把酒言歡能幾回：（一O八）藥害經濟有保障

 把酒言歡能幾回：（一O八）藥害救濟有保障

作者：吳聰賢醫師

唐崔塗：「幾行歸塞盡，念爾獨何之？暮雨相呼失，寒塘欲下遲。渚雲低暗度，關月冷相隨。未必逢矰繳，孤飛自可疑。」

國外的「旅外人士交流網站」，日前公布一項調查，台灣名列2022年旅居海外人士票選最宜居住國家的第三名，僅次於墨西哥和印尼，其中醫療保健價格最實惠，外國人100%悉數滿意，遠高於全球平均的61%，讓台灣在健康福祉方面，拿下全球第一名。海外人士只知台灣有健保、就醫方便、醫療價格便宜等，但絕不會知道，台灣還有「藥害救濟法」，只要正常途徑，使用合法藥物，若遭遇不良反應等藥害事件，可透過財團法人藥害救濟基金會，申請藥害救濟呢！可以說病人買單後，還有售後服務和售後保險呢！可惜的，最高分就是100%，沒有200%或300%的，否則健康福祉項下，再增加分數，台灣不拿下宜居國家第一名，還真困難呢！

民國98年，因心房顫動和心房撲動，北榮住院，接受心臟心導管電氣燒灼術，術前，我接受心臟電腦斷層掃瞄，同時注射顯影劑，顯影劑分兩種，一種自費，一種公費，我拒絕自費1500元，寧願採用健保公費顯影劑，一毛錢也不願花，我有五點理由，上一回已依序討論過，第五點理由就是，若注射顯影劑出意外，比如無防禦性休克致死，採用自費顯影劑的，自己花錢買的，依據藥害救濟法，並沒有較高的理賠金，也沒有較快的理賠速度，我幹嘛去花這1500元！因注射顯影劑，有人因而受害，甚至死亡嗎？藥害救濟非我管轄業務，我不是很清楚，但用反推的方式，我不敢保證沒人受害，但保證沒人死亡，因媒體沒報導過，也似乎沒人獲得理賠！若真有人因而致死的話，肯定炒翻天，豈非成了天大的社會新聞，媒體哪會善罷甘休？至於在醫界和公衛端，必然有如原子彈爆炸般的震撼，沸沸揚揚，議論紛紛，我當臨床醫師，也當公衛醫師，橫跨醫界和公衛，怎可能不知此訊息呢！

說到藥害救濟，是誰給錢救濟？醫師嗎？醫院嗎？健保署嗎？還是衛生福利部？都不是！而是「財團法人藥害救濟基金會」，向此基金會提出救濟申請。為了辦理藥害救濟業務，衛生福利部成立了此基金會，屬半官方的基金會，其基金主要來源是，藥物製造業者及輸入業者，所繳納的徵收金，所以，每一劑國產或國外進口的顯影劑，都得繳納徵收金給基金會，以供救濟金使用。依據「藥害救濟給付標準」，藥害救濟案件經審議後，可合理認定為因使用藥品產生不良反應致死者，最高救濟給付新台幣300萬元；若是極重度障礙，最高給付也是新台幣300萬元；若是重度障礙，最高給付新台幣225萬元；若是中度障礙，最高給付新台幣195萬元；若是輕度障礙，最高給付新台幣175萬元。藥害救濟最高給付300萬元，是多，還是少？生命無價，不滿意又如何？法律明文規定，不滿意也只能接受。法律是死的，沒有特例，不管自費或公費，理賠價碼沒有差異。藥害死亡者，必得官方法醫研究所，由法醫遺體解剖，查出具體實證，否則無憑無據，一切免談，縱然進京告御狀，審議照樣沒輒。

