祝兒子鵬程萬里 二、創立個人形象

祝兒子鵬程萬里

二、創立個人形象

作者：吳聰賢醫師

【創立形象】

人生要有某方面堅持與發揮，可以坦然面對自己的缺點，但也要突顯自己的優點，從中創立形象。有時缺點可以轉換成優點，比如，我把「吝嗇」轉變成「節儉」。近二、三年來，我已經創立自己「節儉」與「吳鐵人」兩個形象，隨時伺機標榜一下。演講時或私下場合，我喜歡告訴別人我的母親講的兩句話：「一個錢打二十四個結」、「作 不會死」。

古代的銅錢外圓內方，圓形的銅錢中央有一個小方洞，故稱「孔方兄」。古人流汗辛苦攢來的錢，捨不得花，會用繩子串起來，還故意打上24個死結以避免花掉。爲了花一分錢，需解開24個死結，任誰也沒有這個能耐，到後來死了這條心，錢不花了。

我恪遵先母教誨。我不諱言當醫師的我，月入數十萬，但20年來每天從家裡帶便當上班，中午就是吃冷飯；也20年來不曾上過理髮廳，因為我的頭髮都是老婆剪的；也承認西裝褲口袋磨破了照樣穿，鞋子穿到開口笑也捨不得丟掉；除了汽車油錢以外，我沒有零用金。我不賭博、不玩股票、不喝酒、不抽菸、不喝咖啡、不茗茶，沒有不良嗜好，謹守「摩門教」智慧語教規，也是本性儉約所致。

「吳鐵人」是70年代我在彰基外科時被取的綽號，因為我不僅工作認真，也喜歡工作，常幫其他外科同仁代班或上刀。當年中華路舊院區，只要總機廣播「外科急診室119」，我一定連奔帶跑的衝過去。92年全國SARS流行期間，我把「吳鐵人」形象發揮了淋漓盡致，我24小時手機開機，不眠不休，全天待命，隨時應付醫療院所疫情通報、消防局緊急救護、大陸入境台胞及台灣恐慌民眾的需求。

93年10月21日，下午3時，縣府民政局假第二行政辦公大樓九樓會議室，舉行「役男入營前親子座談會」，由民政局黃隆傳局長主持，翁縣長因要公，無法親臨致詞。參加者包括陸軍第1956梯次、空軍第755梯次、海軍艦艇兵第584梯次、海軍陸戰隊第662梯次等役男與家屬。役男10月25入營，有專車接送。

新兵訓練中心包括台南縣大內營區、台南縣新中營區、高雄市左營新兵訓練中心、屏東縣龍泉營區，分別屬於陸軍、空軍、海軍與海軍陸戰隊四種軍種，彰化縣26鄉鎮市總共有294名役男需於當天入營。

出席座談會者包括三位來自南部軍方幹部、國防部彰化縣軍人服務站方上校、民政局編練管理課卓昇平課長、民政局徵集勤務課曹鳳津課長等。今年首次邀請衛生局列席作「役男衛教宣導」，有5-10分的宣導時間，由我親自出席。我原本計畫作「愛滋病（AIDS，Acquired Immunodeficiency Syndrome）」防治宣導，準時蒞臨會場後，被安排上講台排排坐時，想到軍中常爆發「急性流行性腦脊髓膜炎（Acute epidemic meningitis）」，致死率極高，我有責任把這種傳染病也加入宣導。

【急性流行性腦脊髓膜炎猝死】

90年5月，台中縣烏日鄉某新兵訓練中心，屏東縣籍某役男因流行性腦脊髓膜炎猝死，91年1月，嘉義縣大林鎮某新兵訓練中心，彰化縣芳苑鄉籍某一役男也因流行性腦脊髓膜炎致死。我手邊最新的案例是93年3月，也是發生在台中縣烏日鄉某新兵訓練中心，屬於彰化縣永靖鄉籍役男。

永靖鄉這名役男，我親手處理，印象深刻，記憶猶新。93年3月15日，秀傳醫院急診室主任阮琪文醫師通報，男，20歲，主要症狀為發燒、意識障礙、敗血性休克。個案2月16日剛新兵入伍，3月12日發病，3月14日禮拜天，軍中放假，家屬清晨6-7時訪視，當時病患已經極度虛脫，由軍中同袍協助揹上父親開來的小貨車，緊急送秀傳就醫，隔天即死亡。

