夕陽無限好（小說、雜文、散文集）
十八、我與八哥鳥（我的愛鳥同窗）
作者：吳聰賢醫師
106年5月12日，週五，母親節前兩天，上午8時，在內人無時無刻，多次叮嚀和哀求，最後在威逼下，我非常不捨地，將餵養一個半月的八哥幼鳥放飛了。咱家女人最大，是一家之煮，也是一家之主；不過，今年1月16日，我從衛生局退休後，換成我是一家之煮，但一家之主仍是內人。
老婆最大，一定要順她的意，尤其母親節前夕，應景嘛，總要讓老婆高興，否則向回家過節的兒媳投訴，當爸爸和公公的，被說成很霸道，有夠沒面子。其實，我好想把八哥養到舊曆年，八哥是有語言天份的鳥，在我耐心調教下，希望牠會說，「大家恭喜，大家大賺錢」、「恭喜發財，紅包拿來」。我夫婦不缺錢，但過年期間，讓八哥秀口技，替我們向兒媳要壓歲錢，討吉利，應該挺好玩的。
我為何把八哥幼鳥放飛？三點原因：第一點，鳥糞惡臭、掉落的羽毛亂飛，打掃的人是內人。第二點，環境惡臭髒亂，有害身體健康，咱家小孫子有皮膚濕疹。第三點，電器行老闆說，咱家環境惡臭髒亂，易長塵蟎，好發過敏性疾病。最後一點，是內人達到臨界點，失去控制，河東獅吼，嚴重發飆的主因，可以說是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。內人愛面子，且與小孫子健康有關，發飆是應該，我忍了，也認了。
爾來，內人直抱怨，鳥糞惡臭，掉落的羽毛亂飛，屋裡髒死了。不僅八哥幼鳥，家裡還養了一隻貴賓狗，一隻美國短毛貓，及一隻普通家貓，三隻動物脫落的毛，特別是美國短毛貓，毛是普通家貓的三倍長，容易掉毛，以致到處飛揚；狗又欺侮人，稍微不注意，沒喊牠去廁所便便，就故意避開人，到處大小便，真的討打。我不得不承認，家裡確實又臭又髒。家裡打掃都是內人在做，難怪她要發飆。她知道我節儉又小氣，近日不時恐嚇我，「我明天找清潔公司，花錢請人來打掃！」
上面提到的那隻普通家貓，是一般住家巷弄內常見的野貓。咱家此家貓，母的，全身85%是豹紋，四足和腹部則是純白的，這隻貓是有來歷和故事的。兒子喜歡養寵物，約6年前，無意間，看到網路說有小貓出生，願意免費贈送，他很興奮，一刻不停留，隨即前往。
主人說，這是出生一個月的小貓，剛斷奶的波斯貓，願意免費贈送愛心人士，但考慮到相關成本，只要贊助兩千元，就願意割愛。兒子看到屋裡尚有兩隻公和母的波斯貓，應該是小貓的父母，牠們有高貴品種，牠們全身雪白，毛髮甚長，蓬鬆又捲曲，漂亮異常，兒子眼睛發直，愛不釋手，內心大喜，直喊賺到了，天上掉下來的禮物喔。即刻給錢，抱著小貓走人。兒子小心翼翼，從臺北搭車抱小貓回家，還把小貓取名「吳小咪」。
兒子不相信牠是一般家貓，信誓旦旦說，從耳朵大小、頭顱大小等，應該是波斯貓，因為變種關係，毛色突變了。沒想到兒子那麼好面子，算了，給兒子留顏面，我與內人不再去戳它了。這隻小貓，沒去爪子，爪子極度尖銳，很嚇人，來不到半個月，一樓外層紗質窗簾，花了不少錢，被抓得稀八爛，我多心疼也沒用。至於沙發、桌椅、桌巾等，也是傷痕累累，縱然買來貓抓板，仍然改變不了。
因為沒結紮，一年後，小貓變母貓，每兩個月發情一次，半夜哀號慘叫，聲音響徹雲霄，好可憐，令人同情，讓人不捨，很想開門讓牠出門，但想到生下一堆小貓，要如何往外送？只得狠心，忍下心來，裝啞作聾。
