把酒言歡能幾回：（八十六）變性手術難反悔

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把酒言歡能幾回：（八十六）變性手術難反悔

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作者：吳聰賢醫師

唐元稹：「謝公最小偏憐女，自嫁黔婁百事乖。顧我無衣搜藎篋，泥他沽酒拔金釵。野蔬充膳甘長藿，落葉添薪仰古槐。今日俸錢過十萬，與君營奠復營齋。」

民國87年，南郭國小禮堂，役男體檢場，成百上千役男，擠爆體檢場，體檢通知書等同徵兵令，急急如律令，絕不敢輕忽。我奉派擔任體檢醫師，坐鎮生殖泌尿系統關卡，負責檢查役男的性器官，和是否有鼠蹊部疝氣，我喊「脫下褲子」當下，從役男脫褲子的動作，可以把役男分成三類人，有實際驗證，屢試不爽。第一類，含蓄者，內褲退到大腿中段，剛好露出整個陰部，最下面的重點部位，陰囊和睪丸，恰巧隱約可見，不會露太少，也不會露太多。此類人，前回已提過，不再複述。

第二類，大條不甩者，此類佔少數，但有一定比率，20個有1個，約5%左右，個性豪爽，不靦腆，不扭捏，大剌剌地，直來直往，我喊「脫下褲子」口令，才喊到一半，役男已把內褲脫得精光，甚至，我尚未喊口令，役男自動自發，已完成脫褲子動作，那動作之快，有如白駒過隙，石火電光，快如閃電。所謂脫得精光，是把內褲整個退到腳踝，內褲上半部卡在腳踝上，下半部拖在地上，不僅生殖泌尿系統全都露，連非焦點的大腿和小腿，也義無反顧地混淆視聽。唉！簡直過猶不及，多此一舉！脫下內褲後，頂天立地般，直挺挺地站著，臉上露出驕傲的神色，嘴角展現邪惡的淫笑，好像在跟我示威，更多的是向護士小姐下馬威呢！內心似乎在笑傲江湖，「妳們好好看，妳們仔細看，老子有雞雞，天下第一屌！」

當我高喊「下一個」時，他可很不情願，好像他的舞台被我拆了，百無聊賴，極端失落情況下，心不甘情不願地，慢條斯理地，一分一寸地，才勉強地把內褲拉上來，他多希望，也多渴望，有更多的時間，可以好好示威和下馬威，看得令我生氣，內心不禁啐道：「王八蛋！屌啥屌，還不是小雞雞一條！」此類役男，大抵全身刺青，滿臉橫肉，胸口刺龍，背後刺虎，我還看過，龜頭刺一朵紅色玫瑰的，他們全都是混黑道的小兄弟，殺殺打打，逞兇鬥狠的。這種人得罪不起，如送鬼神般，不留念，10秒鐘內，趕快送走，喊下一個。

第三類，遲鈍者，此類也佔少數，但也有一定比例，30個有1個，約3%左右，當我喊脫下褲子，他竟然徹徹底底地脫下褲子，沒打折地，很順從地，兩隻腳鴨子分別，從內褲穿出來，同時間，有如抹布般，隨手把內褲丟棄在地上。好奇怪，緊貼肌膚，尤其是寶貝地方，卻任意把內褲丟在地上，怎不怕弄髒了內褲？弄髒了雞雞？更奇怪的，排在他前面的役男，沒有人像他這樣，徹底脫掉內褲的，有樣學樣，無樣自己想，再怎麼笨，總能有樣學樣啊！他幹嘛笨到自作主張，強迫自己如此做？當他要穿起褲子時，由於沒有地方可依靠，沒牆壁，沒扶手的，加上此類人，大多如巨人般高頭大馬的，以致顫顫巍巍地，穿不好內褲，東倒西歪的，幾次欲跌倒，場面尷尬又難堪，我看得難過。

