祝兒子鵬程萬里
十、有看沒有懂，比全都沒有看好
作者：吳聰賢醫師
回學校才兩天，可能無聊，學校沒幾人，94年8月2日，吳右鼎又跑回家了。他說下學期選修的高階工程數學（Advanced Mathematics of Engineering）已讀完，有些難，看不大懂，不得不請教老師。老師說他學得差不多了，要他一星期回學校一次即可，他也認為還好，勉強有些概念。目前他在運算教科書前半部的練習題。
跟他很much的微積分教授，另外介紹他一本自己讀過的書，Garret Birkhoff和Gian-Carlo Rota著作的「普通微分方程式」（Ordinary
Differential Equation）。吳右鼎向學校圖書館借來，讀了幾頁，愣住了，好難啊！看不懂啦！
其實不是微積分教授，應該是講師才對。這位老師很看中吳右鼎，可說慧眼識英雄，他是清大數學系博士班研究生，今年是4年級研究生，暑假過後即5年級了。弟弟說，他高中時代曾代表台灣，出國參加國際奧林匹克數學競賽，好像有得獎的樣子。他博士班課程已修完，因論文還未完成，尚未畢業。老爸希望他能在清華多待幾年，給弟弟更多的指導。
學問是日積月累的，非一蹴可及的，也沒有捷徑的，一步步邁開步伐，往前勇敢前進，總能達到某些境界，縱然無法登峰造極，走在世界的頂端，至少也會是百人中或千人中的top。學然後知不足，這是正常現象，老爸能了解。
像愛因斯坦等智商高達180、200以上的天才，如果沒有按部就班，從小學、中學、大學持續讀上來，他能懂什麼？連小數點四則運算、物理四大定律或牛頓萬有引力作用都不懂，甚至與鄉間老農沒兩樣，還奢談發明相對論。
因不足而一心向學，其結果會更有成就。人跟世間其他動物在本質上沒有多大差別，例如人類的近親猩猩、猴子等，生活的意義就是吃飽睡、睡飽吃，加上嬉戲與延續下一代，故人類的潛在本質，就是好逸樂勞、無所事事、得過且過，所以人類需要不足，沒有不足，就沒有激勵，沒有激勵，就沒有超脫。
老爸從小到大，腦筋一直不好，不敢奢求任何成績，只求樂在其中，以及關起門來寫作，自我陶醉、自得意滿而已矣。不過，讓老爸很意外的，你的腦筋是老爸的百倍，弟弟的腦筋則是千倍，我很笨，老媽則比我更笨，很奇怪如何生出聰明的兒子。
老媽說是她們家的遺傳，因柯家老媽這一代，有台大醫科與台大電機的，我們吳家則有夠平凡了，我是碩果僅存唯一上大學的，令我啞口無言，害得老爸不服氣又無可奈何。不過，我們彰化吳家阿嬤「吳張瓊月」算數能力是稱霸一方的。
早年，我們家位在彰化車站前小西巷內，民國40-50年代，方圓數公里內，哪家買柴燒或哪家賣猪仔，都會請阿嬤去算斤兩與價錢。阿嬷不用紙筆，當然也沒有電子計算機，只靠嘴巴念念有詞，4-5秒鐘答案就出來。你能想像嗎？猪1台斤53元，249公斤共賣多少錢？
阿嬤靠嘴巴唸，將公斤換算成台斤，再乘以價錢，幾秒鐘結果就出來，比用筆算還快好幾倍，筆算會算錯，阿嬤的心算肯定不會錯。鄰人多說阿嬤嫁錯人，不該嫁給公務員，應該嫁作商人婦。阿嬤的心算與眾不同，她不用掐指頭，也不必搖筆桿，只是嘴巴念著9、3、27，9、5、45，答案就出來，我把它命名為「嘴巴式心算」。
除了算數，阿嬤的記憶力更是驚人，哪位親戚的孩子哪年、哪月、哪日結婚？哪位遠親的孫子某年、某月、某日出生？哪位鄰居老奶奶何年、何月、何日過世？阿嬤都記得一清二楚，不僅現在記得住，20年後，阿嬤仍然記得牢，真的非常可怕，沒有人不驚訝她的天賦異秉。
很可惜的，全家六個小孩，包括阿伯、老爸、姑姑等人，沒有一個人遺傳到阿嬤的特異能力但隔代遺傳的關係，你們似乎遺傳到阿嬤的基因。.不管怎麼樣，你們兩個孩子腦筋都是一流的，老爸有信心，多難的學問你們總能挺得過，挺過以後，就是海闊天空了。
你說，「生化真的有夠難的，很多地方都有看沒有懂。」老爸也不例外，大二的生理化學（physiological
chemistry），我更是唸得一團糟。我程度不好，不敢唸原版書，只唸中文版，雖是中文本，仍然內容深奧，唸下來似懂非懂的，腦筋一片空白。
其實，不是真的很深奧，每個環節、流程都能看得懂，但真正的困難點是學問驚人的浩瀚。一下子面對那樣多的東西，每個段落、章節都是學問，不覺驚呼自己多渺小，讓人驚覺，國小6年、中學6年，似乎沒有學到什麼東西嘛？我記憶力不足，無論如何強記、死背，腦筋就是沒有足夠的容量，吞下那麼多東西啊！
生理化學談的不外人體內物質的新陳代謝（metabolism），包括蛋白質（protein）、碳水化合物（carbohydrate）、脂肪（lipid）、維生素（vitamin）、水（water）、電解質（electrolyte）、礦物質（mineral）、DNA與RNA核酸（nucleic acid）等之代謝，以及高磷酸根能量（energy）的產生與轉移等等。
