把酒言歡能幾回：（九十四）同性婚姻向前行

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把酒言歡能幾回：（九十四）同性婚姻向前行

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作者：吳聰賢醫師

唐劉禹錫：「天地英雄氣，千秋尚凜然。勢分三足鼎，業復五銖錢。得相能開國，生兒不象賢。淒涼蜀故妓，來舞魏宮前。」

民國108年底，我公職退休後兩年，阿國打來電話，說要與阿和辦理結婚登記，邀請我擔任兩人的證婚人。阿和與阿國，同居多年，是一對男同志情侶，也都是同志愛滋病患，接受衛生局疾管科列管，這層業務關係，公職期間，我與兩人都認識。我有接受邀請嗎？我接受了，不是已非公職人員身份，我才敢接受邀請，而是同性婚姻不違法，我並沒有知法犯法，陽奉陰違，違紀亂法。同性婚姻法已通過，正式頒布實施，接受結婚登記的戶政事務所，俱是公職人員，拿國家俸祿的公僕，更不敢違抗，拒絕同志辦理結婚登記。

經過同意和反對雙方，公投拼搏廝殺後，民國108年5月24日，同志婚姻幾經波折後，終於上路了，同志們大獲全勝，是值得紀念的日子，千秋萬世永留傳，彩虹旗幟全國飄，法律名稱是「司法院釋字第748號解釋施行法」，簡稱「748施行法」，其實，根本就是如假包換的「同性婚姻法」。同志婚姻受到法律的認定，也受到法律的保障，你個人立場是同意或反對，全不關你屁事；太陽下山，明早依舊爬上來，花兒謝了，明年還是一樣的開，不管你看好或看衰，你吃飽沒事幹，閒閒沒代誌，還管人家鳥事？我就是閒閒沒代誌，吃飽換枵，沒事找事做，接受他們的邀請，擔任了同志婚姻的證婚人。

說到同性婚姻法，你會不會異想天開？對一個雙性戀者來說，他可以同時擁有異性戀婚姻和同性戀婚姻嗎？欲享齊人之福，左擁右抱，日夜歌舞昇平，別做夢了！若可以這樣，那99%的人，都會主張自己是雙性戀者，其餘1%的人，不是低智商，就是弱智者。台灣主張一夫一妻制，不管異性戀、同性戀或雙性戀，大家機會都一樣，同一時間裡，只能擁有一個婚姻，除非搞離婚後，再重新結婚。民國110年，內政部統計，台灣有11萬4606對結婚，卻也有4萬7887對離婚，等於每10對結婚，就有4.18對離婚，很嚇人喔！沒想到離婚率挺高的！過幾年後，希望有統計數據，能探究異性戀離婚率高於同性戀，還是同性戀離婚率高於異性戀？這會是有趣，且眾人關心的話題呢。或許，你也跟我一樣好奇，每年有多少對同性結婚？糟糕！多管閒事了，豈關你我屁事？或你我鳥事？

我好奇心重，能擔任同性婚姻的證婚人，是此生難得的機會，這輩子不會再有第二次機會了，能增長見聞，也是寫作的好題材，我當然一口答應。他們沒有申請假日結婚登記，而是挑平常上班日，退休後，我重回臨床，上班日不是要上班嗎？沒錯！連週六也要上班呢！公家機關是週休二日，服務病患最重要，私人診所哪來週休二日？不過，我門診時間大抵不在上午，除非調班或加班，時間不衝突，我何樂而不為？必然接受邀請了。為了討吉利，結婚登記難免看時辰的，避免誤了兩人的良辰吉日，當天上午8點不到，我就匆匆出門了，從烏日開車趕往彰化。其實，從烏日到彰化，不過半個小時左右，我的時間是很充裕的。如我預料的，8點半就到了彰化縣政府第二辦公大樓，我將車子停在辦公大樓前收費停車場，彰化戶政事務所就在辦公大樓一樓，兩人尚未到，我就在一樓大廳等他們。