看到這種情形，內心很痛，明顯地，此類役男屬弱智者，或有強迫心理症，沒有自己判斷能力，只會跟著口令做動作，喊脫下褲子，真的赤條條地，沒有羞恥，沒有廉恥，傻傻地脫個精光，害得我不禁興起憐憫之心，忍不住要一掬同情淚，若你看了，也照樣內心淌血。經過幾次後，我把「脫下褲子」口令，改成「退下褲子」，但對智障者來說，「脫」和「退」不是容易搞得懂，照樣有役男儍呼呼地脫得精光，可憐啊，孩子！閩南有一句俗語「大摳不離呆」，我不是對肥胖的人不敬，而是從役男的觀察中，發現不少弱智者，不僅肥胖，且長得人高馬大，身高都是180公分以上，甚至接近190公分；至於體重也是超標，不是90公斤以上，就是接近100公斤，感傷啊，孩子！

數年後，民國90年代，縣府官網和彰化醫院官網，我查不到確切年份，我有寫防疫工作日記的習慣，鍵成電子檔儲存下來，但20年的工作日記，總字數達700萬言，很龐大的資料，電腦搜尋挺麻煩，工程滿浩大的，近日，加上電腦硬碟壞了，無法搜尋，只得將就了！大概92年吧，或許91年，也可能90年，20年前往事，老頭子一個，記憶力差了，不復記憶，學校禮堂的大型役男體檢活動，被裁撤了，停辦了，永遠地走入了歷史，彰化縣役男的體檢業務，從此，全部委給了署立彰化醫院；緊接著，我被縣府派任，衛生局疾管科長兼任役男體位判定組組長。在體位判定工作上，有兩件事，讓我心有戚戚焉，感傷無限，感嘆上蒼做孽，造化弄人。「上帝關了一扇門，必定再為你開一扇窗」，裝肖耶！萬劫不復中，這是自我安慰啊！

第一件事，哀傷身心障礙者。到縣府判體位時，附有身心障礙手冊影本的空白役男體檢表，肢體障礙的、感官障礙的、智能障礙的、多功能障礙的，他們無須參加役男體檢，所以體檢表是空白的，成疊成捆的，瞬間排滿桌上，怵目驚心，不忍卒睹，少者數十幾份，多者上百份，我只能瞇著眼睛，喉頭哽咽地，一份一份地，在空白體檢表上，蓋上「免役」體位。一個人的一生，十幾二十歲的，就此蓋棺論定，往後的歲月，要如何繼續走下去，誰陪他走下去？他本人的悲哀，也是父母家人的悲哀，不也是國家社會的悲哀？

第二件事，淒慘弱智者。每回判體位時，須從上百份體檢表裡面，仔細地，細心地，眼明手快地，挑出總智商低於85分的役男，擔心有遺漏，會出大問題的，凡85分以下的，不管是30分、40分或50分的，即使是82分、83分或84分的，只能難過地，痛心地，不捨地，在體檢表上，蓋上「免役」體位。國民小學的公民課本說，當兵是國民應盡的義務和權利，更是驕傲的事，若屬弱智者，無法當兵了，不是國家不要他，而是國家要保護他，不致於當兵期間，出了狀況，遭遇厄運，人走著進軍營，卻抬著出軍營，晴天霹靂地，製造了個人人生遺憾，以及家庭悲劇。

前述，會把內褲脫得精光的役男，笨笨的，儍儍的，惹人憐的憨孩子，肯定屬於弱智者。早年，身心障礙手冊之申請，不是很普遍，宣導也不是很足夠，不少家長不會，也不懂得，如何幫孩子申請身心障礙手冊，尤其那些介於正常和不正常邊緣的弱智者，役男體檢時，極可能被判定為甲等或乙等體位，徵召入伍後，結果怎樣？陌生的環境，弱肉強食的環境，不單適應不良，根本是無法適應，甚而被欺凌、霸凌，無奧援，無支柱，走頭無路的情況下，理智分崩離析，情緒土崩瓦解，山洪暴發般，終引爆自戕、自殺、殺人等悲慘變故。這是誰之錯？役男嗎？他是無辜的，他豈願意這樣，讓自己走上絕路？

