陽明山國家公園登山行：大屯山群峰、台灣藍鵲（下）

 

陽明山國家公園登山行：大屯山群峰、台灣藍鵲（下）

作者：吳聰賢醫師

話說，109年10月11日，參加彰化縣鳳凰大地協會的登山行。自從邁入70人生大關，老頭子一個，年初開始，雙膝驟然酸軟無力，再也走不了甲隊行程，只好委屈內人，陪我走乙隊行程。這次的登山行，乙隊的行程好走，不是登山，而是健行，從巴拉卡公路人車分道口，下遊覽車後，走了二子坪遊客服務站、二子坪步道、二子坪遊憩區、大屯自然公園，前前後後，風雨交加下，雨中漫步中，共走了9公里，物超所值，充滿愜意，喜樂滿盈。

不！不是9公里，比9公里還多，用等比級數換算，不是單純物超所值，而是十倍的物超所值，怎麼說？因回程時，上遊覽車地點有變更，不再是上車地點也是下車地點，而是，從原先的巴拉卡公路人車分道口，改為小油坑停車場，小油坑停車場空間大，僅此處能停大巴，於是，大家又多走了1公里。對我來說，我可是拼了老命，又硬撐了1公里。10公里，很棒的整數，多美好的數字，一個老頭子能走上10公里路，能說不厲害嗎？你不該羨慕嗎？

我說得天花亂墜，自得意滿，自得其樂，好像自己有多行，簡直神仙下凡，其實，跟甲隊比起來，我該羞愧又汗顏，因人家多走了大屯山主峰、南峰和西峰，我算哪根蔥？俗話說的，大鼎未滾，小鼎反而強強滾，太不識相了！甚至，還敢寫登山遊記，未免太自我膨脹了，應該由甲隊的來寫，才真正夠格啊！不過，甲隊的沒人來寫，只好退而求其次，讓我這個肉腳乙隊的，毛遂自薦，不請自來，厚臉皮來寫了。老頭子辛苦些沒關係，我在為全民運動作宣揚，更在幫咱登山協會宣傳呢。是好事一件，更是美事一樁。

說自己是老頭子，肯定被罵死了！怎說？參加協會登山活動的，大半是退休的老頭子，年齡都比我還大呢！糟糕！會雙重被罵，對不起啦，不是老頭子，而是老當益壯。十五、六年前，我開始參加協會登山行程，當時，有一位山友，高齡85，人們尊稱為「班長」，協會每趟行程都參加，健步如飛，不輸年青人。某日，眾山友情深，陪他爬玉山慶祝85歲生日。過了數年，他以高齡作古，哲人其萎，但精神永存，典範在夙昔，讓人讚歎。歲月如梭，十數年過去了，他留給我的，不僅是讚歎，更多的是懷念。他是我終生難忘的精神導師。

協會大半山友，以50、60歲為主，但以60、70歲為骨幹，70、80歲的比比皆是，80歲以上的不算少，為了鼓勵這些80歲長者，協會有優待規定，每次活動，別人是700元，他（她）們只要600元，優惠100元。跟這些登山前輩相比，我僅是小老弟，自稱老頭子，當然要被罵死，至少被譏笑：算什麽東西，老子都不老，你老什麽老！以醫師的立場，死亡看得多，生死兩茫茫，不思量，自難忘，可以應證「人生70古來稀」；但對咱山友來說，卻可應證「人生70才開始」。人生剛旭陽東昇，有如剛初生嬰兒，不是老當益壯，也不是老驥伏櫪，而是返老還童，走往康莊大道。

你是否懷疑？本文另一標題是台灣藍鵲，怎從頭至尾都沒提半句台灣藍鵲？我是否欺騙大眾，掛羊頭賣狗肉？你是否心裡幹譙不停？「搞啥東西？又不是什麽價值連城稀世珍寶，竟然搞神秘，無聊透頂啦！」稍安勿躁，俗話說：好酒沉甕底，好戲才要登場呢。先介紹一下新台幣，大家見錢眼開，才會振奮起精神，台灣非常重要且珍貴的，且是代表性的動物有哪些？你能排序嗎？

新台幣伍佰元紙鈔背面，是大壩尖山前3大4小的梅花鹿；新台幣仟元大鈔背面，是玉山前1公1母帝雉；新台幣貮仟元大鈔背面，是內湖大山前兩尾櫻花鉤吻鮭。以新台幣價值來看，排序第一的是櫻花鉤吻鮭，其次是帝雉和梅花鹿。仟元大鈔的帝雉，常被誤認為台灣藍鵲，因眾人較認得台灣藍鵲。如果，台灣哪天要印製伍仟元大鈔，我個人認為，背面那隻動物會是台灣藍鵲；若採用票選的方式，我猜，會是台灣藍鵲雀屏中選。

