白袍診間驚奇
三十一、世界衛生組織把電玩成癮定名
作者：吳聰賢醫師
今天，連續假日的隔天，夜間門診很忙，兩個半小時，看了近70位患者，男女老少都有，進進出出，來來往往，摩肩接踵，人聲鼎沸，可用兵荒馬亂來形容，最高紀錄，診間同一時間塞進5位患者，加上家屬，足有10人擠爆不算小的空間，結果，診間的門來不及關，都敞開了，門內門外沒了隱私，門內眾患者間，也都沒了隱私，害罹患膀胱炎的年輕小姐，或罹患龜頭包皮炎的年輕小夥子，羞紅著臉，不知如何啟齒，不知如何訴說病情。
我不是羞紅著臉，而是因悶熱，加上緊張，急著看診，怕患者等太久，不高興，鬧脾氣，幹譙又翻桌，也怕誤了跟診小姐和掛號小姐的下班時間，以致漲紅了臉，還滿頭大汗，汗流涔涔，把外科口罩都浸濕了，更貼緊了口鼻，呼吸都顯困難。另外，我也忙到沒時間上廁所，尿多急，也要憋著。還好，我有自知之明，連假時，醫院診所休診，隔天，患者肯定多，憋了幾天的病，病痛難捱，總要找醫師打針吃藥，所以，很仔細問診，話講得多，口乾舌燥，我都忍住，不敢大口喝水，僅是淺嚐即止，以免勤跑廁所，鬧笑話，「怎連醫師也患頻尿，難道也是膀胱尿道感染？」
看診時，有一小插曲。一位年輕人，男，20來歲，拿著手機，掛著耳機，邊低頭滑手機，邊抬頭望向我，走了進來，坐上診察椅。他簡單說了幾句話，「感冒，喉嚨痛，咳嗽，流鼻水。」又低頭看手機了。跟診護士拿起耳溫槍，站在旁邊，患者無動於衷，跟診護士說要量耳溫，他也無動於衷，因他全神貫注在手機，耳朵又塞耳機，根本沒在聽護士說什麼。護士不悅地，邊大吼一聲，「量耳溫啦！」邊拔掉他左邊的耳機。
我順口說，「37度，沒發燒。」患者沒反應，眼睛仍盯著手機。我問了好幾句，「咳嗽有沒有痰？痰黃色還是白色？除了流鼻水，還會鼻塞或打噴嚏嗎？會不會惡寒，有沒有發燒？會腰酸背痛嗎？還是全身關節疼痛？」結果，患者一句話也沒吭，連半聲喉音也沒，活見鬼了，我像白痴，對著木頭人講話。我盡最後的努力，「感冒幾天了？有嘔吐或拉肚子嗎？」
最近的感冒蠻怪異的，夜間咳，躺下來更咳，常咳了二、三個禮拜，甚至咳了一、二個月；近三個禮拜，病毒性腸胃炎多了，嚴重嘔吐和腹瀉，尤其是腹瀉，水狀腹瀉，一天拉了七、八次，拉到屁股痛，只能用蓮蓬頭沖洗屁股，有患者說，「整個晚上，都睡在馬桶上，因剛拉完，馬上又要拉，連片刻穿褲子的機會都沒。」
我真的是對牛彈琴，患者不動聲色，完全不理不睬，低著頭，眼裡只有手機。患者是衣食父母，不能得罪，我行禮如儀，拿鴨舌板，看喉嚨，拿聽筒，聽呼吸。只見患者，低著頭，聚精會神，專心一意，手捧著手機，把手機攤在雙腿間。我趁聽診時，俯身向前，低著頭看他的手機螢幕，沒錯，是電玩遊戲，螢幕正顯示打打殺殺、雞飛狗跳、炮聲隆隆的畫面。
這位患者很特殊，我不曾見過如此沉迷的患者，破天荒的活見鬼，我門診見過不少迷手機電玩的，都是20、30歲的年輕族群，男性佔極多數，沒幾天就會碰到一個，但等走進診間，坐到診察椅上，他們都會收起手機，把手機塞進褲袋，停止打電玩，讓我完成問診和看診。當這位患者走出診間，跟診護士再也忍不住了，不顧診間還有其他患者，厲聲罵道，「幹！壞年冬，厚肖郎，生眼睛不曾見過。幹！醫師看診大不了一、二分鐘，暫時一、二分鐘不打電玩，難道會死人啊！會斷氣啊！真不可理喻，太不像話了，根本是電玩成癮啦！」