弱智孩子，或許家長也是弱智者，哪懂得送孩子去醫院鑑定？這時，就得靠村里長、村里幹事、鄰居等善心人士幫忙了。台灣最美的風景是人，豈須擔憂何處無芳草？至少村里長，都會承擔起責任來，村里長是有給職的民選公職人員，會照顧轄區里民的。有的村里人口數很龐大，3千、4千人不算多，甚至達5千、6千人以上。彰化市人口最多的里是延平里，高達1萬1千人；人口第二多的里是阿夷里，約9800人，幾近等同台灣偏遠鄉鎮的人口數了。各位村里長辛苦了，尤其人口數龐大的村里，在此謝謝了，役男體檢也須要你們把關，你們的熱心服務，有目共睹，你們是轄區里民的土地公、土地婆，有你們真好。今日，逐步實施募兵制了，但徵兵制還留下一個小小尾巴，總之，不管是徵兵或募兵，但願所有阿兵哥，都能平安順遂，平安入伍，平安退伍。

在役男體檢場，那位打扮妖艷，異性裝扮的役男，走過前面幾個關卡後，終於來到我這裡，不僅他本人來了，也帶來數不盡眾人的目光，大家好奇著，這個關卡要如何檢查性器官？也是脫下褲子檢查嗎？有好戲看了！但更好奇的是，這名讓人遐思，女裝打扮的役男，到底有雞雞呢？還是沒有雞雞？以致諾大體檢場，瞬間安靜下來，針掉到水泥地都可聽見，也同時停止所有動作，把目光，包括工作人員和役男，當然也包括役男家屬、閒雜人等，那銳利的眼神，全投射到我這裡來，還焦躁地，望穿秋水般，引頸企望，盡可能伸長脖子或踮起腳跟，希望看個究竟，他是男人呢？或是女人？還是泰國人妖？

很糟糕！眾人的目光是銳利的，眾目睽睽下，給了我很大壓力，我要硬起腰桿子，依法行政，公事公辦，比照辦理，不能插科打諢，也不能摸混！跟我搭檔的護士小姐，同是衛生所公衛護士，互相熟識，大家有共識，彼此靈犀一點通，看到那位役男向我們走來，兩人即刻搬出屏風。這塊兩半摺疊式布屏風，原本就有，但擺在一旁備著，可有可無，小小一塊，有些透光，中間還有空隙，有如琵琶半遮臉，有遮掩等同沒遮掩。我認為男人不須要遮掩，臭男人屌什麽屌？役男也認為不須要遮掩，又不是黃花大閨女，以致每個役男，都在光天化日下，脫下褲子獻寶，任何人想看嗎？眼睛可以放過來，大方分享。

我們預估這位役男，去年也有類似案例，有經歷，就有自覺，必然唧唧歪歪的，又是挑剔，挑三揀四的，又是抱怨，怨東怨西的，肯定比天王老子，還難伺候，難領較，以致，我兩快馬加鞭，跑了一段距離，趕去其他關卡，又借來了一塊屏風，估計兩塊屏風，總能擋住春光，至少湊合著，心理上也安全些。等手忙腳亂地，搞定兩塊屏風，交叉又重疊的，圍出一個小空間，我自認圍出了隱私，然後，請君入甕，敬請賞光。在兩塊屏風遮掩下，我告訴他：「請脫下褲子。」我怕他不滿意，怕他反彈，更怕他發飆，不僅輕聲細語，低聲下氣地說，還作賤自己，特別加上敬詞「請」字，把他當成天王老子或貴賓，畢恭畢敬，殷勤款待，你說有夠誠意了吧？

