低血糖昏迷驚魂記（小說） 五十八、五哥屬意銀行行員

低血糖昏迷驚魂記（小說）

五十八、五哥屬意銀行行員

作者：吳聰賢醫師

以五哥堅決的個性，或許是執迷不悟，除非他閉上眼睛了，被送進棺材裡了，否則他絕不會死心，幫獨子找門親事的心絕不會死，他持續留意身邊的女孩，哭也要哭來，跪要跪來，懇求女生嫁進陳家門，讓獨子終生有個歸宿。其實，以五哥家的條件，還有五哥獨子的優秀，哪個女孩不貪圖這門親事？求知不得呢，怎會捨棄？只是，問題不出在女生身上，而在五哥獨子身上，男生不出面，難道是老爸要娶媳啊！女孩又能如何，總不能自己把自己捆了，然後請人把自己送進陳家門吧？

似乎老天來搗蛋，超商店長談不成，辦公室女生談不成，沒想到又有一個好女孩，緊跟在後面，又要挑戰五哥的神經，刀山火海般，繼續來折磨他。兒子不急，反老爸急啊！五哥有憂鬱症，始終認為自己活不久，絕不會有陳家的長壽基因，他很快就要死了。事實就是如此，我岳母62歲就過世，台中榮總電腦斷層和核磁共振檢查，雖說是脊髓神經相關病變，引發下半身癱瘓，不良於行，但終歸究底，死亡原因與憂鬱症脫不了關係。岳母死亡那晚，有服用鎮靜安眠劑Ativan 0.5mg兩顆，共1.0mg，平常就有在服用，以致半夜睡死了。緊急呼叫119，送往台中榮總，早已天人永隔，再也沒清醒過來。

五哥一直相信62歲是他的人生關卡，他會在62歲，跟隨母親的後腳踝，在九泉之下與母親相會。我今年68歲，五哥小我6歲，他今年剛好62歲，難怪兩年來，他急著要幫獨子找親事，了卻心中擔憂和疑慮；此外，他也急著想抱孫子，他曾說：「含飴弄孫，此生最大願望。」既然是此生最大願望，若沒達成，我猜五哥會死不瞑目的，最後，還需要家人幫他闔上眼瞼，而此人應該會是我。在醫院急診室，我面對死人無數，若沒能在半小時內，幫死者闔上眼睛，死者真的是死不瞑目。

五哥這種想法，我能理解，人同此心嘛。我先父，因腎衰竭併發感冒高燒，66歲過世；我大哥，因胰臟癌轉移肝臟，70歲過世，兩人的死亡，造成我內心極大衝擊，我擔心活到66歲時，會隨著父親而去，當我度過了66歲，我又開始擔心活到70歲時，會跟著大哥羽化。再兩年，我就屆齡70了，我目前心中就是抱著這種心思。人生嘛，時間早或時間晚，差不了那幾年，完成了人生的目的，在世上走一遭，人總是早晚要走的，老天不留你，兒孫也不見得想留你，人生是看未來，不是看過去。「夕陽無限好，只是近黃昏」，這是詩人無奈的哀嘆詞。

岳母多年的憂鬱症，五哥有遺傳到她的體質，五哥會罹患憂鬱症，我從來都不覺得奇怪。岳母生前，有事沒事就是就醫，就醫變成她的日常生活，沒看看醫師，捧上醫藥費，就是渾身不對勁，那裡不舒服，這裡不舒服。岳母在家過世，台中榮總不開死亡證明書，當年，我正好在衛生所當主任，死亡證明書就由我代勞了，死亡原因就是台中榮總的疾病診斷書，某種脊髓神經的病變，至於憂鬱症呢？還有服用鎮靜安眠藥部分呢？我隻字不提，非關保險問題，岳母沒有人壽保險或意外保險，僅是方便岳母蓋棺認定啦。

五哥身邊哪來又一個好女孩？五哥住的五層樓店面，樓下租給台灣大哥大營業部門，四樓有三間套房，一間夫婦兩人住，一間是獨子的房間，另一間是大妹的臥房；五樓也有三間套房，分別給另外三個妹妹住。至於二樓和三樓套房，則分租給房客，應五哥老婆的要求，只有單身女房客才能入住，為避免成了男女「砲房」，租約特別寫明，嚴格禁止男賓入內，至於男賓想要留宿，門都沒！因五哥老婆有錄影監視，門禁可森嚴，若有違反規定，即刻趕人，完全不留餘地。因有這種嚴格限制，反讓不少家長放心，紛紛鼓勵女兒入住。