跟診護士高頭大馬，有男人婆的氣息，原本個性就是火辣辣的，以致幹聲連連，沒半點遮掩。不過，雖是男人婆，卻有溫柔善良的一面，遇到老人或小孩，尤其是年幼兒童，她可親切的，關愛和喜悅寫在臉上，把小孩拉到眼前，虛寒問暖的，狀極親密，只差沒又摟又抱，又親又吻的，還不忘拿兩顆糖果進貢小孩。咱診間隨時備有糖果，凡小孩來看病，或跟班來著，護士都會用糖果巴結，小孩高興，大人也高興，大人還會指導小孩，「跟阿姨說謝謝。」害得跟診護士樂歪嘴。
我隨著跟診護士的口吻，回嘴道：「不是電玩成癮，現在要正名了，世界衛生組織將定名為電玩失調症。」何謂「電玩失調症」？原文是「gaming disorder」，game是遊戲，gaming是打電玩遊戲；disorder等同disease，前者是英文，後者是拉丁文，後者較常用，意指疾病，所以，gaming
disorder依字面翻譯，應稱之「電玩病」或「電玩症」，卻稱之「電玩失調症」，為何？
依據個人猜測，似乎仿效「精神分裂症」，由於精神分裂症觀感不佳，為了消弭大眾對精神疾病的誤解和負面觀感，並鼓勵患者接受治療，台灣精神醫學會和中華民國康復之友聯盟，共同推動精神分裂症更名運動，終於在103年5月，獲得衛生福利部官方認可，將精神分裂症更名為「思覺失調症」。「電玩失調症」不正有異曲同工之妙嗎？不把電玩成癮當成精神病，而只是生活上的失調而已，把失調的部分重新調回來，調回來就OK了，就不再是疾病了，一切都正常了，您說是不是？
火辣辣的跟診護士，在門診結束後，已近晚上9點40分了，沒辦法，患者太多了，縱然準9點結束掛號，來晚的向隅，仍需把所有已掛號的患者看完，她用簡短幾句話，跟我訴說了她的故事。很抱歉，要讓跟診護士和掛號小姐加班了，診所老闆很有良心，比勞基法更善體人意，只要延誤下班，超過半個小時，就算加班，有加班費可以領。我聽完她的故事，不禁激動莫名，替她難過，忍不住學她的口吻，大聲支持她，「應該幹，幹得好！」
她在眾患者面前，不顧形象，失態般地，失去矜持，失去南丁格爾的慈愛，在背後，大聲幹譙那位，已經走出門外的電玩成癮者，她是值得同情的，她不該受責難的。這位男人婆護士，有秀氣婉約的名字，如同她的臉蛋，平時對患者是蠻細心體貼的，鄉下多的是80、90歲的老病號，她都會協助攙扶，或幫忙推輪椅，她名叫「阿蓁」，今年38歲，已是三個孩子的媽，最大的孩子已唸國小三年級了。
她說，她的國小老師，住在鄰村，離家不遠，她從幼小時期，即常往老師家跑，因她喜歡上老師家的二兒子，一個溫文儒雅，很有氣質的書香子弟，大自己兩歲。及長，唸國中、高中和大學護理，每逢假日或寒暑假，她常藉故，三天兩頭，直往老師家跑，說是探望老師，其實，是探望心上人，老師和師母心知肚明，樂得看她們兩個年輕人來往，不予點破。很遺憾的，男孩沉淪了，無法自拔，唸書期間，即常往網咖跑，沉迷於電玩遊戲，等服役回來，更是變本加厲，一天24小時，兩天48小時，都躲在網咖。曾找了三、四個工作，均只做了二、三天，就不告而別，最久的也只做了六天。
到後來，更是嚴重，乾脆躲在家裡房間，日本人所謂的宅男，日日夜夜打電玩，只有三餐時間，才會離開房間吃飯，廢寑忘食更是常有的事，師母喊了半天，就是關著房門，不出來，裡頭卻是大聲小叫的廝殺聲。不管老師和師母，如何恂恂善誘或苦心規勸，兒子就是不聽勸，依然故我，除了電玩以外，不升學，不就業，不工作，看心肝寶貝如此頹廢，如此自暴自棄，害得老師每日哀聲嘆氣、搖頭歎息，不知如何自處；也害得師母鎮日以淚洗面、悲傷逾恆，幾次多番，欲自我了斷。
