把酒言歡能幾回：（八十九）自殺防治你我他

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把酒言歡能幾回：（八十九）自殺防治你我他

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作者：吳聰賢醫師

唐駱賓王：「西陸蟬聲唱，南冠客思深。不堪玄鬢影，來對白頭吟。露重難飛進，風多響易沉。無人信高潔，誰為表予心？」

初次謀面的變性人，30歲上下，在某愛滋同志擧薦下，他樂於接受邀請，來到衛生局樓下，疾管科的彩虹奇蹟健康諮詢中心，接受我們的愛滋病篩檢，更接受我的訪談。或許科長兼醫師的身份吧，他尊重我的身份；或許受我誠懇以對所感動吧，他接受我的不情之請，他不單脫上衣，卸胸罩，讓我看他的豐胸手術；甚且退褲襪，脫內褲，讓我看外陰部的變性手術，此等犧牲奉獻，自我委屈，害我激動莫名，感激不盡。他坐在躺椅上，雙腿橫跨扶手上，180度的大視野，展開他的私處，讓我飽覽眼福，品頭論足。我從上至下，聚焦出五個焦點，分別是陰阜、陰毛、陰蒂、尿道口和陰道口，前三個焦點已述，現進入第四個和第五個焦點，這是整個變性手術，難度最高的重點部位。

第四個焦點「尿道口」，這是貨真價實的尿道口，陰蒂可以造假，可以魚目混珠，尿道口則不能造假，否則膀胱積滿了尿液，要如何解出小便？此尿道口是人工，一針一線，用很細的針線，仔細縫成的，當陰莖整根切除，一刀兩斷時，包覆在陰莖裡頭的尿道，也跟著切除，但剩餘的尿道，在截斷端，會縫在外陰部上，製造出一個尿道口，讓小便有排泄的出口。人的泌尿系統，身體左右兩邊，各有一顆腎臟，製造尿液，沿著輸尿管，流進膀胱，貯積一陣子後，再沿著尿道，以尿道口為排泄口，將尿液排出體外。尿液是排泄物，也是廢物，含有尿素等成分，故有尿騷味。我蹲在地上，為了瞧仔細，顏面正對著他的下體，只有10幾20公分之遙，那股尿騷味，熏得我眼睛，幾乎快睜不開來。

老年人，不管是老男人，還是老女人，不單是褲襠下，甚至連身上，都有股臭味，閩南話叫「臭老羶」，主要還是尿騷味。老年人泌尿系統退化，急尿、漏尿、尿失禁，管不住自己的尿液，甚至小便淋漓、小便點滴，沒有尿騷味才奇怪呢。年輕女性會有尿騷味嗎？女性尿道短，不像男性，小便完後，可以抓著陰莖甩一甩，徹底甩乾淨；另外，女性小便時，尿液會噴到鄰近的陰毛，以致女性小便後，必得用衛生紙，擦拭自己的下體。我猜測，我眼前這位變性人，還沒養成拿衛生紙擦拭的習慣吧？還是手術有其極限，小便較難解乾淨，甚至容易漏尿？這是必然，骨盆腔大手術，傷害是難免的。

正常女性，尿道開口小，平時且稍微閉合著，若隱若現的，霧裡看花，不是很明顯，容易造成混淆。在醫院實習的小護士，初次幫女病患導尿時，常錯過尿道口，誤把陰道口，當成尿道口，導尿管插進陰道的結果，不管插得多深，插得多用力，始終沒有小便流出來，害得實習導護或護理長，一邊嘮叨，一邊吹鬍子瞪眼睛。誇張了，女性哪來鬍子？好笑的，連病患也搞不清狀況，糊裡糊塗的，讓人擺佈，導尿管插進陰道，自己也不知道。這是現場即景，不是笑話，多年前，我曾在彰基病房，遇過好幾次，此種讓人臉紅的糗事，常在初次實習的小護士身上出現，雖然課堂上，老師有教，甚至有圖示教學，但臨床上，實際操作了，才算是個人的真功夫。

他的尿道口，用手工縫在外陰部上，因口徑難掌握，為避免往後傷口疤痕攣縮，造成尿道口狹窄，尿道口徑必然縫得大些，他的口徑是一般女人的2、3倍大，這種大口徑的尿道口，讓我瞬間想起一個醫界笑話。某對年輕夫婦，久婚不孕，著急地找上婦產科醫師幫忙，醫師檢查結果，發現婦人仍是處女身，處女膜完整無缺，此時，始發現兩人行房的地方，搞錯部位了，不是陰道，卻錯跑到尿道去了。搞錯地方，怎能懷孕？這則笑話，有如天方夜譚，我是存疑的，應該不可能，因尿道口徑太小了，再如何猴急，再如何不知人事，怎會插錯洞？肯定插不進去啊！

