公衛歲月（2005年-2012年）小說、雜文、散文集：
八、老媽愧疚的愛
作者：吳聰賢醫師
95年5月14日，星期日，母親節，下午4時，我與老媽準時將哥哥送到台中火車站。其實，不能說送，因是哥哥開的車。老媽喜歡跟著，不管什麼季節，縱然是2、3月，冬天凜冽的寒風吹襲，屋外一片漆黑，還下著毛毛細雨，清晨6時14分開往花蓮的自強號火車，5時30分就要出門了，老媽就是有膽識，離開溫暖的被窩，陪著我們去火車站。
老媽送行是多餘的，但她就是要跟著。你是知道的，老媽怕冷，且無法早起的人，打死她也絕不肯半夜，冒著風雨，穿著厚重外套，縮瑟著身體，硬撐地要陪著哥哥出門，理由很簡單，只是母愛的表現而已。老媽不是愛嚼口舌的人，短短20餘分鐘車程，講不上幾句話，但簡短的「三餐要吃飽」、「多穿一件衣服」，就足以道盡滿坑滿谷的愛。
1919年，美國迦維絲女士（Miss Anna Jarvis）在費城發起，訂每年5月的第二個星期日為母親節，以安慰歐戰中陣亡將士的母親。在老爸心目中，與母親節相較，不管是清明節、端午節、中秋節、春節，或是西洋情人節、七夕情人節、耶誕節等，它們那能算節日？至於父親節，則不必提了。母愛是偉大的、唯一的、無可取代的！
但你卻獨來獨往，寧願自己撘公車，也不願老爸或老媽送你去車站。其實，送你們兄弟一起出門也無妨，你3時出門，若等個半小時，不也同時到車站？你搭國光號巴士，沒預購車票，而且新竹又不遠，需要跟大家擠人潮嗎？送完哥哥後，在回家的路上，老媽再也忍不住了，自言自語地說：「下禮拜，無論如何，我要去看我兒子！」
老爸不喜歡出門，只喜歡兩件事情，「寫作」和「下田」。第一件事情「寫作」，我知道日子不多了，人生的精華也過去了，雖然沒有糖尿病、高血壓等慢性病，也沒有抽菸、喝酒、嚼檳榔等惡習，但心悸、體力衰退等問題困擾著我，所以，在我跟我老爸一樣，走完人生66年歲月之前，我盼望能留給吳家後代子孫一些家訓。
老爸人生的精華可分三階段，分別是15-25歲的求學階段、30-45歲的賺錢階段、45歳以後的收成階段，至於目前，老爸則快速進入衰退的下坡旅程。當夜深人靜，想起去逝的父母，驀然回首，不禁心頭滲出一絲悽涼和無奈，老爸56年歲月過去了，當你與哥哥再經過10次的回家過年，就是老爸說再見的時候了。
你與哥哥不必不安或不捨，這是包括人類等宇宙萬物的宿命，任帝王將相，誰也躲避不了，唯有老媽才有擔心的權利，她絕不願孤單一人走完人生終點。老爸會保握儘剰的歲月，總要有可觀的著作在咱家圖書館當庭訓，縱然能像阿嬤一樣活到78歲，我還不敢保證有心思寫出文章，或有體力敲出鍵盤。
第二件事情「下田」，下田不是爲收成，而是為了運動。若提到收成或收入，78年，老爸花1200餘萬元買的田地，每年損失的利息不知有多少，難以估計啊，但土地之增值可以數倍彌補過來，還不錯啦。幾年來，衛生署國民健康局大力推動的社區健康，只有兩大主軸，「要活就要動」、「健康新煮張」。
想要長壽，很簡單，最重要的一項秘訣就是運動。運動能活動筋骨、增進體力、促進心肺功能，其實，對老爸來講，是求取那份朝氣、喜悅與欣快感。以老爸的經驗，從田裡滿身大汗回來，沖澡後，由然產生充滿活力，年輕好幾歲的朝氣感；若能順手帶回些許辛勤工作的成果，則嘴角的喜悅是隱藏不住的。
另外，在田裡重複著，做著單調的除草工作，不會不耐煩或無聊，反而有超脫的感覺。手隨著眼睛動，看到那裡有草，手就伸過去拔掉，或鐮刀深出去割掉，一棵或一叢，除之以為快，不用思考，也沒空閒思考，結果憂慮、煩惱都走光光了，那來的憂鬱呢！少了憂鬱，就是快樂了，加上運動神經的反射，大腦會產生腦嗎啡，飄飄然不產生欣快感也難。