自從兩人，陸續被通報為愛滋病毒感染者後，我跟他們已有3、5年沒見面了，也幾乎沒有在通電話。阿和因肛門菜花，被彰基通報的，阿國則是疫調後，所發現的接觸者，經我們抽血初步篩檢，再經中區管制中心確診後，用我的名義通報的患者。傳染病通報必得醫師資格，我具醫師身份，故用我名義通報，全國各縣市衛生局疾管科，我是唯一「一兼二顧，摸蛤兼洗褲」的科長醫師。當他們出現在我眼前時，我認得他們，他們也認得我，兩人面貌，大致上沒變，但體型則變化較大，不過，我仍很快認出他們來。阿和是妹妹，是瘦小的男生，但比昔日豐腴多了，至少長胖5、6公斤；至於阿國，阿國是哥哥，則是魁梧大漢，比往日的痴肥，整個人消瘦了一圈，至少甩掉10公斤的肥肉！我有些擔心，難道阿國發病了？從愛滋病毒感染者，進一步演變成愛滋病？但從氣色看來，精氣神充足，是壯碩，不是憔悴，我的顧慮應該是多餘的吧？

兩人結婚的大好日子，說不定，花錢找人看的良辰吉日，我不好意思說不吉利的話，觸人家楣頭，罪大惡極，但忍不住關心，我放低聲音，若無其事地問：「好久不見了，近來可好？精氣神和身體都很健康的，沒有在喝雞尾酒吧？」喝雞尾酒是愛滋病患間的暗語，有喝雞尾酒，代表已從愛滋病毒感染者，演變成愛滋病患，正接受雞尾酒療法，如同「H」是同志和毒癮個案間的暗語，「H」代表已感染了愛滋病毒。原則上，公開場合，不要去談論喝雞尾酒或H，免得被告洩漏個人隱私。好理家在，兩人的答覆是肯定的，沒問題，沒病沒痛的，身體挺健康的，沒有在喝雞尾酒。

我覺得奇怪，兩人住在大村鄉山腳路上，要辦理結婚登記，最近的戶政事務所，不是彰化戶政事務所花壇辦公室，就是員林戶政事務所，幹嘛千里迢迢，專程跑來彰化登記？難道隱私考量，怕鄰里間洩漏同志身份？據他們說，兩人為了就醫方便，也為了追蹤方便，他們特地從大村鄉搬來了彰化市。阿和有肛門瘻管毛病，不時復發，常掛彰基大腸直腸肛門外科門診；兩人都是愛滋病毒感染者，每3-6個月，須前往彰基感染科門診，抽血追蹤CD4淋巴球，故搬來彰化市大埔路上，某偏僻巷弄公寓，租屋而居，離彰基很近，離衛生局也很近。疾管科的防疫人員，公職身份，誠懇又親切，真心的關懷他們，彼此成了好朋友，他們三不五時，閒暇時，也會去衛生局樓下，彩虹奇蹟健康諮詢中心走動。

阿和仍是全職家庭主婦，他整個心思放在阿國身上，全心全意，把哥哥愛到心坎裡，寸步不離，守著家，守著門，沒有出門上班，也不出門外出，鎮日關在家裡，除非阿國休假日，兩人才會同時外出。但他說，已開始學習烹飪，且洗手作羹湯，每天至少會煮個一餐或兩餐，不再讓阿國三餐外帶回來。誰來買菜？仍是阿國買回來，大埔路上有傳統市場、黃昏市場，也有多家超商，此地是黃金地段，幾乎四大超商都有，青菜和魚肉，一應俱全，買菜挺方便的。近幾年來，大埔路已成彰化熱鬧新興社區，也是炙手可熱的美食大街，平常日，人潮洶湧，若是假日，更是人聲鼎沸。衛生局後門出來，就是大埔路，衛生局200個同仁，中午吃飯時間，幾乎有一半的人，不願訂外送便當吃，寧願跑來大埔路，一邊走出辦公室，透透風和喘口氣；另一邊進各家小餐館，找各式美食吃。

至於阿國的工作呢？他辭掉大村鄉的超商工作，換來彰化市就業，仍在大埔路上某超商上班，但怕太勞累，日夜顛倒，體力耗損大，愛滋病爆發，與店長溝通，說家裡唯一的弟弟，身體不好，自小罹患癲癇，偶而會發作，晚上須人照顧，希望能上白班，當然絕口不提愛滋病，店長同情他，答應他所求，同意他上白班，僅偶而人手不足，才讓他填補夜班。他敢說弟弟罹患愛滋病嗎？或說自己也罹患愛滋病嗎？怎可能？打死也不敢！除非醫護、防疫等專業人員，一般民眾聽到愛滋病，嚇都嚇死了，嚇到手腳發麻，拔腿狂奔了，誰敢聘請他？保證沒得就業！無知製造恐慌，愛滋病不像新冠肺炎，也不像肺結核，不會飛沫傳染，也不會空氣傳染，有何可怕？每年3月24日，是世界結核病日，疾管署的Line官網，近日張貼訊息，還為此大肆衛教宣導呢。衛教有用嗎？除非自己的親人罹病了，或自己罹病了，才會去了解這個病，也同情這個病，無知、恐慌、排斥才會消散。