開口大的尿道口，較難管控自己的尿液吧，尿液會涓滴流出，薰染整個陰部，所以，一大股尿騷味，對著我的臉，撲鼻而來，熏得我鼻孔嗆，眼睛也嗆，鼻孔嗆，難呼吸；眼睛嗆，難睜眼，害得我瞇著眼，暫停呼吸，幾乎就要昏死過去！你可能會說，男人尿道口應該有閘門，所謂的括約肌，例如人類的肛門，有著好幾圈的括約肌，才能管控自己的大便，才不會隨時隨地，大便橫流，沾濕褲子，導致臭氣衝天，由於陰莖切斷了，尿道也切斷了，尿道口的閘門被切除了，以致尿液不受管控，不時滲漏出來，不尿騷味才奇怪呢！如果你這樣想，那就大錯特錯了，不是你所想的！

醫學院課堂上，解剖和組織學有教，人類的尿道開口，不分男女，都沒有括約肌，不要認為尿道口有閘門，可以鎖住尿液，錯！根本沒有！男性的尿道口，俗稱馬眼，開口在龜頭上，與女性不同的，在尿道開口處，特別演化出壺腹和舟狀窩，是整個尿道的最寬處，解尿時，小便可能短暫積聚在此，所以，男人解尿後，會用手抓著陰莖，用力甩動陰莖，就是要把聚集在壺腹和舟狀窩的尿液甩乾淨，不要滴在褲子上，這是解剖上的緣故，不是男人故意耍帥啦。不過，誰敢說不是？否則，造物主幹嘛那麼不嫌麻煩，厚此薄彼，特別幫男人，製造了壺腹和舟狀窩，不就為了耍帥？

其實，你並沒有完全錯，大便就有肛門括約肌來管控，小便豈能沒有呢？人體最髒的排泄物，眼屎、耳屎和汗水，不算什麽，就屬糞便和尿液，髒死人了，又臭又噁心，且難聞！媽媽的偉大，就是從小把屎把尿的，把孩子撫養長大！有！小便也有尿道括約肌來管控，而且有兩道閘門呢，包括內尿道括約肌和外尿道括約肌，但這兩道括約肌，不位於尿道開口處，而是位於骨盆腔底部和深處！雲深不知處，眼睛看不到，手也摸不到。尿道從膀胱延伸出來後，在骨盆腔內，有如穿過隧道般，先穿過攝護腺，所謂的攝護腺段尿道，然後進入位於體外的陰莖內，所謂的陰莖段尿道。陰莖段尿道，男人可以摸得到；尿道末端的開口，男人也可以看到，這是眾人皆知的尿道，但隱藏在骨盆腔內的，是大家所不知道的。

陰莖段尿道，可摸得到，就有意思了。我重新回歸臨床後，兩年內，曾遇過2、3個病例，有尿路結石的病史，包括腎臟結石、輸尿管結石和膀胱結石的，突然緊急跑來掛我門診，說上廁所時，解小便會疼痛，而且，好像被東西堵住般，突然解不出小便來，且稍微有血尿；還說，摸自己的陰莖，感覺有一小硬塊卡在裡頭。沒經驗的病患，緊張得直喊要掛急診，診所哪來急診？不過，我還是幫他先看了。有經驗的病患，久病成良醫，自己都可以當醫師了，則會說：「糟糕！結石掉下來了，剛好卡在尿道裡頭吧！」要確認診斷很容易，也很簡單，我摸也不摸，馬上安排照X光，不用5分鐘，電腦螢幕X光片，就顯示出在陰莖中段的尿道，有一顆3、4公釐的白色陰影，不用懷疑，保證是尿路結石卡在尿道！

說到公釐或公厘，它們是長度單位，有趣極了，問題很大，眾人常搞得莫名其妙，糊裡糊塗的，搞不清狀況，常犯錯呢！我用公尺（亦稱米）來做說明，1公尺等於100公分，眾人皆知，「公尺」和「公分」，大家不會搞錯，也不會混亂，但是，公分又稱「釐米」或「厘米」，問題就來了！1公尺等於1000毫米，眾人皆知，但是，毫米又稱「公釐」或「公釐」，問題就大了！「厘米、釐米」和「公厘、公釐」，就讓人搞混了，分不清東西南北了，簡直像外星文，又像腦筋急轉彎，它們長度相差10倍呢！