疑似施打疫苗造成意外死亡案例，經過法醫遺體解剖後，證實另有根本死因，與疫苗完全無涉時，藥害救濟不予理賠，一毛錢也拿不到，但疾管署會給予30萬元喪葬補助費；若是注射顯影劑意外死亡，遺體解剖證實與顯影劑無關，藥害救濟當然不予理賠，至於是否有30萬元喪葬補助費？我不清楚，我個人猜測應該是沒有。公職期間，疑似施打疫苗致死案件，這可是天大的事，也是我的事，我必得提著褲頭，慌慌張張地，星夜飛奔至喪家，表現難過悲戚狀，致敬和致哀，接著，不是磕頭，就是下跪，只懇求喪家同意，讓死者接受遺體解剖，以釐清死因，免得家屬不滿，投訴媒體，以訛傳訛，造成輿論沸騰，引發社會恐慌，形成疫苗拒打潮，事情就嚴重了！為了讓疾管科長手中有籌碼，冀望家屬同意遺體解剖，故有30萬元喪葬補助費，對困難家庭，不無小補呢。至於顯影劑呢？又不是疫苗，公衛端不擔心拒打潮，是否遺體解剖，家屬自行決定，完全悉聽尊便，所以，我個人猜測，施打顯影劑致死者，或其他藥害死亡者，即使接受遺體解剖，那30萬元喪葬補助款，有如空中閣樓，類似海市蜃樓，是虛幻，是一場空，半毛錢也拿不到。

總之，侃侃而談，廢話連篇，總共提出了五點理由，這是我拒絕花1500元，購買自費顯影劑的理論根據！其實，還有另外兩點私人理由，讓我橫著心，拒不掏腰包！第一點理由，我寒酸、節儉和小氣，視錢如命，有如一隻鐵公雞，不可能拔出一根毛來，不要說是1500元，即使是15元，我也掏不出來。第二點理由，除了心房顫動和心房撲動，除了老來體力衰減，我對自己身體挺有信心的，沒有過敏體質，沒有藥物過敏史，且鎮日田裡勞動，皮膚黝黑，筋骨結實，健康尚可，這是我不花1500元的本錢呢！如果，你沒有我的本錢，體弱多病且過敏性體質；或者你的錢多多，多到不知怎麼花；或者你要撒錢爭面子，搶鏡頭爭氣派，我仍建議你：「花錢買平安吧！不！非也！更多的是花錢買心安啦！」

顯影劑話題結束了，我怎會引出顯影劑這個話題？因為人工膝關節置換術！我又怎會引出人工膝關節置換術這個話題？因為阿吉的二哥，雙膝罹患嚴重退化性關節炎，骨科醫師建議接受膝關節置換術，但阿吉二哥拖延著，因也罹患嚴重糖尿病，擔心術後傷口癒合不好，自找罪受，加上新冠肺炎疫情嚴峻，不敢上醫院，更別說住院開刀了，以致三心兩意地，一日過一日，等著疫情結束，再做打算。阿吉是誰？他是咱診所的老病號，有精神問題，不時找我看病，打針和吃藥，是日來我門診，預備施打第三劑新冠肺炎疫苗。阿吉的二嫂，母夜叉型的女人，強悍又凶殘，為了霸佔家裡田產，連持有份也不讓給阿吉，以致用飆罵幹譙，找各種理由搪塞，表明阿吉絲毫無貢獻，不夠資格，不該坐享其成，坐收漁利，不勞而獲，去分享家裡，眾人辛苦積攢的田產。

阿吉的二嫂，用二哥自小跟隨阿爸，承擔家計，操勞農事，重力踩踏農用，載貨的三輪板車，過度磨損膝關節軟骨，軟骨薄了，軟骨沒了，骨頭跟骨頭對磨，導致病發退化性關節炎，稍微走幾步路，雙膝就疼痛跛行，必得靠拐杖協助，支撐身體，減少疼痛。她用二哥的苦難，嘲諷阿吉自小好命，一路從國小，唸書唸到碩士畢業，不但未曾承擔半絲家計，還從家裡搬錢出去，大把大把花掉不少學雜費，也花掉不少在外生活費，而家裡的2甲4分水田，都是阿爸、大哥和二哥，共3人，省吃儉用，胼手胝足，辛苦操勞，犧牲奉獻，用健康和生命，一分一毫賺回來的，沒有盡半絲心力的人，天地良心，噁心下流，豈有資格分田產！她罵的是阿吉，罵他沒賺錢回家，自然不能分田產，否則天地間，哪有公平正義？豈對得起自己良心？

