走過公衛二十年歲月（小說、雜文、散文集）
六十九、我們吳家的女兒
作者：吳聰賢醫師
104年10月16日，週五，大陸張家界八日行，最後第二天，即將進入旅遊尾聲。從張家界往長沙回程路上，近300公里的路途，高速公路一路順暢，途中路經常德、益陽，當車行越過沅水大橋、漢壽後，曾有片刻堵車外，車行還算正常，通行無阻。
時序入秋，正是秋收季節，高速公路兩旁，稻米已收割，留下一小段枯黃的稻稈，收割應近月；偶暼見，路旁冒著黑煙，裊裊穿越天際，直衝雲霄，因穿陳舊綠色八路軍服的老農，正燒著成串稻稈。遠方農家，低矮農舍門前曬榖場，瀰漫著金黃色秋收的喜悅。
台灣寶島，一年兩熟，現當下，稻田可綠油油，正迎風展波浪，潛藏著第二季的喜悅。不管台灣人、中國人或天涯海角世界人，秋收就是喜悅；緊接著，就是冬藏，人跟著收成，一併蟄伏，享受整年的豐收，也期待來年的風調雨順，及更上一層樓。
高速公路沿途，種了不少檀香柏、木芙蓉和台灣欒木。如同橘子洲島等地的樟樹、桂花般，葉子忒大又肥厚，檀香柏也一樣，針葉忒飽滿和翠綠。不知是否為市花、市樹，張家界城區路樹全是台灣欒木，不僅張家界，連常德、長沙，也是台灣欒木撲滿眼。
統戰嗎？想多了，「一中各表」、「92共識」、「邦聯」、「聯邦」、「台獨」？煩心啦！管它是共產黨、國民黨或民進黨，只要能讓老百姓安居樂業，有尊嚴、有品味，且幸福過日子，就是好政黨、好政府。
爸尚未退休，要謹言慎行喔！以上所言，「童言無忌」啦！老爸此行，依中央規定，政風室讓老爸簽切結書，「禁止任意發表政治議題」。
此行回去，媽第一句話，保證是：「好不好玩？」老爸的回答肯定制式化，「還好啦！一般啦！」雖然，張家界真的好玩，確實好玩，值得鼓勵，值得推薦，老爸也決不敢說好，因為，媽會問個沒完，也說個沒完，尤其憋了八天，少了個說話對象，媽不知有多鬱卒。
媽曾多次向你們吐口水，我都故意躲閃，假裝沒聽見，「真倒楣，嫁給您老爸倒楣透頂。年輕時，熱戀中，甜言蜜語，哄人哄到骨髓裡。沒想到，年紀越大，越不講話，一天說不上三句話。下輩子，嚇都嚇死了，逃都來不及，誰敢嫁他！」
老爸也很自責，我到底怎麼了？古人說「老夫老妻，老來伴」，老來伴哪有不說話的？不禁懷疑自己，為了創建咱吳家傳承，日思夜想，走火入魔，精神異常，引發自閉自塞嗎？不會吧？
大陸藏族名歌手，降央卓瑪，其「西海情歌」，有一句歌詞，「愛像風箏斷了線，拉不住你許下的諾言」，老爸對媽很抱歉，年輕時的諾言，三牛車裝不完，害得媽赤著腳，提著小行李，從台中夜奔彰化，賴在咱家，阿嬤趕也趕不走，而現在，僅剩「我會陪您到老」，難怪媽會悲哀，都是我的錯。
不是我陪媽到老，這是虛偽的、騙人的，事實是，老爸沒媽不行，誰煮飯？誰洗衣？誰拖地板？家不變成垃圾場才怪。
避免被媽趕出家門，老爸不得不晚上七時，趕著下班回家煮飯，讓媽在學校與同事聊個夠後，有熱騰騰的飯菜可吃。清晨5時，帶著垃圾一起出門，等幹完農事，回家途中，順便丟垃圾。總之，老爸省掉說話，改用做家事表誠意。
