低血糖昏迷驚魂記（小說） 六十八、岳父的賊有如老狐狸精

低血糖昏迷驚魂記（小說）

六十八、岳父的賊有如老狐狸精

作者：吳聰賢醫師

岳父人老，心不老，腦筋更是不老，不僅靈光，還精得很，說是老狐狸精，並不為過。他知道，錢就是他的生命，他緊攢荷包，就是保護他的生命，房產、股票、期貨、金條或現金，絕不會在死前分家產，免得女人不甩你，子孫也不理你。那些年輕的狐狸精，縱然使出十八班武藝，再如何哄騙、誘拐，也僅能討點細屑塞牙縫，離吃香喝辣的，還有段距離，想整碗捧走，門都沒有。從下面的例子，更能肯定岳父是老狐狸精。

連著幾天，內人都往娘家跑，勤買櫻桃等高級水果送過去，一方面解除老爸恨意，一方面也幫老爸壓壓驚。某天，內人回家，喜孜孜地跟我說：「難得啊！難得父親良心發現，他說我這個女兒很孝順，很值得信賴，還說這次低血糖昏迷，幸虧有女婿在，把我這條命救回來，為了感謝我倆夫婦，他說要送我一百萬現金，天啊！真的嗎？是不是在作夢？」內人滿心歡喜，原本沒半絲奢望的人，如今好像天上掉下來重大禮物。

窺內人對他老爸還有些認識，內人又自言自語地說：「不可能啊！以老爸的個性，不僅又鹹又摳，還頑固不靈的重男輕女，他曾多次跟我說，自古的傳統，老祖宗的慣例，嫁出去的女兒，不管現在民法如何規定，終究是不能回來分家產的，只有兄弟可以分家產的，怎可能平白給我一百萬？他良心發現了？還是低血糖昏迷，腦筋受損，老番顛了？」為了讓內人死了心，我把穩藏很久又憋了很久的話，通通地一次全告訴了她。

「不要奢望老爸的好，不要去夢想那一百萬，低血糖昏迷沒有損壞他的腦筋，反而使他更鬼靈精，反而更加的賊，這次低血糖昏迷送醫，我最先到，在急診室陪了他近四個小時，怕他中午餓肚子，買菠蘿麵包給他吃；他說想解尿尿，我幫他拿尿壺，也幫他倒尿壺，他心裡高興，故意跟我說，要送50萬感謝我。開玩笑，他的賊，我早就領教過了，不只這次，前幾次住院，我去探視他、照顧他，他都這樣說，要送我高級手錶啦，要送我高級相機啦，甚至要送我十兩重金條一條啦，結果呢？都是騙人的，事過境遷，提也不提。您老爸啊，比您我都要賊千萬倍。」

岳父有意無意地，在我面前也不避諱，曾多次暗示，嫁出去的女兒，潑出去的水，已經冠上夫姓了，甚至有的女人，有如日本女人，連娘家的姓也沒有了，永遠不再是陳家的人，族譜也不再有這號人物了，所以嫁出去的女人，沒有資格了，不能回娘家分遺產了。這事兒，有好心的同事告訴內人，只要不蓋章，不簽章，諸位兄弟就沒轍，他們絕對無法繼承家產，反過來懇求妳，要求妳蓋章，此時，就可以坐下來，大家來談條件了，不要說均等分，至少也要分個應得份的一半。內人對此嗤之以鼻，爛主意，

她私下對我說：「想得美！我那五個哥哥是何等人？尤其是五哥，他不會把我看在眼裡，他哪管我是誰！他會公然私刻我的印章，然後在遺產產權證書上蓋章，好幾億的遺產，我別想分一杯羹。難道對簿公堂，走法律途徑解決啊？兄妹之情肯定煙消雲散的。不可能，我不會這麼做，我不想當沒有娘家的女人！」唉！內人早就是沒娘家的女人了，岳母在世時，農曆初二，還會煮個好料的，澎湃的一桌酒菜，請女兒、女婿、外孫等回娘家，等岳母走了，岳父不管，哥哥不顧，我都忘記有幾年沒回岳父家吃飯了。

內人是膽小怕事的女人，加上口才不便給，她被罵不會還口，因為跟人對罵，還口只會被罵得更慘。以五哥的個性，我知道這是必然會發生的，不拿印章回來，就直接幫妳刻印章。私刻印章的事，又不是沒發生過，為了拉郵局人壽保險，連問一聲也沒有，就直接刻印章投保了，再來向妳要代繳的保費。我也不是貪圖錢財的人，既然內人如此說，表明要我同意她的做法，愛屋及烏，我當然義無反顧挺內人，「安心啦！不用怕，我支持您的作法，錢財身外物，生不帶來，死不帶去，孩子平安，全家平安就好了，我們不缺那些錢。」我可大方的，以岳父的遺產，少說可分上三、四千萬。

其實，不只三、四千萬，岳父的遺產估計有五、六億，若六個兄弟姊妹均分，少說有八千萬，但五哥蠻橫，他說老爸都是他一人照顧，大哥遠在高雄，路途遙遠；二哥、三哥和四哥移民美國，遠在天邊，隔了太平洋一萬八千里；內人是嫁出去的女兒，「不孝媳婦三頓燒，有孝查某子過路搖」。他又說，二哥、三哥和四哥不僅沒盡孝道，在美國買房都是花老爸的錢，當年，每棟別墅百萬美金買的，十幾年過去了，房價翻了無數倍，每棟別墅都是六、七百萬美金的豪宅，還想分個屁啊！五哥又直強調，老爸的遺產僅有他與大哥有權繼承，因大哥鞭長莫及，沒有盡到照顧義務，所以，大哥分六分之一，他個人分六分之五。這是兄弟不合的原因，害得大哥一家人沒有年夜飯可吃，也害得女兒年初二沒有娘家飯可吃。

五哥會如此蠻橫，有其道理，因他自恃父母最疼的孩子就是他，加上岳母死後，岳父不願搬離老家，我猜是風流韻事可隱密些，不受兒媳約束，他的三餐如何解決？除了與女人交際應酬外，空閒的時間，沒有外出的時候，每天晚上都是五哥送餐過來，五嫂自家煮的飯菜，至少一頓燒，大鍋小鍋的，又是肉又是魚，還有岳父最喜愛的貢丸湯，不僅如此，五哥還會留下來，陪著老人家吃晚餐。說句小人之心的話，五哥會這樣盡孝，侍奉了近20年，直到四、五年前，聘請外籍看護工後，五哥才停止送餐，應是「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」吧。

不用內人懇求，我絕對是力挺內人的，錢財身外物嘛，兄妹感情更重要，我還不是舉清朝宰相王廷玉「六尺巷」的故事給她聽，要她寬心，寬容大量是人生的美德。話說，清朝宰相張廷玉家，與一位姓葉的侍郎，兩家相鄰而居，都要蓋房屋，但為了地皮問題，發生了爭執。張廷玉的母親便寫信到北京，要兒子出面干預。這位宰相看了來信，便回信給母親：「千里家書只為牆，再讓三尺又何妨？萬里長城今猶在，不見當年秦始皇。」母親看了信之後，立即把牆主動退後三尺；葉家見此情景，深感慚愧，也馬上把牆讓後三尺。這樣，張葉兩家的院牆之間，就形成了六尺寬的巷道，成了有名的「六尺巷」。張廷玉失去的是祖傳的幾許宅地，換來的卻是鄰里的和睦及流芳百世的美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