二嫂是何等人？出名的彪悍母夜叉，只要提到分家產事，她不時對阿吉幹譙：「幹你娘！你在學校上課吹冷氣，你可知道你二哥在幹什麽？他可是做牛做馬，為這個家鞠躬盡瘁呢！阿爸祖上沒留下任何家產，那2甲4分地，都是你兩個哥哥，跟你阿爸，胼手胝足，一分一毫，含辛茹苦，省吃儉用，辛苦賺來的，尤其是你二哥，他有像你這樣好命嗎？少年時，過度用力踩踏三輪小板車，稻米、肥料、農藥或蔬菜，堆得有如天高，少說300、400公斤，踩都踩不動，豈是人幹的事？過度踩踏，過度磨損，如今，膝蓋都廢了，難怪醫師要說你二哥，罹患了雙膝退化性關節炎。醫師說符合健保開刀條件，可以進行人工膝關節置換術，但你二哥也有糖尿病，擔心傷口癒合不好，他有膽子上手術台嗎？只好每2、3天，拄著拐杖，忍著疼痛，就要去診所打針吃藥，為什麽他這樣歹命，你卻這樣好命！有道理嗎？幹你娘！為什麽如此？公平正義在哪裡！」

二嫂不僅兇悍，口齒也很伶俐，罵人不單順口，還很流利！民國94、95年，日本電視劇「一公升的眼淚」，很是轟動，她不是一公升眼淚，可是一公升的口水呢！不斷地幹譙，不但嘴巴不會痠，也不怕嘴巴沒口水！「你娘卡好！說起過去，天要黑掉一半了，我剛嫁到你家時，你可知道你家有多窮嗎？廚房裡的碗盤，沒有一塊是完整的，不是有裂痕，就是破一個角、兩個角的！我共懷了4個孩子，每次懷孕都還要去田裡工作，除草和施肥的，挺著大肚子做這些農事，你可知道有多辛苦嗎？幹你娘！你又不是女人，怎會知道女人的辛苦！我坐月子時，為了給孩子哺乳，嘴巴挺饞的，有麻油雞可吃嗎？有麻油腰子可吃嗎？有麻油豬肝可吃嗎？至少也要有三層肉吧？幹你娘！塞你娘！什麽也沒有，仍然是粗茶淡飯！」

人工膝關節置換術，只要符合健保相關條件，健保全額給付，病患除了繳部分負擔外，不用花一毛錢，但我門診病患問下來，八成的病患，都有繳交自付額，少者3、4萬元，多者7、8萬元，甚至10幾、20萬元，既然健保有給付，為何還要自付額？因為醫師的話術，有的醫師含蓄地暗示，有的醫師乾脆挑明的說：「健保公費材質品質沒那麼好，5年、10年不到，就會磨損了，還得重新開刀一次，不如現在，多花些錢，採用自費材質，保證使用20年，也不會磨損，花錢消災，一勞永逸，避免再次開刀之苦，何樂而不為呢？」人的劣根性，根深柢固地認定，免費的東西無好貨，心理上總認為健保的品質較差，為了個人健康，花錢買健康，是天經地義的，以致，醫師怎麼說，就怎麼算，點頭如搗蒜，二話不說，醫師話尚未講完，病患已全然同意了，連問清價錢也沒，同意書就簽了，術後，帳單多少，就繳多少，討價還價全沒了，醫院是不二價，也不會讓你討價還價，乾淨俐落，雙方都方便。

醫師話術真的很重要，如何讓病人乖乖地，又心甘情願地，願意自掏腰包，捧上大筆自付額，靠的就是醫師的話術。醫師的話術，一般分三個步驟：第一個步驟，貶低健保的材質，說健保的材質不好，直說廉價的東西，品質保證不好，有可能開刀後，用不上10年，甚至7、8年，最慘的是3、5年，材質就磨損了，又得再開第二次刀，傷身又花錢，得不償失。第二個步驟，褒揚自費的材質，說得天花亂墜，也說得花言巧語，簡直信口雌黃，說是世紀超強科技產品，21世紀輝煌成就，媲美星際太空產品，人類有史以來最偉大的發明，其耐磨性更勝金剛鑽，經過一千萬年，也別想磨損一絲一毫的千萬分之一，說得鬼斧神工，也巧奪天工，宇宙無敵呢！第三個步驟，話鋒一轉，隱藏鋒芒，回歸平常口吻，故意撩撥人心，引蛇出洞，乃是最重要的關鍵點，也是勝負的決定點，此刻，醫師必說：「醫師本著醫德和良心，為了病患好，給你誠懇的建議和忠告，不過，決定權在你身上，我不再多說半句話，由你親自下決定，免得影響你思慮，干擾你判斷，害我被質疑，說我厚此薄彼，對你這位VIP病患，特別關愛有加呢！」