沒想到，事情發展非如此！他杏眼圓睜，露出很驚訝的表情，似乎認為自己是窈窕淑女，傾國傾城，顛倒眾生，天下人好逑，不可一世的大美人，竟然被人俗里俗氣地，公然侮辱般，要在他人面前寬衣解帶，還要脫下褲子，任人免費欣賞，孰可忍，孰不可忍！他故作嬌嗔，反向操作，不發一語，擺出臭臉，眼睛直瞪著我，足有10秒鐘之久，有若母夜叉，還挺嚇人的！他矯柔造作地，用女生聲調說話，有如三娘教子，「你當醫師的，怎這樣不尊重患者？醫者仁者心啊！不知道我是誰嗎？你眼睛瞎了嗎？我這身打扮你沒看到嗎？你欺侮人家，你侮辱人家，竟然要人家脫下褲子，開啥玩笑？多下賤，多下流，噁心死了！太不像話了！太沒水準了！」

他是來體檢的役男，卻口才伶俐，比一般的女人伶俐千百倍，有若潑婦罵街，口若懸河，滔滔不絕，持續說下去，有如機關槍掃射，害我應接不暇，縱然有10個嘴巴，也來不及回應。他接續著說：「你當醫師的，有沒有良心？這兩塊小小屏風能遮擋什麽？簡陋到離譜，比家徒四壁還糟糕，半透明的，又漏洞百出，能遮擋春光嗎？要人家掀裙子，脫褲襪，又脫三角褲的，豈非被看光光？簡直莫名其妙呢！學校課堂上，教授是怎麼教你的，不是要視病猶親嗎？書本唸到哪裡去了！」好像都是醫師的錯！我不單面紅耳赤，還有被罵得狗血淋頭的羞辱感，他成了高高在上的教授，我成了挨罵的學生。

我心裡又氣又恨，不禁暗中啐道：「王八蛋！搞啥屁！啥看光光？有什麽好看的！看千看萬，還差你那小屁屁！老子開過的急性闌尾炎，近千例；開過的包皮環切手術，也近千例，在手術台上，哪個不是脫光光的，也看光光的？哪一個不是臭皮囊！」然而，話不能這樣說，女人和男人還是有不同，差異性挺大的喔！縱然是男扮女裝的男人，在女性服裝的包裹下，透露著幾分怪異，越是遮掩，越是神秘，也越是引人遐思，還真的想探個究竟，究竟哪裡不同？周圍投射過來的目光，不也如此，遐思又好奇？

我在遐思混亂中，想不出接應的話來，一方面是口才遲鈍，另一方面是身份關係，我現在的身份，不是私人臨床醫師，天大地大，老子最大，而是公職人員，公職人員要守本份，盡職責，所以，也不敢隨意拿話回應。他又繼續連珠炮發射：「天下男人最噁心了，臭男人！醫師也是一樣，哪一個不是色咪咪的，想佔女人便宜？想看本姑娘半寸肌膚，別做夢了！癩蛤蟆想吃天鵝肉，想都別想！給你一分鐘時間，想檢查本姑娘的身體，馬上找女醫師過來，僅限女醫師，否則拉倒！不要唬弄，也不要討價還價，找來護士小姐也不行！本姑娘說話算話，不要愣在那邊，也不要杵在那邊，趕快去找女醫師，不然，本姑娘要走人了，本姑娘不嚇唬人，說走就走！」

他媽的！我不禁內心罵道：「王八蛋的死人妖！殺千刀的死人妖！」他根本在找碴，故意在刁難，役男體檢對象是男生，哪用得著女醫師？又不是做婦女子宮頸抹片檢查！當年，女醫師少，彰化縣27個衛生所沒有半個女醫師，公立醫院也難得遇上女醫師，縱然做子宮頸抹片檢查，婦女同胞也只能靦腆地，紅著臉脫下三角褲，盡快將內褲塞進皮包裡，然後爬上檢查台，羞愧地閉著眼睛，由男醫師面對自己的隱私，動手進行抹片檢查。冷風颼颼，不僅羞死人了，嚇死人了，下體還冰冷著！我和搭檔的護士小姐，兩人真的是杵著，既然刁難到此程度，我們無能為力！圍過來的兵役局工作人員，面面相覷，聳著肩，也是無能為力，到此階段，只能拉倒了！

