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之將至喜相迎：（十四）匪夷所思大怪咖

老之將至喜相迎：（十四）匪夷所思大怪咖

作者：吳聰賢醫師

一年365天，日復一日；一週7天，週一至週日，幾乎沒有例外，天行健，自強不息，每天上午，5點至9點左右，在台中市烏日區五光路復光6巷內，總能看到一個白髮蒼蒼，略顯消瘦的老頭子，七老八十的老人家，獨自一人，不分寒暑，脫掉上衣，裸露著上半身，展現黑不溜丟，有如非洲黑人般，極度黝黑的皮膚，下身則穿著短褲，雙腳套著短筒雨鞋，不管刮風下雨，還是艷陽高照，整個人，不避諱乾泥土或濕泥巴，不擔心弄髒褲子，就大剌剌地，直接坐在田地裡，悶不吭聲地，不發一語地，手拿鐮刀，不顧他人眼光，佝僂身子，彎腰駝背，埋頭苦幹，很勤奮地除草，好像天生下來，就是來除草的。這樣一個人，在左右鄰居眼裡，在過路行人眼中，大家嘴巴不說，心裡肯定明擺著：「肖吔！憨人！傻瓜！笨蛋！」較有同理心的，可能會憐憫地說：「可憐喔！不是自閉症，就是精神病！」而這個人，不是別人，不是他人，就是我啦。

每年立秋，據說，都落在國曆8月7日，或8日或9日，今年的立秋，則落在8月7日，立秋後，明顯地，可以感覺到日夜顛倒，所謂的夜長晝短了，以致我去田裡的時間，從清晨的5點，逐漸往後移，為了等天亮，我常在5點半以後，才能騎車出門，往田裡蘑菇去。何謂「蘑菇」？小時候，常被阿母罵：「磨菇！磨菇！」阿母是日據時代，老一輩的人，年輕時，她要我去寫功課，我卻故意，東摸摸，西摸摸，拖延著不去寫功課，自然被罵！所以，我一直都認為蘑菇是日語，意思是因為懶惰，以致拖延時間，不願意去做。但是，我剛查了網路，「教育部重編國語辭典修訂本」，卻有如下說明：蘑菇，又名摩姑、磨咕，除了拖延時間外，還有比喻故意糾纏不清的意思，例如：「我很忙，不要跟我蘑菇！」完全沒提到跟日語有關，它似乎純粹是漢語，是嗎？我個人則把蘑菇，進一步衍生為「消磨時間」，意思是說：我躲避家務事，跑去田裡消磨時間啦！老婆這樣想，難怪我要被罵。

我田裡工作，百分之99，就是在除草。我右手拿鐮刀，坐在地上工作，所以我稱之為「除草」，不是用手「拔草」，也不是用手「khau草」，更不是「鋤草」，因我沒用鋤頭，不是雙手拿鋤頭鋤草。有些過路人，停下腳步，好奇地，找話題跟我閒聊：「怎不用鋤頭？用鋤頭鋤草才快啊！」我虛應著：「是喔！真的喔！」我懶得去理會，他哪會知道，拿鋤頭站著鋤草，鋤頭重量豈會輕？有多耗體力，就有多累，不用半個小時，立刻腰酸背痛，馬上衰竭虛脫，嗝屁回家了。用鐮刀這種工具，應說是「割草」才對，怎會是除草呢？沒錯！我是挖，不是割，我連草根都一起挖除，尤其埋在土裡10幾20公分的鑲草球根，我會把鐮刀插入泥土裡，奮力翻土，然後盡量把球根，一起清除乾淨。所以，我早期所用的鐮刀，材質差，常因翻土而折斷，後來，使用了極才鋒鐮刀，材質好，才極少折斷，也因此，鐮刀能用得很久，都用到沒鋸齒了，我還繼續用。我這種除草方式，徹徹底底的，一乾二淨的，以致有鄰居老莊稼說：「你除草除得很乾淨，草都要絕種了！」這是玩笑話，草是除不盡的！除掉一根草，卻也同時，幫它播下成千上萬粒種子，雨水一下，沒幾天，又長出成千上萬根草了。唉！仍是白忙一場，又是白幹一場！想不氣餒也難！

田地不是人的，它是屬於草的，人不是主人，草才是主人，不管我如何用心用力，全心全力，一心一意，不顧一切，拋妻棄子，拼死拼活地除草，草永遠是那麼地茂盛，那麼地雜草叢生，那麼地耀武揚威，永遠以勝利者姿態，在雨水滋潤下，在陽光普照下，蓬勃盎然，欣欣向榮，迎風招展，挑戰人類千萬回，也保證絕不會輸！唉！豈能不讓人氣餒？有人背後，暗罵我是：肖吔！憨人！笨蛋！傻瓜！我覺得這是正常的，他們罵得好，罵得無話說，根本就是正常反應，更是自然反應，因為，我自己也看得出來，草不是除不盡，而是草永遠長不停，我是白做工，白忙一場，白幹一場，我都要罵自己了，讓他人罵又如何？若有人罵我自閉症，我倒覺得這個人有知識，有點醫學常識，可能是醫界中人，坦白說，如果不是自閉症患者，有人會像我這樣執著嗎？隨著年齡增長，更多了解自己，更多驗證自己，我有明顯的自閉傾向，我對事情的執著，看事情的觀點，對事情的認知，有明顯的缺陷，匪夷所思，莫名其妙，已經超乎常人的想像了，不是嗎？是否精神病呢？確實值得探討喔！（113年8月29日完稿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