死者遺體冰存彰化市殯儀館，因秀傳血液培養（blood culture）初步檢驗報告，經疾管局第三分局證實確為腦膜炎奈瑟菌（Neisseria meningitides or Neisseria intracellularis，簡稱腦膜炎雙球菌meningococcus），正是急性流行性腦脊髓膜炎的病原體。家屬再如何不平或怨恨，檢驗結果證據確著，屍體必須即刻消毒火化。

死者父親3月19日第二次拜訪我，懇求我讓死者延後幾天火化，但我狠下心拒絕，「依傳染病防治法規定，遺體需24小時內入殮火化，現已延遲五天，再不火化，我當課長的一定被懲處。」隔天，凌晨5時半，天空一片漆黑，沒有星星，沒有月亮，我從烏日家裡出發，準6時趕至殯儀館，監督遺體消毒與入殮，同時照相存證。薄棺材送上車，載往台中市火葬場，時辰選在7時火化，9時半檢骨灰。

死者父母與一位姊姊、一位妹妹，全家四口人，矇矇夜色中，也趕在我的後面來送行。葬儀社可能以傳染病會散播為由，恐嚇家屬遠避，害得家屬只能遠觀，不敢近視。腦膜炎雙球菌怕冷，在遺體低溫冰凍情況下早已死光光，葬儀社「土公」口罩、眼罩、防護衣一應俱全，是外行，也是擺pose，我則連口罩也全免了。白髮人送黑髮人，其心裡之悲，全寫在臉上；手足悲悽之情，讓人動容。

死者永靖高工的三位老同學，也趕來送行。看著那些年輕的臉龐，像天色一樣，逐漸明亮，如旭日東昇般，未來的日子會有多美好，讓我不勝唏噓。「我們都是他的高中同學。他很孝順，家裡務農，種果園，每天下課後都會到田裡幫父母的忙。他在學校很乖，功課不錯，不曾交過女朋友。他平常身體很壯、很健康，真讓人無法相信。」

我坐在黃局長的右手邊，第一位被邀請作衛教宣導，「各位役男與役男的家屬們，大家好！我是衛生局疾病管制課吳課長，有兩種傳染病非常重要，與阿兵哥有關係，我必須藉這個機會向大家作介紹，第一種疾病是愛滋病，第二種疾病是急性流行性腦脊髓膜炎。」我首先介紹愛滋病，因時間有限，只能抓重點講。

【愛滋病衛教宣導】

「愛滋病是世紀黑死病，估計全球有4000萬到6000萬人被感染，每年有600萬名新感染病例，每年有300萬人死於愛滋病。感染愛滋病不分性別、年齡，男女老幼都有，也不分職業，各行各業均有，有老師、學生、警察、軍人等。全國有5000多名病例，彰化縣當然也有愛滋病患，死去的病人不算，目前在我們手上管理的個案總共有113名。」

93年7月18、19日，疾管局假台北圓山大飯店，舉行的「第七屆台北國際愛滋病研討會（The 7^th Taipei Conference on HIV/AIDS）」，疾管局愛滋病及其他特殊傳染病防治組的邱珠敏小姐報告，「截至民國93年5月底，台灣地區愛滋病感染者已達6152人，其中本國籍共計5687人，男性5314人（93.4%），女性373人（6.6%），男女比約14：1。」

「年輕人離家入營服役，是人生另一階段的開始，可以說脫胎換骨，長大成人了。因自認已成年了，加上同儕相譏，不慎進入不良聲色場所嫖妓玩樂，結果染病上身，後患無窮。本縣有一個案例，是學校老師，當年服役時，經朋友引誘，跑到地下舞廳跳舞，跳完舞後再到旅館開房間，久而久之，養成習慣，等退伍當老師後，每回出差均如法炮製，與女人跳舞和上床，結果半年前染上了愛滋病，悔恨不已。」

「曾有年輕人，知道我是課長也是醫師，打電話給我，說他上星期跑去「員林火車路邊」私娼尞嫖妓，最近身體不適，輕微發燒、頭暈、倦怠、腹瀉、食慾不振、全身痠痛，問我是否感染了愛滋病。感染愛滋病毒（HIV，Human Immunodeficiency Virus）2-4星期內會有上述的急性其症狀，但症狀不具特異性，而且不是每個人均會發生。」