週休二日就是盼望居家休閒，辛苦開車跑一趟新竹，對老爸來說是一種負擔。我知道老媽正爲了沒送你到車站而內疚，我猜她內心一定很不捨，恨不得能當場擁抱你。我故意試探地說：「開車很辛苦，會很累喔！」老媽的口氣很堅決，「如果你怕辛苦，我一個人自己開車去，我一定要去看我兒子！」沒有妥協或轉圜餘地。
我知道，不單是送行的問題，還有前一晚，你暴怒後拒絕前往彰化聚餐，才是老媽心中最大的癥結。不僅春節、清明節等祭祀祖先，每年母親節或父親節，伯母一家人都會多次電話，邀約我們一家人回去，共同聚餐過節。難道我們就不能自己慶祝？當然可以，但家族的親情讓老爸如何回絕？尤其是善解人意的大姊與二姊之電話。
不是殘酷，而是事實，上一輩的父母等老人家都已走了，滿頭花白的吳家兩兄弟還有幾回聚首？每回，老媽都會罵老爸為何不一口回絕，卻留個尾巴，推給老媽，讓老媽去拒絕大姊們的好意。坦白說，我猜測老媽也跟老爸一樣，割捨不下那份親情吧。老媽雖是柯家人，但嫁入吳家，將來做鬼也姓吳。從阿嬤以下，姓吳的子孫有幾位？
哥哥陪班上同學逛街與看電影，我最清楚梗概了。哥哥想邀約你一起去，我也非常贊成，還在旁敲邊鼓，因老爸很自負，我兩個優秀且高大英挺的兒子，出門在外會羨煞所有人，你們是吳家的支柱與招牌，彼此的相輔相成，無堅不摧，其利可斷金，結果你拒絕了，你寧願約自己的高中同學去打電動。
你約晚上9時，要與自己的同學出去，這沒有錯；約同學在網咖打電動，雖然網咖的龍蛇雜處、菸與毒氾濫，是老爸對你最操心的安全與健康顧慮，但我也不敢說有錯。但是，不要怪罪哥哥，事實上，我清楚哥哥的狀況，哥哥是否有錯，其有難言之隱。我信任哥哥，吳家的孩子肯定有出息的，他的所作所為，老爸至始至終都會支持。
母親節前夕，難得你走下公寓，願意回彰化與伯母他們聚餐，當你躺在汽車後座等哥哥時，隨著時間一分一秒過去，你的脾氣逐漸按耐不住，終至爆發開來。約7時左右，盼不到哥哥，你打開車門，暴跳如雷，「幹！我不去了！」然後用力一甩，轟然關上車門。哥哥是有些錯，但做父親的想法你會知道嗎？
我直擔心著哥哥，整顆心扭曲著，怕哥哥為了趕回來，騎機車在半路發生車禍。一邊慌張騎車，一邊趕著聽手機，是非常危險的動作，老爸絕不敢像老媽一樣，直打著手機催促哥哥。老爸是外科醫師，急診室看多了，幾乎是家常便飯，每天上演的劇情，我能忍受白髮人送黑髮人之苦嗎？或面對長期臥床的植物人嗎？
雖然你做事較穩重，機車速度比較不會那麼快，但當父親的我，照樣會提著心，揪在那裡。這種心態的差異，你無論如何也不會懂，等10、20年過去了，你自己也為人父了，再回頭看這篇文章，你才能體會老爸的心思。能不被情緒所左右，這是不容易的，當時老媽也在訐譙，只是沒有你那樣嚴重。
7時半過後，終於等到哥哥回來了，但結局是尷尬的，也是你有不該的地方。哥哥上樓叫你，雖然我沒在場，我也知道盛怒中的你，絕不會再下來了，但從哥哥下來時的愧疚表情，可以想像，你一定大聲叫囂、謾罵，十足發洩你的情緒。老爸也有錯，或許我應該陪著哥哥上去叫你，至少你比較不會那樣激烈。
我們開車南下，也不過20餘分鐘車程，當抵達彰化市金馬路與中華西路交叉口時，伯母等人應該已在路邊等候多時了。大家飢腸轆轆，雖然遲到是抱歉與難堪的，但轉眼間，馬上被濃得化不開的親情所籠罩，大家談論的話題是你，「難得有幾回見面，右鼎怎可以躲在家裡生悶氣，不一起過來呢？」兩親兄弟家族，加上未婚的姑姑，缺你一人，才只12人而已啊！
老爸仍要強調的，遲到雖不應該，但可以說抱歉，如果哥哥為了趕回來而發生意外，我們能向意外說抱歉嗎？或請意外回去嗎？餐桌上少一人，老爸不禁想起古代重陽節，一首七言絕句詩來，「挿遍茱萸少一人」，另三句我記不起來。我們一家人是生命共同體，這輩子會緊密地糾結在一起，尤其你與哥哥都是老媽心頭一塊肉，她怎能忍受少一人的缺憾呢？