他兩邊嘴角上揚，露出勝利的一抹微笑，他堵住我的嘴巴，狠狠地虧了我，他挺得意呢！「本姑娘的身子，嬌滴又珍貴，千人迷，萬人愛，減一分則太瘦，增一分則太肥，眉如翠羽，肌如白雪，腰如束素，齒如含貝，豈會輕易讓人看？更別說脫光光了！不僅男醫師不能看，圍在四周，虎視眈眈，還流著口水的役男，也別想偷瞄一眼！本姑娘來到體檢場，要接受役男體檢，不是我不做，而是你們不做，責任在你們身上，跟我無關！」自負又自大的口氣，什麽增減一分半分的，我幾乎要笑出來。他哼了一聲，撥了兩下頭髮，故意甩著長頭髮，蹬著高跟鞋，翹著屁股，擺著腰肢，好像在走台步般，在眾役男的目視下，招蜂引蝶地，走向禮堂門口，然後頭回也不回地離去。他撥髮甩頭的動作，與前一年那位男扮女裝的役男，如出一轍，如假包換的嬌柔造作，我只想到東施笑顰，想到自不量力，令人噴飯，卻也另一層次的妖嬌嫵媚，讓人心動和憐惜！

我本來耽著心，進退維谷，不知所措，心想我這個關卡，可能要被他砸了，即將陷入困境，沒想到，他見好即收，沒有繼續鬧下去，自我解嘲地離去，我終於噓了口氣，總算結束了。看著他離去的背影，我忍不住難過，如果他是我的女兒，如假包換的女兒身，我不知有多驕傲，有多高興，肯定捧在手掌心，疼在心坎裡，呵護備至，將來要出嫁時，我肯定哭得淅瀝嘩啦，捨不得把她交給另一半呢！然而，真實的情況，他卻是不男不女的女兒身，這種情況有多尷尬，背後不知有多少的指指點點，更多的是嘲諷和恥笑呢！這是我的憐惜。看著他離去，我內心一堆的不捨，「一路好走！」不！這是不吉利的話！我應該祝福他，「再壞的日子總會過去，沒有過不了的坎，好好地過日子吧！」

異性裝扮者或變裝癖，到底怎麼了？登天難，理解也難，人的腦袋，萬千複雜，相形之下，三千煩惱絲，剪不斷，理還亂，又豈一回事？又豈是煩惱？我把焦點擺在性傾向，此類人都屬於同性戀者嗎？不！不是你想的那樣，不能一概而論，不能以偏概全，可能是同性戀者，也可能是異性戀者，撲朔迷離，不一而足。我個人把異性裝扮者，很簡單地，劃分成三類，我是外科醫師，不是精神科醫師，專業有限；我從事防疫工作，看的也有限，總之，老王賣瓜，野人獻曝，個人看法，小小心得，無足輕重，不言分享，謹供過目。

第一類，為了工作目的。例如，為了演戲，為了粉墨登場，而男扮女裝或女扮男裝，在影劇圈，此種例子，不勝枚舉。最著名的例子，是梅蘭芳（1894年10月22日-1961年8月8日，享年67歲），出身梨園世家，男扮女裝，著名京劇旦角，藝術成就高，對旦角的唱腔、念白、舞蹈、音樂、服裝、化妝等方面都有創新發展，形成自己的藝術風格，世稱「梅派」，曾獲美國南加州大學榮譽文學博士，國共內戰後，歷任中國京劇學院院長、中國戲曲研究院院長，他是如假包換的男人，異性戀者，共娶了3個老婆，而非同性戀或雙性戀者。

