死坐在座位上，趕排在最前面的位置，最好排第一位，則會優先補位，但是，我拿的是候補機票，沒有劃機艙座位，這種搶先卡位戰術有用嗎？我不認為有用，還是會被擋下來，縱然進入機艙，何處是兒家？

最後一種排序，較為可惡，確實是狗眼看人低，完全用金錢來考量，失去公司的基本信譽，有錢人優先，當你買的是頭等艙、商務艙，肯定沒候補的問題，保證優先上飛機；當你買的機票屬於較貴的，或者你屬於常旅計畫資格的，都會被列入優先登機的條件。機票價格等級多，差異大，隨著航班時間和訂購時機，有很大的優惠空間，以台北、舊金山往返機票，最便宜的2萬1千元，最貴的4萬6千元，差上一倍多。我四個月前買的，是2萬6千元，用金融卡買的，隔月就繳帳單了。2萬6千元利息，三個月不到一百元，小錢，但對航空公司金錢周轉是方便的。

當被問到，「因沒機位，不得不改搭晚上的航班，有賠償嗎？」我沒有聽錯，服務小姐很肯定地，很堅決地回道：「沒有賠償！除非現在聲明放棄，自願改搭晚上的班機，否則沒有賠償。」是賠償？還是補償？我忘記她怎麼回話了，也忘記到底可以賠償多少了？我沒有聽得很清楚，好像是一百到兩百美元間吧？但我肯定聽得很清楚，她不僅說了兩次，「除非現在自願放棄，否則不賠償」，還說：「若11時40分以後，登機名單確定了，確實沒有座位了，不得不改搭晚上的航班的，則沒有賠償。」

好奇怪的規定，怎會如此？怎把是否賠償的問題丟給旅客？因航空公司機位超賣，同樣遭受時間延誤的旅客，為何提前自願改班的有賠償，事後被迫被動改班的沒賠償？真的是這樣嗎？還是服務小姐說謊，她故意劃唬爛？兩者都遭受損失，可能損失慘重，這是淺顯的道理，不是兩者都要賠償嗎？怎會如此差別待遇！真豈有此理！這是交通部民用航空局的規定？還是國際航空運輸協會的規定？或是沒規定，而讓各航空公司各自搞？

我心中急速轉著念頭，我須要自願改搭晚上的航班嗎？就為了它三千到六千台幣的賠償。我知道，今天是非常日子，所謂的航空高峰期，連續九天年假的最後一天，沒搭上飛機的話，肯定趕不回週一上班。我心中軟化，反怪罪起自己，真倒楣碰上高峰期，才惹出候補的問題。那時，我還不知道華航機師罷工的事件，罷工無預警地，從2月8日就開始，如果知道的話，我可能更怪罪自己倒大楣，早死晚死的，竟然無端碰上罷工，難怪長榮機票瞬間超賣，我完蛋了，我肯定候補不到機位，我要流落街頭，滯留機場了。

我不禁想起過往流落街頭的經歷。早年，公務員遠途出差，超過30公里以上，以彰化來講，新竹以北或嘉義以南，或者兩天以上的出差，就可以申請住宿費，有旅館憑據的，可以領1200元，沒有憑據的，則可領700元。那時，民國96年，高速鐵路開通以前，不少人不投宿旅館，而是借宿親友家，然後平白請領那700元。

我沒有親友可借宿，也不願打攪親友，結果呢？為了省那700元，不，是為了賺那700元，我流落街頭，苦等天亮，再繼續參加隔天的行程。其實，也不是流落街頭，我是醫師，來自醫院，當然也回歸醫院，我都跑去醫院急診室等天亮。急診室燈火通明，不會遇到閒雜人等，且環境乾淨，不會有蚊蟲叮咬，多美好的環境，只差沒有躺平而已。台大、榮總的急診室，就有我枯坐整晚的過往。

我須要自願改搭晚上的航班嗎？還是等被動改搭？時間是延後12小時，回到台灣也是延後12小時，依此時間推算，我回到台灣是2月11日，週一，上午6時10分。我週一沒請假，我是要上班的，但門診時間是晚上，從晚上6:30到晚上9:00，有12小時緩衝時間，時間上似乎可行，但天有不測風雲，誰敢保證晚上航班不會誤點？誰又能保證晚上航班一定有機位？我錯失了一個機會，還要為另一個機位空轉嗎？只能跟它賭了，第一個機會真的沒了，再來考慮第二個機會了。不去管它啥賠償了，我只要上班三小時，就可賺回那賠償金了。