其實，台灣藍鵲才是本文唯一的標題，若非為了寫台灣藍鵲，我真的懶得再寫登山日誌了，因寫太多了，少說有20餘篇，僅放在「吳聰賢醫師部落格」好看罷了。我每天不間斷地，有如日月星辰，天行健，自強不息，日日夜夜，寫上二、三千字，甚至四、五千字，手酸了，也累了，不是腦汁絞盡，也不是老年癡呆，只是日復一日，月復一月，年復一年，每天都做同樣的事，少了激情，少了激勵，煩了，懶了，想停筆不寫了，就是衝著台灣藍鵲，我捨不得放筆。

提到老年癡呆，我還真的有。上樓，走進臥房，卡住了，遲疑很久，少說五、六秒鐘，甚至半分鐘，我搞不清楚為何進臥房？原來，早上從田裡回來，滿身大汗，全身濕透，我要進臥房拿內褲，準備洗澡啦。還有，每回開車送內人去彰化上音樂課，車開到金馬路和中山路口，習慣性地要轉往金馬路，都因內人驚呼，才驚覺地往左急轉。雖然前一秒鐘、兩秒鐘，自我提醒：要直行中山路，要直行中山路...。然而，下一秒鐘，要命的，仍然轉往金馬路。因金馬路是我每天上班必走的路。事後，我都要提心吊膽好久，是否被檢舉達人，拍照投訴違規。我曾急轉彎，輾過槽化線，被檢舉達人投訴，依據交通道路管理處罰條例，罰了900元，成了驚弓之鳥。

我放得下筆嗎？好像沒辦法，真的很難，怎說？大半的人，用吃喝玩樂來自娛，比如出國旅遊、聚會宴飲、唱歌跳舞、享受美食大餐，或是三缺一，甚至混跡股票與期貨等，這些嘛，我都不行！我要如何自娛？只有寫作了！因我天性節儉，吝嗇小氣，鐵公雞一毛不拔，而寫作正好不花錢，一毛錢也不用花。不僅如此，天馬行空，胡思亂想，自得其趣，腦內啡，又稱腦嗎啡，類似嗎啡的生物化學合成物，不知飆升了千萬倍。有科學證據，運動能讓腦內啡大量分泌，產生欣快感，避免憂慮和焦慮。但我發現，寫作也能產生欣快感，我相信，必然，也能延遲老年癡呆的進展。

台灣藍鵲（Urocissa caerulea），又稱台灣暗藍鵲、紅嘴山鵲、長尾山娘或長尾陣仔，為台灣特有種鳥類，主要分布在1500公尺以下森林裡。除繁殖季外，多成群行動；繁殖季在3-7月，每年生兩窩，每窩3至8顆蛋。國際鳥盟將台灣藍鵲列為無須保育的鳥類，但我們行政院農委會則列為保育類動物。應該聽誰的？當然聽農委會的，違反野生動物保育法相關規定，就是跟自己的荷包過不去。

台灣藍鵲特徵明顯，過目不忘，全身羽毛藍色，摻雜少許小白色斑塊，有如一顆活動的藍翡翠，晶瑩剔透，閃亮耀眼；頭部和脖子羽毛顏色，則較深藍；鳥喙顏色鮮紅，與藍色羽毛成對比，又長又尖；雙腳跟鳥喙一樣，都是鮮紅色。最為亮眼的，就是那長長的尾羽。台灣藍鵲體長60餘公分，僅尾巴就佔了一半以上，若去除尾巴，大小約等於烏鴉。這難怪，因兩者都屬於鴉科，台灣藍鵲是鴉科、藍鵲屬，而烏鴉是鴉科、鴉屬。烏鴉全身黑，沒有一處不黑，也沒有長尾毛，結果呢？被打入十八層地獄。烏鴉常常代表死亡、恐懼、厄運，甚至連它的叫聲，也被看做不祥之兆，以致有了烏合之眾、烏鴉嘴、天下烏鴉一般黑的說法。唉！差別待遇太明顯了。

依據野生動物保育法，野生動物分為兩大類：一、保育類：指瀕臨絕種、珍貴稀有及其他應予保育之野生動物。二、一般類：指保育類以外之野生動物。此野生動物保育法規定：保育類野生動物，不得騷擾、虐待、獵捕、宰殺、買賣、陳列、展示、持有、輸入、輸出或飼養繁殖。問你一個問題，保育類動物可以餵食嗎？餵食算是騷擾嗎？