一個月前，有房客搬走，不多久，又有新的女房客入住，人挺年輕的，謙恭有禮，長得秀氣漂亮的，才29歲，南投人，未婚，中興大學財金系畢業，目前在花旗銀行台中分行，證券交易存款部門上班，因工作關係，雖然秀外慧中，但為人處事蠻幹練的，應對能力好，口才也犀利。據五哥老婆說，這位年輕女孩勤儉踏實，從學生時代開始，就常與社團法人中華民國證券暨期貨市場發展基金會為伍，幾年下來，考取二十幾張證照，包括證券商業務員、證券商高級業務員、投信投資業務員、證券交易相關法規與業務乙科、期貨商業務員、期貨分析師等等相關證照，幾乎每兩、三個月就考取一張，讓人欽佩和咋舌。

五哥注意這位年輕女孩一陣子，發現臉蛋漂亮外，還落落大方，笑容可掬，個性活潑開朗，每回在樓梯間碰面，都會用甜美的笑容回應，「房東先生您好，我是某某，我在證券和期貨部門上班，若需要我服務的地方，歡迎到花旗銀行辦公室找我。」年輕貌美女孩，加上甜美笑容，真的會迷死人，幾乎讓五哥忘記選媳婦這檔事。五哥內心想著，自己是證券和期貨操盤高手，每天有上千萬金流滾動，若有這種專業的媳婦幫忙，簡直如虎添翼，肯定萬無一失，保證獲利加倍，甚至可以放心委由媳婦操盤，自己坐著享清福。五哥越想越高興，也越興奮，不禁笑逐顏開，滿心樂開懷。後來，跟老婆商量結果，也認同這門親事，認定她會是陳家的好媳婦。

從此，五哥從監視畫面，故意挑好時間，與年輕女孩不期而遇，同一時間搭電梯，同一時間上班。在電梯裡，有意無意，故意找話題閒聊，確認女孩沒有男朋友後，五哥開始發起動作，首先吹噓自己的兒子多優秀，一表人才，青年才俊，擔任公職，在警界服務，月入七、八萬，人人稱羨的未婚菁英。當然，也不能忘記吹捧自己的雄厚財力，五哥說自己有好幾棟店面樓房，光租金就月入數百萬，還說自己都在某證券商出入，一出手都是上千萬的，是頂級的VIP人物，有專屬的VIP房，都是經理人物親自接待的。五哥藉機說，「我是房東，妳是房客，有緣才會同一屋簷下，不如我轉移陣地，直接到妳們花旗銀行開戶好了。」

幾次談話後，五哥開始表態了，「我兒子未婚，警界的菁英；妳長得漂亮，未婚，專業能力又強，是新世代的菁英，不如我介紹給妳們認識好嗎？」年輕女孩年紀也老大不小了，已是適婚年齡了，不能再待價而沽了，否則會像蘋果一樣，放得過熟而爛掉，豈非可惜，也壞了自己行情？她沒半點靦腆，露出可愛的虎牙，有如小女孩般燦爛地回答，「好啊！很好啊！太好了，您就幫我們介紹吧，我好想認識貴公子喔！警察我喜歡，肯定是雄赳赳、氣昂昂的，很有男人味喔！」男大當婚，女大當嫁，天經地義的，哪需要害羞？何況老家父母也隨時在逼婚。

五哥很高興地敲定了這檔子事，晚上下班回來，趁兒子輪值不在家，與老婆低聲商量著，如何跟兒子說項，希望他願意跟年輕女孩見個面，相約吃頓飯或喝個咖啡。五哥心裡恐慌，怕又碰釘子，不僅被兒子拒絕，還被兒子幹譙。老婆也照樣搖頭嘆息，她也管不住兒子，上次向兒子提五哥辦公室的女孩，也是被兒子發飆幹譙，她真的沒有勇氣再去經歷一次。討論結果，為了孩子幸福，沒嘗試怎能成功？總要硬著頭皮，無論被幹譙多少次，也要奮戰不懈，繼續往前走下去，直到兒子娶妻生子。

倆老的苦心有回報嗎？兒子願意相親嗎？隔天，兒子輪休，他上兩天班、休息三天，直到上午11時，兒子醒來，夫婦兩人進入兒子房間，母親試探地問他：「最近工作忙不忙？壓力大不大？想吃什麼好吃的菜嗎？媽來煮，或者媽去買，還是上館子吃？」兒子剛睡醒，還在混沌中，或許他猜到父母意圖，沒好氣地回應，「只要沒有抗爭，警察日子就好過，否則度日如年！算了，沒什麼好吃的，睡覺最好，不要吵我啦！」母親欲言又止，終於忍不住了，把心裡的話說了出來，「二樓那位女房客，年輕又漂亮…，在花旗銀行上班…，她說想認識你…」，母親的話還沒說完，兒子馬上翻臉，大聲幹譙，「幹！搞什麼屁！我不需要女朋友，不要再管我的婚事啦！」用力把倆老推出房外，轟地猛力關上房門，再次不歡而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