阿蓁她呢？當然不輕言放棄，十幾年來，磨著性子，進進出出老師家，好言相勸，哭腫雙眼懇求，甚至告白，願以身相許，仍然挽不回心上人，在心上人眼裡，電玩勝於一切，他只沉溺於電玩世界的刺激和空幻。後來，連老師也看不下去了，勸她死了這條心。阿蓁會死心嗎？難矣！最後，老師使出殺手鐧，幫她介紹了一位，同學校的國小老師，好言相勸，終於讓兩人結婚了。
跟診護士要離開診所前，一隻腳踩在門內，她要趕著回家照顧三個小孩，她回過頭來，眼淚在眼眶打轉，用哽咽的聲音，跟我講了最後幾句話。她說：「我這輩子最遺憾的，也是最痛苦的，在結婚前夕，他都沒有隻字片語，我整整哭了一個晚上。當時，我有打定主意，如果他回心轉意，願意來找我，我會跟他私奔的。」聽她這樣說，我眼淚幾乎掉下來，整個心糾結在一起，好悽慘的愛情故事，好可恨的電玩遊戲。
她騎上機車，離去前，用右手食指在嘴唇比劃著，她的意思是告訴我，此事不要傳出去，她不讓其他人知道，似乎這份感情將隨著棺材塵封，淪落世間虛無縹緲中。我無話可說，心裡卻吶喊著，「幹！幹譙有理！」除了跟診護士這段故事，我還有另一電玩故事，說明電玩遊戲的可惡，罪大惡極，該打入十八層地獄，以及感歎當父親的偉大。
在台灣，電玩是好幾十億的商機，全球則是好幾兆的商機，生意人金錢掛帥，豈能禁得了電玩？美國校園槍擊案頻傳，與生命有關，人命關天，美國全國步槍協會（美國來福槍協會，National Rifle Association），是美國非營利性民間組織，典型的利益團體，有它在支撐，美國槍枝禁得了嗎？跟電玩一樣，保證禁不了。
我的另一件電玩故事。民國90年代，縣府有兵役局，轄三個課室，勤務課、徵集課和編練管理課，其中徵集課跟我有關係，何關係？下面會提到。民國95年，兵役局被裁撤，納入民政局，原本的三課室，亦縮編成兩課室，編練管理課和徵集勤務課，其中徵集勤務課跟我有關係，何關係？「徵集」就是「徵兵」，負責役男的徵兵作業。屆齡退休前，我擔任十幾年的役男體位判定組長，直到退休。因我是衛生局課長，具醫師身份，自然被縣府任命為體位判定組長。由於我認真勤快，極力配合體位判定業務，民國99年，縣長於擴大主管會報，頒發「嘉惠役政」獎座，公開表揚。
役男體位包括甲等體位、乙等體位、替代役體位和免役體位四種，後來，僅剩常備役體位、替代役體位和免役體位三種。體位判定由三個人負責，須蓋三個章，包括臨床醫師、徵集課（徵集勤務課）承辦人和體位判定組長，我是最後核章的人，沒有我的核章，體位公文無法發出，沒想到我這個芝麻綠豆小官，對役政推動可是舉足輕重。
我的電玩故事的主人翁，即是徵集課的某一承辦人，年齡與我相仿，但少我2歲，兩人哥倆好，很談得來，彼此搭配良好，業務進行順利，沒想到，服務年資滿35年，年齡滿55歲，他就申請提早退休了。我很訝異，年紀輕輕，工作壓力也不大，為何趕著退休？直到退休前夕，他把我拉到一旁，走往樓梯口，以避人耳目，輕聲說出了他的心裡話，和他的無奈。
原來他的小兒子，大學畢業，當完兵回來後，自此成了宅男，日不出戶，夜不出門，整日躲在房間裡，不與父母溝通，也不與兄姊講話，如跟診護士的心上人一樣，徹夜未眠地上網打電玩，常夜晚不睡，熬夜打電玩，白天才睡大頭覺，不工作，不賺錢，日夜耗在房裡，不僅不聽勸，還對父母惡言相向，甚至發飆摔東西，不勝唏噓。他說，為了扶持兒子，希望兒子能站起來，走入人群，進入社區，他寧願提前退休，回家鄉，開間小店舖，賣咖啡和糕餅，他癡心地妄想，願兒子有一天能撐起這間小店舖。我只能歎息，天下父母心，讓人心痛，說不出任何安慰的話，只在心中深處，虔誠地祝福他，不管5年、10年或20年，他都能達成所願。