5月6日，週六，母親節前一個禮拜，內人花錢，請住家附近電器行，來裝客廳的冷氣。立夏剛過，天氣逐漸炎熱。幾天前，住板橋的兒子來電話，說他們家已經開始吹冷氣了，六、七個月大嬰兒怕熱，晚上睡覺，沒吹冷氣，不僅滿頭大汗，還會汗流浹背。
小孫子母親節要回來，客廳沒冷氣不行，總不能24小時，躲在有冷氣的三樓臥房裡，內人想抱都難，我要含飴弄孫也不方便。客廳是開放空間，沒遮掩，連著廚房、書房和二、三樓樓梯，不適合裝冷氣。
內人接完電話，二話不說，小孫子要吹冷氣，馬上找上電器行老闆，談好用最大噸數的，三噸，而且裝兩台，保證讓小孫子涼快。我喔？也是二話不說，噤若寒蟬，閃一邊去，為了小孫子涼快，忍痛花大錢，讓內人去安排。
花掉十幾萬，確實數字不知道，內人處理的，我懶得去過問，也不願過問，免得心疼。我家是女人掌權和掌錢，我在公家的薪水，包括今日的退休俸，都自動轉入台銀存摺，而存摺和印章不在我身邊，都是老婆掌管。
電器行老闆很不上道，不曾遇過這種人，講話非常不好聽，裝完冷氣後，就該拿錢走人，他卻向內人抱怨，「妳們家很髒，天花板、窗台和牆壁，到處都是羽毛和綿絮狀的細毛，容易長塵蟎，對呼吸道不好，容易過敏。」
孰可忍，孰不可忍，很可惡，賺人家的錢，還說人家的壞話，尤其是好面子的內人，聽完後，等老闆走了，內人馬上向我發飆，狠狠地說，「不把八哥鳥放飛，我跟你沒完沒了！」我嚇得發抖，內人很少說髒話，這次把三字經都罵出來的，有如823炮戰，真的幹聲連連。
天都要塌下來了，我能不放飛嗎？各位兄弟姊妹們，你是否為我委屈？屋裡惡臭髒亂，小鳥僅貢獻四分之一，為何只丟棄小鳥？為何不把貓狗也一起放養？使不得！吳小咪以外，另兩隻貓狗也已飼養近十年，不僅是兒子的寵物，也是內人的寵物，她常意有所指的說：「你看，這三隻貓狗多乖，沒事有事，盡往我身上磨蹭，比兒子和老公都乖。」我聽得耳朵癢癢的，很不是滋味。在她心目中，寵物是她的命，比老公重要，要棄養貓狗，不如棄養老公。
除糞便惡臭和羽毛飛揚外，主要原因，必須放飛小鳥，啥原因？小孫子體質稍差，頭皮有一小塊皮膚濕疹，半公分左右，像脂漏性皮膚炎，又像異位性皮膚炎，術業有專攻，我自己也搞不清楚，但內人認定它與過敏有關，認為環境惡臭髒亂都會誘發過敏；又聽電器行老闆說，我家髒亂且塵蟎多，容易引發過敏性疾病，內人眼裡再也容不下小鳥了。內人說話鹹到此地步，又是幹詰，我能不把小鳥放飛嗎？再見了，小八哥鳥。
脂漏性皮膚炎（Seborrheivc
dermatitis）之原因，因荷爾蒙關係，皮脂腺分泌旺盛有關，多發於0-3個月大的嬰兒。異位性皮膚炎（Atopic dermatitis）之原因，與遺傳體質、食物、環境過敏原、溫差、天氣改變等有關。
兩者區別不容易，常被誤判或張冠李戴，大致上，用下述三個面向來辨別。第一，前者不會癢，後者則會癢，但嬰兒還小，不會告訴大人是否會癢。第二，前者好發於油脂分泌旺盛的部位，如頭皮、眉毛等；後者則好發於兩頰、肘窩、手腳四肢等。
第三，前者是0-3個月大嬰兒的剋星，大部分到6個月大後，不治療也會自然改善和痊癒；而後者則會不斷復發，會延續至幼童期，甚至更久。有時，前者和後者哥兩好，兩種毛病同時發生，當下就難區別誰是誰了。
回到本文主題，八哥鳥。我怎會有八哥幼鳥可養？以前，我很少在田裡看到八哥，應該與我逗留的時間有關，上午要趕上班，停留時間短；如今，屆齡退休後，無班可上，無處可去，只好往自家田裡待。