怎麼搞混？我用方程式標示，你較容易懂：1公分=1厘米=1釐米；1毫米=1公厘=1公釐，你看出端倪了嗎？知道造成混淆的原因了嗎？如果，兩者顛倒過來：1毫米=1厘米=1釐米；1公分=1公厘=1公釐，米對米，公對公，則天下太平，永遠不會搞錯了，但卻是錯的。厘米和釐米是中國大陸用語，公厘和公釐是台灣用語，兩岸語言沒統一，才造成了混淆！其實，醫學上，我們習慣用centimeter（簡寫成cm），來代表公分；用millimeter（簡寫成mm），來代表毫米，完全不會搞混！中文要被英文統一了！

尿道卡了結石，不是很痛，剛解小便時會痛，但卡住了，就不痛了，我要如何處理？我會告訴病患，既然結石能從源頭，腎臟、輸尿管或膀胱，滾到尿道來，已經接近尾端了，閩南俗諺說的「頭若過，身就過」，應該會自己解出來的，不必太緊張。我會給病人開止痛藥，緩解他的疼痛；也開平滑肌鬆弛劑，讓尿道放鬆些，方便結石解出來。另外，也告訴病人多喝水，讓小便多，可沖出結石來，所以，也順便開利尿劑。病人離開前，我會囑咐他：「不要用力擠壓尿道，否則結石卡得更緊，如果一整天，結石仍解不出來，只好到彰基掛急診，由泌尿科醫師用膀胱鏡，把結石夾出來了。不過，原則上，應該可以自己解出來，不用花上急診掛號費和部分負擔，以及浪費健保資源。」最後，病人都能如願地，解出結石來，還興奮地，隔天，專程來我門診，向我展示他的結石。

尿道有兩道閘門，不在尿道口，而在骨盆腔內，第一道閘門是內尿道括約肌，就在膀胱和尿道的接合處，尿道剛要穿入攝護腺的地方；第二道閘門是外尿道括約肌，就在攝護腺和尿道的接合處，尿道剛穿出攝護腺的地方，簡單來說，攝護腺的前端，是內尿道括約肌；攝護腺的後端，是外尿道括約肌，保證尿液不會隨意滲漏，否則，男女豈非要時刻包尿褲，小孩包紙尿褲，大人則穿包大人紙尿褲？安啦！人類是數百萬年進化的產物！其實，肛門也有括約肌，也是兩道閘門，包括肛門內括約肌和肛門外括約肌，同樣是兩道閘門在把關，兩人當關，萬夫莫敵，不會糞便滲漏，噁心又髒兮兮，且臭死人了。

上天造物，非常奇妙，設想周全，層層把關，不得不欽佩，更加以讚嘆。內、外兩道尿道括約肌，其管控機轉不一樣，前者是平滑肌，屬不隨意肌，不受意識控制，乃由自主神經管控，也就是所謂的交感神經和副交感神經。後者是橫紋肌，屬隨意肌，可受意識控制，乃由體神經所管控。當尿液充滿膀胱時，內尿道括約肌會自然鬆弛，門戶洞開，意欲解小便，但外尿道括約肌受人意識影響，會加以管控，緊閉門戶，直到對的時間，對的地點，才會解出小便，爽快無比地洩洪一番。至於，肛門內、外括約肌，也有類似的機轉，平滑肌和橫紋肌，且更加嚴密，我不再細述了。

聽完上面敘述，或許，你很聰明，腦筋急轉彎，馬上會說：「既然尿道有兩道門把關，那兩道門不在尿道口，而在骨盆腔深處，縱然變性手術，把陰莖切除了，那兩道門還在啊！但外陰部尿騷味，怎會那麼嚴重？甚至幾近熏死人程度？難道，他從以前站著小便，變成蹲著或坐著小便，小便噴濺到陰毛，或有幾滴小便尚在尿道口附近，他尚未學會上下抖動屁股，或者，尚未養成習慣，每次小便時，必得帶衛生紙，小便完後，順手用衛生紙，擦拭一下自己外陰部？」你質疑我說謊？懷疑我講話跨大嗎？話不驚人誓不休？必得說得天花亂墜和天馬行空嗎？錯了！我無須跨大，這是事實！10幾年過去了，我似乎仍聞到那股尿騷味，可見那股尿騷味多濃烈，已竄進我腦海裡，成了我記憶深處的一部分！

