低血糖昏迷驚魂記（小說） 四十、時間看得到和聽得見

低血糖昏迷驚魂記（小說）

四十、時間看得到和聽得見

作者：吳聰賢醫師

107年6月17日，週日，中午12時59分，沒有內人訊息，也沒有五哥訊息，我繼續在自家Line群組留言，希望內人看到。其實，也是在寫日記，我已打定主意，利用此低血糖昏迷事件，往後，寫一篇文章，當衛教宣導，教導眾人何謂低血糖昏迷，也當警惕，告訴世人，人命關天，要隨時照顧好自己親人，免得子欲養親不在。

「中午12時41分，來了一通電話，原以為是五哥來電，結果不是，是高雄的大嫂來電。我欲聯絡五哥，沒有五哥的家裡電話或手機；欲聯絡大嫂，也一樣沒有電話或手機。以前，我手機曾有大嫂的Line聊天網，此刻卻搜尋不到，可能認為不需要早，已被我刪除了。太意外了，沒想到是大嫂主動來電話。」

「我告訴大嫂整個事件的來龍去脈，以及爸爸目前大概情況，她說：『有啦，外籍看護工有向我請假，說今天要跟朋友相聚，約在豐原見面，晚上5:30才會回來。』明顯地，外籍看護工沒有落跑，也不是怠工或罷工，而是有經過請假程序的，只是她沒有通知我們一聲，沒要我們多關照爸爸一下，以致驚動了左鄰右舍和警方。」

「我告訴她，爸爸目前情況穩定，是低血糖引起的昏迷。她沒表示要趕回來探望，我也莫不吭聲，看她如何表示，看她是否回來，看她孝順到和程度。其實，路途挺遙遠的，從高雄左營，搭高鐵到台中，加上計程車接駁，回家一趟少說3小時，到時，已事過境遷，低血糖可說來得快，卻也去得快。我告訴她，已聯絡了五哥，五哥應該很快就趕來。」我很賊，說五哥很快就趕來，其實，根本還連絡不到人，我故意試探她的反應。

我繼續寫道：「雖高壽，雖意識清楚，但腦筋還是多少有些退化，我問他阿成的家裡電話，他想了很久，唸了一大堆數字，最後敲定是『042-2246911』，結果打過去是空號，原來，您給的電話號碼『042-24069100』，才是正確的。我告訴他是空號後，老人家不氣餒，嘴巴又碎碎唸了一大堆數字，卻不成電話號碼，我只得放棄了。雖如此，他記憶還算不錯的，我記得住的電話號碼也沒幾個，很少超過五個，主要是烏日自己家裡電話號碼，以及彰化老家、台中您娘家、彰化基督教醫院、彰化衛生局、明道中學等少數幾個電話號碼而已。」

我將視線離開手機螢幕，抬頭看著處理室牆上的時鐘，只見他快速地移動著，尤其是秒針，一刻不停留，霹靂啪啦地快速跑著，好像怕落後般，也好像被追趕般，拼命地跑著百米，衝鋒陷陣，不禁驚嘆，我的晚年，也跟岳父一樣，一分一秒在流逝，且流逝得看得到，聽得見，誰說時間看不到、聽不見？秒針就是有形的時間啊！秒針的滴答聲就是有聲的時間啊！年輕時，時間走得慢；年老時，時間則走得特別快，不是加倍而已，可能三倍或四倍。

十幾年來，自從公家給了手機，後來給了智慧型手機，我再也不曾戴手錶了，一方面，洗手、洗澡脫來脫去的，多累贅啊！另一方面，名牌手錶戴不起，捨不得戴，至於爛手錶，戴了也沒面子。其實，主要是不需要，因手機或智慧型手機都有年、月、日和時間顯示，何須載手錶？手錶被手機幹掉了。人在外，如果牆上有時鐘，我已養成習慣，隨時看著時鐘，盯著時間，不用掏出口袋內的手機或智慧型手機。我看著時鐘，也看著自己生命在流逝。

我親手足大哥，死於胰臟癌末期，併發肝臟轉移，享年70歲，於民國104年10月27日過世，11月8日告別式。吳家唯一的堂哥，逐漸老化枯萎，呼吸困難，無疾而終，享年93歲，於民國107年5月24日過世，6月4日告別式，兩人告別式那天，依照台灣習俗，兩人封棺之禮，由弟輩的我，涕泗交流，淚流滿面，悲痛執行。

近日，內人以驕傲的口吻，談笑風生地告訴兒子，「你們老爸升級了，已成了吳家的長老，長輩們的封棺之禮，都由他來執行呢。」我聽在耳裡，無限唏噓，內人太笨了，她只看到事件的 一面，沒看到另一面，或許，內人還年輕，未滿60歲，她還不曾想到人生的暮年。我內心卻苦著，歲月如梭，時間飛逝，時間是加倍、三倍、四倍地飛奔，很快地，不知何年何月何日，不知吳家哪位晚輩，要來替我封棺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