美國校園槍枝案，會死人，台灣的電玩成癮者，會不會死人？不遑多讓，也是會死人。民國101年2月3日，蘋果日報，新北市，23歲壯男，在網咖熬夜連打23小時電玩後，被發現猝死在座位上，他全身僵硬，雙手前伸，似乎死前仍一手打鍵盤，一手握滑鼠。101年10月23日，蘋果日報，新北市，40歲男子，至網咖打電玩，約10小時後，被發現雙手抱腹，僵坐不動，救護人員到場，發現男子已無氣息。
102年4月19日，蘋果日報，台中一名宅男，愛玩線上遊戲「新仙境傳說」，每天除了吃飯，幾乎不出房門。當上午，媽媽叫他吃早餐時，發現沒反應，開門進入，才發現他頭戴耳機，倒臥床上昏迷，送醫不治。102年4月19日，自由時報，台中市，22歲年輕人，因熬夜玩網路遊戲，連續5-6小時，上午被家人發現猝死在床上，面前就是電腦，而電腦螢幕還停留在網路遊戲畫面。103年2月7日，中時電子報，高雄市，一名男子，在鳳山一家網咖打電玩超過12小時，晚間被其他顧客發現他睜大雙眼，張開嘴巴，仰躺在椅子上，一動也不動，已經氣絕身亡。
103年2月13日，中時電子報，全台籠罩低溫，基隆連日低溫8至10度，51歲計程車運將，在徹夜開車後，清晨7時，進入一家電動玩具店打電玩，9時，卻被發現倒在機台上，送醫不治。106年10月2日，自由時報，台南市，46歲中年男子，晚上到網咖連打6小時電玩後，右腳抬到桌上，坐在電腦桌前睡覺，晚上10時，被發現口吐白沫，躺在座位上猝死。
電玩成癮者，不僅自己會猝死，也可能疏於照顧小孩，造成嬰幼兒死亡。99年3月5日，蘋果日報外電報導，南韓，一對沉迷線上遊戲的父母，疏於照顧3個月大的女兒，導致女嬰活活餓死。兩人忙著在網路養虛擬人物，卻把真正的女兒丟在一旁不顧，離譜行徑令人搖頭。101年6月5日，蘋果日報，桃園縣，一對年輕夫婦，沉迷線上遊戲，寧願花錢上網，卻捨不得買奶粉餵一歲女兒，以致女兒餓死家中，死時眼窩凹陷，骨瘦如柴，體重僅3250公克，還不到同齡嬰兒的一半。天下竟然有如此的父母，難以想像，無法置信，看來，電玩成癮，不僅是行為異常，還是重病；不僅是重病，還傷天害理，簡直是惡魔，簡直是撒旦，天地不容。
電玩成癮是行為模式，還是疾病，還是惡魔？終於塵埃落定，全球取得共識，將被認定為疾病。我不得不肯定南韓的醫界，創全球之先例，早在兩年前，他們已認定電玩成癮是一種疾病，並開始設立門診，進行相關診療。去（106）年底，世界衛生組織（WHO）的ICD-11草案公布，引起全球媒體注意，也造成各國相關衛生單位的關注，包括台灣的衛生福利部，因草案把「gaming disorder（電玩失調症）」納入新修訂的ICD-11。
107年1月6日，中央社綜合外電報導，世界衛生組織發言人，在日內瓦表示，遵循學者專家對電玩相關成癮風險的共識，認定電玩失調症為疾病，會危害精神健康的精神疾病，此ICD-11將在今年8月正式公布修訂。何謂ICD（International Classification of Diseases）？中文翻譯是國際疾病分類編碼，經過歷年修訂，它有好幾種修訂版，今年8月公布的是第11修訂版。所以，目前，全世界醫界用的是第10修訂版（ICD-10）。我現在看診，電腦用的就是ICD-10。
