走過公衛二十年歲月（小說、雜文、散文集） 六十五、精神病患也時髦

走過公衛二十年歲月（小說、雜文、散文集）

六十五、精神病患也時髦

作者：吳聰賢醫師

104年9月26日，週六，晚上8:20，我騎機車，等紅綠燈，停在台中市烏日區，學田路和中山路口。

我為何假日晚間，仍逗留在外？9/24-9/25，連著兩天，衛生福利部疾病管制署，在台南市安平區，緊鄰運河，慶平路上的維悅大酒店，召開「104年結核病防治檢討會」。我奉長官指示，以科長層級，率領另四位同仁出席會議。

因公事荒廢兩天，進衛生局處理公務；加上南部登革熱嚴峻，彰化疫情跟著吃緊，僅9/26這天，醫院連通報三例登革熱，除輪值防疫人員外，還動員第二線和第三線的防疫人員，任科長的我，豈好意思不上前線鼓舞士氣？所以，下午5時進衛生局坐鎮，陪同仁到晚上8時才下班走人。

當有登革熱病例通報，防疫人員須即刻前往疫調、衛生教育，和辦理孳生源清除；如果登革熱NS1快篩陽性，還加分發登革熱噴要通知單，告知以指標病例為中心，半徑50公尺範圍內的家戶，隔天將進行噴藥作業。防疫人員連著兩天，可忙著。

此時，從對街，學田路上，沿斑馬線，走來一位25歲上下年輕人，身材壯碩的男人，身高180公分，體重應破110公斤，目標顯著。

他會引起我注意，除壯碩身材外，另外，他右手拿著手機，邊走路，邊大聲吼著，生氣地怒罵。應該與人電話中起衝突。

我提高警覺，防備著，戒備著。此人應非善類，不是黑道，就是流氓，為免遭魚池之殃，我全神灌注，神經緊繃，抱著隨時閃人落跑的準備。

等這位仁兄，越走越近，我終於看清此人，非黑道，非流氓，而是精神病患，舊稱精神分裂症（Schizophrenia)，今名思覺失調症患者。

離2、3步遠，他從我面前走過，他高聲罵著：「…王八蛋！找警察？沒有用！找法官？誰怕誰！王八蛋！我要找人，我要上法院...。」講話內容怪誕，不合邏輯，似乎自言自語。

讓我確定診斷的，是他的右手，翹著食指和拇指，舉著，緊貼右臉頰，遠遠看，好像拿手機講電話，其實，他右手是空的。

精神分裂症，也趕流行，跑時髦，不管有沒有手機，卻作勢拿手機講電話，變成症狀之一。精神分裂症，因幻視、幻聽，會自言自語、傻笑、謾罵外，還會有怪異動作，如走三步退兩步，雙手合十拜拜，跪地磕頭膜拜等。台灣民間宗教，合十拜拜、磕頭膜拜，是幼年養成的習慣。

時代進步，精神病患也進步，合十拜拜、磕頭膜拜落伍了，那天會看到，用手指在智慧型手機上，滑來又滑去，還念念有詞的怪咖；而所謂智慧型手機，可能僅是一塊紙板。

可憐，要怪父母？還是怪上帝？同樣懷胎十個月，同樣父母生、父母養，也照樣受國民義務教育，甚至唸到高中、大學，未來竟成精神病患的怪咖！可憐到，該恨、該怨，都不會！悲慘的人生。

精神異常個案，不少見，1-3%的人口有精神方面問題；嚴重到須住院治療的，如精神分裂症、躁鬱症、妄想症、重憂鬱症等，也有0.1%。以台灣人口2300萬，就有23萬嚴重的精神病患分散各處，他們有受到良好照顧嗎？

身在公門好修行，我不後悔從臨床醫學，走入公共衛生；尤其，克紹箕裘，步上先父的後塵，成為公務員。不過，總有些遺憾，當年，如果能堅持走精神科，或許多少拯救和安撫，這群失去靈魂的苦難者。

中秋節前夕，代為祝福，這群杜鵑窩的人們，不能飛越杜鵑窩，至少過著有尊嚴的日子。我愛家人，我愛兄弟姊妹，我也愛世人。（104年9月26日完稿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