健保若有知的話，肯定很委屈，也很無辜，竟然懷璧其罪，遭受某些醫師污衊，把健保材質說得很不堪，也一文不值，明明可以保固10幾20年的材質，竟然被腰斬成10年不到，甚至僅堪用5、6年，難保被說成3、5年不到呢！唉！白布硬被染成黑布，情何以堪！恨死了！恨不得學屈原，乾脆投新北市淡水河自盡算了！不過，物有兩面，反過來說，讓有錢人去花錢自費，使用所謂的高等材質，以節省健保資源，然後，把健保材質留給普羅大眾，也算功德一件啊！要好好感謝被宰割的病患本人，也更要感謝污衊健保的醫師本人，有你們真好，感激不盡呢。

曾有門診老患者，剛動過膝關節置換術，跟我閒聊說著：「今日，開個刀，花3、4萬元或7、8萬元是小意思啦！前陣子，心肌梗塞發作，緊急送急診室，再送開刀房，又是心導管，又是支架的，也花了3、4萬元，你自己也當醫師，你說說看，哪家醫院開刀不讓病人自費的？找不出一、兩家的！這些錢就當做給醫師的謝禮啦！不單醫師會盡心盡力些，至少態度也會親切些！其實嘛！老人家住院開刀，不是兒孫們沒空照顧，就是兒孫們不願照顧，老人家自己要想辦法，只得聘請看護來照顧了，看護費不便宜，照樣也要花一大筆錢！生病沒有不花錢的，何況是開大刀，怎能不花錢？生不帶來，死不帶去，財去人平安啦！」老人家說得很無奈，也說得很灑脫，這是有錢人的說法，花錢就是了，若是貧窮人家，沒有錢可花的話，要怎麼辦？還能說得這樣雲淡風輕嗎？

醫院看護工，幾乎全省統一價碼，一天24小時，要價2400元，大半的醫院會抽佣200、400元的，若是仲介公司的，必然會抽佣，可能還多抽點，雖說來醫院陪伴病患，無事時，很輕鬆的，陪著病患睡覺；有事時，則挺累人的，徹夜走動，教人難眠，尤其24小時寸步不離，時間被綁死在醫院，不累也難！我曾有老同事，老公花天酒地，不顧家庭，她退休後，只得到醫院兼看護工，賺點外快，貼補家用，免得三餐不繼。膝關節置換術，住院天數，少者5天、7天，多者10天，總也要花上2萬元上下！既然看護費都花了，開刀自費那幾萬元，豈須去斤斤計較？說的也是！然而，這是有錢人家的說法，說得一派輕鬆，但窮苦人家則不同，生吃都不夠了，哪得拿去曬乾？錢從哪裡來？想斤斤計較，或不想斤斤計較，都難！

膝關節置換手術，自付額價差很大，3、4萬到20萬元，不一而足，內行看門道，外行看熱鬧，不懂內幕的，難以釐清，除了各家醫院收費有高低外，主要是零件材質不同，價碼也跟著不同，例如，鈷鉻金屬、鈦合金、仿陶瓷介面鋯金屬等，等級不同，價碼也跟著水漲船高，至於所謂的等級，各說各話，話不驚人誓不休；另外，還有自費零件使用越多，自付額也越高。人工膝關節置換術，會用上4種零件，分別是：大腿骨遠端金屬套、小腿骨頂端金屬套、大腿骨小腿骨中間墊片和膝蓋骨墊片，若4種零件均採用自費的，就可能花上20萬元。前些陣子，有媒體報導，健保署抓到醫院詐領案件，病患採用自費零件，醫院仍然向健保申請給付，等同一魚雙吃，兩頭得利，但醫院辯駁，向病患收的是自費和公費的價差，所以向健保再申請給付，完全合情合理的。健保署和醫院，誰是？誰非？一筆濫帳，你說呢？不知結局為何，健保署贏，還是醫院得勝？