沒辦法，老爸此生所賺的錢，全投資房產，而房產都登記媽的名下，老爸身無分文，被趕出門的，當然會是老爸。
嗚呼，老爸的語言中樞，是否跟右耳重聽般，逐步退化和走下坡。老爸要保護自己，博取同情，避免被趕出家門，不得不要騙媽，「醫院電腦斷層檢查結果，大腦語言中樞輕度中風，語言能力將逐步快速退化，不是不說話，而是說不了話。」希望掰得通。每次，老爸都以生病為理由，博媽同情。
張家界，確實好玩，願兒子、媳婦挑個日子，如結婚紀念日、博士畢業日等，前往攬勝。鳳凰古城、天門山、張家界、袁家界、楊家界、黃龍洞、百龍天梯、大峽谷等，都是國家級和世界級的自然地質景觀，保證見證奇觀，物超所值，不虛此行。
以上風景名勝，非身歷其境，現場感受震撼和氛圍，再多描述，也是霧裡看花、鏡花水月罷了！不提了。不過，有一話題，老爸喜歡提，媽也更喜歡聽。儘快上表，免得媽不耐煩，翻臉嘮叨，沒完沒了，老爸耳朵都要長繭。何話題？
媽咪啊！老爸要驚呼連連，你們可知本團大陸導遊像誰嗎？老爸將此導遊化名小貞，她像極老爸前同事，姑且稱之為小愛。兩人臉蛋、身高、身材，極度雷同，明眸皓齒，清秀的臉龐，白皙的皮膚，勻稱的骨架子，越看越上眼，無處不豔，無處不美。
尤其，說話的語氣神韻，特別是嘴角的抖動，更是百分百神似。聲音，沙沙啞啞的；講話，字正腔圓、鏗鏘有力、條理分明；語氣，簡潔自信、聰明伶俐；加上工作投入，積極能幹，事業有專精等，太讓人喜愛了。
少年女子，如何妙？不細述，僅簡述如下：「1991出生，今年24歲，湖南省張家界市桑植縣人，土家族人，未婚，無男友，待嫁閨中，從事導遊業。家中務實，父親從事小本生意，兼務農。」
三年前，老爸見到剛從醫院轉調來的臨時人員「小愛」，聰明又伶俐，處事幹練純熟，甚為喜歡，當媳婦的好對象。找來媽，偷看的結果，媽也喜歡，也認可，很滿意，樂在心裡，早晚幻想著。老爸與媽心知肚明，吳家孩子和老爸都是懦弱無能一族，非幹練之材，就是要找反差的媳婦來彌補。但是，美中不足者，小兒子74年次，小愛73年次，大小兒子一歲。
老爸拙於口齒，某天，臉紅脖子粗，心慌意亂，好像自己在求婚，把小愛叫到一邊，避開眾人，結結巴巴地說：「自從第一眼看見妳，就有說不出家人般的親切，好像見到失散多年的孩子，終於回到身邊。我將二兒子介紹給妳好嗎？我兒子身高178，英挺又帥氣，資質優，清大材料，曾獲得奧林匹克數學銅牌獎，比他老爸還優秀百倍。」小愛瞬間雙頰飛紅，紅到耳根，害羞地、輕聲地說：「那..，您要跟您兒子說。」
沒想到，27歲的二兒子，無志於此，尚無成家念頭，胡亂打馬虎，「還年輕」、「還沒賺到錢，等賺到一桶金再說」，最後竟然不給爸媽面子：「老女人，我不要。爸都娶年輕的，我為何要娶老人！」糟糕，被堵得啞口無言，因，老爸就是比媽大足7歲！