民國84年3月1日，台灣全民健康保險正式上路，我仍是地區醫院的臨床醫師，當時用的疾病代碼是ICD-9，例如：急性上呼吸道感染代碼是4658、功能性消化不良代碼是5368、其他滑膜炎及腱鞘炎代碼是72700、龜頭包皮炎代碼是6071...等等。民國86年1月15日，我轉換跑到，離開私人醫院，進入衛生所當主任，門診看診時，用的也是ICD-9。民國89年6月2日，兼任衛生局第一課（今日的疾病管制科）課長，才逐漸脫離臨床，把ICD-9忘了一乾二淨。
沒想到106年1月15日，屆齡退休，經過半年休息，遇到生命中另一貴人，邀請我重回臨床，以致重新接觸國際疾病分類編碼，不過，此時用的是新版本ICD-10，好家在，電腦聰明，不讓醫師傷腦筋，只要輸入ICD-9代碼，電腦會自動幫醫師換成ICD-10，例如前述：輸入急性上呼吸道感染代碼4658，電腦自動轉成J069；輸入功能性消化不良代碼5368，電腦自動轉成K30，其餘類推，所以，可以遇見的，依據健保署指示，今年8月以後，電腦會改版，會自動把ICD-9代碼轉換成ICD-11。
因有貴人相助，我重回臨床，有了工作，再次找回年青時的幹勁和自尊，在人生的晚年，還有機會貢獻自己，奉獻人群，這是人生極大的功德和圓滿。其實，很慚愧的，不像一般從事志工行列的人們，我不是犧牲奉獻，也不是行功德，而是有代價和薪水的，一邊犧牲奉獻，一邊拿薪水，我不禁感激涕零，老闆對我太好了，老天待我太厚了。每個月的薪水，加上每月退休薪俸，多到數不盡，縱然每日三餐鮑魚龍蝦，我也花不完，可惜，我是勤勉節儉族，因幼年家貧；我是吝嗇兼小氣鬼，因家族基因，除了每個月4000塊加油錢，我啥錢也沒花，真映了那句話，「錢多到花不完。」
五百年前同宗的吳晟，跟我一樣，錢多到花不完，所以他勇敢地挺身而出，自曝國中老師退休後的奉給，太優渥了，錢多到花不完，政府應該要年金改革，18趴更要砍除。他可能意想不到，當綠色執政時，符合了時勢，跟上潮流，一步登天，幹上了總統府資政，還名列首位，張忠謀、宋楚瑜、李明亮、李遠哲還瞠乎其後，雖是無給職，名聲可響亮。由於一人得道，雞犬升天，他的女兒吳音寧，榮聘台北市農產運銷公司總經理，據說年薪250萬，天下最大的美差事。
千金難買早知道，如果，早知有此結局，成千上百的公職退休人員，一定起而效尤，搖旗吶喊，「年金要改革，18趴要砍除」，不要說別人，連自認清高，卻是一無是處的我，為了雞犬升天，可能也跟著前仆後繼，敲鑼打鼓，大放大鳴，高喊「打倒年金，打倒18趴」、「年金改革萬歲」。不過，我沒有18趴，民國86年，我進公職時，18趴早在兩年前取消了，我可能熱臉貼冷屁股，綠色政府要飆駡：「幹！搞啥鬼，你又沒有18趴，瞎起鬨個鬼，閃一邊去！」唉，可憐的台灣，族群撕裂，藍綠撕裂，如今又加上年金撕裂，台灣早晚要沉淪，如電玩失調症般的沉淪，無藥可救。
電玩失調症，是指連續和反覆的打電玩遊戲之行為，電玩包括線上及離線遊戲，它的三大主要症狀：一、控制電玩行為的能力受損，患者越來越不能控制玩遊戲的次數、頻率、強度、持續時間和結束時間。二、電玩的優先程度日漸增加，甚至取代其他日常生活的事情。三、即使在負面後果發生時，患者仍會持續玩電玩。
此類行為模式的嚴重程度，足以構成對個人、家庭、社會、教育和職業等各方面的重大損害。依據世界衛生組織的界定，連續不斷打電玩12個小時，且合併嚴重行為模式持續至少一年，才能被認定為精神異常的電玩失調症，比如，許多人會在假期或空閒時，放縱一下，輕鬆一下，打打電玩，但仍快速恢復常態，不造成各方面的損失，這類人就明顯不是電玩失調症。雖說須持續一年才能下診斷，若病徵非常嚴重，廢寑忘食，無法自拔，常常曠課，被老闆炒魷魚，多日不去上班等，或出現上述三大主要症狀，不要說一年，即使一個月，也可以遽下診斷。