老爸生性節儉，崇尚簡單自然，加上國健局的「健康新煮張」，強調低脂、低糖、低鹽、高纖、高鈣等健康飲食，伯母一家人花5000元訂的餐桌，老爸甚不以為然。台式海鮮料理好吃嗎？還不是一樣，但多重與繁複料理，人們不知吃下多少毒素。但老媽絕不是這樣想，她認為我們一家人大啖美味料理，怎能獨漏右鼎呢？這是當母親的不捨。
在伯父、伯母及姑姑、大姊等人的掛念與慫恿下，老媽為你帶回很多食物，幾乎每一樣料理都帶一人份回來，有你喜歡吃的鹽酥蝦、干貝、海螺、燒賣等。結果，半夜你回來，我與老媽早睡著了，我們帶回來的東西，你一樣也沒動。隔天，你睡到下午，比哥哥還早出門搭車回清華，似乎沒吃中飯，這些帶回的料理，仍原封不動擺著。
這次母親節，老媽沒帶你出去吃料理，也沒煮好吃的給你吃，我們有回彰化吃美食，你沒有吃到，也賭氣不吃我們帶回的美食，層層因素環繞，老媽糾結的心終於崩潰了。母愛之牽扯，加上愧疚與不捨，老媽豈有不崩潰之理？「我要去看我兒子，我一定要去看我兒子，我要帶東西給他吃。」老媽已經歇斯底里了。
不是受老媽的影響，當然也不是愛玩想出去走走，其實，當父親的內心深處，照樣有戚戚焉的不捨。老媽的心都已飛出去了，夫復何言，我還能找理由不去新竹嗎？知我兒子的莫若我，就好像我是我爸的翻版一樣，個性與外貌上，你幾乎是我的翻版，從你的身上，一言一行，一舉一動，我都清楚看到我年少時的影子。
年輕時，我的脾氣跟你一模一樣，沒耐心，少容忍，甚至壞到極點，暴躁到極點，常不知何故，無來由地，無法忍受不如意，或最親近家人的冒犯。幾年前的國中、高中階段，正是你青春反抗期的頂峰，你開口罵三字經，你出手打人，你握拳揍人，用你的下巴頂人，種種對老媽的惡行惡狀，我都驚覺，那不正是年少時的我？只是忤逆的對象從爸爸變成媽媽。
我的父親逝世至今，21年過去了。74年，就是你出生那一年，他一個人興奮地，跑到彰基嬰兒房見你第一面，然後在騎腳踏車回家的路上，被突來的汽車叭聲嚇出一身汗，回家還說差點被汽車撞到，沒想到隔沒幾天，阿公就走了，所以阿嬤一直怪罪汽車叭聲嚇死阿公。如今，建國技術學院旁公墓上陵墓，我的老爸骨骸應已腐蝕了。
由於親情亙古纏繞，時間再多久遠，我仍然無時無刻，不在懷念著我老爸。縱然我拙於口舌，我老爸也拙於口舌，兩個語言白痴可能相對兩無語，但無聲勝有聲，我會緊抱著我的老爸，只講一句，而這句話已經足夠代表一切，「爸！我愛您！」父母對子女的愛，超越世間萬物，尤其懷胎九月的母親，更是無以復加。
老媽最常提起你過往的兩件事，一件是出生前半年，將你送給奶媽撫養的情形。當年，老爸轉到員林協和醫院上班，晚上在自家看門診，白天收入超過15萬，晚上收入也不低於10萬，喜歡拼命賺錢的老爸，當然捨不得放棄，結果，老媽要照顧襁褓的哥哥，晚上要協助老爸門診業務，無法兼顧剛出生的你，只好托附近的奶媽全日撫養。
那時，每個星期假日，老爸會去奶媽處把你抱回家，而每次老媽看到你，就會興奮莫名，表現出無盡的感動和高興，「我的兒子好漂亮啊！這是我的兒子嗎？」你出生時3300公克，一般健康男嬰的正常體重，但體質的關係，你的食慾超人，食量也超人，每2個小時就要喝一次奶粉，每次奶粉都要泡到200c.c.。結果，你的生長速度當然驚人超強。
你好像吹氣球似地，長得圓滾滾地，體積龐大，頭大、腳長、身體也大，2-3個月體重即達5公斤，5-6個月則達10公斤，是同齡嬰兒的2-3倍重，老媽每個星期都能看到你的成長，加上你臉龐與五官清秀俊美，老媽視為天之驕子，高興得不得了，內心不斷發出懷疑的喜悅，「這是我的兒子嗎？我的兒子有這樣漂亮嗎？」