「是否感染愛滋病毒，需抽血檢查才能下診斷，醫學中心等大醫院或各衛生所都有檢查。需告訴大家的，感染愛滋病有所謂的空窗期，經過6-12週的空窗期，人體對愛滋病毒產生抗體後才檢驗得出來，這段期間只有焦慮等待了。」潛伏期（Incubation period）與空窗期不同，從感染到發病的期間稱做潛伏期，潛伏期時間不等，半年到10餘年，平均3-4年。

愛滋病毒檢驗方式有兩種，第一步為抗原抗體反應的ELISA（Enzyme-linked immunosorbent assay，酵素連結免疫吸附分析法，簡稱EIA，Enzyme immunity assay，酵素免疫分析法），屬於初步篩選的檢驗法，第二步確診的檢驗法為西方墨點檢驗法WB（West blotting test）。ELISA的敏感度（Sensitivity）高、準確度（Specificity）低，會有較高的偽陽性（Pseudopositive），WB則相反，有較高的準確度和較低的敏感度，可以降低偽陽性。

ELISA與WB兩種檢驗法相輔相成，當ELISA檢查陽性後，接著作WB檢查，兩者缺一不可，當兩者均為陽性時，才能判斷為HIV陽性病例。老爸考你一個問題，常規檢查是先作ELISA，次作WB，如果兩者顛倒過來，先作WB，然後作ELISA，也就是用WB篩檢、ELISA確認，是否可以？當然不可以，這是何道理？

「有一位國小老師也是我們衛生單位管理的個案。在他服役期間，經由連上阿兵哥引誘，去地下舞廳跳舞，然後帶舞女上賓館，卻也養成了習慣。當退伍回來，到學校教書後，偶而仍會趁假日，去相同場所重溫舊夢。夜路走多了，總是遇見鬼，半年前因體重減輕、倦怠、食慾不診，被醫師檢驗出染上愛滋病毒，而且迅速發病，除愛滋病外，還罹患嚴重的伺機性肺結核，住進加護病房。最後在鬼門關繞一圈，勉強能出院回家。」

「提到愛滋病，大家可能認為這是同性戀的疾病，這是錯誤的。愛滋病傳染的三大途徑，性交、血液傳輸與母子垂直傳染。性交不分同性戀、雙性戀或異性戀，經由陰交、肛交、口交都可能感染愛滋病。靜脈毒癮者共用針頭，經由消毒不完全的針頭實施刺清、紋眉、穿耳洞等，都是高危險的行為。經由胎盤或生產時造成的母子垂直感染是另一傳染途徑，也就是所謂的愛滋寶寶。彰化有沒有愛滋寶寶？有的。」

93年1月17日，台北市政府警察局中山分局在農安街，查獲男同性戀集體性派對（轟趴，Home party），衛生署疾病管制局抽血檢驗後，全案92人中，28人為愛滋病毒感染者，陽性率高達三成，若加上梅毒等相關性病，人數則增至46人，足足有半數之多。93年10月9日，警方又在台北市建國北路，查獲27名轟趴男同性戀者，其中竟有15人為愛滋病毒感染者，陽性率高達五成六，且其中有7人不知道自己感染了愛滋。

「愛滋病感染途徑很明確，只要避免危險性的行為，就可以保百年身。它不會經由握手、擁抱、禮貌性接吻來感染，在軍中同寢室、共飯桌、同游泳池、共衛浴設備都不會傳染，也不會經由蚊蟲叮咬來散播。」如果是法國式深度接吻，口腔、舌頭破皮流血，則有可能被感染；衛浴設備不影響，但共用刮鬍刀、牙刷則是危險的行為。

「今天本來想帶保險套送所有的役男，但擔心家長誤解，以為衛生單位鼓勵大家性交，其實，防治愛滋病只有一套，那就是保險套。今天藉這個機會，告訴大家何謂『防治愛滋病A、B、C』，A就是拒絕性誘惑（Abstain），B就是忠實性伴侶（Be faithful），C就是使用保險套（Condom use）。每位役男健康檢查都有檢驗HIV，你們能入伍當兵，表示通過了這關檢查，希望1年10個月後，退役時HIV檢查仍然是陰性。」