你所說的，可能沒錯，他還沒學會上下抖動屁股，還沒學會用衛生紙擦拭陰部，以致有濃烈尿騷味，比58度高粱酒還濃烈，尚未喝一口，已先熏死人了！我也是這樣想。我很想開口問他，但勉強硬吞下去，我開不了口啊！「哇噻！您下體好臭喔！好難聞喔！滿滿是尿騷味，難道您會漏尿嗎？還是您不會用衛生紙擦拭？」當面批評人家下體滿是尿騷味，多傷人啊！多不給人家面子啊！豈非要他羞愧難當，地上有洞，就要往洞裡鑽？說不定，罵我侮辱人，翻身而起，盡快穿上三角褲、褲襪，也穿起高跟鞋，憤怒地啐道：「你別想看了！」然後，蹬著高跟鞋，啐了一口痰，憤而轉身，滿臉怒容，不告而別呢！

我個性隨和，縱然不至於溫文儒雅，至少也沉穩內斂，且心地善良，我絕不會說出傷人的話來，尤其是變性人，不男不女的，又男又女的，內心和心理，肯定相當脆弱。此外，我心裡另有思考，會滿是尿騷味，除了上述原因外，我估計應跟骨盆腔手術有關。你想想看，男人哪來陰道？須憑空製造一個陰道出來，這工程可有多大？不是辦家家酒，也不是小孩遊戲，整個骨盆腔，必然翻天覆地，千刀萬剮，被整得亂七八糟，造成多大的傷害啊！動脈、靜脈是一回事外，神經系統必也遭殃，自主神經和體神經，全無法倖免，泰國醫師再如何小心翼翼，難免神經傷害發生。結果呢？內、外尿道括約肌是完整的，但神經系統不完整，誰敢保證功能不缺損？所以，漏尿是必然的，可說是手術後併發症。

好可憐喔！為了追求性別認同，完成了變性手術，卻造成下陰滿是尿騷味，如何是好？他從事的是第三性公關，難得等到嫖客進門，若脫下三角褲，馬上一股尿騷味衝鼻，顧客豈非轉頭落跑，逃之夭夭，賺不成這一筆交易費？其實，我多慮了，沒有我想像的嚴重！據說，會找上第三性公關的，本身就有怪癖，古代「呂氏春秋」不就說：海邊有逐臭之夫？就是有人喜歡那撲鼻的尿騷味，他才能混口飯吃。有怪癖的男人，他喜歡抱著女人的身體，也喜歡聽那不男不女的嬌爹聲，更喜歡聞那尿騷味，甚至，趴下身子，臉孔緊抵著外陰，用整個舌頭舔尿騷味，也用整個嘴巴吸吮尿騷味呢！唉！這就是人生，一枝草，一點露，老天總要讓人有口飯吃。

看到那麼大口徑的尿道口，相當地誇張的，我心裡直想著，若有人糊裡糊塗，把陰莖插進尿道裡，我不會覺得奇怪；另一方面，為了去除心理的感嘆，我故意用半開玩笑的口吻問他：「您從事第三性公關已3、4年，在您經驗中，有沒有遇過有人插錯地方，陰道不插，卻插進尿道的？」他莞爾一笑，趕緊摀住嘴巴，差點噗嗤聲來，「還真的有呢！曾遇過一位中年歐吉桑，可能有喝酒的關係吧，醉醺醺的，錯把馮京當馬涼，竟然不插人家的陰道，反激烈地插人家的尿道，害人家差點笑出來，卻也憋住氣，忍住笑，不去糾正他，讓他繼續插，插個痛快，大不了半分鐘、一分鐘的，插到射精為止。人家是有些擔心啦，很怕尿道被肏壞了，受傷又流血的，卻也發現，插尿道比起插陰道來，還較有感覺呢！」

