夕陽無限好（小說、雜文、散文集）
五十一、66同學風雨情
作者：吳聰賢醫師
107年7月10日，週二，晚間9時餘，強烈颱風瑪莉亞襲台前夕，車子開在彰化金馬路上，往一號縱貫線上走。
瑪莉亞颱風，從強烈颱風降為中級颱風，預估11日凌晨2-3時，颱風眼最靠近台灣，是否登陸，尚難預料，惟眾人剉在等，新北市宣布停班停課，柯P主政的台北市，維持一貫作用，與新北市唱反調，宣布的是照常上班上課。同樣位於台北盆地，緊鄰的兩個市，卻天壤之別，豈非怪哉？一國兩制嗎？何豈如此，簡直國不成國了。這也難怪，否則豈有亞斯伯格之病名。
據說，此刻，北北基宜風雨仍不很大，或許是風雨來臨前的寧靜吧。至於，彰化和台中呢，也是寧靜著，雨，似有似無地，點滴濺上車前擋風玻璃，不需要動上雨刷；風，偶而四、五級陣風，猛然襲來，稍稍感覺一絲颱風的氣息，但離風雨欲來風滿樓的程度，還差蠻遠的。總之，颱風前夕是寧靜的。
為了節能減碳，為了環保，加上省幾毛汽油錢，我獨自一人開車時，不管是否日正當中，不理是否汗流浹背，我絕不開冷氣，我會大開駕駛座兩側車窗，還把左手臂掛在車窗外，也因我喜歡簡單和自然，我愛窗外偶而吹來的涼風，讓人意外獲得的驚喜和清涼。
此刻，車行縱貫線上，我也是大開車窗，也是手掛窗外，但今夜的感覺很不一樣，不是簡單的驚喜，也不是隨意的清涼，它可是瑪莉亞颱風來襲的前夕，風可刮強了，不是徐徐涼風，而是陣陣強風，橫掃在手臂上，吹拂在臉上，不是冷，而是涼，那可是天下一等一享受，難得的感覺和愜意，吹冷氣哪能比擬？我愛死颱風了。
車子過大度橋，開上烏日中山路，我心中竊喜著。今天很棒，淨賺兩個診，下午診和夜間診，夜間診晚上9時結束，我正在回家的路上。兩個診次，門診病患不多也不少，各有30位上下，勉強不讓老闆虧錢，或少虧點錢，自己良心也安些。去年公務員退休，巧遇學弟不嫌棄，成了我生涯中的貴人，給了我工作機會，也給了我賺錢的機會。工作，讓我不必無聊到整天躺在床上，等著心律不整來發作，或想它何時又發作；賺錢，讓我生命覺得有意義，有付出，所以有收入，不管一個診次是五千、六千或七千，縱然是一千，只要有錢賺，就是為人的驕傲。
車子過成功嶺車站，來到成功嶺門前的紅綠燈，看著六線寬敞大馬路，走在上面，豈只是舒適而已矣？人和心都要飛揚起來。從離開診所那刻起，我持續回想著，剛才66同學Line群組裡，所有加入群組對話的同學們，以及每句對話的內容，不禁年輕了四十歲、五十歲，好像重回那無憂無慮的大學時代，是陽光的，是璀璨的，是洋溢的。我全然忘記了，自己早已髮蒼、齒搖又重聽，還不時在護士小姐和病患面前，忍不住的響屁連連，害得護士小姐掩鼻走避，讓病患罵我，「是我消化不良，還是醫師消化不良！」
想起同學，我不禁想起三件事。第一件事，林Ｏ超是咱班上最幼齒的，他喜歡人家叫他「小超超」，這句話沒有錯，卻也不完全對，應該說他是班上最幼齒的「兩個中的一個」，他不是排名第一，而只能排名第二，第一名是王Ｏ民。他們兩人都是41年次的，可惜的，王自從在學校演話劇後，據說，被學校護理系學妹拐了，為色忘友，逐漸離群索居，以致畢業後，至今40年，渺無音訊，讓人思念，懷念至極。我是40年次，9月出生，不敢自稱小賢賢，但也不敢自居賢公公，德高望重的學長何其多？尤其馬Ｏ選教授在的一天，哪位學生敢僭越自稱公公的？
第二件事，去年3月，某晚9時，我電話許Ｏ英家裡電話，接電話的是許的大姊，他聽到男人的聲音，冷冷的問道，「請問你是誰？請問你找誰？」聲音好像來自北極，冷到可以結冰，我幾乎全身起寒顫，好像我是哪裡來的採花賊、跟蹤狂或騷擾客，她用提防的心，冰冷的聲音防範著我。糟糕，我的聲音真的是這樣嗎？我馬上委婉解釋，「是大姊嗎？我是許Ｏ英的大學同學，吳Ｏ賢啦，今年4月16日，在彰化富山日本料理店，要辦理40週年同學會，我打電話邀請她參加啦。」聽到我自我介紹，情勢轉變，緊張氣氛釋下，大姊委婉慈祥的聲音，讓人如沐春風，「喔！是吳醫師喔，謝謝你啦，讓你打電話過來，我是許的姊姊，許不在，她晚上9時半才會回來，你過後再來電話。」
