低血糖昏迷驚魂記（小說） 五十三、沒有娘家的女人

低血糖昏迷驚魂記（小說）

五十三、沒有娘家的女人

作者：吳聰賢醫師

五哥的女人，其狠毒不僅如此，簡直罄竹難書，連秦始皇也要乾拜下風。因經濟不景氣，大陸產品充塞市場，加上大型工廠削價搶訂單，家庭式小型塑膠射出工廠難以競爭，經營日漸困難，她父親為此操勞過度，午夜時分，腦中風，口吐白泡，昏死在廁所，緊急送醫，沒兩三天就走人了。父親留下一間小工廠，專門代工生產塑膠產品，生前是大弟和大妹協助父親經營，老父靠老臉爭取訂單，兒女操作器械，生產產品，勉強支撐。

父親走後，人在情義在，人走情意亡，訂單瞬間下滑，工廠難以支撐，原本就苦心經營，每月勉強有近10萬營利，大弟和大妹都已婚，要養家活口，每月薪資3萬餘元，扣掉兩人薪資，此工廠還能有多少盈餘呢？有時甚至給不出材料費，要向廠商賒借。如今，訂單銳減，經營更加捉襟見肘，瀕臨倒閉邊緣，害得大妹婦道人家，強顏歡笑，勤跑東家，低頭哈腰，「看先父多年配合的情分，拜託給個訂單吧。」

拜託有用嗎？大妹甚至淚眼雙垂，哭倒在地，猛磕頭，懇求給訂單，極盡謙卑和可憐了，然而，現實勝於情面，有其他工廠削價競爭，有誰不把利益擺中間？又能奈何？沒想到五哥的女人，不分青紅皂白，不知今朝何夕，以為小工廠有油水，竟然跑回娘家，盛氣凌人地要求，狠毒地說：「父親留下來的事業，我也有份，特別我是大姊，曾為娘家付出不少心力，不敢要求一半股權，但務必要有三分之一。」小工廠哪來股權不股權？且接近關門大吉的小工廠，還要求啥股權？甚至恐嚇若不同意的話，別想她會蓋章，連破房子都別想過戶。

害得老母多次跑到五哥家，說明小工廠僅是勉強支撐，賣勞力賺錢，根本沒半滴油水，懇求放了大弟和大妹一馬，不要為難他們。狠毒的女人聽得下這種話嗎？最後，老母披頭散髮，嘴裡咬著一根稻草，又哭又跪地爬進五哥家，猛往狠毒的女人下跪磕頭。人總是有良心的，過度不肖會遭天譴，會遭天打雷劈的；加上五哥的女人極相信鬼神，以為妖魔鬼怪找上門，驚慌失色，嚇得哇哇叫，趕快躲閃一邊去。最後，還是五哥出面，當和事佬，極盡安撫，半恐嚇她，如果母親自殺了，變厲鬼，下半輩子別想安寧，五哥的女人，最後才肯簽名蓋章。

家庭式小工廠，經此折騰，仍然鬥不起競爭，老父死亡不到半年，工廠只好變賣機器，堪用的當二手貨賣，不能用的當廢鐵賣，經營四十年的塑膠射出工廠，正式關門大吉。這件事讓岳父見識到女人的狠毒，嚇得不敢任意進出五哥家門，連年夜飯到五哥家圍爐，每樣菜色和佳餚，沒經過五哥媳婦親自嚐過，他都不敢動筷子，縱然五哥嚐過了，五個孫子也嚐過了，他仍覺得不放心。不，獨子例外，獨子是她的心肝寶貝，虎毒不噬子，她總不會害了親生兒子，所以，只有媳婦和大孫子動過的菜餚，他才敢吃。