一般人，可以透過四道問答，知道自己是否得到電玩失調症：「你曾否覺得應減少玩電子遊戲機？」「曾否因被人批評打電玩而感到煩躁不安？」「曾否對打電玩感到罪惡感？」「電玩是否你心情變差，起床後第一件想起的事？」
如果，答案都是肯定的，無庸置疑，你已罹患電玩失調症了。如果，你有鴕鳥心態，自認高人一等，死不承認自己罹患電玩失調症，你可以嘗試一週不打電玩，來測試電玩對你生活的控制程度。當一個人，被電玩完全俘虜時，不要說一週，也不要說一天，只要3、4小時，他就會坐不住，站也不是，立也不是，煩躁不安，甚至大聲咆哮，動手打人，狠摔東西。這些戒斷症狀，雖不似第一級毒品海洛因的戒斷症候群，但也相距不遠，五十步笑百步而已，結局都一樣，離群索居，不問世事，脫離真實世界，完全沉淪於毒品或電玩的迷幻世界裡。毒癮個案已劃歸為精神病患，電玩成癮者能不淪為精神病患嗎？電玩失調症不僅是不正常的行為模式，電玩根本就是毒。
世界衛生組織已經準備好了，今年8月，ICD-11將正式上路，把電玩成癮定名為電玩失調症，界定為危害精神健康的疾病，說白一點，就是精神疾病，然而，醫界準備好了嗎？醫院診所的醫師們，尤其精神科醫師，已經準備好了嗎？在病歷上，可以下診斷了，但可以提出治療方法嗎？有藥物或針劑可治療嗎？有心理治療或行為模式改變治療可執行嗎？我說沒有，精神科醫師肯定也說沒有！至於中央主管機關，衛生福利部心理及口腔健康司，準備好了嗎？有何整套的宣導策略、防範策略或預防策略嗎？我是終生防疫人，「愛之深，責之切」，我只能說「不知道」。
特別是嗎啡、海洛因等鴉片類物質，屬於一級毒品，此類毒癮個案可戒除嗎？很困難，非常困難。彰化某典獄長說：「十名毒癮個案，只有兩名戒毒成功，這兩名呢？一名已死，一名正在戒。」心理及口腔健康司有功勞，仿效國外經驗，推出「美沙冬」替代療法，用二級毒品來取代一級毒品，讓毒品危害防制露出了曙光。然而，電玩失調症有替代療法嗎？似乎沒有，相形之下，電玩成癮比第一級毒品還毒十倍，甚至百倍，是不是？
黃偉俐精神科醫師，105年3月4日，在蘋果日報刊登「正視電玩成癮的嚴重性」，黃醫師提到，南韓網路和電玩遊戲上癮者為68萬人，南韓政府決定將電玩遊戲，與酒精、依賴性藥品、網路、賭博，一起歸類為五大上癮物，視同疾病進行管理。106年，南韓中小學生，將實施網路遊戲和智慧型手機上癮早期篩檢，對於高危險群，將與上癮管理治療中心等機構，聯合管理；同時，還將在職場和大學中，普及篩檢工具；另外，在五家國立精神科醫院，設立新療程，提供上癮者門診治療。107年，將擴大實施，把各地精神科醫院和診所，指定為上癮治療專門機構。以上防治策略，成效如何？
主管機關，心理及口腔健康司，是否指派相關醫界和醫師代表，隨同前往南韓取經呢？衛生單位和醫界，一起加油吧！電玩失調症已界定為精神疾病，已經火燒屁股，不能再等閑視之，及抱持事不關己的心態了！
此篇文章，收錄於「白袍診間驚奇」，並發布於「吳聰賢醫師」部落格。（107年3月31日完稿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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