各家醫院收費差異大，有人會去貨比三家嗎？大抵不會！病患不會有那種知識，更不會有那種專業！開刀首重安全和成功比率，成功率越高，併發症越少，後遺症越少，是病患最主要的考量，所以，病人間的口耳相傳，親朋好友或三姑六婆的介紹，成了挑選醫院和醫師的主要資訊來源。前兩天，有位70餘歲女病患說，去年經人介紹，跑去南部某醫院開腰椎手術，術後症狀反加劇，走路疼痛，舉步維艱，須靠四腳架走路，悔不當初，痛罵自己笨，耳朵輕，誤信謠言，誤上賊船，害慘自己。當然，大醫院的招牌，主任級醫師的職稱，也是病患考量的因素。不過，若是大眾化的手術，危險性較小的手術，例如：心導管支架手術、植牙手術、白內障手術等，貨比三家的機會較高，收費低廉成了考量因素。

如果你問我，假使我要動人工膝關節置換術，我會同意使用自費的材質嗎？多此一問，我不用思考，無須半絲疑慮，馬上可以給你答覆：「敬謝不敏！健保材質好用得很，幹嘛花錢自費？幹嘛拿錢撞人家的腰肚？我還怕廠商沒有辦公大廈？我還擔心醫院沒有分院？我還擔憂醫師三餐沒溫飽？」我前面兩回，說得口沫橫飛，談得勒勒長，舉顯影劑為例作說明，我嚴肅地提出五點拒用的理由，一以貫之，貫徹始終，它是可以一體適用的，我照樣拒絕使用自費的零件！總之，不要被醫師的話術所干擾和左右，甚至是欺騙，尤其是膝關節置換術！啥材質？啥鈦合金？啥陶瓷合金？這些非我專業，我完全不懂，總之，說的比唱的好聽！什麽磨損率較低？什麽耐用性較久、過敏性較少、刺激性較少等等？姑且信之，冶金學太專業了，我沒專業反駁，就此相信了！但細心一想，還真的容易被話術所蒙蔽呢！下面，我舉兩點，我們就是這樣被蒙蔽了！

第一點被蒙蔽的，人能活多久？雙膝退化性關節炎，屬於老年人疾病，會熬到受不了，疼痛難耐了，不得不去動手術的，必然是70歲以上，類似我這個年紀的老年人，假設醫師告訴你，健保公費材質只堪用5年、10年，不如自費材質的，可以使用20年，30年也沒問題，甚至無年限限制，保證使用一輩子，永不再動第二次手術更換，你相信嗎？打死我也不相信！我非不相信材質可使用20年、30年，而是不相信人可活多長！都已70歲了，活到90歲的機率有多大？活過100歲的機率又有多大？難矣！我國內政部統計處有簡易生命表編算資料，用來預估自己還有多少餘命，民國108年的資料如下：活到70歲的男性，其平均餘命是15.7年；活到70歲的女性，其平均餘命是18.5年，不管是70加15.7，還是70加18.5，都達不到90歲，更遑論100歲了！70歲動膝關節置換手術，餘命不超過20年，膝關節卻可用20年、30年，甚至無限年齡繼續使用，人死了，還可繼續用？開啥玩笑！死了就結束了，有何屁用！尋人開心啊！

我已70有餘，再過一個多月，就要邁入71歲了，我作夢也不敢想能活到這等年紀，連80歲都不敢想了，何況是90歲或100歲！我奢望的是，每天清晨鬧鐘響，我還能睜開眼睛，迎接晨曦，準時起床，到田裡工作，然後滿頭大汗，全身污泥而歸，這是我每天的盼望，和心中最大滿足！我不知道自己何時走人，只能隨時做好準備，隨時面對死亡。其實，人活得越久，反而是累贅，反要責備自己：「怎不早點死！」我門診就遇過這種病患，不是一個、兩個，而是很多個，活得很無奈，想自殺，又不敢自殺！人老了，不能見好就收，活著真是受罪，尤其，又罹患老年癡呆、老年失智、代謝性疾病、癌症和慢性疼痛的，三餐衛浴等生活起居，都要他人服侍和照顧，甚至長期臥床的，採用自費的經年不壞的材質，又有何意義？不想活了，心灰意冷了，不想動了，不想出門了，甚至想動，也動不了了，採用再好的材質，花再多的錢，還有意義嗎？

