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之將至喜相迎：（一五一）手腕隧道症候群

老之將至喜相迎：（一五一）手腕隧道症候群

作者：吳聰賢醫師

我田地的坐標，大抵坐南朝北，四四方方，一眼看到底，其正面朝北，緊鄰5、6米的產業道路，產業道路的對面，有廟宇，也有不少鐵皮屋工廠；後面朝南，緊鄰水利地和灌溉溝渠，我不知水利地有多寬，應該有1米吧，緊接著是灌溉溝渠；面向產業道路，右手邊朝東，隔著私人停車道，緊鄰數家鐵皮屋工廠；面向產業道路，左手邊朝西，隔著1米多寬水利地，此水利地已鋪上水泥，可通行機車，旁邊有田地，也有數户住家，人來人往，還算有人煙，挺熱鬧的。最近幾天，連著3、4天，我心無雜念，全心全力，投入西邊田地雜草的清除，雜草高過1米，不清理的話，不僅有礙觀瞻，也容易藏汙納垢，總有人喜歡往雜草堆裡丟垃圾，這是人性，既然髒亂，就丟些垃圾，共襄盛舉，讓髒亂更添個夠，不枉它髒亂。我坐在地上清除雜草，是割草嗎？不是！我不是用鐮刀割草，割泥土上方的草，泥土下方的根和莖還在，很快春風吹又生，很快小雨後又長，馬上又恢復原狀，一切依舊，總歸白做工。我是徹徹底底地，連根拔起的方式清除雜草，除草是用鋸子，不是用鐮刀，也不是用鏟子，鋸子往泥土一插和一掘，把雜草的根和莖一併翻出來，也一併收拾掉，不讓有重生或再長的機會，尤其是香附子（土香）的塊莖，以及白茅草（茅仔草）的細長莖根，我務必盡量撿拾乾淨，我估計，縱然沒有10成的乾淨，至少也有8、9成的乾淨，否則這些塊莖或根莖，很容易繼續繁殖，生生不息，永不停歇。清除下來的雜草，包括根莖，我怎麼處理？不能野外放火燒雜草，我只好移往果樹樹下，太陽曝曬後，兼當堆肥。然而，香附子的塊莖很耐命，有如九命怪貓，太陽怎麼曬也死不了，再怎麼乾燥也能活命，我只好隨身帶著塑膠袋，一邊除草，一邊隨時撿拾香附子的塊莖，打包後丟垃圾車，讓垃圾焚化爐的高溫，火燒來終結它。經我這樣子說明，你就可知道我清除雜草，是多麼的一絲不苟，也是多麼的賣命，完全純手工，追求完美，徹底要求乾淨，有如強迫心理症的精神病患，強迫自己這樣子幹活，以致你可以想像得到，我雙手的工作負荷有多大了！一年四季，一年365天，天天不斷地除草，年復一年，日復一日，周而復始，循環不斷，永不休止，難怪我十根手指頭關節要受損，不受損才奇怪呢。