我涎著臉，低聲下氣地，故意裝出可憐相，好像要跪下來磕頭般，「我明天要上班，我必須搭上這班飛機，請可憐可憐我，務必讓我搭上，拜託您啦！」如果我趕不回去上班，問題可大了，我成了背信的人，我對不起老闆，要老闆無預警地出來加班，於心何忍？其實，在櫃台check in時，已有預警，我拿到機票時，櫃台服務小姐不是華人，她用英語嘰哩呱啦講了一堆，我聽不懂，送機的兒子似乎也聽不懂，她應該是向我示警，我拿的是候補機票。我當時警覺性差，對機票上的「STA」沒即刻反應過來。

其實，我內心一直很不平衡，「長榮太可惡了，搞什麼飛機，買了機票，卻不能搭飛機！」四個月前訂的機票，竟然沒有座位，生意人的信用何在？有沒有天良！雖是年假的高峰時刻，航空公司豈能超賣？豈能如此不顧旅客權益？對於改換航班的、趕不上飛機的或重複購票的，航空公司可以把帳算在他們頭上，不該無端讓其他旅客去扯爛污！我不是會吵鬧的奧客，只能壓抑內心的不平衡，好像自己理虧，反而低聲下氣地請教服務小姐，「我要如何避免下次犯同樣的情形？」

我吵不贏服務小姐，更別說市值好幾千億的航空公司，除非我賣了老命。她給我如下的指導，「記得，飛機起飛前48小時，可以上公司網路劃座位，劃完座位就不擔心沒有座位了。」我還特別問她，她說，僅限48小時內，超過48小時，就不開放劃座位。真的是這樣嗎？我是門外漢，我不知道。看來，這個動作蠻重要的，保證自己有座位，還是麻煩自己一些，求得順利平安。既然能自己挑座位，我一定挑走道的座位，上廁所才方便，不必憋尿；走動和活動筋骨也方便，不會血栓發生。

天可憐見的，或許我吉人天相，老天靈驗我的祈求，早上11時40分剛到，尚未登機，因機艙清潔延誤，慢五分鐘才能登機，我正站在櫃台前，不理會要我候機室就座，我曾向服務小姐言明，為了早先候補機位，請讓我在櫃台前等候。幾乎同一時間，她沒說半句話，一言不語，直接伸手，拿走我手上的機票，給了我另一張新列印的機票，座位是64B，第3區登機，然後把舊的機票當場撕毀。至於另三位旅客呢？也候補到了座位，大家都解決了被長榮放鴿子的窘境。謝天謝地，平安就好，順利就好，出門在外事事不便，真的是如此。

等回台後，我才知道華航機師，已從2月8日開始罷工，造成航班停飛，影響眾多旅客行程，被民眾罵翻天，罵得狗血淋頭，不預警的罷工，且專挑年假繁忙的時刻，不被幹譙才奇怪。自己不禁大為慶幸，我是搭長榮，若是搭華航，我肯定死得很慘，可能至今還滯留美國。也很慶幸，長榮雖然機票超賣，我總能候補到機位，順利回台，完滿完成美國探親行，感謝又感恩。

我後來查了網路，機票超賣時，會有兩種情況，一是自願放棄座位的志願者（volunteering），另一是被拒絕登機的受害者（denied boarding），航空公司有拒絕旅客登機的權力。前者，須要和航空公司商討如何補償，可能是優惠券或現金，至於後者，當然也要補償。不管前者或後者，航空公司都要補償。

以美國為例，依據航班的不同、延誤的時數，據以補償：一、內陸航班延誤1-2小時，國際航班延誤1-4小時，補償機票兩倍的現金，但最多675美元。二、內陸航班延誤超過2小時，國際航班延誤超過4小時，補償機票四倍的現金，但最多1350美元。如果我候補不到機位，依此計算，台幣2萬6千元乘以四倍，是10萬4千元，但不能超過4萬元，所以，長榮要補償我4萬元，是不是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