第二類，出自戀物情節。例如，前述彰基那兩名急診個案，一個穿女人三角褲，另一個穿女人三角褲和女人胸罩，應屬於戀物情節者，可能是對母姊的親情眷戀，例如：失去母愛、姊愛，或懷念母愛、姊愛，人物生離死別了，以致代表母姊的物件，如三角褲、胸罩、絲襪、褲襪、女裝、高跟鞋、口紅、腮紅、眼影、耳環等，穿在自己身上，能讓他有安心、放鬆、舒適的感官；另一種可能的，是對女人物件的情色愛戀，因女人物件跟情色連結一起，誘發興奮、亢奮和勃起，此類人，他們大抵是異性戀者。至於，阿和與阿國，這對同性戀情侶，每回肛交，阿和都配合阿國要求，必得穿上色彩繽紛的女人三角褲，不是阿和有變裝癖，而是阿國有戀物情節，三角褲代表情色，鬼怪精靈般，能刺激阿國腦神經，產生更大的激情，把激情搞到天翻地覆，搞到天崩地裂，縱然天天搞，日夜搞，仍是激情高亢。

第三類，屬於跨性別者。例如，役男體檢場上，那兩名男扮女裝的役男，因性別認同差異，不認同自己外貌上的男性，下體有男性性器官，包括陰囊和睪丸，喉頭上也有喉結，反認同自己內心深處的女性，他們會委屈自己，接受社會給予自己的認同嗎？委屈自己，只會陷自己心靈於泥淖，痛苦、掙扎和淒慘，結果是泥淖越陷越深，越陷越沉淪，永無翻身餘地，故有異性裝扮之表現，隱藏自己，躲避他人。他們必然是同性戀者，因自認是女性，以致愛上的是男性。此類人，跟同性戀者有何區別？差別在於對變性手術的渴求，他們會把很多的心思，放在變性手術上，處心積慮地，找漏洞，找門路，花大錢，冒著生命危險，躺上手術台，接受一去不復返，永遠無法反悔的變性手術，即使後悔了，也徹底來不及了！大江東去，滔滔如斯，怎復返？

透過某位愛滋同志的介紹，已成至交好友，可以談私事，不談公事的列管個案，我認識了一位本國籍的變性人，身分證上的性別是男性，動過手術後，變成了女性。看他窈窕淑女般的女性裝扮，我幾乎要為他瘋狂，閉月羞花，沉魚落雁，美若天仙，標緻得無以復加，普吉島的泰國人妖，哪得比？全被比下去了。我相信他是女人，怎會是人妖？直到他發聲說話，那沙啞的男聲，讓我驚訝，把我拉回現實，哇！他真的是人妖。他也遭遇過徵兵的問題，不想當兵，不願當兵，也無法當兵，怎麼辦？役男體檢場露個臉後，跑了很長的程序，花了很多時間，長期追蹤，反復鑑定再鑑定，最後，終於在公立大醫院，拿到精神科醫師的免役證明。僅是免役證明，身分證上仍是男性，身分證上的號碼，第一個阿拉伯數字，無法從「1」換成「2」，「1」是男性，「2」是女性，妾身不明，男女莫辨，就業和找工作，拿出身分證來，成了很大的坎，拉關係，找人關說，仍到處碰壁，也到處遭受排擠，即便是大學畢業生，也莫可奈何！