進入超商工作，難道不用體檢嗎？除非是零工或散工，否則進入任何公司行號等職場，包括各家超商，都必得健康檢查，除了一般的生化檢查，如血糖、血脂肪（包括膽固醇、三酸甘油脂、低密度脂蛋白膽固醇、高密度脂蛋白膽固醇）、肝功能、腎功能外，最重要的是胸部X光，以排除具有傳染性的肺結核。想就業嗎？就得自掏腰包，花上700到1000元作勞工體檢。有些公司行號很體貼，只要求胸部X光檢查，其他勞什子的生化檢查全免了，只花300到600元即可，不須荷包大失血，且不須等四天拿報告。但有些公司行號很機車，要求嚴格，甚至要求驗安非他命、K他命等毒品，費用必然上拉到1400至2000元。我的門診，這類勞工體檢還不少，每個診次，總要看幾張胸部X光片。我發現脊椎側彎的患者不少，10個約有1個，脊椎側彎不是大毛病，也怕影響患者就業，我寫的報告必然是「正常」。

若要從事餐飲業工作，則須接受餐飲業者健康檢查，或稱廚工健康檢查，須花上1000元左右，檢查項目不同，免去生化檢查，除了胸部X光檢查外，還要檢查A型肝炎和傷寒，此兩種疾病屬糞口傳染，容易因上廁所後，洗手不徹底，污染了飲食，造成疾病散播。此類廚工健康檢查是官方要求，每年一次，不能不作，衛生局食品衛生科和衛生稽查科，每年定時和不定時抽查，查到須補作，否則裁罰。我任公職期間，一方面是自己的業務，一方面也配合食品衛生科，我會鼓勵餐飲從業人員，直接打兩劑A型肝炎疫苗，兩劑相隔6-12個月，就可以免除每年A型肝炎檢查，省掉花費，長年累積下來，肯定是伐算的。我的門診，所有勞工體檢中，餐飲業者約佔了一半。

一般的公司行號或超商等職場，都不會要求檢查愛滋病毒，否則愛滋病毒感染者，保證要陷入絕境，找不到工作啦！假如，任何各類職場，對愛滋病患不友善，歧視、欺凌、排擠和霸凌，例如要求員工加驗愛滋病毒，員工是可以拒絕的，甚至告往縣市政府勞工處或中央政府勞動部，因「人類免疫缺乏病毒傳染防治及感染者權益保障條例」，有明文規定，為了保障患者就業權利，老闆不可以任意發號施令，要求員工檢驗愛滋病毒。即使，真的驗出愛滋病毒來，老闆也不能輕易辭退員工，必得走上法律途徑，進行雙方攻防戰，法律白紙黑字，是保護員工的，法官必然偏袒，老闆得不償失，必然輸掉官司，僅是自找麻煩而已。

結婚登記的大好日子，兩人很鄭重其事，很刻意地打扮自己，阿和是妹妹，但不是一般想像的採女性裝扮，他沒有穿新娘禮服，也沒有披白紗，而是穿全身上下，上衣和褲子俱白的西裝，而阿國則是穿，上下俱黑的西裝，黑白搭配，顯得滿相襯，給人很速配的感覺。唯一不同的，阿國黑西裝，戴黑色領帶；阿和白西裝，不是戴白領帶，而是給人喜氣的紅領帶。這兩套西裝，應該是從禮服店租來的，因剪裁、樣式和材質，都很高檔，金光閃閃，閃爍熠熠，價值應不菲，以阿國的收入，根本買不起。其實，終其一生，才穿一次的禮服，何必花大錢買？多浪費！除非還想結婚第二次、第三次...。我特別注意阿和左手無名指，戴了一只金戒指，想太多了，當然不是珍珠戒指、翡翠戒指，更不是鑽戒，僅是很普通的金戒指，兩人就此情定終生了。

