含飴弄孫德州趣：（十五）德州凌晨寒氣重

 含飴弄孫德州趣：（十五）德州凌晨寒氣重

作者：吳聰賢醫師

上午6點30分，我設定的手機鬧鐘響了，聲響挺大的，有如關羽的青龍偃月刀，劃破了臥房，似要斬裂整間寢室。我應該要起床了，若在台灣，我早已出門去田裡了，我不會讓自己賴床的，但窗內和窗外，一片漆黑，伸手不見五指，我睡覺是不點燈的，天還沒亮，又是冰冷的夜晚，忍不住壓了貪睡按鈕，躺在被窩裡較溫暖，睡點回籠覺吧。兩次按壓貪睡按鈕，最後還是關掉了，我內心有忌諱，離鄉背井，遠渡重洋，寄居美國，我是外人，來自台灣的外國人，不同種，不同文，不同語言，保證被人另眼看待，自己老實點，謹慎些，免得鬧鐘吵到左右鄰居，被人翻白眼，甚至侵門踏戶，興師問罪來。我英文、英語都爛，我又膽小怕事，不僅無法口頭解釋，連半句抱歉的話也說不出來。德州達拉斯都會區，人口764萬人，是美國人口第四多的都會區，以白人為主，較少黑人，尤其我租屋處這個社區，全部都是白人，不僅沒黑人，也沒見著半個黃種人，我完全勢單力孤，沒有外援，經不起興師問罪的。美國鄉村式社區，與對面鄰居，相隔30米以上，但左右鄰居就不同了，前院和後院寬廣，但兩側院落狹窄，僅隔著木板圍籬，大不了相距3、4米，我的鬧鐘聲可能會吵到鄰居，這是我所害怕的，我不能丟台灣人的臉，被人圍攻，甚至掃地出門。

美國鄉村式住宅區，房舍典雅精緻漂亮，很有異國風情，加上院落寬廣，花木扶疏，草皮如茵，紅綠爭艷，景觀異常漂亮，美不勝收，只要看上一眼，比吃五星級大餐還棒，有如看到一幕，讓人心曠神怡，終生難忘的心靈饗宴。其實，當你入住後，會發現房舍都是經過包裝和美化來的，這樣牢固嗎？地震來了怎麼辦？颱風來了怎麼辦？德州沒有地震或颱風，但有龍捲風啊！美國鄉村式房舍，僅有低矮的一層樓，有鋼筋水泥的地基嗎？應該沒有，若有的話，也深不達半米、1米的！有鋼筋水泥的牆壁嗎？沒有，房舍四周牆壁，僅用磚塊，一層層堆壘而已！很有趣的，屋內所有隔間，包括客廳、廚房、餐廳、臥房和盥洗室，全都是木板隔間的。我盥洗室有著漂亮的，古色古香，很典雅的，看似古老磁磚的貼磚，當我輕敲後，才發現是空心的；後來，我敲了屋內所有的隔間，發現全是空心的，也就是木板隔間的，若大人或小孩，大力碰撞和跳躍，隔牆不是破了，就是要垮了，嚇得我，不要說奔跑或跳躍，即使每走一步，都是輕波曼妙，小心翼翼的，深怕不小心捅出破洞來，我賠不起修繕費。所以，這種房舍隔音效果會好嗎？我當然很存疑！台灣人很習慣的卡拉OK，或4人一夥的麻將，在這裡肯定行不通，早晚要被轟出去！不要說夜晚，即使大白天，在美國社區，要聽到吆喝聲、叫賣聲、呼喊聲，或者任何噪聲，簡直比登天還難，說誇張點，連針掉到地方，都聽得到聲響。下午4點多，我從兒媳家，照顧孫子下班回家，坐上兼書房的餐桌，大白天的，我耳邊是萬籟俱寂，以致時刻聽到的，是自己耳朵的鳴叫聲。