前數月，夜長晝短，上午七時出門，待到中午十二時回家，守在田裡五個小時；如今，夜短晝長，上午五時出門，因蚊蟲，加上天氣炎熱，上午九時就須回家，否則會中暑虛脫，也待了四個小時。
因時間拉長了，常見到八哥，在我身後，亦步亦趨。我掘土除草時，牠們蠻聰明的，就緊跟在我背後，叼土裡翻出來的蟲子吃。牠們不怕生，不怕人，與我的距離很近，甚至短到一米遠，我往前一步，牠們就退後一步；我退後一步，牠們就往前一步，保持那一米距離，好像靈犀一點通，跟我玩著捉迷藏。
因某大學同學喜好賞鳥，把奇珍異禽，各式各樣漂亮的鳥照片，舖在網上，我受其影響，開始用欣賞的眼光看鳥。我田裡有麻雀、八哥、白頭翁、綠繡眼、夜鷺，還有不知名的鳥，類似夜鷺，惟羽毛是棕褐色，但以八哥最常見。
以下是我對八哥（Acridotheres
cristatellus）的觀察，我也要學著賞鳥。八哥比烏鴉小，約一半大，其貌不揚，全身烏漆抹黑，比烏鴉好不了多少。頭部、雙翼和尾巴，羽毛顏色較深，深黑色；其餘部位，顏色較淺，暗灰色，總之，羽毛大抵是黑色的。若不是喙和爪是鮮黃色，有點色彩，稍有看頭外，還以為是不吉祥的煞星呢。
不過，當飛翔時，雙翼和尾翼的末端，顯出白色的羽毛，很特殊；沒飛翔時，白色羽毛則隱藏在黑色羽毛裡面。有人說，八哥飛翔時，露出白色羽毛，從下往上看，成「八」字型，故名「八哥」。個人覺得，說法有點牽強，掰得過頭了，不要忘記，我們還可以看到尾翼末端的羽毛也是白色的，豈非「八一」？它不該被忽略。以「八」命名的還蠻多的，如八卦、八家將、八方、八爺、八字、八音、八色等。
牠們飛翔姿勢不雅觀，「啪啪」猛拍翅膀，好似慌張，若驚弓之鳥，落荒而逃。牠們的叫聲有兩種，一種尖銳，一種聒噪，不文雅，很難想像牠竟然善於模仿人話。牠們走路也有兩種，一種，類麻雀跳躍，少見；另一種，似人走路，一步一步往前走，此多見。
所謂的「牠們」，不是一大群，而是每次出現就是兩隻，應該是一公一母，不會有同志鳥吧？如戲水鴛鴦，成雙成對，緊密相隨；又似鰜鰈情深，相親相愛。我多次見到，公鳥銜著一隻黃色馬陸，會故意引誘母鳥過來吃。母鳥色誘，公鳥食誘。
我發現到，田裡除了這對八哥外，似乎還有另外一對八哥，偶而也會出現，因為那對八哥中的一隻，頭上有簇羽毛是豎立的，好像怒髮衝冠。鳥喙和頭部之間，有簇羽毛往上翹，專業術語是「額羽」。
這兩對八哥從不曾同時出現。我不禁懷疑，會不會是同一對八哥，只是偶而怒髮衝冠，搔首弄姿，向我炫耀呢？查網路資料，才知道，中幼鳥沒有額羽，老鳥才有額羽。我也發現，八哥不是早起的鳥，我看到牠們時，都是太陽高掛天空，早上八時以後了。
此位愛鳥大學同學，成就非凡，我望塵莫及，可是班上的菁英。他曾任東部某縣市醫師公會理事長、中華民國醫師公會全國聯合會理事；他於103年，榮獲醫師公會聯合會頒發「台灣醫療服務傑出獎」，其獲獎主題是「照護弱勢，視病猶親，為後山醫療服務點燈」。在個人心目中，此獎項與「醫療服務奉獻獎」，由立法院跨黨派問政團體「厚生會」和衛生福利部共同主辦和頒發，兩者等同，都是醫界的榮耀，醫師的典範和楷模，值得眾人效法。偉大啦。
仁者樂山，智者樂水，至於賞鳥呢？當然是仁者，也是智者。此位仁兄，是我心中欽佩偶像外，其同窗情，更讓我感激涕零，難以自已。今年4月16日，週日，我負責辦理四十週年同學會，他住東部，交通不便，怕趕不及同學聚會，結果，前一天即入住彰化另一名同學家。感恩喔！親愛的同學，您太讓人感動了。