我和他們兩人，在縣府第二辦公大樓，偌大的一樓廳堂聊天，等候其他人到達，我不知道雙方家長或親人是否會來，但至少第二位證婚人必然要到吧。等到後來，接近上午9點，只來了一個人，也就是擔任證婚的那位，再也沒有其他人了。另一位證婚人，經他們低聲介紹，彼此互有默契，也是同志愛滋病患，同圈子內的人，他本人最近也要結婚，故也先來觀摩學習，了解流程，感受氛圍，免得臨場慌亂。這位證婚人，我不認識，但他卻認得我，「很榮幸跟吳科長初次見面，吳科長的名聲如雷貫耳，感謝你對我們這一群人的照顧，自從你退休後，你們疾管科某防疫人員，也時常打電話來關心，真謝謝你們，有你們真好。」這位防疫人員，有如拼命三郎，盡忠職守，對業務全心全力投入，同志情侶間半夜爭吵，也要找他去當和事佬，足感心，非常令人感動！我當科長的，還真怕他出意外呢！

我那27位防疫同仁，不分男女，不分資深或年少，豈只外人讚美和認同，我當科長時，對這些防疫同仁，也是讚譽有加的，他們奉公守法，戮力從公，披星戴月，赴湯蹈火，協助我完成各項業務，尤其愛滋病的防治和愛滋病個案的管理，眾人有目共睹，是我科長期間的左膀右臂，沒有他們，我寸步難行，我內心感受良多，卻無法讚譽有佳，因考績法規定，只有75%的公務人員，能拿到甲等考績，所以，每年打考績時，仍有不少防疫同仁，被我打了乙等考績，他們必然恨死科長了，我內心的感受，豈只是遺珠之憾而已矣！我恨不得把自己的甲等考績送他們。我們都是基層公務員，領國家薪水，接受俸祿，盡忠職守是應該的，戮力從公也是應該的，替百姓辦事，更是應該的。

等不到雙方家長或親人，這是可以理解的。兩人窩在山腳路同居時，是瞞著雙方家長的，如今辦理結婚登記，必然也瞞著雙方家長的，否則，必引來爭執、吵架和鬧場！尤其是雙方阿爸，都是偏鄉莊稼漢，聽都沒聽過，哪會接受這種荒唐事？「幹你娘不肖子！天地倒反！結三小婚！娶什麽某！堂堂男子漢，竟然找男人結婚，這像什麽話，丟臉丟到家了，把八代祖宗的臉也丟光了！」鄉下人粗曠，生氣起來，必然拿起扁擔就打，兩個大男人，保證被打得屁滾尿流，肋骨斷好幾根！說不定，戶政事務所的登記櫃檯也被砸，戶政人員也遭魚池之殃，被打得皮青臉腫，通知警方快打部隊，火速趕來維持秩序呢。

說來遺憾，自己的終生大事，竟然瞞著父母和家人，在親情上，還真的是「孽子」、「不肖子」呢！在感情上，沒能獲得父母祝福，這種婚姻有多遺憾，有多孤單！但又能如何？其實，也不算終生大事，一輩子不只一次結婚，可能兩次、三次，甚至四次、五次呢！至於偷吃的，作夥或鬥陣的，更不知凡幾呢！依照同性婚姻法，滿18歲的成年人，翅膀乾了，也硬了，可以獨立自主地，前往戶政事務所辦理結婚登記，如同民法的婚姻規定一樣，完全不須父母同意。18歲，真的成人了，不知天高地厚的成人了，不單可以自己作主結婚，也可以擁有投票權了！選前，是總統的老闆；選後，則是總統的棋子，甚至棄子嗎？說來奇怪，18歲台灣人還不會賺錢，要向父母伸手要錢的，算哪門子獨立自主？害羞啦！

民國111年3月25日，立法院三讀通過，18歲公民權修憲案正式過關，明定年滿18歲中華民國國民，依法有選舉權、罷免權、創制權、複決權、參加公投及被選舉權，全案公告半年後，將由公民複決。原先憲法規定，滿20歲才有選舉權，滿23歲才有被選舉權，如今，分別調降了2歲和3歲。不過，雖說三讀通過，仍有但書，須全案公告半年後，由公民複決，複決通過才算定案。要複決通過，有效同意票須超過選舉人總額的半數，約965萬票才算通過，門檻似乎不低喔！會是草螟弄雞公嗎？會是立法院諸公、諸老，一起來戲弄年輕人嗎？但換過來說，年輕人都無法養活自己，須靠父靠母了，取得公民權有何意義？不是嗎？總之，甭須煩惱，管它去紛爭，保持平常心，天要下雨，娘要嫁人，氫彈要爆炸，行星要撞地球，又能奈何！

