走過公衛二十年歲月（小說、雜文、散文集）
一ＯＯ、因果和因緣
作者：吳聰賢醫師
105年7月8日，週五，北疆行，因尼伯特颱風干擾，受困廈門，行程外的第一天。
雖說「既來之，則安之」，不露形色，閒雲野鶴，談笑風生，顯現隨遇而安的態勢；亦是泰山崩於前，面不改色的氣勢。其實，內心是焦躁的，忐忑的，不安的。老糊塗啊！不會被抓去砍頭，無須拿錢贖人，啥忐忑？啥焦躁？天塌下來，有高人頂著；地球毀滅，有50億人陪著，何所畏？何所懼？
事理淺顯，道理明白，童叟皆知，白髮鶴顏、黃毛小子也無所畏懼，我還擔啥心？然而，俗話，「金窩銀窩不如自己的狗窩；山珍海味不如自己的粗茶淡飯」，脫離早已習慣的生活模式，心思就是不暢快，全身就是不順遂。更勝者，思念家中妻小、兒媳，還有那將出世的孫子，牽腸掛肚的，心中就是難平復。摩門教經典名言，「任何成功，無法彌補家庭的失敗」，我更改如下，「任何旅遊，無法掩蓋對家人的思念」。不正是「遊子歸鄉」，那份期待的寫照嗎？
佛說「世間皆因果」，種何因，結何果；又說「人間皆因緣」，萍水相逢，十年共船渡，百年共枕眠，一切皆因緣。不管「因果」或「因緣」，總之，世間萬物，皆事出有因。我會受困廈門，是否有前因或後果？說不定，前世，我曾出現在廈門，今世，我舊地重遊，來償還當時欠下的債或緣，不是嗎？
中國方面旅行社，安排眾人廈門一日遊。不！是半日遊。下午2時，廈門將籠罩颶風大雨裡，行程須2時前結束。我們參訪閩南最負盛名，香火最鼎盛，神威最靈驗，稱霸一方的「南普陀禪寺」。此禪寺，年代久遠，數百年歷史，主祀觀世音菩薩。原是私人家廟，如今，開放供人進香參拜，等同在地公共財。
此禪寺氣度恢宏，聲勢壯闊，前有湖泊，後有山岳，拱出一片仙境。比鄰有大宅院，應是禪寺所有，巍峨山門，兩旁各懸掛「廈門市佛教協會」、「閩南佛學院」牌匾。禪寺和學院難區隔，雖有圍牆和廊道分隔，卻互開多個沒有門扉的通道，彼此相連貫通，進出方便。佛學院是研習禪修部門，非參拜之處，牆上特別標示「遊客勿入」，另有人守著，邊打掃環境，邊示意遊客，不讓入內參觀。
廟內廟外，人山人海，摩肩接踵，人聲鼎沸。廟內人多，還是廟外人多，難估計，總數應有萬人。廟外入口處，香煙裊裊，煙霧繚繞，但廟內相反，沒嗆鼻或燻眼的霧障，因廟方規定，禁止香客，持香入內祭拜。不少成團香客，類似我們，由導遊高舉小旗子，邊解說，邊帶領，後面一票人，亦步亦趨，緊跟入廟門。不管是在地人，或外來客，每個人都帶著謙卑的心，虔誠的臉孔，祈求平安，祈禱順遂。看眾人雙手合十膜拜，甚至跪倒拜墊，那份虔誠和仰慕，讓我動容，內心不禁肅然起敬，澎湃又穆靜。
中庭圓廊拜殿，主祀前後左右，共四面的，金身四相千手觀音，慈眉善目，法相莊嚴，端坐中央，瞇眼俯視眾相。我隨著眾人，身體碰觸，緊密挨著，緩慢移步，順時鐘方向，繞行一周。每面千手觀音，我均佇足片刻，鞠躬行禮，默禱著，祈求家人健康平安，尚在媳婦肚內的孫子，能健康平安出生，和健康平安長大。世上，沒有比傳承和繼往開來，更重要了。
這是因緣嗎？命中註定的因緣，還是意外因緣？讓我此生，不可能的變可能，意外地，突生機緣，有幸地，降臨到此膜拜，感受神威，沐浴恩典。意外嗎？冥冥中，應有因果或因緣吧？觀世音菩薩的牽引和安排嗎？
上述，是觀世音菩薩給我的感動。另一感動，是廈門大學。南普陀禪寺對面，過一條馬路，就是廈門大學。廈大學風鼎盛，世界排名五百大，全中國則是十大，大抵排名第五至第七間，名氣不同凡響。廈大，原是私校，由某華僑，事業有成，功成名就，回鄉創辦，造福鄉梓。後來，慨然捐給國家，變為國立大學。
有句順口溜，「窮清華，苦北大，談情說愛在廈大」，意思是說，清華，數百年老店，校舍老舊破爛，似乎窮得一清二白；北大，中國第一學府，人文薈萃，頭角猙獰，競爭激烈，沒有一番寒徹骨，難出人頭地；廈大，校園美麗，緊鄰廈門白沙灘，風光明媚，男女雙雙對對，孕育愛情好溫床。雖說，學風自由，戀愛自由，卻難捨學生本份，學術風氣強，尤其中醫和中文相關系所，全國知名。
廈大讓我感動的，就是創辦人無私的奉獻，不藏私，有遠見，將私校捐給國家，開創更大視野，造福更多學子，可喜可賀，精神可嘉。台灣也有類似案例，台中的勤益就是，捐給政府後，從私立勤益工專，變成國立勤益技術學院。了得，都是優良典範，非狹隘的學店作風。
中國俗話「富不過三代」，將財產遺留後代子孫，只會兄弟鬩牆，子孫怠惰，不如捐出，犧牲個人，造福社會，讓自己功成名就，也給子孫最大的激勵和教誨。「十年樹木，百年樹人」，興辦教育，從事教育，是世上最有價值，和最大回饋的事功。我對教過我的老師們，雖不曾躬親拜會，省視問候，卻永存我心，感佩在懷，無日或忘，願他們日月同光，長命百歲。至於，從事教育或已退休的老師們，我照樣心存感激，尊崇和敬仰不懈。
今（105）年，全國防疫工作聯繫會議上，巧遇，曾任某縣市衛生局疾管科長的夥伴，現為該局局長，他問我：「你的圖書館蓋了沒？」我無言以對。我曾有此意，有過幻想，在自家田地，蓋間圖書館，造福社區老人與小孩，「老吾老，以及人之老；幼吾幼，以及人之幼」，為教育，盡棉薄之力。好遠大的光景，多偉大的胸懷，何時能達成？會達成嗎？還是天方夜譚？或痴人夢話？我自己都難回答。（105年7月8日完稿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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