我曾遇過患者，動過膝關節置換術後，也不過多活了3、5年，採用可使用20年、30年的自費材質，有何意義呢？內政部統計處簡易生命表的平均餘命，感覺很不踏實，70歲的老人家，男女兩性，未來還有15年多、18年多的平均餘命，似乎太誇張了，很不真實感！有人糊裡糊塗，莫名其妙地，感染了新冠肺炎，可能一週內就掛了；也可能半夜睡到一半，突然腦溢血或腦梗塞，再也沒醒過來，天人永隔了；或許在某阿公店，卡拉OK唱到一半，嗨過了頭，瞬間倒地，心肌梗塞，翹了辮子，與人間永別了！可以說，死神特愛老人家，當然，青壯年也不嫌棄，時刻圍繞在身邊呢！我非常期盼，但願有人作學術研究，如碩士在職專班學生，利用健保大數據，搭配衛福部統計處的死因統計，跑統計資料，算出因退化性關節炎，而動過膝關節置換術的患者，其平均餘命還有幾年，這種統計才嚴謹，較接近事實，才有說服力啦！

依此操作定義，算出來的結果：如果，平均餘命僅有3年、5年，健保公費的材質，符合所需，足夠應用了，不須要花錢買自費材質，不須要拿錢撞人家腰肚了。如果，平均餘命是5年、10年，健保公費材質似乎僅勉強夠用，會擔心過度磨損，必得再次動置換手術嗎？你害怕嗎？你顧慮嗎？安啦！一點也不用擔心，繼續往下看，我自有道理！如果，平均餘命還有20年、30年的，驚人的長壽，嚇死人的長壽，健保公費材質的，豈非又磨損得東倒西歪，分崩離析，還得再次動第二次置換手術嗎？進開刀房，上手術台，豈非要了老頭子的命？稍安勿躁，我的答案還是安啦！仍然不必拿錢撞人家的腰肚！你想太多了，把人的老化想得太完美了，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，我自有道理，我的理由是下面要敘述的第二點。你不要把老化想得太完美，不是我沒有同理心，沒有憐憫心，甚至踐踏老人！老人家進診間，小診所醫師的共識：「不打點滴，不打針，只給口服藥！」大醫院醫師的口頭禪：「必要時，要不要插管急救？」上道的家屬，聰明的家屬，會認同醫師的作法，不打點滴、不打針、不急救！我門診90歲的老人家，99.9%是坐輪椅的，縱然不是100%的老人癡呆，至少也是講不出完整對話的失智，我溝通的對象是家屬，不是老人家，老人家任人擺佈，等同無物呢。

第二點被蒙蔽的，人能走多遠？動過膝關節置換術的，都已是70好幾的高齡者，還夢想手術後，能還老返童，步履矯健，健步如飛，飛簷走壁，風馳電掣嗎？還能跑百米、馬拉松，還能登玉山、雪山嗎？未免無知且幼稚得可憐，有如童話故事，把人間想得太完美了！真實的情況是，動完手術後，如果能走路不痛，甚至捨棄拐杖，走上2圈、3圈國小校園操場，走上1公里、2公里親子健行步道，可以搭上遊覽車，跟團到處進香去，已是天大的福份了，要感恩戴德了，感謝上蒼，也感謝祖宗！因術後，老了就老了，走不回去了，不單回不去，還更加倒退魯，走路的距離，運動的量，必然遞減，原本僅使用5年、10年的健保公費材質，因活動少，磨損少，所使用的年限，自然2倍、3倍的延長，難保有4倍、5倍的延長呢！另外，真實的現實面，隨著年齡的增長，高齡90歲、100歲的，一天能走多少路？大不了走出門口，進入院子，或者在大門口探個頭，但大抵上，都是坐著、躺著，閉著眼睛，迷迷糊糊地，不辨晨昏，不知今朝何夕地度日子！最可怕的是，白天半睡半醒的迷糊，晚上卻是吵翻天的鬼哭神號，吵得全家不得安寧，也吵得警察三更半夜來關心，若不改進，將以噪音管制法裁罰！警察一邊好言勸導，嘴巴也一邊低聲嘀咕：「幹！連噪音管制法也要我管！」