辦理結婚登記，流程很快，也很順暢，不用10分鐘就完成。我們拜託戶政事務所職員，在戶政事務所門口，幫我們4人拍結婚照，新郎和新娘站中間，我代表男方家屬，站在阿國身邊，另一位證婚人代表女方家屬，站在阿和身邊。喀嚓一聲，人生婚姻路上，就此永結同心，拍板定案了。不過，我也耽著心，說不出口的耽心，希望他們白頭偕老，不要幾年後，打電話給我，說他們兩人要離婚了，也請我當離婚證人。天啊！我保證會拒絕。禮成了，我預備要離開時，我塞了一個紅包給阿國，祝福他們：「百年好合，永浴愛河。」也低聲半開玩笑地說：「洞房花燭夜，性愛要節制，要聽老人言，可不要傷了身體喔！」

其實，前面是真心話，是誠心誠意祝福的話；後面是廢話，說了等於白說的廢話！這對年輕人，30郎當歲，年輕氣盛，血氣方剛，早些年，我與防疫同仁拜訪他們時，他們坦言，阿國性慾挺強的，每天需索無度，上班前來一炮，下班後也要打一炮，若遇到放假日，兩人幾乎關在公寓內，寧願三餐吃泡麵，整天打炮，一天大戰7、8回合，甚至10幾回合，戰到氣喘，戰到虛脫，甚至戰到昏迷。阿和把阿國當成良人、心上人，愛到心坎裡，不忍拒絕，大抵全力配合阿國，以致他的肛門，被阿國肏到爆開和爆爛，肛門龜裂和肛門瘻管，不時發作，反復發作，三不五時掛彰基急診或門診，找大腸直腸肛門外科醫師診療，也接受多次手術治療。肛門瘻管復發率高，何況他們是同志肛交，反復受傷，反復發作，常須多次進開刀房動刀。

依照愛滋病防治準則，兩人都是愛滋病患，我須要求兩人肛交要戴套嗎？沒有！這更加是廢話！說了等於白說，且來不及了！若兩人交互感染對方的愛滋病毒，這幾年來，早就發生了，現在提醒也緩不濟急，等同馬後炮。我要他們節制性慾，就是怕兩人放縱情色，搞垮身體，造成免疫力低落，提早誘發愛滋病爆發，變得每天須接受雞尾酒療法。古人說「一滴精，一滴血」，也有說「一滴精，十滴血」，精液等同血液，甚且重於血液，故有「精血」之說，阿國是1號，每回肛交，必射精，阿國是0號，每回高潮，照樣會射精，他們如此浮濫，該怎麼辦？其實，頻繁性交，以及過度手淫、不時夢遺，真的會搞垮身體嗎？錯！這僅是老掉牙的傳說和謊言罷了，完全沒有學理根據。不過，精力耗損，疲勞過度，睡眠不足，是可能造成免疫力下降的。

阿國與阿和，以及那位初次謀面，來擔任證婚人的同志愛滋病患，很客氣地，畢恭畢敬地，送我到對面的停車場，阿國還一直邀請我：「吳科長，今天中午12點，在石井屋日本料理彰化店，辦了一桌喜宴，薄酒小菜，不成敬意，你就留下來喝一杯喜酒再走吧！」石井屋日本料理，位於彰化市中興路上，緊鄰縣府第二辦公大樓，菜色精緻美味，有口皆碑，彰化人口中的日本料理美食。當中央長官蒞臨彰化縣衛生局，或同事間迎新送舊，也因緊鄰衛生局，從衛生局後門，抄小路走路過來，僅約3、5分鐘，我們常在此辦餐敘。另外，我擔任10幾年秀傳醫院人體試驗委員會委員，每年年終感恩餐會，也大多選在石井屋，所以，我不時有機會，在此享受美食。