兒子是老媽心頭肉，吃的奶粉必須最好的、最貴的進口品牌，所以你吃的奶粉跟哥哥一樣，都是當時台灣市面排名第一的「S-26奶粉」。生長快速應該與奶粉關係不大，而是你的食慾好，當時，一罐奶粉你吃一天半，三天就要吃掉兩罐奶粉。老爸賺的錢都交給老媽，錢沒有問題，奶粉是老媽準備的，老爸沒幾天就要送奶粉到奶媽家。
另一件老媽常提起的，是全家有一次到聯合報系的南園旅遊。當年，你3-4歲左右，長得胖胖的，塊頭壯壯的，頭大臉也大，臉蛋娟秀，梳著西裝頭，漂亮極了，就如一般人讚美的「狀元才」。你正是活潑好動的年紀，媽媽讓你穿一件紅色襯衫和吊帶牛仔短褲，你自信滿滿，到處走動，東竄西跑，隨意擺架式，好像花蝴蝶一般，留給老媽深刻的烙印。
南園旅遊留下幾張相片，其中有一張，就是你趴在一隻小石獅上照的。老媽每次翻到這張照片，都會嘴露微笑，好像自己年輕了10餘歳，接著把相片遞給我，然後用母親才會有的滿足口吻說：「你看，我生的兒子都漂亮！」怪怪！沒有老爸幫忙，老媽怎麼生出兒子來。我有保握，如果勉強老媽挑出此生最喜愛的兩張照片，這張一定名列第一。
至於另一張呢？老爸不需猜測，一定是某年端午節，我們全家前往鹿港看筏龍舟，因塞車，抵達時，龍舟賽已結束，你與哥哥就進入停在溪邊的龍舟，所拍下的相片。當年你5-6歳，應該唸幼稚園了，相片中你們兩人英挺，精氣逼人，確是一表人才，命學上應屬於大富大貴，出類拔萃之相。這兩張相片，難怪老媽會愛不釋手。
在回家的路上，老媽怕我不認同或反對，宣示般地重複著相同一句話，「下禮拜，我一定要去看我兒子！我要帶一些東西給他吃！」兩個孩子都是老媽的心肝寶貝，但一路上談的都是右鼎你，突然，老媽驚覺她好像患了錯，母愛應一視同仁才對，現在兩份母愛在天平上有了差異，似乎較偏愛某個孩子。
老媽好像有過意不去的自責，趕快拋出一個問題，希望靠我來抹平她的自責，「兩個兒子中，你較疼愛那個孩子？或兩個兒子你都疼？」我清楚老媽的心思，當然用她的第二個答案回答。老媽放心地說：「是的，我跟你一樣，兩個兒子都疼！」彰化阿嬤常講一句話，「手指頭伸出來不會等長，但手心、手背都是肉」。
其實，老媽騙不了老爸，也騙不了哥哥，雖然兩份母愛份量不分軒輊，電子天平秤不出差異，電子顯微鏡看不出異同，但神髓上，總有些不同，那一丁點不一樣就是老媽常說的，「個性上，弟弟太像爸爸了！都是那個臭脾氣！」因你多了一丁點老媽對老爸的愛，所以你比哥哥多佔了一些小優勢。
但這些小優勢，卻被你的迅雷暴躁的脾氣扯平了。不管老爸多方安撫，甚至用自己年長，個性180度轉變，懂得孝順父母的例子來解釋，希望老媽放心，但老媽總無法忘懷。老媽擔心自己，將來老爸走了，你能跟哥哥一樣，平均負起照顧媽媽的責任嗎？難保你不會在你老婆或孩子的面前，為了小事而向老媽發飆嗎？
擔心自己是小事，事實上，老媽更擔心你，擔心你的脾氣壞了婚姻與家庭，那對老媽的傷害比什麼還大。其實，此部分老媽天生悲觀的個性，老爸是嗤之以鼻。基於我了解自已，我更了解我兒子的情況下，這是杞人憂天，絕不可能發生的事情。不僅老爸對你有信心，哥哥對你也有信心，你平時細膩體貼的本性，我們是有目共睹的，老媽也無法否認。
小時候，連幼稚園都還沒上，你與哥哥隨媽媽外出，公車上或百貨公司裡，媽媽最喜歡將雨傘、手提袋或小包包交給你拿，因為你會隨身攜帶，東西不離手，保護得很週到，絕不擔心丟掉或遺失，不像一般人，不要說是小孩，連大人都會丟三落四的情形發生。這是你心思細膩，能負責任的表現。
