夕陽無限好（小說、雜文、散文集） 三十二、我種了六棵珍珠芭樂

夕陽無限好（小說、雜文、散文集）

三十二、我種了六棵珍珠芭樂

作者：吳聰賢

「科長，明天我要支援檢驗科，我同時把科長要的芭樂苗帶去衛生局，就放在一樓的防疫隊辦公室。」7月5日，下午6、7點，下班時分，舊同事用Line打來電話。我已經退休很久了，再十天就半年了，同事仍稱呼我「科長」。好幾年的情誼，大家情義相挺，我捨不得那些老同事，退休前一天，依據規定，我主動退出了Line團體群組，但仍保留每個人的Line，方便與老同事私下聯繫。

退休至今，我寫了很多篇文章，輪流用Line寄給老同事，請她們協助，轉寄給企劃資訊科，幫忙投稿「彰化衛生」雜誌。到現在，已投稿40餘篇。其實，投稿是藉口，與老同事保持聯繫才是真。彰化衛生雜誌屬季刊，篇幅有限，每篇文章大抵限五百字以內，且每人每年限刊登兩篇文章。我感情豐富，我文思泉湧，我的文章落落長，沒有四、五千字，我文思止不住，我手也停不了。所以，投稿根本不是我的目的，我總不能大剌剌地，無聊透頂地，無事沒事地寄個「早安，您好」吧。心思細膩的，應該知道我背後隱藏的目的，「問候大家，近況可好？」當然，老同事是看不到慰問或祝福這幾個字。據說，縣府主管群組，就有某些局處首長，習慣每天大清晨，問早、問晚的，害其他人每天被叮噹得膽戰心驚，以為縣市首長有臨時交辦事項呢。其實，無聊地發些問候詞，也是蠻有人情味的。

我託他買芭樂苗的這位老同事，原在台中某醫學中心檢驗部上班，為了方便照顧年邁父親，數年前，轉調回彰化縣衛生局，先調衛生局，後又調社頭附近的衛生所，他的老家是社頭。遺憾的，等不及調回衛生所，前一年，年邁父親已早一步因肝癌去世。家裡務農，種植芭樂為主，父親去世後，繼承近甲芭樂田，除了衛生所上班外，下班後還要操勞農事。去年，某日，他到衛生局開會，幾乎換了一個人似的，因常在大太陽底下曝曬，不僅臉色黎黑，連四肢皮膚也是黎黑，惟身體壯多了，宛如一頭耐操耐勞的台灣水牛。

一個月前，我託他買芭樂苗。社頭是芭樂的故鄉，應該能買到好品種的芭樂苗。他問我買幾棵？我田裡主要是種松柏類植栽，水果是種好玩的 ，玩票性質的，偶爾自家吃幾個罷了；若種太多，我根本照顧不過來，最近氣候多雨，梅雨季外，加上對流雲旺盛，午後雷陣雨可多呢，雜草生長快速，不出半個月或一個月，芭樂苗可能被雜草掩埋致死。他說：「科長，2-3棵太少了，雖然，自家種，自家吃，至少也要6棵，輪流交替著，每個月才有芭樂吃。」

於是，敲定買6棵珍珠芭樂苗。目前，市場上最夯的，品種最好的是珍珠芭樂。他家沒繁殖芭樂苗，他要幫我去鄰村種苗園買。因連續幾週，不是豪雨，就是暴雨，農夫無法下田挖苗，以致拖延至今，始確定隔天送來芭樂苗。芭樂苗太便宜了，一株才50元，總共才300元，比去國光花市買，至少便宜兩、三倍。接到電話，我一邊高興，也一邊煩惱著。近來，田裡雜草叢生，鋪天蓋地，蜂擁而至，除草除不完，太陽大，蚊子多，我每天累得半死，累得像條狗，如今，我還要整地又鋤草，開墾新地方來種芭樂苗。唉！挺辛苦的，只能咬牙切齒，裝笑臉，自我安慰「樂在其中」。不要羨慕有田地的人，東晉陶淵明，「結廬在人境，而無車馬喧。問君何能爾？心遠地自偏。採菊東籬下，悠然見南山。山氣日夕佳，飛鳥相與還。」這是假象，騙人的。唐代李紳，「春種一粒粟，秋收萬棵子。四海無閒田，農夫猶餓死。鋤禾日當午，汗滴禾下土。誰知盤中飧，粒粒皆辛苦。」這才是真的，我不致於餓死，卻可能累死。農事不是任何人可做的，更不可能有巾幗不讓鬚眉的。