美國人注重自己的隱私，更注重自己生活的寧靜，各過各的，互不干擾，左右鄰居，感覺上，拒人千里之外，幾乎死不往來的，所以，我很擔心鬧鐘吵到了鄰居。美國人真的這樣嗎，保持距離，互不侵犯，互不往來嗎？不見得！我的左鄰，住了一位白種人老頭子，年齡跟我相仿，70幾歲的老人家，有一次，他牽狗溜達，看到我在前院拔雜草，會親切地，主動跟我說Hi，是「你好」的意思。另有一次，某位白種人老婦人，應有80歲了，步履蹣跚，有點老態龍鍾，在人行道上散步，看到我剛從兒媳家回來，也主動地打招呼說Hellow，讓我倍感親切。還有一次，在兒媳家的社區，帶2個小孫子在社區內散步，碰上一位中年白種人婦女，迎面走來，很親切地微笑打招呼，用的還是很溜的中文「您好嗎」。我猜，美國人這些表現，應該是禮貌性的泱泱之風吧？我們自己也要保持分寸，保持距離，不要侵犯。某次，在兒媳家，我抱著睡前哭鬧的老么，站在窗口搖晃安撫，看著偶爾來往的車子，細數著：白色的車子、黑色的車子、紅色的車子...，讓孩子分神，引開孩子哭鬧，好早點入睡。突然間，我發現對面住家門口，有老人家來按鈴，接著，裡頭也有老人家來開門，兩人應該是鄰居，彼此熟識的朋友，都是65歲以上的長者。結果呢？好像陌生人似的，沒有行動邀請來客入屋，或者口頭謙讓，兩個老男人就站在門口，聊了十幾二十分鐘，最後，才各自分手回家。

我是租屋客，又不是自己的房子，我幹嘛在前院拔雜草？是屋主主動要求的嗎？還是拔雜草可以省點房屋租金？天下沒有這樣好康的事，都不是！20年來，不管是否寒流來襲，還是毛毛細雨，每天天剛亮，魚肚白時分，甚至尚未亮，我就出門去田裡工作了，少者1、2小時，長者3、4小時，即使只有半小時，我也會趕去田裡，主要工作就是拔草，這是我每日的行程，也是我每日必做的運動。要活就要動，我是堅持每日運動，力行每日運動的人，有運動，讓我感覺有體力，讓我感覺很健康。有人譏笑我，說我是在勞動，不是在運動！管它勞動或運動，只要心情愉快，身心舒暢，不覺得勞累，它就是運動，更是休閒運動，因我都是坐在地上拔草，僅是動動手和動動腰，一點也不覺得勞累或辛苦，但僅只拔草運動，卻讓我有體力無窮的自信。老年人能在大太陽底下，曬曬身子，活動筋骨，身體自然健康，體力也自然無窮啦！來了美國，沒有田地可拔草，沒得運動，感覺渾身不對勁，身體日虛，體力日差，只好重拾舊技，免費幫屋主拔雜草了。因早晚溫差大，凌晨氣溫低，大抵在攝氏5、6度，或者3、4度之間，怕不小心感染風寒，我只能等到黃昏時刻，一邊曬太陽，野人獻曝；一邊拔雜草，活動筋骨，一兼二顧，摸蛤兼洗褲。我一個月房租美金2千元，據房屋仲介代理人說，這是此地區的行情，另外，電費、水費和割草費，都得房客負擔，自己伙食費不算，一個月估計下來，至少要花上美金2千5百元上下，換算台幣是7萬8千左右，是不小的負擔。

兒媳孝順，捨不得老爸花錢，因我有門診工作，是托老闆的福，准予我請長假，專程飛來美國，全心全意照顧小孫子的，飛機票價不便宜，兒媳早已說定，要幫我負擔機票錢的，我搭長榮航空飛機經濟艙，台灣桃園和德州休士頓，往返兩趟，機票花費是5萬4千多台幣，新冠肺炎疫情之前，往返機票才2萬4千多台幣，足足漲價3萬元，漲了125%。至於那2千5百美金租屋費，兒媳孝順，也說要幫我出，但我考慮再三，我也捨不到兒媳花費，兒媳收入不多，還要繳房屋貸款，四隻嗷嗷待哺的小蘿蔔頭，他們的花費又豈會少？可能必大人花費還多著呢！折衝結果，我有我的堅持，兒媳也有兒媳的堅持，2千美金房屋租金，老爸堅持，由老爸自己負擔，但那500美金電費、水費和割草費，兒媳堅持，由她們來負擔，至於三餐伙食費等開銷，也是兒媳堅持，由她們負擔。我為何堅持自己負擔房租費？兒媳家有房間可以供我住，我何苦要花錢租屋？親家母和我老婆，輪流飛來美國照顧孫子時，兒媳們挪出一間房，就住在兒媳家，如今，因我個人堅持，不願自己生活不自在，也不想干擾兒媳們生活，我無論如何要自己租屋，寧願搬出去自己生活，自然而然地，僅是為了自己的堅持，我豈好意思要兒媳也出房租費呢？我此德州行，有不少朋友問我，達拉斯房屋租金問題，好似有移民準備？為了台海兩岸緊張關係嗎？我在此回答了，就不再各別回覆了。