插尿道反較有感覺？好奇怪！怎會這樣？豈非本末顛倒，且不合常理？但仔細想了想，他說的沒錯，他應該沒說謊，變性手術後，陰道是醫師人工捏造的假東西，虛有其表，名不副實，哪來興奮神經或高潮神經？神經是無法捏造的，又不是真正的女人陰道！所以，男女交媾時，激烈地刺激假陰道，總是白費功夫，白費力氣，徒勞無功，哪來的感覺？若有的話，那種舒服的感覺，應是心理情投意合，彼此契合的快感，不是真正的肉體快感。為何插尿道反較有感覺？我個人猜測，可能跟攝護腺有關，或許也跟精囊有關！怎說？陰莖切除後，僅剩一小段尿道，開口就縫在女陰部，此時，尿道變得很短，當男人的陰莖插進去，很快就會撞擊到攝護腺，以及攝護腺後方的精囊，這就是較有感覺的原因吧。

關於攝護腺和精囊，下面會詳談。攝護腺和精囊，原本就富有興奮神經、高潮神經和射精神經等等，縱然骨盆腔內手術，難免破壞大半的神經系統，但總有漏網之魚，還是會有一些殘存的神經，聊勝於無，給人些須舒服的反應吧，以致插尿道反較有感覺，是可以理解的。是不是真的這樣？還是他個人主觀的感覺？心理爽，肉體自然也爽了？我不想去細問，即使問了，他也無法明確回答，問道於盲，問了等同白問。不過，插尿道較有感覺，給了我一些提示，我想到一個問題，「您從事性工作，有了高潮的感覺，會從您的尿道口，噴出類似精液的分泌液嗎？」我想到男人高潮時的射精，他原本是貨真價實的男人，他應懂得精液。

正常精液的組成，除了精蟲外，還包括精囊和攝護腺的分泌液。精囊，又名精囊腺或儲精囊，長橢圓形的囊狀器官，位於膀胱和攝護腺下方，骨盆腔的深處，除了儲存從睪丸製造來的精蟲外，它產生的分泌液，佔了精液主要和重要的成分。分泌液有哪些成分？會佔很多篇幅，不去細談。攝護腺，又名前列腺，圓球形器官，緊鄰膀胱，尿道如過隧道般，穿過其中間，其功能類似精囊，也會產生分泌液，佔了精液的次要成分，由於攝護腺富含平滑肌，當瀕臨性高潮，射精神經啟動，引發了射精動作，精液從尿道口噴出的動力，主要來自攝護腺平滑肌的激烈收縮。攝護腺常患兩種疾病，攝護腺良性肥大和攝護腺癌，具是老男人的疾病，在我的門診，尤其是前者，幾乎每天會遇到。

他接受變性手術時，不單陰莖切除，兩邊睪丸和陰囊，也必然切除，泰國醫師應該不會去動他的精囊和攝護腺，此兩器官緊鄰膀胱，位於骨盆腔深處，要一起切除它們的話，對骨盆腔內的血管、神經傷害極大，沒多大意義，不須要，也得不償失。膀胱的排尿功能，如膀胱逼尿肌、尿道括約肌等，都受神經控制，若連這些神經都破壞了，將造成排尿問題。邇來，近20年來，動攝護腺手術，醫師會建議採用達文西機械手臂，理由是避免傷害骨盆腔內血管和神經，主要是神經，惟須自費10幾20萬元，今日，則已高達25萬元了。所以，他高潮時，是否也會從尿道口噴出精液來？他的回答就是學問，外行人和局外人，無法窺探其堂奧的。

他說得很坦白：「性交易中，極少有高潮，幾乎沒有，根本沒有，所謂的高潮反應，如扭動身軀、全身痙攣或大聲叫床，叫得天翻地覆，叫得響徹雲霄，全為了討好顧客，多賺點小費，都是強迫自己裝出來的。這種裝出來的高潮，滿有效的，少說可多賺幾百塊錢，100元或200元，不無小補，好繳房租。除非，遇上自己老相好的，或自己喜歡的男人，才會有一絲絲，好似高潮的感覺，但離所謂的真正高潮，差遠了，無法同日而語！有趣的，也真的會有些許分泌液，從尿道口不自覺地跑出來，黏黏的，滑滑的，但絕不是用噴的，而是緩慢地滲出來！我變性手術前，我的性高潮跟一般男人一樣，也是很強烈的，精液確實是用噴的，且噴得很多！可以說，手術前後，好意外的，差異很大呢！」口氣中，似乎含著悔意，以及無奈！

