南亞大海嘯十日救援行動 二十五、醫師看診草草了事

南亞大海嘯十日救援行動

二十五、醫師看診草草了事

作者：吳聰賢醫師

93年10月5日，某民眾用電子郵件投訴到衛生署長信箱。e資訊時代，電子郵件太方便了，手指在鍵盤上，點選之間就寄出一封信，連郵票都省下來，且效力等同書信。民意高漲時代，公務員見到它，好像見到聖旨，戰戰兢兢，不敢等閒視之，需經深思熟慮，字字推敲，和長官批准後才能回覆。

想起92年3-6月SARS時期，幾乎每天都有七、八封電子郵件，不是檢舉「趴趴走」，就是說某人感染SARS。連匿名郵件，甚至阿貓阿狗亂寫一通的郵件，有的甚至網址一看就知道胡掰的，也要正經八百的回覆，真的很辛苦。當年，防疫工作要緊，加上疾管課人手不足，這些郵件均委由行政室的賴維淡辦理，真難為他了。

「署長您好：我於10月5日上午九時，帶小女前往彰化縣溪湖鎮衛生所施打疫苗，施打前應詳細看診，然而這位醫師卻只顧看著電腦上之股市行情，對於看診卻草草了事，萬一發生事情誰要負責，況且這事關人命。因為這種事情我已經碰過二次了，所以我才會這麼生氣。請署長代為伸張正義。」

很棘手，如果電子郵件寄來局長信箱，自家人好處理，睜一隻眼，閉一隻眼，訓誡了事，馬虎混過去，但信件寄到署長信箱，臉面丟到台北去了。葉局長剛上任就碰上這種案子，當課長的真罪過。如果衛生所不給面子，再多搞幾件，肯定早晚我會被甩到風頭水尾的海口，下放衛生所當主任。

還好，衛生署也是官官相護，他們出面幫彰化縣衛生局頂了，郵件由他們回覆，我們不必動腦筋。這件是例外，程序上有瑕疵，一般是指示衛生局調查，然後由衛生局回覆對方。10月11日，衛生署預注承辦人蔡宜朋，也用電子郵件通知疾管課王薇婷，「薇婷：此為民眾投訴署長信箱之內容，我已回覆，請溪湖衛生所改善。」

這位衛生署大哥，我不認識，名字不熟，或許見過面，但人與名字兜不起來。他真的很給面子，字裡行間只說改善，沒提訓誡或懲處。我猜測這位大哥不是新手，沒有行政經驗，就是客氣過度，這種事情也不先通知課長一聲，未免粗枝大葉，不尊重課長了。

衛生署的答覆同時郵寄過來：「台端於2004年10月5日所傳郵件，業已收悉，有關您提出彰化縣溪湖鎮衛生所接種草率乙事回覆如下：1.有關彰化縣溪湖鎮衛生所接種草率一事，本署疾病管制局已立即責成彰化縣衛生局介入輔導，確實改善接種流程與作業方式，加強人員教育訓練，並確立接種前之三讀五對及接種禁忌等注意事項之評估作業，避免接種疏失之發生，以提供全民優質的接種。2.爾後，您若有任何預防接種相關問題，歡迎隨時與本署疾病管制局預防接重組聯繫（聯絡電話02-23959825轉3677，E-mail：mocca@cdc.gov.tw）。感謝您的來信，祝您健康、快樂！」

這類事件，承辦人不敢隱瞞，課長也不敢矇混，當然列印出來，呈核長官處置了。承辦人層級不夠，不是護理督導員，就是三麻一風約聘人員，沒禮貌，也不敢跟主任打交道，當然由課長出面跟主任溝通。我簽擬如下：「於93年10月12日，下午2時半，電話聯繫溪湖鎮衛生所楊銘勝主任，請依民眾投訴內容確實改進。」

謝天謝地，局長沒有下命令辦人，否則課長夾在中間，兩面不是人。局長來自基層，曾當過芳苑衛生所主任，瞭解衛生所生態，也清楚基層難為，或許有主任疼主任的心思吧。其實，我打電話給衛生所主任，那敢疾言厲色，總要給人留餘地，給人台階下嘛，如果講話講白了，彼此翻臉，以後難相處了。我提醒他有人檢舉，不管實情如何，自己要小心。

楊主任約大我五歲，家裡人丁眾多，有6名兄弟和3名姊妹，兄弟中排名老二。同樣是溪湖衛生所醫檢師的胞弟楊銘誠，則是全家最小的孩子。兄弟檔同一個衛生所是有趣的話題，我很好奇同仁之間的互動，不知會有哪些問題。俗語「打虎親兄弟」，除少數一、二位衛生所主任外，大半主任都是弱勢族群，有個兄弟力挺是不錯的。

楊主任為人老實，脾氣不錯，待人客氣。每回去衛生所，均親密地拉著我的手，久久不放，好像多年不見的老兄弟。當要離開衛生所時，也拉著我的手，強邀我留下來吃頓飯。吃人十分，要還人五分，我當然不可能留下來給主任請客。在業務上，楊主任蠻配合的，拜託的公事總能達成。

此投訴案，衛生所來函喊冤，實情如何撲朔迷離：「有關民眾投訴是日適逢全國同步實施老人流行性感冒疫苗開打日，亦為每週二嬰幼兒各疫苗之接種日，經查是日本所共施打老人流行性感冒疫苗250人、嬰幼兒疫苗81人。一如往年，開打日於上班前即已排滿等候施打疫苗之民眾，大批民眾瞬間湧入員已狹窄之老舊辦公室，雖經事先規劃好施打之動線，並召集志工支援，惟現場仍因人員眾多，於狹小的空間內略顯些微凌亂，每位施打疫苗之民眾均需經由主任細心看診後，始得施打。」

「就民眾反映部分，應屬主任忙中抽空批核同仁陳核之行政報表。面對施打疫苗之尖峰時段，雖經同仁盡心竭力服務與克服現有空間之不足，仍造成民眾抱怨與誤解，實非本所所願，爾後定將盡力尋求改善之道，以期營造優質之接種環境，以解民怨。」

依常理判斷，一天內總共打了331劑疫苗，車水馬龍，人聲鼎沸，幾乎可以把衛生所屋頂掀掉了，主任還有時間看股市行情嗎？認為民眾把行政報表誤當成股市行情，好像解釋錯方向，因民眾投訴的是「電腦」，不是「紙本」。有需要查個水落石出嗎？免了。

衛生所答覆很好玩，僅往辦公廳舍老舊、空間狹窄繞圈子，好像把原因怪罪到衛生局頭上，「衛生所改建不力，遲遲動不了工，這是誰之過！」溪湖衛生所辦公廳舍改建經多年爭取，縣府終於93年編列配合款辦理，卻因鋼筋等建材大幅漲價，工程多次上網招標失敗，致改建案仍延宕至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