前述4、50婦女，來我診間，抱怨雙手指頭關節疼痛，我抽血檢查類風濕因子，結果為何？抽血檢查前，我心裡已先有底，應該不會是類風濕性關節炎，因類風濕性關節炎好發年齡會較年輕些，只為了安全起見，以防萬一罷了，結果如我預料的，檢查結果是陰性，跟自體免疫疾病無關，其手指關節疼痛原因，還是家庭手工過度勞累引起的。我開出消炎止痛藥前，有告訴患者，根本原因是手工過度勞累造成，只有節制或放棄手工勞累，否則消炎止痛藥僅是，頭痛醫頭、腳痛醫腳的玩意兒，無法徹底解決問題所在。消炎止痛藥效果好嗎？當然好！保證好！每隔幾天，患者又會來掛診，說疼痛減輕很多，但說有吃藥有效，沒吃藥又再疼痛，只能繼續看診拿藥。消炎止痛藥，常用的是「非類固醇抗發炎藥」，種類可達數十種，甚至上百種，具有解熱鎮痛效果，也具有消炎作用，醫師手上必有十幾種藥備著用，若沒有消炎止痛藥，醫師根本當不成醫師。消炎止痛藥第一個副作用是傷胃，尤其有胃疾病患者，常需混合胃藥一起服用，有時混用胃藥，仍然造成胃痛，這名女患者，就曾多次向我反應胃痛，莫可奈何，我只好加重胃藥了。消炎止痛藥最嚴重的副作用是傷腎，尤其是第4期、第5期腎衰竭患者，絕對要避免使用，若使用了，等同飲鴆止渴，加速洗腎一途，好理家在的，女患者腎功能健全，有本錢吃消炎止痛藥，然而，長期地吃，不間斷地吃，其後果有誰敢預料？我是有良心的醫師，也是不想惹醫療糾紛的醫師，醜話說在前頭，痛才吃藥，不痛就不吃藥，然而，我也是沒有良心的醫師，我自己不吃藥，何況是消炎止痛藥，卻開藥給病人吃。沒辦法，很難平衡，我有工作壓力，診所有業績壓力，診所要養活那麼多員工家庭，我總不能拒絕病人來看診吧？或拒絕開消炎止痛藥給病人吧？女病患陸續來看診好幾個月，少說4、5個月，為了替兒子賺升學補習費，她沒有停止家庭手工，反因升學日期接近，更加勤做手工，以致症狀時好時壞，甚至到後來，更是變本加厲。這段期間，不單手指關節疼痛和「媽媽手」，還出現「扳機指」前驅症狀，那左手無名指彎屈時卡卡的，稍微疼痛，雖不至於伸不直，卻不是很流利。另外，後期還罹患了「腕隧道症候群」前驅毛病，抱怨左手中指整隻手指頭，以及無名指靠中指側半隻手指頭，有些麻木和刺痛。唉！天下父母心，為了兒子升學，家庭手工把自己搞成這樣，真難為她了！

何謂「腕隧道症候群」？它俗稱「滑鼠手」，指正中神經在穿越手腕部的腕隧道處，由於手腕過度勞動，引發腕橫韌帶發炎變厚，造成腕隧道狹窄，壓迫到正中神經，導致正中神經管控的大拇指、食指和中指，以及無名指靠中指側，發生疼痛、麻木和刺痛感，這是神經科疾病，終端唯一殺手鐗治療，就屬外科手術，當然，若能防範未然，避免動手是最好的理想。此腕隧道症候群，女性罹患率高於男性，尤其合併糖尿病、洗腎、內分泌或自體免疫疾病患者，更易引發腕隧道症候群，最後的結局，避免正中神經不可逆性病變，可能要送進開刀房，手術切斷腕橫韌帶，解除對正中神經的壓迫，永除後患。父母對兒女的犧牲，我不禁聯想到孟郊的遊子吟：慈母手中線，遊子身上衣。臨行密密縫，意恐遲遲歸。誰言寸草心，報得三春暉。好理家在的，老天有眼，媽媽的付出有回報，兒子最終考上了國立高中，了卻了媽媽心願，媽媽也就不再做家庭手工了，在我門診，斷斷續續，又追蹤了2、3個月，症狀逐步緩解，最後，從我門診中消失了。病人是醫師的老師，沒錯！從這位女病患的身上，我一覽無遺地，陸續看到手指頭關節疼痛，以至媽媽手、扳機指、腕隧道症候群等，她當我的老師，我沒有束脩以上，我沒有繳學費，反而是她幫我繳了學費，也贊助了我的生活費，感激不盡喔！回頭看我自己，因田裡除草工作，我也罹患了手指頭關節疼痛，尤其最近2、3年，症狀是有變本加厲的趨勢，從偶而的感覺，到目前的時時感覺，我不禁懷疑自己的下一步會怎樣？跟著演變為媽媽手、扳機指和腕隧道症候群嗎？媽媽手名稱讓人誤會，其實不單媽媽會罹患媽媽手，男性照樣也會引發媽媽手，目前，我就有些微媽媽手的症狀，彎屈和伸直大拇指時，會有多些的疼痛。另外，這位女病患沒有出現的「網球肘」，最近幾個月，我偶而有網球肘疼痛的症狀。總之，過度地，重複地，反覆地，從事相同的活動，難免就是有筋骨關節方面的疼痛，這是享受工作樂趣的代價，小小的犧牲，不得不然，毋庸多在意。好理家在的，若將疼痛劃成10等分，我目前的疼痛只有1分，甚至有些疼痛僅有0.5分，如此看來，我還有足夠的時間，好好享受田園之樂呢。你說是不是？（114年3月28日完稿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