我當了20年公務員，不是早九晚五，而是早上8時上班，下午5時30分下班，上下班分明，早忘記有夜間門診這回事。如今，自己重操舊業，所謂舊業，不是特種營業女郎的重操舊業，而是屆齡退休後，又回頭當臨床醫師，自從重操舊業，我才反省到門診也是有夜間門診。許應該是值夜間門診，應該是晚上9時結束，回到家，剛好是9時30分，這個時間點，她才會在家。我還好啦，看完夜間門診，掛號小姐結束掛號，準9時下班，我回到家大抵9時45分上下。老頭子一個，膽子小，心臟不好，又受不了驚，不敢開快車，雖然30分鐘以內的車程，我寧願不疾不徐，慢慢地開，遇到後無來車時，我甚至讓車子自行滑行，享受那忘我的虛無。當然，望著滿天星斗，星光熠熠閃爍，或者烏雲密佈，也享受夜間人車俱少的寧靜和順暢。
第三件事，也是去年3月，某晚8時，我用Line聯絡黃Ｏ宗的姐妹，邀請她參加40週年的同學會。黃個性與我相仿，都是沉默寡言的人，不過，他比我好些，他和睦合群，和言悅色，易融入團體，有時會仗義執言，點出幾句公道話來，我則更趨近內向和自閉。別看黃高瘦單薄的個子，卻是喜歡上健身房的人，肌肉的結實，不輸給任何同學，有男人的味道，讓人刮目相看。
黃的姐妹說：「吳醫師您好，我是很想參加，但要跟您說抱歉了，女兒現回家待產，不多久就要生產了，我要照顧大的和小的，沒空參加同學會，還請您見諒。」豈須見諒？活到這把年紀，最大的成就是什麼？唯一的成就是什麼？就只有子女，就只有親情了。黃在天之靈，足堪告慰了。任何財富，任何名聲，人死後，還能帶進棺材嗎？一切都化為虛無，只有子女和親情，能綿綿不絕，世代永流傳。
我真的也能感同身受，父母對子女的愛，是難以抹滅的，是永恆的，且愛屋及烏，也愛到更下一代。當我問一歲九個多月的小孫子，「你愛不愛爺爺？」小孫子用含著臭奶味的鼻音說著：「愛。」那份親情充塞我心，我整個人都飛了，飛到九霄雲外，快樂到忘了今宵何夕，忘了民國幾年幾月和幾日。當我問小孫子，「今天晚上，跟奶奶和爺爺一起睡好不好？」又是那童稚的鼻音，「好。」天啊！沒有讓人更感動的幸福了，我整個人又飛往九霄雲外了。中了統一發票300萬，還是中了樂透十億，也無法跟這個幸福相比。
不過，小孫子不是傻瓜，他精得很，他可會唬弄爺爺，當媽媽在面前，我再問他，「今天晚上，跟奶奶、爺爺一起睡好不好？」他會故意聽而不見，裝迷糊狀，顧左右不回答，然後偷偷地投到媽媽懷裡，低聲地，撒嬌地說著：「媽媽。」他給爺爺留顏面，不當面拒絕爺爺，卻跑去媽媽懷裡輸誠，他不要跟奶奶、爺爺一起睡覺，說「好」是騙人的，他真正要的是跟媽媽、爸爸一起睡覺。雖然我被唬弄了，卻被哄得心花怒放，樂到心坎裡。
媽媽照顧待產的女兒，也等待迎接再下一代的新生命，我真的能感同身受，天下的父母都是為偉大的，不是嗎？恭喜黃的姐妹，小嬰兒應該一歲又兩個月多了吧，祝福
閤家喜樂，幸福平安。
颱風夜，凌晨1時38分，只有點滴細雨，沒有狂風驟雨，依照氣象預報，此時刻，應該不再是風雨來臨前的前夕了，希望瑪莉亞轉向了，沒有登陸台灣，或者再次減弱為低級颱風了，誠心為台灣祈福了。沒風少雨的颱風夜，思緒不斷，洶湧澎湃，想起大學同學總總，難以忘情，以致熬夜寫下此文，祝福所有同學們，颱風夜平安，也是閤家喜樂，幸福順遂。（107年7月11日完稿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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