隔天，7月6日，一大早，我估算地方，開始鋤草整地，辛苦不在話下。我穿長衣長褲，滿頭大汗，汗流浹背，豈止內衣褲，我可是全身濕透，這是必然。我灌了兩瓶寶特瓶開水，發現不夠，口渴，不能脫水，我只好半途落荒而逃。我沒有農婦的斗笠和方巾，我學著帶鴨舌帽和毛巾。毛巾覆蓋頭頂，包住脖子和兩邊臉頰，然後，再戴上帽子。以前，我以為農婦包住整顆頭的大方巾，是女性愛美，防曬用的，其實，防蚊子也一樣重要。我蹲著除草時，必有上百隻蚊子，俗稱「黑腳蚊仔」的白線斑蚊，亦步亦趨，圍繞著我的身體，前後移動。我除草，不習慣戴手套，因臉頰和脖子有用毛巾包覆，被蚊子叮咬處，幾乎全都是左手背。還好，烏日不曾爆發登革熱，否則，我不知要高燒幾回了。呸！呸！我嘴巴放屁！我嘴巴拉屎！我講錯話了，我收回。我太得意忘形了，我太不小心了，「說曹操，曹操到」，我豈要倒大楣了。若真如此，登革熱疫情很大條，不管我也是受害者，台中市政府衛生局防疫同仁，不會放過我，肯定抓我去槍斃。不！是更嚴重的凌遲。

7月7日，週五，清晨五點過後，帶著芭樂苗，以及鋤頭、鐮刀等工具，來到田裡。退休的好處，週休七日，時間是自己的，時間也多的是。挖洞，準備埋進芭樂苗時，我嚇了一跳，每株芭樂苗根部所包覆的泥土，不多，且都非常乾燥，好家在，不敢耗時，收到隔天，我即刻盡快下種，且種完後，我馬上灌水，不等每天下午必有的雷陣雨。挖6個洞，種了6棵，心情輕鬆多了，芭樂苗容易種植，又是逢雨季，不怕種不活，只怕被草掩埋，就等明年收成了。嫁接的芭樂苗，明年就會結果，剛結果，每株留個2、3顆，已經很夠吃了。

我田裡，前年就種了一棵紅心芭樂，去年結果，我用紙袋，包了兩顆，成熟後，不僅碩大，而且又甜又脆的，很好吃，我與內人嘴饞，沒留給兒子媳婦，兩人切了，你一半，我一半，直接吃掉了，連果肉中心的籽也一起吃下肚。其他的果子，媳婦喜愛的，如檸檬、酪梨等，都是先送給媳婦的。我很奇怪，十幾年前，田地未荒廢前，我也有種紅心芭樂，但是，當時的紅心芭樂顆粒小，也沒有現在的甜和脆。上網查的結果，現在的紅心芭樂，又名紅珍珠芭樂，從珍珠芭樂品種改良過來的，難怪那麼好吃。今年，我超貪心的，這棵紅心芭樂，無限開花，無限結果，我用紙袋包裹了近50顆，因果子長大，有了重量，加上下雨，泥土鬆軟，芭樂樹已經被壓垮了，果子都快要垂到地上了。很多小果子，要犧牲了，我不再包覆，直接剪掉了。

現在買的芭樂苗，其嫁接情形，跟以前買的樹苗不一樣，好像不是斷端和斷端的嫁接，我懷疑是壓條併嫁接，等嫁接成功後，再把珍珠芭樂母株的枝條剪斷，讓兩者分離，所以，我可以看到嫁接的枝條，不是很整齊的平貼嫁接處，而是頭部多出了一截，約2-3公分，有著彎曲幅度的枝條。我是外科醫師，腸子或血管的吻合術有三種，端對端（end to end）、邊對邊（side to side），端對邊（end to side）。我不是農業專家，我連半瓶醋也沒有，外行裝內行，姑且信之可也，不要太相信我講的話。吃了幾天齋，就要想成佛，太貪瞋了，太笑死人了。

番石榴，閩南語叫拔仔，又名芭樂（取拔仔的諧音），英文Guava，學名Psidium guajava，屬桃金孃科，番石榴屬，番石榴種，為多年生常綠灌木植物，熱帶水果，原產於熱帶中南美洲，發現新大陸後，由西班牙人帶往歐洲，再傳到世界各地。屬外來種，因果實多籽，類似石榴，故加上「番」字而得名。四季幾乎都有芭樂可採收，但各季節的芭樂品質有所差異，原則上，夏天的芭樂又甜又脆，裝假牙的，也能大口咬；冬天的就明顯差些，少了甜度，多了硬度，牙齒不好咬。