青春有限，光陰似箭，一年半載忽悠過去，爸媽急無用，二兒子仍不鬆口，事已至此，不能再拖下去，豈能誤人青春？某天，我再把小愛叫往一旁，「最近有在相親嗎？家裡媽媽逼著嗎？我們吳家小女兒，可要找個好人家嫁了，不要讓我們心疼。」小愛紅者眼，眼眶閃著光，淚水欲滴，不發一語，倖倖然，蹰躅離去。我心痛著，血淌著。
歲月不饒人，至今，小愛已跨33，孤家寡人，很快要邁入另一孤鑾年。媽為此，多次痛罵老爸作孽，誤人青春。老爸錯了，老爸懺悔著，飯可隨意吃，但話不可亂講。我祈禱著，祝福我們家無緣的小愛幸福。
如今，看到同樣模子出來，伶俐幹練的小貞，老爸喜歡在心頭，卻再不敢胡亂說話，免得誤了人家姑娘。平時不說話的老爸，口風甚緊的老爸，壓不住心思，旅遊途中，仍不自覺蹦出些話，不知是否會傷了小姑娘？
例如，「妳的皮膚好白，好像台灣人，台灣人會羨慕妳，要恨死妳！」「台灣是好地方，逢年過節或帶團，歡迎妳到台灣來。」「台灣田尾、永靖一帶，素有台灣公路花園美譽，也是台灣盆栽、植栽總匯，歡迎妳帶爸爸來參觀。」
我聽媽的話，極度隱忍，不敢造次，不敢胡言亂語，但老爸可賊著，故意多次，把小貞和台灣，像生命、像臍帶，糾結牽連在一起。小貞父親，橘子價乏又滯銷，廢掉一半耕地，改種樟樹、肖楠、桂花等行道樹。
老爸的心思，小貞知了？有幸哉？有緣乎？不管結局，就讓她帶著朦朧走天涯。台灣的女兒，台灣人疼著；大陸的女兒，台灣人照樣疼著。
青春少年時，男大當婚，女大當嫁，只羨鴛鴦，不羨仙，多旖麗，多浪漫，多美好，且傳宗接代，後繼有人，家族傳承，萬古留芳，不是嗎？多美啊！
在大峽谷，巨大岩洞下，豎立木牌，記載土家族曠古情歌，傳頌土家族千年男女情愛。老爸將它重新修改潤飾如下，取名「茶水慢慢濃」：「郎從門前過，妹在房裡頭，泡茶給郎喝，茶水慢慢濃，茶水慢慢濃，啊喲，啊喲，啊啊喲吔；娘在屋裡頭，問茶泡誰喝，害我一慌張，打翻了茶杯，濕了郎的鞋。啊喲，啊喲，啊啊喲吔，茶水慢慢濃，就是泡給郎喝喲。」
我們吳家的女兒，不管小貞或小愛，都是我們的親、我們的肉、我們的愛，縱然沒有嫁入吳家，也要嫁入好人家，快樂著，幸福著。祝福。吳聰賢寫於104年10月18日，凌晨2時3分，常沙市金房大酒店。
【備註】「彼個小姑娘，小琴，91年生的小琴，與我的最小兒子同年紀，雖然她帶團的經驗尚有不足之處，也明白表示希望多賺點小費，但是8天來的相處與觀察，從她身上卻可以看到她盡責（公司交辦）、積極（推銷物品）、奮鬥（帶遊程，拼業績）、節儉（捨飯店，睡小賓館）等土家族精神。比起我的小孩實在是強很多了，尤其是其願望，希望早日有擁有自己的房子！再比起台灣現在的小孩很多是草莓族、靠爸族，強多了，實在是不忍苛責！我們的導遊小琴，真的不錯啦，從別團打聽到，他們的導遊沒請吃水果，也沒請喝一瓶300元的酒，更沒吭我們的錢，賣給我們的貢棗、羌糖、奇異果乾等等比別團便宜（別團4包/100，羌糖3包/100）。出發前，我就已經打聽過了，所以我用行動支持她。」以上，老爸轉傳其他團員對導遊「小琴」的評語。（104年10月18日完稿）
0 意見:
張貼留言