但最後，讓岳父真正心寒，看破一切，此女人徹底無救的，還有另一件事。老父過世半年後，尚未周年，尚未合龕，每天還在廳堂早晚祭拜時，某天，沒了工作的大弟和大妹，兩人連袂，分別帶著各自要上高職的孩子，一起上五哥家。兄妹猛向大姊哈腰磕頭和陪笑臉，兩個剛考上高職的孩子，也靦腆地叫著，「大姑姑好！」「大阿姨好！」叫大姑姑的，考上台中高工；叫大阿姨的，考上台中高農，都是全省數一數二的名校，錄取率甚低，需要用功念書，奮發圖強，擠破頭顱，才能考進去的名校，阿貓阿狗想都別想。

台中高工，創立於日據時代，民國27年，日人創校，校名「台中州立台中工業學校」。台灣光復後，民國40年，更名為「台灣省立台中高級工業職業學校」。民國89年，凍省之故，改名為「國立台中高級工業職業學校」。民國106年，行政劃分，再次改名為「台中市立台中工業高級學校」，創校至今80年。該校坐落於台中市南區，緊鄰烏ㄖ，交通便捷，校園占地12公頃，環境優美。目前，設有機械、板金、汽車、製圖、電機、電子、控制、冷凍空調、資訊、建築、土木、化工等13科，學生人數眾多，包括：日校75班，學生人數3千餘人；實用技能學程24班，學生人數9百餘人；附設進修學校18班，學生人數6百餘人，是全國優良指標學府。

台中高農，歷史更久，比台中高工早一年創立，民國26年，日人創校，校名「台中州立農業學校」。台灣光復後，更名為「台灣省立台中農業職業學校」，設初、高級部。民國48年，停招初級部，專辦高級部，更名為「台灣省立台中高級農業職業學校」。民國89年，改名「國立台中高級農業職業學校」。民國103，改隸國立中興大學，更名為「國立中興大學附屬台中高級農業職業學校」。設立科別涵蓋農業、餐旅、食品和家政。值得一提的，民國97年，台中高農青棒隊獲得第一屆台灣盃青棒冠軍。

大弟和大妹們為何上五哥家？為了孩子的學雜費，希望每個孩子能借個萬元。「萬般皆下品，唯有讀書高」，這是中國自古以來的思想；「窮不能窮教育，苦不能苦孩子」，這是近代教育家的箴言。早年，公務員薪水低薄，每到開學前，都不需我阿母開口，我家大阿姨自動拿錢接濟，順利完成孩子們的註冊，完全接濟，不用還錢的。沒想到五哥的女人口口相逼，「你們怎麼拿錢還我？怎麼拿錢還我？先想好還錢，再來借錢！我保證你們還不起錢啦！開玩笑！我的錢又不是牡蠣殼，沒用到堆積如山！」

那麼多兄弟姊妹，就只有五哥的女人最有錢，五哥除了在郵局上班，股票、期貨、債券、基金和房地產，每每看得精準，操盤有數，獲利無數，我不得不承認，他在校是資優生，出社會也是資優生，不需靠父親半點支援，自行購買五棟精華區透天店面，單每月租金就上達百萬。這麼有錢的女人，還缺那兩萬元嗎？一般左右鄰居，聽到借錢繳學費，都會義不容辭，眾人挽袖襄助，何況是親姊妹呢？更何況錢多到銀行不讓你定存！錢超過500萬，定存利率急遽下滑，她可是銀行連接都不接。

然而這位做大姊的，不僅吃了秤頭，鐵了心，甚至寡婦死了兒子，死了心，不借就是不借，連兩個可憐兮兮的大小孩，跟在大人屁股後面，跪著磕頭，猛地祈求，她仍然打死不借就是不借，最後還用掃把把自己的親人趕出門。不僅無情，我覺得簡直是天倫悲劇，不就等著與娘家斷絕往來？我內心只想到，等這位狠心的姑姑，到頭來死亡時，她會有娘家的人來替她封釘嗎？肯定沒有！封釘是台灣的喪葬儀式，女人需靠娘家親人來蓋棺認定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