芭樂品種多，據說150餘種，早年，有所謂「土拔仔」，野外路邊可見，各地亂葬崗、公墓更常見，不甜又澀，跟一般柿子一樣澀。小時候，沒錢買零嘴，偶而會摘一、兩顆來吃，勉強地，1/3吞下肚，另外2/3澀到吐掉。除了土拔仔，還有所謂的中山月芭樂、梨仔芭樂、白芭樂等，這些品種市場上看不到，都被珍珠芭樂取代了。

童年時，住家隔壁鄰居，開了間柑仔店，有賣芭樂，當賣不完，快要爛掉或已爛掉，會免費送我們小孩吃。當年，大家經濟普遍不好，有爛芭樂吃，也挺高興的。看到會蠕動，又會彈跳的蟲，白色的，肥茲茲的，很像糞坑的大便蟲，我讓牠彈跳出來後，眯著眼睛，眼不見為淨，把爛掉長蟲的芭樂繼續吃完。噁心嗎？還是你怪我說謊？愛說笑，你好命啊？當年自家醃的醬瓜類，又哪一甕不長蟲的？還不是照吃不誤。其實，爛掉的芭樂才甜呢，失去脆度，多了甜度和香氣，尤其那熟透的芭樂果香，可芬芳至極，不下於榴槤，香氣可擴散整個房間，擴散到整條馬路，比「一家烤肉，萬家香」還真實，不僅是人，不請自來，連蒼蠅都聞香而來。爛掉又長蟲的芭樂噁心？告訴你，為了那份香氣，芭樂果汁都是用熟透的芭樂製作，誰敢保證熟透的芭樂沒長蟲？喝到蟲蟲屍體，總比喝農藥好，更比喝「沒有芭樂的芭樂汁」好！

這家小柑仔店，不僅賣芭樂，也賣甘蔗，以致賣不出去的甘蔗尾，也送給我們小孩吃，大家啃得笑嘻嘻，也害我，吃多了甘蔗尾，當晚必尿床，隔晨，被阿姆罵到臭頭。這是題外話，往後，有空，另找篇幅詳談。民國81年，高雄大社選育出珍珠芭樂新品種，大獲好評，往外推廣，全台普遍栽種，成為農民主要的栽種品種。我有點失落，彰化社頭芭樂全國有名，歷任縣長，不管藍的或綠的，都往日本、香港、新加坡等海外主力宣傳推銷呢，沒想到，珍珠芭樂竟然不是社頭最先培育出來的。

珍珠芭樂，市面上最大宗的芭樂，農民與市場的最愛，目前，據說台灣栽培面積達6000公頃，每公頃年產量25-30噸之間，產地集中在彰化、南投、嘉義、臺南、高雄和宜蘭，尤其是彰化社頭、高雄燕巢和大社。我印象中，彰化社頭芭樂最有名，雖同是珍珠芭樂，因氣候、土壤和施肥等關係，彰化社頭品質最佳，海內外都有名。但是，網路卻說，高雄燕巢產量最為大宗，因當地農民努力栽種改良，燕巢芭樂已享譽全台與海峽對岸，甚至外銷到加拿大等國家。網路的敘述，好像社頭芭樂已被打趴！真的很過分！有誰聽過燕巢的芭樂？我也沒聽過！讓人很火大，肯定是燕巢人上網，沽名釣譽，放假風聲，製造假訊息。孰可忍，孰不可忍，不只社頭人，所有彰化人都要起立，不要去管年金改革陳抗，而要為維護「社頭芭樂王國」名譽而戰。我的戶籍地和居住地雖是台中，但我是貨真價實的彰化人，我父親、祖父都是彰化人，我的身分證號碼也是N開頭。

提到燕巢，就會想到這兩天反年金改革團體的陳抗。7月7日，蔡總統南下高雄燕巢，參拜各地廟宇，據說，也給燕巢角宿天后宮贈匾。因反年改陳抗，高雄警方動員千名優勢警力，還有特警也出動，維護總統安全。場面激烈又浩大，不知要如何說出內心感受，年改三大法案，已於6月底，立法院三讀通過，將於明年7月實施，何來繼續抗爭，難道抱著奢望，希望像「一例一休」一樣，還有「可考慮修法」的空間？

