心導管電氣生理檢查暨燒灼術（北榮住院日誌）
七十一、冠狀動脈加強護理室躺了一晚
作者：吳聰賢醫師
98年6月4日（星期四）。上午7時10分，白班護士小姐分批上場，兩位護士先進場。我從鏡子反射，早偷瞄到掛在牆上的時鐘，我故意問：「請問小姐，幾點鐘了？好像7點了嗎？早餐怎麼還沒送來？」雖很能挨餓，但肚子確實有些餓了。我是大食量的人，飲食很隨意，不會特別去節制，難怪體重不好控制。大男人如飯桶般找飯吃，自己不禁覺得有些害臊。其實，真正原因不是找飯吃，我擔心從普通病房轉到加護病房後，在普通病房訂的三餐，是否被送丟了？早些反應，護士與廚工才有時間反應，否則又挨餓一餐豈受得了？更甚者，我捨不得早餐被丟進廚餘桶，糟蹋食物，多可惜啊。
自己在討飯吃，不禁想起同病房的另一位病患。昨天，我尚未送進心導管室，同樣是B068病房，有一位50餘歲胖嘟嘟，又老、又醜的阿伯，緊跟在護士小姐背後吵：「護士小姐！怎可以叫我早上禁食，肚子會餓的，肚子餓會低血糖，軟啪啪、無力氣，甚至頭暈，走不動啊！護士小姐，我不能禁食，一定要給我吃！」護士被追煩了，也只能溫柔地勸戒：「我知道，禁食會肚子餓，但早上要作心導管檢查，一定要禁食喔，您忍耐一下，等一下，我先過去給您打點滴，肚子就不餓了。」胖阿伯仍緊跟在護士小姐屁股後面，高聲喊著：「怎可以這樣！我要吃東西，我不可以禁食…！我要吃東西…！我不可以禁食…！」好吵！我躺在病床上，都聽得一清二楚，不禁覺得好笑，這位胖阿伯可能有些老人痴呆。
這個護士小姐溝通不了，甚至緘默不理不採，胖阿伯吵不到糖吃，轉而找護理站護理長要飯吃，還好家屬不再，否則肯定被吵得落荒而逃。若非家屬早將早餐停掉，否則胖阿伯會把飯菜，狼吞虎嚥，偷吃光光。「護理長！我肚子餓，我不能禁食，我要吃飯，給我飯吃。再不給我飯吃，我要生氣了，我真的要生氣了！我生氣會打人的….，好！既然不讓我吃，我就拒打點滴！我要吃飯….。」好笑嗎？確實好笑！但請各位看倌注意，當有一天，汝等老了、病了、肥了、痴了，您就是這個模樣。誰能說像小孩子般討著飯吃，不也是一種幸福？當您半身癱瘓躺在病床，口眼歪斜，講不清話，還能像小孩子般，追著護士討飯吃嗎？
這位白痴胖阿伯把護理站吵翻了，護士小姐、護理長都無法搞定，只好換住院醫師出馬了，胖阿伯仍涎著臉，向住院醫師要飯吃，「我肚子餓，我不能禁食，請給我飯吃，否則我不作檢查了！我要回家了….！我真的要回家了…！我不騙人，我真的要回家了…！」住院醫師也不耐煩了，故意擺臭臉，開始大聲翻臉，「檢查就是要禁食，否則太危險了，食物可能嗆到食道、氣管，會有生命危險！您知道不知道？您太不聽話了！好！您跟我來，既然不作檢查，到護理站簽署拒絕檢查書，有問題您自行負責。」
我聽了暗笑，住院醫師亂唬人，或者被逼急了，以致講錯話，氣管才會嗆到，食道哪會嗆到？難道食物從肛門灌進去？胖阿伯吃軟不吃硬，他嚅諾著，「哪有這國的？強人…所難…，欺人…太甚…。」吵鬧的聲音，慢慢地逐漸變小。後來，我被送往心臟超音波室，我猜，這位白癡胖阿伯應該被抓去床上，打點滴了，總算結束這場鬧劇。我想，白癡歸白癡，他應該知道不做檢查的後果，如果他真的不接受檢查，家屬會很生氣，處罰應該更嚴厲，不儘早餐不準吃，還連帶罰中餐、晚餐都不准吃。嘿，白癡並不笨喔。
我跟這位胖阿伯差異幾希？說不定，過兩年，我就是這樣；也說不定，下一分鐘，血栓到處跑，我腦中風了，也成了老年癡呆。現在回到我自己身上，護士對這種討飯吃的情境，可能曾遇過，經驗豐富，她揶揄又不客氣地回說：「已經7點了，早餐馬上來喔…！我看到餐車推過來了，等一下早餐就送來。肚子餓嗎？您不用緊張，早餐不會弄丟的。」被點破隱藏的心事，我臉色有點漲紅，好丟臉，她知道我怕早餐送錯地方，擔心吃不到飯。各位看倌，好可憐！一大把年紀的男人，斯文與尊嚴都掃地了，羞死了！真希望CCU有地洞可以鑽，就是沒有。算了，管它的！我是病人啊！病人可以不用害羞。