怎麼解決這尷尬的性別問題？不單是就業，還有日常生活，只好回歸夢寐以求的變性手術了。他找遍台灣各大醫學中心，台灣的變性手術，技術上全無問題，但整形外科這個關卡就擋住了，必得先會診精神科，在神科醫師鑑定同意下，始能動手術，但這個過程，耗時費日，勤跑醫院，難關重重，層層阻礙，使人沮喪，令人難堪，讓人退縮，最後結果呢？冒較大的風險，花較少的錢，尋找仲介，私下出國，跑去泰國曼谷，接受變性手術了。由於我是防疫科長，也是外科醫師，在那位愛滋同志，努力溝通、勸說和保證下，他勉為其難地，同意接受我的檢查。我沒有用官方壓迫他，他不是愛滋病患，不在我的列管，應該是對科長的尊重，以及對醫師的信任吧。

早期彰基時代，還沒有變性手術，技術層面不足，我沒上過此類的刀，說白一點，我沒有當過開刀助手，跟過此類的手術，對它存著很大的好奇心，感謝他接受我的懇求，能接受我的好奇心。今日，彰基早已是醫學中心，醫界之佼佼者，有做變性手術嗎？我不清楚，或許沒有吧，因太專業了，此等手術，牽涉廣泛，包括泌尿、生殖、血管、神經等，尤其是勃起、興奮、射精等脊索神經，困難度相當高。但是，早年，彰基有做類似的手術，惟較為簡單，較為單純些，何手術？不是胯下的開洞手術，而是後門的開洞手術。

有一種新生兒疾病，稱之為「無肛症」，新生兒骨盆腔內，直腸是閉鎖的，肛門僅虛有其表，根本沒開洞，新生兒的胎便、糞便等，無法從肛門排泄出來，吃得進去，卻拉不出來，它屬先天性肛門直腸胚胎發育異常，亦稱為「肛門直腸畸形」。無肛症患者，2/5伴隨其他器官異常，其中以泌尿、生殖畸形最多，約佔30%；其次為脊椎與四肢畸形，約佔20%；心臟血管、消化道畸形、食道閉鎖等，各約佔10%；剩下的20%，包括了其他器官之異常，如蒙古癡呆症、臍膨出、唇顎裂等等。勿忘世上苦人多，其人預後挺淒慘的。不管是蒙古癡呆症或蒙古症，絕對不能直呼其名，否則被家屬罵死了！民國86年，我初任衛生所主任，年輕媽媽懷抱3、4個月小嬰兒，來衛生所打疫苗，我看了一眼，驚呼蒙古癡呆症，媽媽即刻抱怨我在傷口上撒鹽，嚇得我立馬道歉，「對不起，我錯了！」記得！蒙古癡呆症早已更名為「唐氏症」。

除了無肛症，另有一類小兒疾病也類似，但剛出生時，不會被發現，直到小孩3、4歲了，送醫後，才被發現，名為「巨結腸症」，跟無肛症一樣，都是先天性胚胎發育異常，雖然肛門有開洞，有模有樣的，但肛門、直腸段的腸黏膜神經有缺損，肛門和直腸持續緊縮，無法鬆弛，以致解便困難，無法順利解出大便，往後，一大堆糞便長期塞滿下行結腸，把下行結腸脹得又粗又大，是一般人的3、4倍粗，故有巨結腸症之名。吃得下，卻解不出，會有多痛苦？問便秘的人就知道，何況小孩又不會哭訴，可憐喔！大便把肚子硬撐得鼓脹。此兩種病症，無肛症和巨結腸症，都得接受複雜的，預後難卜的，至少兩次以上的，肛門開洞、肛門造瘻手術。唉！讓人憐憫，勿忘世上苦人多！

民國70年、71年，我擔任彰基外科，第二年、第三年住院醫師，對我來說是幸運，但對小病人來說是可憐，這兩年內，竟然有3、4位，無肛症、巨結腸症之小病患，全是男嬰或男童，陸續住進病房，我有幸能當第二助手，看主治醫師動刀，內心挺興奮的，但看小小年紀，小不點般身軀，就得進開刀房，插管上全身麻醉，接受大手術，仍忍不住感傷，可憐喔。我個人的看法，男人的性染色體包括X和Y，不像女人是X和X成對的，當男人的X或Y，其中之一出現了突變，出現了畸形，不像女人有另一個X可替補，導致男性存活率較低，死亡率較高，較難養活，除了女性較長壽因素外，也是世界各國人口比率，永遠是女多於男的原因。唉！男人真命苦！