他重重地嘆了一口氣，很哀怨地繼續訴說著：「唉！變性手術後，我恢復了女兒身，好像靈魂回來了，有了歸屬感，精神不再錯亂了，心靈獲得很大的慰藉，有如從桎梏中解脫了，還給了我人生的意義，以為從此以後，將遇上心上人，兩人比翼雙飛，鸞鳳和鳴，鶼鰈情深，琴瑟和諧，珠聯璧合，有如王子與公主般，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！沒想到，事與願違，人生磨難不斷，挫折無數，看不到盡頭！每逢清晨下班回家，無人作伴，一個人躺在床上，棉被蒙著頭，忍不住傷心落淚，淚流滿面，痛哭失聲！有好幾次，真的想自我了斷，自殺算了！但忍不下心來，我放不下親愛的阿爸阿母和家人啊！我怎能自盡呢？」哇！世上苦人多，變性人能有幾個人好結局？我忍不住為他感傷！

自殺是大事，非同小可，我必得回應，救人一命，勝造七級浮屠，救人要緊，我怎麼回應？後面會詳述！我先把變性手術議題說個段落，再來說回應。從他的談話，明顯地看出，變性手術前後，他的性高潮，從有到幾近沒有，可以說沒有，為何會如此？難道泰國醫師水平差，技術不精良，手術失敗所造成的？或許有關，但我不全然這樣認為，我還是那句老話，醫師不是上帝，不是神，也不是造物主，手術是成功的，但結局就是這樣。怎說？動這麼大的變性手術，又不是包皮環切手術，也不是闌尾切除手術，對骨盆腔內的血管、神經傷害有多大？那些勃起、高潮、射精等神經，有可能不受破壞嗎？他說他不再有性高潮，我是相信的。至於尿道口，偶而滲出少量分泌液，這是必然的，因精囊和攝護腺還在，自然還會有類似精液的分泌液，當然，此分泌液裡，在顯微鏡下，是找不到精蟲的！不奇怪，沒了睪丸，自然沒了精蟲。

世上苦人多，原本就心理脆弱的變性人，不男不女，又男又女，其遭逢的歧視、排擠、挫折和磨難豈會少？肯定是一般人的千萬倍！人生苦啊！完全沒有盡頭的苦啊！閩南俗諺說的，「四支釘釘落去，終於解脫了！」也就是到死方休啦。聽到他有自殺的念頭，想要自我了斷，我的感傷哪會少？我哪能見死不救？救人要緊，我的好奇成了其次。我告訴他，衛生局裡頭，設有自殺防治中心，由醫政科主導，我把他轉介過去好嗎？他客氣地婉拒了。我不死心，我再告訴他：「彰化縣有27家鄉鎮衛生所，每家衛生所都有自殺防治工作人員，每位都是專業的公衛護士，我請轄區衛生所的工作人員，主動跟您聯絡好嗎？您有任何需要，她們會幫忙您的。」他不願增添別人麻煩，也客氣地婉拒了，「不用、不用...，不用麻煩啦！沒事啦！真的沒事！」

民國87年至94年，連續8年，自殺列入彰化縣十大死因的第九名，多驚人的數據！當然，癌症永遠名列第一名。癌症病患，不管病程是第幾期，縱然是第四期的癌末病患，生命是可貴的，照樣不放棄，忍受各種痛苦，繼續尋求化療、放療、標靶等各項治療，但自殺病患，卻反其道而行，輕易地走上絕路，放棄自己的生命，瞬間煙消雲散，兩者懸殊如此大，多讓人感傷啊！因此，在衛生署推動下，「彰化縣自殺防治中心」暨「行政院衛生署自殺防治中心先導計畫彰化縣辦公室」，於95年6月16日上午11時，在衛生局同時掛牌運作，應是全國第一個成立的自殺防治中心，當下，我也恭逢其盛。我公職退休後，此自殺防治中心，擴編和更名為「彰化縣社區心理衛生中心」，就設在衛生局二樓，提供縣民心理健康、自殺防治、關懷輔導等各項服務。

衛生署推廣自殺防治守門人概念，任何人只要多付出點愛心，都可當守門人，救苦救難，防治自殺，何況我是防疫科長，也是公衛人，更應負起自殺防治守門人的責任。怎當守門人？很簡單，自殺防治有三步驟：「1問、2應、3轉介」，也就是關心、關懷和轉介，希望透過早期發現、早期干預、早期協助等方式，以減少自殺死亡人數。唉！世上苦人多，你可要記得，自殺死亡人數的背後，自殺沒成功的，直想著自殺念頭的，又何其多？可能是自殺者的十倍或百倍，他們沉淪在痛苦的深淵中，舉手之勞，我們豈能不拉他們一把？