野生動物可以餵食嗎？為了自然環境生態，原則上是拒絕的，分兩類來討論：一、一般類野生動物：無法可管，但在國家公園範圍內，依據國家公園法，遊客隨意棄置廚餘或餵食野生動物，處以3000元罰鍰。二、保育類野生動物：林務局表示，餵食視同騷擾行為，可先口頭勸導，若一再惡意違反，經蒐證後，主管機關將裁罰1年以下有期徒刑、拘役或併科6萬以上、30萬以下罰金。

前面提到，離開二子坪遊憩區，走二子坪步道時，去程走碎石子路，回程則走水泥路，大約0.7-0.8公里處，水泥路步道邊，有一座木蓋涼亭，怎一大堆人聚在一起？看熱鬧似地，低聲喧嘩著。基於好奇，我與內人靠過去，眼睛一亮，我不禁驚聲嘆道：「是台灣藍鵲！好漂亮的鳥，有好幾隻，趕快拍照錄影給小千比看！」小千比是咱們在美國的小孫子。

內人套穿著雨衣，雨衣從上、從外蓋住背包，手機怕淋濕，放在背包裡頭，害得我手忙腳亂，從後面掀起內人雨衣下擺，再從背包裡掏出手機。慌亂中，我很怕鳥兒飛走。我的手機放在我口袋裡，掏出很方便，因是零元手機，品質稍差，畫數不高，相片轉傳後，畫面顏色會失真，所以少用來拍照。好理家在，太棒了！鳥兒很識相，非常地配合，全沒有飛走。

其實，它們很膽大，完全不怕生，只差不像台灣獼猴，會伸手向人類要食物。如果藍鵲有手，應該也會伸手要東西。周邊圍了一大群人，少說二十餘人，男女老少都有，有用手指頭指指點點的小朋友，也有跳躍喧嘩走動的小朋友，大家都靠得很近，搶拍鏡頭，最近的距離僅有2米左右，但大膽的藍鵲，視若無睹，也視若無人，爭先恐後，互相搶著啄食。

我能一眼看出是台灣藍鵲，除了特徵明顯外，數年前，協會辦的宜蘭五峰旗瀑布登山行，在林間草地上，就看過台灣藍鵲，傲視群雄般闊步啄食，那長尾巴和一身藍，藍得有如天空，有如深海，更有如翡翠，烙印腦海裡，讓人過目不忘，一輩子也忘不了。

眼前的台灣藍鵲，停在石砌矮牆上，有三、四隻，加上停在樹梢的，應該有七、八隻，我猜，可能是同一窩的兄弟姐妹。它們為何聚在矮牆上？原來有遊客在餵食！餵食什麽？翠綠色的青皮葡萄。他把葡萄一顆顆排在矮牆上，成一直線，排了七、八顆，然後退到一旁，離矮牆僅一米多。

餵食的人不像咱協會的山友，應是一般遊客，有兩點理由，我認定不是咱山友。第一點理由，他的背包沒有紅布條。為了區別你我，也為了方便緊急聯絡，協會分發每位山友紅布條，印有協會幹部的聯絡手機，此紅布條統一繫在背包上，目標非常顯眼。第二點理由，彰化是巨峰葡萄產地，全台聞名，名聲還響亮到香港、新加坡、日本等，產地包括大村、溪湖、永靖等，彰化人愛彰化，吃的肯定是紫色葡萄，絕不會是青色葡萄。

藍鵲不卻生，人為財死，鳥為食亡，馬上從樹上飛下來啄食。葡萄較大顆，藍鵲喉嚨小，無法一口吞食，會噎到，只能啄碎後再吞食。有一隻藍鵲，超貪心，也超笨的，一顆都吞不了，竟然努力地想一次啄兩顆，試了好幾次，都失敗，圍觀的群眾忍不住笑了，還拼命幫它鼓掌加油呢！真糟糕，人類跟鳥一樣笨，不！可能還要笨些。倔強，固執，明知不可為還為。

有三、四隻藍鵲，不知是膽子小，還是害羞，在枝椏上跳躍遲疑著，心動，但又不敢動，躊躇甚久，然後，出其不意，瞬間飛下來，啄了一顆葡萄，又飛也似地飛上樹梢。我很替它們擔心，無法一次吞食，如何能在圓滾滾的樹幹上啄食？豈非葡萄要掉到林間地上？煮熟的鴨子不是平白飛了？