老媽樂道的一件事，至少向老爸提過10次以上，她說，有一天，一樣小小年紀，還沒上幼稚園，你與哥哥、媽媽一同逛街，突然你駐足彰化某家銀樓櫥窗前，拉著媽媽的手，表情認真，肅穆地對媽媽說：「這金戒指很漂亮，將來我要買一個送我老婆。」雖是童言童語，卻也道盡你平時體貼的本性。
雖然老爸喜歡「寫作」和「下田」，但為了老媽，也為了讓你知道你的心思、舉止，我們都很在意的，老爸只好放下喜歡的工作，無論如何也要陪老媽走這一趟。雖年近50高齡了，老媽仍是漂亮的美人胚，尤其穿上洋裝，玲瓏標緻的身材顯露無疑，老爸當然要滿足老媽潛意識下的渴望，把她帶到學校，向你們清華師生展示一下嘛！
此篇文章的用意，不是批評你母親節前夕脾氣爆發，傷了老媽與哥哥的感情；也不是暗批你不肖，讓老媽產生愧疚之愛，因這不是大事情，也傷不了親情，老爸就是這樣子，而是老爸用心思去記載這件事情，等20、30年後，老爸走了，老媽也走了，你再回頭讀這篇文章時，總有讓你醞釀情緒，紅眼眶與滴幾滴眼淚的機會吧。
【後記】5月20日（星期六），趁內人上午8時即外出，前往豐原，協助九德國小某老師之入厝，我一個人靜悄悄地窩在家裡，花了8小時寫成這篇文章，而隔天早上，才完成收尾工作。5月21日（星期日）下午1時，我與內人如期前往新竹，探視二兒子。
5月22日（星期一），我將此篇文章以電子郵件寄給二兒子。因二兒子沒耐心讀完長篇大論的文章，我特別在主旨欄打上「請務必讀完後才刪除」。結果，孩子有沒有從頭到尾讀完這篇文章？讓你猜。以下是電郵內容。
讓老爸驕傲的二兒子：你知道老爸與老媽為何星期日千里迢迢跑去看你嗎？新竹不遠，只要一個半小時的時間，但年紀大了，體力明顯不濟。去程老爸開車，不到半個小時即哈欠連連，昏昏欲睡；回程由老媽開車，路上還不覺得累，等回家吃過晚飯後，老媽就累垮了。
這篇「老媽愧疚的愛」專門為你寫的，將前因後果敘述詳盡，告訴你為何有此趟清華之行，所以，請務必讀完後才刪除，千萬不要誤了老爸一翻苦心！4千多個字，你只要花半個小時就能讀完，對你不算是負擔吧！
簡單地說，你母親節前夕的發飆，是此行的原因。老媽、哥哥與老爸的心理轉折，及心靈感觸，你就從這篇文章去體會了。我們送去的肉粽、鳳梨、餅乾等，禮輕情意重，全部是老媽愧疚的愛之補償。
說補償不是很恰當，應該說老媽愛的付出才對，否則老媽會怪罪我講錯話。帶去的這些食物與點心，你後來如何處理？同學見者有份，有福同享，總能分一杯羹吧！路途遙遠，開車辛苦，往後像哥哥一樣，只能用快遞的寄給你，讓你一解思鄉之苦。
要跟你說抱歉，可能老之將至，開始有老年癡呆之癥灶吧！你寄來李雪峰的小品文章「浮生若茶」，我竟然誤以為是哥哥寄來的。很糟糕，我的腦筋似乎在退化當中。我們昨天去你宿舍，你正在繕打一份報告，你是否能將電子檔寄給老爸？
只要是你寫的文章，不管是課堂上的，或是課餘的，我都會喜歡，因這些文章都是你走過的人生軌跡，現在你不覺得珍貴與珍惜，但等你達到老爸這個年齡時，你才會了解其中之真諦。走過必有痕跡，不要船過水無痕吧。
每次你轉寄網路文章，老爸每一篇都仔細閱讀，且列印與留存下來，奢望從其中揣摩我兒子的心思，以及我兒子之所欲與所望。不過，奢望有限，且文章再怎麼樣好，都是別人家兒子的大作，不是吳家兒子的文章。
最後，再次叮嚀，縱然你懶得動腦敲鍵盤打文章，老爸總希望你轉寄別人文章過來時，能寫點心得，或者你的近況，再不然，至少能寫幾個字吧，如「老爸您好！」、「老爸早安！」或「老爸您吃飯沒？」難道你也懶得向老爸與老媽問候嗎？（95年5月21日完稿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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