那位被借住的彰化同學，了解同學愛好，當天清晨，開車載往大雪山賞鳥去 ，了得。大雪山林道，路途遙遠，從東勢進去，至少30餘K，沿路有橫山、鳶嘴山、捎來山和小雪山步道，鳶嘴和捎來且是谷關七雄之二。十年前，心房纖維性顫動（Atrial fibrillation）和心房撲動（Atrial flutter）頻繁發作，自以為壓力和缺乏運動，在內人捨命陪君子的愛心下，我與內人兩人，獨自走遍和爬遍彰化、臺中，各登山步道和大小山頭。谷關七雄，一座也沒遺漏。
除了這位大學同窗，無獨有偶，另有一位，公共衛生界出名菁英，也是愛鳥、賞鳥界奇葩。她曾任兩縣市衛生局長，曾擔任衛福部國民健康署長，曾接受國民黨徵召，競選東部某縣長，但落選。後來，被逼退，離開公衛，轉任某部立醫院顧問醫師。她的爭議處，屢受批評的，是「四癌篩檢數」和「菸品健康捐」。這些爭議不在本文討論之列。她卸下官職後，一年拍攝240種鳥，不僅在北市中正紀念堂，也遠征大陸雲南農村。
我撫養八哥幼鳥經過如下。一個半月前，我在田裡，那對八哥又在我身邊跳躍，但與往日有異，牠們叫聲淒厲，不斷在枝頭跳上跳下，也在樹梢間撲動，是躁動驚慌的，是悽慘哀號的。我發現，牠們更不怕生，離我更近，不離不棄，似乎在呼喚我，似乎在引導我。
我好奇心起，跟著牠們，亦步亦趨，緩緩來到田裡北邊，鄰近產業道路的一棵大樹下。我田裡還有三分之一土地是荒廢的，我來不及整理，也無力整理，野樹亂竄，雜草叢生。告訴各位兄弟姊妹們，草一天可長十公分，尤其是下雨天，當我東邊割完草，西邊又長草了；若回到西邊割草，東邊草已長到半人高。
我步步為營，擔著心，很怕草叢裡，突然竄出蛇來。來到大樹下，突然聽到小鳥大聲淒厲鳴叫聲，定睛一看，發現樹下一隻生出不久的小鳥，身體嬌潤，羽毛未豐。我恍然大悟，這是八哥的雛鳥，不慎從樹上巢穴跌下來，親鳥引導我去拯救雛鳥。巢穴太高，我爬不上去，也擔心蛇，不敢逗留太久。
從此，我開始不眠不休，全心投入，餵養這隻八哥雛鳥，奢望聽到牠對我說「新年快樂」，直到我被老婆逼迫放飛。當我打開鳥籠門，親鳥引領小鳥飛走時，我心是淌血的，難過和不捨。我盼望著，不知何時能再見到那隻自己養大的八哥。（106年5月16日完稿）
【註記】網友回響：張Ｏ旺：「我家田裡一群八哥。」陳Ｏ雪：「有愛心喔，但家庭和睦相處最重要。」我：「是啊。」吳Ｏ華：「太有趣了，聽來好像你是住在動物之家呢！竟與動物同居，只差沒有同床共眠喔！天下父母心，小孩子喜歡的當然是迎其所好了，看來我是不懂赤子之心的母親，小兒子喜歡小動物，我一概否決，目前飼養的小土豆，可是有目地的，而且絕不能進到屋內的，牠的任務是要照顧田園，因此絕不能越過池雷一步的。」我：「是喔。」曹老師：「養狗，我女兒在台北，還養三隻貓，是很麻煩的。時間對老人並沒特別好，想做的事，敢快去做，我們這次來花東一個月多，很棒的。你的無照片FB，是真的嗎？」我：「您夫婦，這輩子很好命，很棒。放得開，無牽無掛，遊山玩水，了得。」我：「是的，FB幾乎沒在用。」曹老師：「FB很方便 ，要好好利用它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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