阿國的邀請，我客氣地婉拒了，不是不給面子，不是故意拉抬自己身份，而是有兩點原因，我不得不離去。第一點原因，我習慣每天早上，去自家田裡工作1-2小時，尤其公職退休後，時間更充裕，可以活動筋骨，主要是拿鋤頭或鐮刀除草，這是經年累月的習慣，積習難改，一天沒田裡工作，就覺得渾身不對勁，沒精神，沒體力，好像骨骼關節要散掉般的不舒暢，有如罹患了衰弱症；而且，明顯地，情緒會低落，憂鬱的感覺，會往腦袋侵襲而來。兩人結婚登記很快，沒幾分鐘就辦完手續，取得結婚證明書，我直接開車回家，還有足夠的時間，可去田裡工作呢。

第二點原因，每天中午時刻，我必得上床睡覺1個小時，才有體力面對下午的門診。看門診不辛苦，我是小醫師，病患不是很多，也沒有壓力，所有鄉下小診所，面對的病患，多是固定那些小毛病，例如：感冒、腸胃炎、膀胱炎、尿路結石、痛風、關節炎、筋膜拉傷等，以及一些慢性新陳代謝疾病，如高血壓、糖尿病、高血脂症、心血管疾病等，絕不會遇上疑難雜症的病患，若是遇上危急病患，馬上轉去彰基急診，就可心安理得，對得起自己良心，且高枕無憂了。雖如此說，但老大不小了，不是年輕小夥子，年紀關係，體力大不如前，怕體力不濟，疏忽了病患，良心不安，所以，吃完午餐，我中午12點以前，必定要上床睡午覺，轉好鬧鐘，下午1點3分，手機會響，小寐也好，養精蓄銳也行，總要躺上1小時，再出門上班，用心努力看診去，病患可是衣食父母呢。

若遇上調班或加班，早上須得看上午門診時，上午門診8點半開始，但須提前半小時到，以致前一晚，我必得提早2個小時上床，絕不敢拖過晚上10點才睡覺，以備隔天上門診的體力。說真的，年紀老大不小了，體力退化很多，年輕時，擔任住院醫師時代，一個晚上、兩個晚上，持續值班，或連續上刀，沒上床睡覺，也不覺得怎樣，如今，完全不行了，只能感嘆歲月不再了！要向親朋好友說聲抱歉了，除了看診以外，一些額外的活動，只會讓我體力難以為繼，陷入困境，分崩離析。

你可知道？學校老師，尤其是國中老師和高中老師，上台講課並不輕鬆，眾目睽睽之下，不能誤人子弟，也無法忽悠學子，學生眼睛是雪亮的，以致老師每上一堂課，必得事先「備課」1、2小時，甚至2小時以上，把要講的課程，重新溫習和練習一遍，以免出差錯。我是醫師，雖不至於要「備課」，但看診前，總要午睡「備體力」吧！人命關天，看錯病，開錯藥，草菅人命，必然出人命的！曾聽說，有70、80歲老前輩，看診看到打瞌睡，甚至鍵錯疾病電腦代碼，也鍵錯藥品電腦代碼，還得麻煩藥師糾正呢！內科病名，卻開出婦產科用藥；要開香港腳藥膏，卻開成陰道塞劑；要開退燒藥，卻開成止瀉藥，豈不奇怪？好理家在，還好有藥師在後面把關，才不致於出問題。遇上這種情形，醫師還要憤懣醫藥分業嗎？

中部許多大醫院，有不少名醫，尤其是腫瘤科醫師，因癌症病患真的太多了，多到爆，多到斃，多到談虎色變，滿街都是，不勝枚舉，台灣十大死因永遠排名第一，苟延殘喘的，搏命抗癌十幾年的，仍活著或痊癒的，全都不算，幾乎每4個人死亡，就1個人死於癌症，以致整個候診大廳全是癌症病患，甚至溢出到醫院外面來，單一個診次，就掛滿100名、130名病患，甚至150名，結果怎樣？醫師辛苦了，捨命陪君子，從早上8點半，開始看診，看到下午2、3點，還無法結束呢！醫師沒得休息，沒得午覺，連中餐，也僅麵包或包子囫圇吞，勉強果腹了。能成為名醫，必然累積數十年的臨床經驗，非一蹴可及，也非一步登天，絕不會是年輕小醫師，肯定是上了年紀的老醫師，我很懷疑，他們為何有如此充沛的體力？他們是如何「備體力」的？更匪夷所思的，有一名癌症病患說，他掛中部某醫學中心血液腫瘤科門診，每診次都160幾名病患，醫師從早上8點半，看到晚上6、7點，才能勉強看完所有病人！夭壽喔！天賦異稟，醫師可以跑馬拉松了！如果癌症是傳染病，會傳染給人，他們不知被感染幾千萬次了！感恩又感謝！他們真的是犧牲自己，將生命奉獻給癌症病患，他們應該贏得「醫療奉獻獎」！我不禁要問，他們是如何「備體力」的？