不過，不要誤會，無肛症和巨結腸症，雖俱是先天性胚胎畸形，但原因不明，不見得跟性染色體惹上關係，總之，是挺麻煩的先天性疾病，必得開膛剖腹，動刀動槍的，預後也難保證。雖說要動手術，但總比唐氏症好多了，總有開刀痊癒的機會，唐氏症則全無機會。當年，彰基這幾個手術案例，給了眾住院醫師們，甚大的震撼教育，大家都是年輕小夥子，也剛結婚不久，老婆都是大腹便便的懷孕婦女，眾人驚魂難定，忐忑不安的，很怕自己生下無肛症的小孩，以致當嬰兒呱呱墜地後，當爸爸的，第一眼看的，不是孩子胯下，而是肛門，等看到肛門了，才放下心來！我就是遭受過這樣的煎熬。要小心！說人家「生個孩子沒屁眼」，是非常狠毒的詛咒，話千萬不能亂說喔！

回過頭來說那位變性人，透過私人情誼關係，我沒有強迫他，他倒願意讓我看他動刀的地方。民國90年代，他瞞著父母，欠了一屁股債，花了近百萬元，偷偷跑去泰國，在曼谷接受變性手術，泰國人妖挺多的，很普遍，尤其觀光勝地普吉島，以致變性手術在泰國很流行，技術純熟又精良，變性者的樂園。他的變性手術全包了，包括隆乳手術和性器官手術，他很大方地脫掉上衣，卸下前扣式胸罩，一點也不扭捏，不做作，可見前述的男扮女裝役男，在役男體檢場上的表現，全是嬌柔造作，裝腔作勢，故作姿態，把體檢場的工作人員玩弄股掌間。當他脫下胸罩，我看得目瞪口呆，我鼻孔幾乎要噴血，那白白嫩嫩的大乳房，不是G罩杯，至少也有E罩杯，我眼睛看得發呆，猛吞口水，口水嚥了又嚥，否則都要滴到地上了。

外行看熱鬧，內行看門道，我總要維持醫師的尊嚴，不能被看笑話，笑我色咪咪的，擋不住三招斧頭，我故意轉移目光，注意他手術的傷口。常見隆乳手術的傷口有三處：第一處乳房下乳溝，第二處腋下前緣，第三處乳暈邊緣。最早期是乳房下乳溝，傷口疤痕藏在下乳溝，但女人躺平後，下乳溝上抬，疤痕將暴露無遺，美感頓失，且明示動過手術，興致頓減。後來，技術改進，傷口改在腋下前緣，但疤痕仍然顯而易見，縱然美容縫合、整形縫合，疤痕仍難免，只是大小程度差異而已，躲也躲不掉的。後來，進步到今日的階段，傷口就隱藏在乳暈的邊緣線上，隱藏得恰到好處，天衣無縫，再好的眼力，也看不出其上有疤痕。沒想到，我看不到任何疤痕，等拿出了放大鏡，才見到他的疤痕，就隱藏在乳暈線上。不錯！是很上道的隆乳手術。

隆乳手術後，重點不在手術後乳房形狀、罩杯大小，而是他人撫摸、揉捏的手感，我特意問他：「我可以摸摸你的乳房嗎？」他率性地說：「沒問題，你可以摸，怎麼摸都可以！」然而，他那粗糙的男聲，害我霎時跌落三千丈深淵，整個綺麗遐思，瞬間土崩瓦解，消散了無影無蹤，有如墜五里霧中，再把我重新拉回了現實，假乳房哪來性感？「不要胡思亂想，這可是人妖呢，他跟自己一樣，都是男人啊！」（111年2月6日完稿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