經我這樣探討下來，公費材質和自費材質，還有任何差異嗎？所謂的磨損率、使用年限，全都是騙人的話術啦！你須要拿錢去撞人家的腰肚嗎？錢很多嗎？錢花不完嗎？勸告你，行善最樂，把錢捐出去吧！萬貫家財三頓飯，千棟房屋一張床，何況70好幾了，肚子還能撐多少大魚大肉？龍蝦和石斑上桌，不是淺嚐即止，而是真的吃不下，因肚子當藥廚，還須留空間吃藥呢！總之！除非你是年輕小夥子或中年壯漢，不是老年人的退化性關節炎，而是運動傷害或車禍受傷，必須接受膝關節置換術，我才不強烈建議你使用健保公費材質！若是老年人的退化性關節炎，我打死也要建議你使用健保公費材質！從上面兩點分析，我有說錯話嗎？唯一的說錯話是擋人財路，廠商要追殺我，醫院要追殺我，醫師更要追殺我！當然，如果你錢多到無處花，不知怎麼花，錢又帶不走，若你仍要撒錢爭面子、搶派頭，就把我的話當屁話，撒錢自費啦！若你對我的話，仍然半信半疑，寧願花錢買心安，我無話可說，悉聽尊便，你撒錢自費啦！

話休細繁，廢話少說，話題重回阿吉身上。因我隨和，不擺架子，視病猶親，把病患當成衣食父母，阿吉喜歡找我看診，也喜歡找我抱怨，他常趁下午門診，患者較少的時段，霸著診間，向我投訴他的不滿，尤其是他的大嫂和二嫂，特別是二嫂，口口聲聲地說，若發起瘋來，他會拿刀砍兩個人，大嫂和二嫂，二嫂則是第一個要砍的人！他說，大嫂和二嫂霸佔他應得的8分地，二嫂尤其可惡，硬責難他沒有付出，就不該享福，就不該有收穫，沒有權利分田產，除了舉二哥遭遇退化性關節炎之苦，作為托詞外，也舉自己的例子，說明早年生活之困苦，苦過來的人，才夠資格談田產，沒有吃過苦的人，哪隻手可跟家人分田產？兄弟間站不住腳，左右鄰居間也站不住腳！不要臉！也羞死人了！連警察和法官，也不會站在他這邊！如果公公死了，2甲4分地都在公公名下，法律上，遺產是3個兒子、4個女兒均分，因大嫂和二嫂強悍，4個已出嫁的女兒，保證噤若寒蟬，沒人敢開口分家產。由於公公仍活著，在大嫂和二嫂強硬逼迫下，公公不敢違抗，生前就分了家產，田產全過繼給大哥和二哥，不單4個姊姊蓋空印章，阿吉也一樣，半塊田地也沒，因法律保障不了他，因阿吉也分了一棟房子。

他二嫂如何說早年困苦的生活？這些都是阿吉的轉述，但可信度極高，因阿吉有精神方面的問題，似乎有躁鬱症或強迫心理症的，也難保沒有思覺失調症，所以講話很直白，不會轉彎，不會隱瞞，更不會隱藏，講話非常坦白。他說，他二嫂剛滿20歲，就從隔壁庄頭，經媒人介紹，提著新娘禮服裙擺，走田埂小路，嫁進阿吉家。她跟大嫂一樣，是同一時間，同一時辰，嫁進了夫家。早期，家裡貧窮，沒有餘錢辦婚禮，就讓大哥和二哥，兩人一起辦婚禮，一起辦桌請客，以節省開銷。阿吉家，除了一間家徒四壁的土角厝外，一貧如洗，家無恆產，窮困潦倒，公公是小佃農，耕種地主近2分的田地，全家就靠這塊地過活，營生相當困難，以致大哥和二哥，不時外出打零工，幫忙家計。由於家裡食指浩繁，人口眾多，一家共9口人，小孩包括3男、4女，阿吉排行最小，是家裡的老么，眾人皆擠在那間小土角厝裡，生活過得非常拮据！大哥和二哥婚後，又擠進2個婦人，我真懷疑小土角厝，如何裝下11人，豈非疊床架屋？

二嫂說，她娘家一貧如洗，沒想到嫁進夫家，也是一貧如洗，窮到敞開大門，小偷都不會光顧，三餐常以地瓜或蕃薯簽裹腹，每逢冬日，北風蕭颯，穿不暖，吃不飽，房子又不避風，簡直饑寒交迫難度日呢。她說，她總計懷了四胎孩子，原想女人家坐月子嘛，總有麻油雞、麻油腰子可吃，嘴挺饞的，挺渴望的，沒想到，除了娘家送來的一隻麻油雞和一副麻油腰子外，在夫家再也沒吃到麻油雞和麻油腰子了，至少麻油豬肝吧？竟然也沒！奇怪！難道夫家沒有養雞嗎？鄉下農家，必然有養雞的，怎會沒有麻油雞可吃呢？（111年7月25日完稿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