岔一下話題，我前面提到，我是鄉下小醫師，固定看一些小毛病，例如小不拉機的腸胃炎，說到腸胃炎，我必然想到諾羅病毒感染，因近日，3月上旬以降，我的門診，出現不少諾羅病毒引發的，非細菌性急性腸胃炎，主要症狀是腹痛、嘔吐和水瀉，社區明顯有在流行呢。諾羅病毒感染症，主要靠糞口傳染，又稱「冬季霍亂」，傳染力極強，據專家說，只要10隻病毒，就會造成感染，以致很容易爆發群聚，如幼兒園、國小、教養院、軍隊、長照中心等密集機構，以家庭來說，常出現「一人罹病，全家遭殃」的情形。兩天前，有病患說，最先是5歲唸幼兒園的哥哥腹瀉，再來是1歲6個月的妹妹跟著腹瀉，緊接者夫婦兩人也發病了。因是病毒感染，跟一般吃壞肚子的腸胃炎，有些不一樣，約一半會有感染的症狀，如發燒、頭痛、全身酸痛等，且水瀉厲害，一天持續拉上7、8次，甚至10幾次，屁股離不開，整天都要黏在馬桶上了。發燒較輕微，耳溫大抵在37.4至38度之間，極少超過38度。

時序已到3月底，諾羅病毒流行近月，腸胃炎病患仍不少，沒有停歇跡象，每個診次，總有5、6位，甚至7、8位腸胃炎病人。治療上很簡單，也很單純，沒有特效藥，抗生素無效，也沒有所謂的抗病毒藥劑，僅須症狀治療即可。它屬自限性疾病，健康成人不服藥，拖過兩天，也會自然痊癒。在門診，我會給予這些病患兩點衛教：第一點衛教，因是糞口傳染，每次上完廁所，務必用肥皂洗淨雙手，免得雙手污染了飲食，造成病毒擴散，尤其是準備三餐的主婦們。第二點衛教，諾羅病毒不單糞口傳染，也會經由嘔吐物，引發飛沫傳染，故每次嘔吐，要吐在塑膠袋內，然後綁緊密封丟棄，免得飛沫噴濺和飛散，造成其他家人，經由呼吸道引爆感染。我公職期間，縣內人口密集機構，諾羅病毒群聚感染案例，也是我疾管科重點業務之一，幾乎每2、3年，總要大流行一次，花上不少防疫人力和物力。

你或許懷疑我的說詞，「會參加同志愛滋喜宴的，不是同志，也必然是愛滋病患，甚且也是同志愛滋的，你洋洋灑灑地，口沫橫飛地，解釋了兩點理由回絕：一者，趕回去田裡工作，舒暢筋骨；二者，中午睡午覺，以備下午門診體力，全都是遁詞吧？真正的理由是，擔心同桌吃飯被感染愛滋病吧！另外，田裡工作豈非耗體力？跟備體力豈不成了逆向而行？」傷腦筋！我上回的衛教宣導打水漂！其實，也不能怪你，衛教宣導就是這樣，言者諄諄，聽者藐藐，有如馬耳東風呢。請記得！與愛滋病患同桌吃飯，即使不公筷母匙，也不會傳染愛滋病，因口水不會傳染愛滋病。曾有醫學中心大咖感染科主任，來衛生局演講，就明確表明：「跟愛滋病患接吻，也不會感染愛滋病，除非接吻得很激烈，很兇狠，所謂的法國式接吻，吻得嘴唇、舌頭、口腔黏膜紅腫、破皮又流血的，才可能感染愛滋病。」愛滋病毒隱藏在血液中，口水幾乎檢測不出，所以，有亂七八糟危險性行為者，請不要到捐血中心捐血，怕空窗期沒檢測到，害受血者感染愛滋病。我要補充說明的，當田裡工作成了例行性習慣，再也不是耗體力的工作了。（111年4月1日完稿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