蛋白質是大分子化合物（macromolecular
chemical compound），可作為生物體的構造單位、生物催化劑（biocatalyst，或稱生物觸媒、酶）和激素（hormone，或稱賀爾蒙）。它的構造單位是氨基酸（amino acid，簡稱氨酸，不要誤寫成胺基酸），分成必須氨基酸（essential amino acid）與非必須氨基酸（non-essential
amino acid）。
人體蛋白質中存在的氨基酸，大致為L-α-氨基酸，包括甘氨基酸（glycine）、丙氨基酸（alanine）、纈氨基酸（valine）、白氨基酸（leucine）、異白氨基酸（isolucine）、絲氨基酸（serine）、酥氨基酸（threonine）等，共有20餘種。只有這20餘種氨基酸，我背了一個月，就是老背不起來，何況其他呢？
至於不存在於蛋白質中的氨基酸則有31種，包括鳥氨基酸（ornithine）、西瓜氨基酸（citrulline，又稱菓氨基酸）、甲狀腺素（thyroxine）等。除了α-氨基酸，還有β-氨基酸；有L-氨基酸，就有D-氨基酸，例如β丙氨基酸在生理上具有相當重要性，D-氨基酸在自然界中也有20餘種。關於L型、D型；α型、β型，它們的區別也讓老爸一個頭兩個大啦。
醣類（saccharide）即是碳水化合物（carbohydrate），分成單醣類（monosaccharide）、雙醣類（disaccharide）與多醣類（polysaccharide），還有醣類與非醣類所構成的糖苷（glycoside，又稱配醣體）。單醣類包括葡萄糖（glucose）、半乳糖（galactose）、果糖（fructose）、甘露糖（mannose，又稱木蜜糖）；雙糖類包括蔗糖（sucrose）、乳糖（lactose）、麥芽糖（maltose）、海藻糖（trehalose，又稱菌藻糖、繭蜜糖）。多醣類、雙醣如何轉變成單醣，單醣如何轉變成葡萄糖，葡萄糖又如何代謝，會讓人抓狂啦。
脂肪亦分成膽固醇（cholesterol）、三酸甘油脂（triglyceride）、甘油（glycerol）等；再加上蛋白質、糖類、脂肪間的互相轉換；以及DNA、RNA和尿酸（uric acid）的代謝，洋洋灑灑一大推
，而且每項代謝過程都牽涉10餘、20餘個代謝步驟，除非是電腦，否則我的腦筋怎麼記得下！
雖然記不下，事實上，也真的根本記不了，但學問就在那邊，豈能放棄？所以再多困難或無趣，我總要把教科書全本唸完，也會重點式記下小抄，以便融會貫通和溫故知新，能強記多少算多少了。讀完整本書，好處是將來遇到問題，能很快知道從哪本書、哪些章節查到，書本變成有限腦筋的延伸。
我敢保證，除非專任生化教授，每天複習、每天講授，否則沒有哪個研究生、博士、教授等，能記得每樣物質的代謝流程，肯定記了忘、忘了再記。老爸相信你，你的腦筋不下於那些高階知識份子吧。
所以，老爸給你的第1個建議，就是「把整本書讀完」。因為英文表達能力較好，較不會有混淆不清的情形，另一方面你英文閱讀能力佳，不會造成你多大困擾，且能更提升閱讀能力，所以老爸第2個建議，是「閱讀原版教科書」。尤其現在是暑假，有較充裕的時間。
我們不是讀閒書或雜書，所以一本教科書不可能全部讀通，若能讀懂5成左右，已經非常高竿了，如果能達到8成，豈不有博士程度了？有關人體生命科學的學問是無底洞，不到5年知識就會爆炸一倍，以一個大學生的知能，甚至博士班學生，根本無法完全了解教科書的內容，所以老爸第3個建議，是「不擔心讀不懂」。
不管懂或不懂，只要盡心盡力去讀，如到學校圖書館廣泛查詢其他教科書或教材，彌補這本教科書的不足，學問總會有進展的。縱然現在讀不懂，3年後、5年後，學問增進了，回頭去看時，可能豁然開朗，自然就懂了。
最近，弟弟跟老媽談過，他開始要找補習班了。開學後，他就要去補托福了！你有這方面規劃嗎？不管怎樣，我與老媽都是過去式的人，也都是不能幹的人，尤其是老爸，無法也無力為你規劃未來方向，一切都要靠你自己，但你的決定，我們永遠支持。最後，給你一句話，「一分耕耘、一分收穫；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」。（94年8月4日，電郵寄給大兒子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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