遺憾的，當天，岡山分局某警備隊員，46歲，7日結束總統維安任務，下班騎機車回家途中，自撞小貨車死亡，懷疑過勞釀悲。但分局長出面澄清，他說，該警上午8時上班，上午10時至下午2時半，執特勤勤務，且於下午4時準時下班，上班時間共八個小時，屬正常勤務，而且，車禍是發生在晚間7時許，不能依此類推與總統勤務有關。有關或無關，都已成過去式了，個人悲劇，家庭悲劇，人命關天，也只能徒呼負負。

反年改陳抗，小事一樁，僅是社會插曲，不吵吵鬧鬧，難度日，重要的是台灣何去何從？年輕人對台灣沒了認同，或各有各的認同，沒有國家認同，沒有民族認同，這才是危機，台灣早晚分崩離析，眾人逃的逃，散的散，利益擺中間，且撈且走，還管其他？我是老頭子，再10年後或10年前，我自己都不敢保證還在不在，我擔心的是年輕的下一代子孫。

加拿大魁北克，多次公投要脫離加拿大；英國蘇格蘭也喊得價響，欲脫離英國而去，結果是吵吵鬧鬧。台灣如果公投，照樣也是吵吵鬧鬧。我突發奇想，不如把台灣切三塊，以大安溪和濁水溪為界，將台灣切成北、中、南三塊，北台灣讓它回歸中國大陸，一國兩制。中台灣讓它維持現狀，保持九二共識。南台灣則讓它獨立，或請求變成日本的一省，或美國的一洲。台灣人民大遷徙，活絡一下筋骨，各位兄弟姊妹們，你說好不好？我們去捧日本或美國的LP，很難說他們願不願，或敢不敢。台灣可憐，不知何時看到未來，或許，期待另一個戈巴契夫再世吧？讓台灣浴火重生吧？我能看得到嗎？

目前，市面上最大宗的是珍珠芭樂，還有其他種類，產量少，不多見，不容易買到和吃到，例如，紅心珍珠芭樂、香水芭樂、水晶芭樂、牛奶芭樂、梨仔芭樂、無籽芭樂、二十世紀芭樂、泰國芭樂等。其中，牛奶芭樂就是珍珠芭樂，只是施肥方式不同而已，珍珠芭樂用發酵過的牛奶來灌輸施肥，因果實更碩大，果肉更甜更脆，品質好，價錢較高，故另取名，以便作市場區隔。其餘的芭樂品質好壞，口感如何，如何區分，價錢好壞等，各位兄弟姊妹們 你們自己去探究吧。我不是專家，僅是1/4桶師，講錯了，貽笑大方，也損小弟英名。如何栽培芭樂？往後，經驗多了，再來談了。

文章結尾，容小弟藉機廣告一下，個人部落格，wu100136963.Blogspot.com，吳聰賢醫師，自6/11開張，已張貼「彰化小西巷的往昔（遠渡黑水溝的家族）」，自傳式小說，自前言、95章回到結語，共50萬言，歡迎指教。另外，亦張貼「公衛歲月（2005-2012年）小說、雜文和散文集」，共68篇文章，50萬言，亦請不吝賜教。（106年7月8日完稿）

【註記】網友回響：吳Ｏ華：「確實農夫這個差事，不是人人做得起的，還是把對的人放到對的地方，適得其所，才是最有效益的，不過業餘客串，活動筋骨和休閒，倒是一個很棒的選項，昰不？說起香蕉，真是誤打誤撞，一肚子苦水，不過香蕉是一種很營養又價廉的水果，且絕不用施農藥自然成長，沒有食安的問題，是首選的營養水果哩。你那塊是幾分地？看來什麼都種。」我：「誰知盤中飧，粒粒皆辛苦。香蕉吃不完，要分送，不要放著爛。是啊。很好種，我田裡種了7-8欉，偶爾竄出一芎，蠻有成就感。二分半。」吳Ｏ華：「當年的一場病，造成今日終身的遺憾，看到吳佳蓉不只下肢，連帶腦部也受影响，真是難過！現實是殘酷的啊！娘家是我的根呀，不管嫁到多遠，即使有多麼的不爭氣，女兒永遠是掛念著娘家的親人，更是兄弟姊妹的，祈望大家能健康平安。」我：「是的，現實是殘酷的，很無耐。感激不盡，謝謝，讓您關心起娘家人。感動，謝謝。」尚Ｏ菁：「收成時，別忘了通知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