低血糖昏迷驚魂記（小說） 六十六、我擔著心怕心悸發作

低血糖昏迷驚魂記（小說）

六十六、我擔著心怕心悸發作

作者：吳聰賢醫師

107年6月17日，週日，下午15時25分，我騎著機車，總算回到自己家裡。為何騎這麼慢？中山附醫離我家不遠，走文心南路，右轉復興路，抵達烏日的中山路，再右轉中華路，路程很短，不過三、四公里，不超過10分鐘車程，我卻騎了近半個小時，因為，臨時多出來的行程，不是規畫內的行程，突然發生的意外，無預警地，害我多跑了一趟中山附醫，我怕心臟突然負荷不了，擔心心律不整又發作，只好用時間換取空間，緩慢騎著車，不去緊張，不去趕路，讓心臟心平氣和地跳出每個律動。

心律不整跟緊張有關係嗎？似乎有關係，又似乎無關係。任公職期間，遇到緊張或慌張的時刻，或遇上陡升的壓力和負荷，例如長官突然交辦事項，必須在極短時間內完成；或長官對成果或表現不滿意，翻臉飆罵瞪眼時，我心律不整容易發作。自從屆齡退休後，來自工作或長官的壓力沒了，豈非不再發作心律不整了？不！心律不整還是會發作。我懷疑，心律不整似乎按時發作，大抵每週至少要發作一次，好像火山累積一定的能量，就要爆發開來似的，我心臟多出來的神經節律點和迴路，當累積一定量的電位，就是要放電，才能平息它的不穩定，如此周而復始地循環下去，放電和心悸，過一陣子，又再次放電和心悸。

每次心悸發作，即刻吃下抗心律不整藥物，包括口服Isoptin 40mg和Rytmonorm 300mg，都已遲了，來不及壓制下來了，只能等它慢慢放電完後，才能恢復正常心跳，放電所需要的時間，絕不會只有兩、三小時，大抵會超過十來個小時，常須等隔夜，睡了一個晚上，清晨醒來，才發現心臟不再胡亂蹦跳了。民國89年6月1日，台北榮總住院，接受心導管心臟電氣燒灼術後，才如此十來個小時，若是未動手術前，那肯定會放電得很久很久，少者一天、兩天，多者三天、四天，心悸得頭暈虛軟，也心悸得心煩欲死。口服上述藥物，能預防心悸發作嗎？騙人的！不管一天服用兩次或三次，心悸還是照常發作，我有時還懷疑，多服用藥物，反促進發作。

近幾個月，我意外發現，屢試不爽，當心悸發作時，不是發作，是預備要發作時，趕快口含Isoptin 40mg，當藥丸在口腔逐漸融化，又苦又嗆的氣味瀰漫口腔，我順勢嚥下口水時，似乎能預防心悸發作，不讓心悸如脫韁的野馬，不受控制地狂野奔馳好幾個鐘頭。所謂心悸預備發作，也就是心律不整要開始啟動時，心臟會先有一到兩分鐘的劇烈的，瞬間的突發性抖動，有如火山爆發前，火山口的轟隆悶響和抖動，此刻，如果我趕快口含Isoptin 40mg，大致上能壓制心律不整發作，抖動小發作一、二個小時，然後恢復正常。

我另外發現，當心律不整發作時，我放鬆心情，靜靜地，不聲不響地，坐下來休息或打坐，或看電視、看手機，甚至躺下來休息或睡覺，對心律不整完全沒有幫助，不會因此減少發作的時間或強度，反而跑去田裡除草，轉移了注意力，反能讓心律不整快點停歇。除了田裡除草，用勞力轉移注意力外，還有兩件事情，可以讓我轉移注意力，第一件事情是坐下來寫作，第二件事情是門診看診，寫作要耗損腦力，看診也要耗損腦力，不是體力活，卻是腦筋活，都能讓我心律不整緩慢地平息下來。

我不是不肖，不是不想盡半子之禮，以前，我對岳母可是很孝順的。我不陪著岳父一起回家，與是否吃午餐無關，除了怕五哥心裡有鬼，誤以為我貪圖岳父龐大財產外，也怕要攙扶岳父，使力過度，引發心悸爆發，這對我來說是很大的折磨，胸悶、呼吸不順、虛脫無力外，還會頭暈目眩，幾乎要暈倒。民國81底年，岳母罹患脊髓神經病變，下半身癱軟無力，不良於行，中榮住院檢查，僅說脊椎和脊髓有炎性反應，卻說不出一個所以然，只能出入以輪椅代步。

某日，岳母從中榮門診回來，岳父開車，車停家門口，我自忖年輕，當年才42歲而已，身強力壯，體力尚好，主動出馬，從車廂裡頭，抱出岳母來，沒想到岳母體重有夠重，少說有90公斤上下，我是拼著老命，使出全身力氣，包括吃奶力量，艱辛萬苦地，奮力地將岳母抱進客廳，當下，我心悸瞬間發作，心臟不規律地亂跳動，久久不已。這次發作，是我這輩子，心率不整的首次發作，等於濫觴的起源。

哪天，岳父再次低血糖昏倒了，我剛好也在場，我心臟有足夠能耐，有辦法抱起他來嗎？25年後的今天，高齡68歲了，我再也不敢了，我不會勉強去他，還是打119，讓消防局那些年輕力壯的緊急救護員來搬了。不是我不肖，是無能為力了。我回家後，五哥似乎沒有寸步不離，他可能離開了醫院，或去上了很久很久的廁所，當天下午16時45分，內人從板橋趕回家，在高速公路上，竟然接到中山附醫的電話，要內人去急診室，辦理岳父的出院手續，以致內人要我重回醫院，協助辦理出院手續。

如我預料的，糖尿病患的低血糖昏迷，來得快，去也快，很快就可以辦出院回家了。我告訴內人，「不急，不用操心，我才剛離開醫院，回到家裡沒多久，五哥還在醫院才對，我已經交代五哥，特別告訴他，等第二瓶點滴打完後，老爸就可以回家了，他還說，他騎機車到醫院來，等會出院時，他會陪著老爸搭計程車回家，然後回頭再來牽機車。您放心啦！不必去操心，不會有問題的，五哥會把老爸帶回家的啦。」內人是我生命中的貴人，我是自閉的人，沒有她的日子，不知道這輩子要如何過，所以，口頭上或字裡行間，我都尊稱她為「您」，抱著感恩的心，以示對她的尊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