前兩年，衛生局指定各鄉鎮衛生所，辦理萬人整合式健康篩檢，小鄉鎮辦一場，大市鎮辦兩場，有目標數，每場至少兩百人，相關尿液、血液、糞便、生化檢驗，還有胸部X光檢查，均上網招標採購，委由署立台中醫院辦理。在業務單位檢驗課，溝通協調下，我跟衛生局其他同仁一樣，接受署中免費招待，作生化相關檢查。報告出爐，數據幾乎是滿江紅，三酸甘油脂（TG）、膽固醇（Chol）、低密度脂蛋白膽固醇（LDL-C）、尿酸（Uric acid）均很高，如今北榮再次檢查，上述指數竟然不高，甚至比正常值範圍內還低，很奇怪，是否數據有誤？哪一家才正確？或許，兩年時間變化大，不是檢驗有誤。
太棒啦！血脂肪、尿酸都不高、我有本錢可以大吃大喝，目前鈣、鎂、鉀等電解質不足，豈非可以不客氣，無須禁忌，要吃得多、吃很大、吃很爽？不過，北榮量體重75.4Kg，比家裡量還重0.4Kg，真的太重了，鮪魚肚讓人噁心。每回照鏡子，滿頭灰髮、滿臉皺紋，兩邊眼袋又浮腫，不禁慨嘆，與早年英挺帥企判若兩人，之前的我何去？今日的我何從？嗚呼哀哉。不！豈止肥胖，我還是心臟病水腫呢。只能重新投胎或鑽回娘胎，再塑另一個自己，不過，去世10年的老母親，您在何方？兒子想您，兒子早晚會去跟您相聚。
左盼右盼，早餐終於送來了，沒有弄丟，太好了。早餐是綠豆稀飯、饅頭、肉碎末炒蘿蔔乾、辣竹筍、滷豆皮，菜不好，有點失望，其實，自己沒有先見之明，奢望太高了。唯一棒的是綠豆稀飯，好想來個3-4碗。肚子餓，有東西吃就好，不去計較。滷豆皮不是很新鮮，不知放了幾天，接近腐敗程度，聞起來沒有豆香，吃起來稍微酸化，吃或不吃？一次吃九碗的人，這點點早餐哪塞得了牙縫？決定吃了，肚子餓，三樣菜少掉一樣菜，不吃多可惜，我是天生節儉又窮酸的人，一方面驗證北榮的餐飲服務品質，如果拉肚子的話，北榮將鬧笑話，食物中毒案會鬧到衛生局、食品衛生處，保證上媒體，會很轟動的。
拉肚子好，可解宿便，可是，電路、點滴約束情況下，不能自由上廁所，緊急情況下，拉到褲子上可好？又臭又髒，有如跌入糞坑，豈不成糟糕透的老頭子？CCU變成臭氣沖天，我還可能被轟出CCU！吃心律不整的藥，吃了數年，雖然越吃越重，但鴕鳥心態，希望能自然痊癒，不敢面對現實，結果，讓我罹患嚴重便秘，三、四天才解一次，甚至一週才解一次，圓滾滾的大便，1.5到2公分直徑，硬如石頭，還會彈跳。好家在，吃滷豆皮後，我並沒有拉肚子。
6月6日，晚上7時左右，我仍在回台中的高鐵車上，遠在日本的某大學同學，打國際電話到家裡，由內人接聽。一、兩個禮拜前，她也曾打國際電話問候同學，跟我聊了近一小時，花了不少電話費，她關心老同學心悸問題，我有告訴她，我會在6月1日住院，6月3日電燒。這天她專程電話問候，要確認我是否已經動手術了。電話中，內人謙稱自己老公是老頭子，同學即刻反駁：「什麼老頭子？妳太過分了，年輕時候，吳聰賢可帥了，妳好命，嫁了英俊老公喔。」謝謝同學捧場，老來，又老、又醜，又病、又痴，真想一頭撞死。
各位看倌，我不說謊，年輕時代，我可俊著呢！有上述大學同學作證。不過，高中年代，更是又英挺又俊，俊到爆呢！未來有空，把高中唯一相片鋪上網，證明我不虛假。看倌們，不要笑我老醜癡肥老人，或許時候到了，你比我老得快，醜得讓人嘔吐，不過，我絕不會口不擇言，沒良心地詛咒別人老來得癌。如何避免老來不堪入目？給汝等良心建議，打破家裡所有鏡子，加上離群索居，到中央山脈或大雪山脈墾荒漁獵，自力更生、自給自足，也不要有老婆在旁，更不可參加同學會，達此地步，由於吸收天地自然精氣，以及每日運動過日子，或許能年輕些、健康些。這種要求可能嗎？神經病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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