既然知道他有自殺念頭，我哪能置之不理，充耳不聞，置之度外？把自己撇得乾乾淨淨的？未免有愧公衛人職責！他不願轉介去自殺防治中心，也不願衛生所公衛護士介入，我義無反顧，只好我自己介入了。我從口袋掏出我的名片，名片是前幾年，公家幫每位科長印的，上頭有我的職稱、辦公室電話，更有我的手機號碼。我告訴他：「任何時候，縱然是星期假日，甚至是半夜，若有任何問題或困難，可以隨時打電話過來。」他低聲說了聲「謝謝」，收下了這張名片。其實，任何人都一樣，任何演講場合，我都會公開我的手機號碼，歡迎來電諮詢。今日，我已公職退休5年了，每天仍會收到詐騙電話，可能跟手機公開有關吧。

我的手機，從非數位手機，以至數位手機，又稱智慧型手機，都是衛生局用公務預算採購的，衛生局科長以上層級，包括科長、主任、秘書、副局長和局長，一人一支，且每人每月有500元以下，基本費和通話費額度，超過部份須自行負擔。你或許會說，科長層級以上公務員真好，有公家給的手機和額度，花公帑，是納稅人的民脂民膏，佔盡了公家的便宜，但是，你沒想到的，我們卻被公家捆綁了，我們1天上班時間，不是8小時，而是24小時。1年365天，1天24小時，洗澡時，手機放在浴室；泡溫泉時，手機拿在手上；睡覺時，手機放在枕頭邊，我們必須隨身攜帶，不離不棄，所謂的機不可失，以應付長官的呼叫！急急如律令，誰有天大的膽子，敢不接長官的電話？

你不要罵我們這群公務員，佔盡公家資源，「得了便宜又賣乖」，說句良心話，有了手機，反而是一種累贅，一種束縛，保證你寧願自己每月花500元，買人身自由，也不願受制於人，被人干擾和指揮！受制於人，這是公務員的宿命。手機是本世紀最偉大的發明，卻害死了職場從業人員，據說，有了手機，日本過勞死的從業人員，驟增了不少，因上司日夜不停地，隨他高興，任意地下指令！我這支科長手機，不單要應付局裡長官呼叫，也要應付縣府長官、疾管署長官呼叫呢！至於我個人呢？很反彈嗎？我是無所謂的，隨身攜帶手機，不會造成我的麻煩，我有工作狂，有工作，才覺得自己活著，才覺得自己有價值，手機雖招來更多的公務，我反而甘之如飴，多多益善，來者不拒，樂此不疲呢！

我手上拿的這支科長手機，還是防疫手機呢！這是你難以想像的，「啥？莫名其妙！這種事情讓屬下去做即可，科長幹嘛那麼辛苦？閒閒沒事幹，自找罪受，自討苦吃啊！」說的也是，我就是工作狂，閒閒美黛子，無事找事做！何謂防疫手機？凡跟傳染病防治有關的業務，像登革熱、腸病毒、流行性感冒、諾羅病毒感染、愛滋病等，這支手機就是聯絡窗口，以致醫療院所醫護人員或感控人員，包括國小和幼兒園等各級學校的主任或校護，以及長照機構和養護機構的保育人員，甚至縣民、村里長、鄉鎮代表或縣議員，也會打這支手機。我負責當窗口，機不可失，也機不離手，隨時耽著心，怕漏接了電話，確是辛苦，但當窗口，可以第一時間接到訊息，然後往下下指令，對我來講，還滿享受的。一點點辛苦，換來心理享受，多值得呢！因當窗口，也因工作狂，我才有那麼多故事，可以說給你聽，比一千零一夜還多呢。

你不用懷疑，我沒有自我吹噓，我躬身親為，不假手屬下，事實勝於雄辯，我的科長手機，真的是防疫手機，衛生局怕民眾不知道，還把這支手機放進衛生局總機裡，廣為宣傳，讓所有民眾，無人不知，無人不曉。夜幕時分，下班後時刻；或者，星期假日，非上班時間，你打衛生局總機，你會聽到衛生局的語音答錄：「關於防疫問題，請打防疫手機，××××。」這支手機，就是我拿的科長手機，我感覺驕傲，我當公務員盡心盡力，盡忠職守，鞠躬盡瘁呢！（111年2月25日完稿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