突然間，我看到一隻藍鵲，特別大隻，可能是這窩藍鵲的大哥，它掃描一眼，很穩重地飛下矮牆，啄了一顆葡萄，霎那間，又飛回樹梢上。看來，它不是膽小，也不是害羞，而是謹慎聰明，它知道人鳥殊途，保持距離，以策安全，這是居安思危的正確生活態度，應值得鼓勵和欽佩。

人類的劣根性，表面慈祥，滿懷菩薩心，背地裡則喜歡欺侮弱小動物，雖說民胞物與，但少了博愛和兼愛。樹椏間，不僅有藍鵲，還有二、三隻松鼠，讓我看了心酸，怎麼說？人類的愛沒有兼顧到松鼠。松鼠比起藍鵲來，膽小好幾百倍，只在枝椏間跳躍，乾瞪眼，想吃葡萄，流口水，卻不敢跳下來，只能眼巴巴地看著藍鵲大快朵頤。

有一隻松鼠，餓慌了，顧不得一切，越過兩棵大樹，沿著樹幹，小心翼翼地溜了下來，僅在草叢間探頭探腦，考慮著是否爬上矮牆。然而，躊躇間，沒兩三下，葡萄已被七、八隻藍鵲搶光了。這隻慢半拍的松鼠，怎麼了？當然是嚎啕大哭：「媽媽！嗚嗚...！藍鵲欺侮人，藍鵲太可惡了，把人家的葡萄都吃光光了，嗚嗚...！」至於樹上其他松鼠，也是欲哭無淚。

這隻大失所望的松鼠，不僅抱怨藍鵲，肯定也抱怨人類：「人類好可惡！人類好偏心！只對藍鵲好，對我們松鼠有偏見，我們雖然是鼠類，但我們的尾巴多長多漂亮，多蓬鬆多可愛，保證人見人愛，怎能把我們當過街老鼠看待？天大不公平！」還好，現場沒有老鼠，如果老鼠聽到了，也會大聲抗議和幹譙：「王八蛋！過街老鼠又怎樣！再講我們的壞話，我們就丟出鼠疫，把你們搞得天翻地覆！雞飛狗跳！看誰比較厲害！」

我為何心疼松鼠？兩點原因。第一點原因，同情弱者受排擠。藍鵲膽子大，依侍自己是保育類動物，沒人敢對它動手；松鼠膽子小，因膽小如鼠，天性使然，改變不了，俗話說「敢的拿去吃」，以致藍鵲吃到撐，松鼠卻乾瞪眼，流口水。第二點原因，同情弱者受委屈。你可知道？涼亭內，特別豎了一塊顯目的看板，「禁止餵食野生動物」，看板上劃的圖片，不是藍鵲，竟然是松鼠！可憐啊！天大的冤枉！俗話說的「黑狗偷吃，白狗受罪」，藍鵲是黑狗，松鼠是白狗。有天理嗎？松鼠恨不得一頭撞牆去。

我應該替藍鵲慶幸？還是為松鼠一掬同情淚？唉！人生嘛，公平正義為何物？無奈，悲淒，又奈何？人家藍鵲不僅是保育類動物，還長得真漂亮，窈窕淑女，婀娜多姿，傾國傾城，有模有樣的，有如孔雀開屏，眾人矚目；又如鄰家有女初長成，溫柔婉約；又像宮廷公主貴婦，美艷動人，松鼠算哪根蔥？又算哪根蒜？怎能相比擬？不要人人喊打就阿彌陀佛了。

不過，始作俑者，罪魁禍首，是藍鵲嗎？是松鼠嗎？都不是，而是人類！怎說？人類吃飽喝足撐著，閒閒美黛子，幹嘛跑去餵食野生動物？野生動物惹了你？咬了你？上輩子打翻你家骨灰罈？人類自認萬物之靈，自認高高在上，表現施捨，表現憐憫，誰稀罕？沒腦筋，無知啦！野生動物生活習性改變，將影響自然環境生態，你知道嗎？

恨不得，陽明山國家公園稽查員即刻現身，抓住這位餵食的遊客，依據國家公園法，裁罰3000元。同時錄影存證，移送林務局，罰他個6萬元。不！6萬元太便宜他，應該5倍高標準，裁罰30萬元，看他是否屁滾尿流！驚嚇休克！終生不敢再餵野生動物。至於圍觀的民眾，包括我與內人，即使不是元兇，至少是幫兇，照樣要訓誡一番，加上額外處分，必須上自然環境生態課程兩小時，以儆效尤！你說是不是？（109年10月20日完稿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