疾管局目前正規劃新的計畫案，有可能94年開始實施，此計畫是HIV的篩檢計畫，將分區委託署立或私人醫療院所辦理，凡是退伍的官兵們均須接受HIV篩檢，其目的是調查服役期間，阿兵哥有多少比率感染愛滋病。愛滋病是年輕族群的毛病，以20-29歲、30-39歲兩個年齡層罹患比率最高。

「第七屆台北國際愛滋病研討會」，疾管局愛滋病及其他特殊傳染病防治組賴安琪科長報告，「聯合國愛滋病組織（UNAIDS）對年輕族群（young people）的定義為15-24歲，依據此定義，統計至93年6月底止，台灣本國籍15-24歲的愛滋病毒感染人數為1152人，約佔所有感染人數的五分之一。」所有退伍軍人均需接受HIV篩檢，是否有嚇阻作用來降低愛滋病的感染率？如果篩檢結果陽性率低，可能達不到嚇阻作用。

【建立24小待命的形象】

5分鐘馬上過去，我趕快進行第二個主題的衛教宣導。「流行性腦脊髓膜炎好發於十幾歲的年輕人，主要症狀是發燒、頭痛、噁心、嘔吐、皮疹、譫妄、昏迷等，致死率非常高。因集體生活、緊密接觸等原因，軍中偶而發生流行。彰化縣籍役男就有人死於此毛病，白髮人送黑髮人，其情何以堪。」

「各位役男，我們不會希望你『成功』歸來，但務必要『平安』歸來，你的家人也都在盼望你平安歸來。如果今天爸爸、媽媽有陪你來，請用你的手偷偷地牽著他們的手，用你的心虔誠地告訴他們，你保證會平安歸來。我來這裡的時候，民政局黃局長特別指示我，要將我的手機號碼告訴大家，請拿筆記下來，0912-322257。」

「去年SARS期間，我的手機24小時開機，爲了防煞不眠不休地奮戰。我是彰化縣疫情通報的單一窗口，我的手機任何時候都是24小時開機，時時刻刻在爲彰化防疫工作把關。各位役男，彰化人疼惜彰化人的感情是濃厚的，如果你遇到發燒等傳染病方面的問題，歡迎隨時打電話給我；我本身也是醫師，如果有任何醫療方面的問題，我隨時也爲你待命。」

老爸想告訴你的重點是「我在宣揚24小待命的精神」。有人相當在意個人的隱私，手機號碼不任意洩漏，我好像變成大傻瓜，不怕麻煩，故意讓人家打電話來干擾。這是逆向思考、反向操作，別人越是恐懼、害怕的東西，我越是接近、喜歡它，我只是花少許不便和辛苦，卻獲取更多的讚嘆和嘉勉，我不是建立了與眾不同的形象嗎？

其實，我在講台上大言不慚地建立自己形象時，可以預估得到這種電話不會多，我每天爲彰化縣防疫工作待命時，一天少則一、二通電話，多者四、五通，還差你這一通嗎？何況人生以服務為目的，「身在公門好修行」，有機會幫助別人是一種福氣，不要說積陰德等虛幻的話，幫助人後的快感就是一種享受。

或許你會懷疑老爸打高空，專講說教的話，說的比唱的好聽，「父親的個性不是這樣啊！您不是討厭交際應酬，不願與人聯繫溝通嗎？」這是事實，但背後真正的涵義是我討厭與人打屁，不願儘說些話家常的話或言不及義的話，如果某人有困難或有問題，我會真心協助，但提到金錢則一切免談。

說到錢，我的態度非常明確，如果你比我節儉，我幫助你是應該，如果你沒有我節儉，你有何資格要求我幫助？「台灣經濟奇蹟」，世界有名，「台灣錢淹腳目」，有目共睹，以台灣的經濟現況，有誰會餓肚子？有誰會活不下去？菸酒、檳榔、煙毒、嫖賭樣樣來，股票、期貨、樂透、六合彩大投機，有誰能阻止他去跳樓、自縊、燒炭或引爆瓦斯？

老爸給你第二個建議，「犧牲小享受，獲取更大的享受」。從日常生活中找出個人的優點、特質，不只發揚它，更從中建立自己獨特的形象。比如，在人際關係上，把你的某些特質反向操作，尋找出個人獨一無二的特點，嘗試開創自己的一片天。當然，老爸不是教你建立「虛假形象」來沽名釣譽，哪天這種虛假形象被拆穿了，將跌得更重、更慘。（93年10月27日完稿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