為了照顧兩個小孫子，千里迢迢，勞師動眾的，請來親家母、老婆和我，遠渡重洋來美國，花了不少機票錢，我還花了不少房屋租金，輪流過來照顧，是否值得呢？肯定值得！保證值得！百分百值得！兒子和媳婦，兩人白天都要上班，大孫子唸國小，二孫子唸幼兒園，分別上學去，但老三和老么留在家裡，必得有大人照顧。我分兩方面來說明：第一方面，金錢部分，老三今年3歲，老么今年1歲，若白天送往育嬰班和幼幼班，上午8點到下午2點半，你知花費要多少嗎？老三要2千多美金，老么要3千多美金，合計5、6千美金，約等於台幣18萬元，壓力慘重啊！兒媳們收入少，花不起這個錢！天下父母心，當父母的，又豈忍心兒女承受此等壓力呢？所有，以金錢來說，就是值得！第二方面，照顧方面，孩子還小，無法溝通，不會聽話，哭哭啼啼，吵鬧不休，不易照顧，如果照顧者，沒耐心，也沒愛心，很容易出意外，依據113年3月14日，中央社網站報告，最近台灣不就發生保母虐童致死案？北市劉姓保母，受兒福聯盟委託，照顧新北1歲男童，卻涉嫌與胞妹，凌虐男童致死，此種情形太可怕了，太恐怖了！這種慘劇非單一事件，不時有新聞報導，也非只有台灣有，而是全世界都一樣，美國會例外嗎？當父母的，當阿公阿嬤的，豈能讓這種悲劇發生？無論如何，由親人自己照顧，血脈相連，血濃於水，不管多辛苦，多煎熬，多艱辛，也要硬撐過去，一年、二年、三年...，孩子很快就長大了，就可以上學了！不是嗎？

這天，我把鬧鐘轉得太早了，其實，每天都轉得很早，以為轉得早，天就早點亮，沒想到，等到上午近7點，天空才魚肚白，我下床盥洗，滿心歡喜，又是照顧孫子新的一天。我照顧孫子，已然邁入一個月又兩週，孫子的習性大致摸得熟透了，彼此心心相印，血脈相連，新的一天，不是壓力的一天，而是享受親情的一天。離兒子開車來接我，還有一點時間，多少寫點文章自娛外，我也習慣坐在落地窗前木椅上，一動也不動，靜下心思來，看著巷道這邊，以及巷道那邊，無限寬廣的樹木草皮綠茵，美國鄉村式住宅區，尤其凌晨時光，真的非常靜謐典雅漂亮，羨煞所有台灣人的目光，包括你我。我見到對面房舍的參天大樹，正冒著綠芽，翠綠斑斑，燦爛異常，很有初春萬物萌發的動悸，令人感動，眼睛也跟著蒙了。此刻，我看到小松鼠在樹枝間，動作敏捷地，快速上下跳躍，不是一隻，也不是兩隻，而是三隻，在樹椏間尋找食物，更多的是在嬉戲。小松鼠可愛，卻也可憐，這種寒冷時刻，也要外出，多躲在被窩裡，不是溫暖些嗎？在德州這邊，松鼠很多，不時看到，時刻看到，不是在樹上，就是在花圃，甚至就在眼前，當我發現小松鼠，自己興奮地，用手指給孫子看時，孫子很不捧場，專給阿公漏氣，瞧也不瞧一眼，因為他們看松鼠看太多了，太稀鬆平常了，只有阿公才會大驚小怪呢！（113年3月20日完稿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