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之將至喜相迎：（四十五）禮佛供品玉蘭花

 老之將至喜相迎：（四十五）禮佛供品玉蘭花

作者：吳聰賢醫師

鄉下庭園，尤其是彰化人，第一愛種的是桂花樹，愛它的撲鼻芳香，也愛它的貴氣，但它生長慢，若沒有細心呵護，勤剪岔枝，到頭來，僅種出細小，矮不隆冬的小花叢，類似雜草叢生，沒有半絲貴氣，更別想那份福氣了，難怪要說桂花樹難種了。文章才用Line鋪出去，馬上有好友回應，是來自彰化的好友，彰化是園藝的故鄉，任何一位彰化人，剛出生的襁褓和嬰幼兒除外，耳濡目染之下，不是園藝專家，至少也是半路出家，他說：「桂花樹不好種，個人較喜愛白玉蘭。」他肯定種過桂花樹，能感同身受，種出心得來，認定桂花樹就是不好種。何謂白玉蘭？它就是台灣人俗稱的玉蘭花，在台灣寺廟，神案上常見的供花，大抵分三類，不是桂花，就是玉蘭花，偶而是茉莉花，但較少見，因桂花花蕊細碎，玉蘭花較大朵和完整，以致玉蘭花勝出桂花，7成以上的供花，都是以玉蘭花為主。玉蘭花比起桂花來，香氣濃郁更勝一籌，深受台灣女性喜愛，年長的老阿嬤，喜歡把玉蘭花插在髮髻；年輕的少婦，則喜歡把玉蘭花別在衣襟，那自然的芬芳和韻味，更勝於香奈兒等外國香水品牌。這位好友，他經驗老道地，又補充說明：「七里香野香濃郁，茉莉花香淡雅清芳，白玉蘭則清香優雅。」他說的全都是實情，這就是十大雅事的聞香雅趣。玉蘭花更受喜愛，又是禮佛第一供品，為何彰化人第一愛種的是桂花，而非玉蘭花呢？理由應該很簡單，因玉蘭花樹是大喬木，樹高10-15米，都有5層樓高了，小家碧玉的家庭小庭院，沒有寬廣空間，哪堪種得起？常見的，僅少數幾家大寺廟，空間夠寬敞的，才夠資格種它。

我住家附近，有個烏日仁德社區幸福河畔，位於中山路和光德路邊，緊鄰烏日段的柳川，我每日去田裡，所必經之地，此河畔由仁德社區發展協會經營，20多年來，種植不少樹木 以及奇花異草，樹木挺拔参天，花草繁衍茂盛，綠意盎然，美輪美奐，是休憩好去處，尤其，每逢黃昏時刻，男男女女，老老少少，不少里民，成雙成對，走在河畔步道上，一邊賞花草，繁花綠葉，花團錦簇，一邊欣賞夕陽，彩霞滿天，璀璨奪目，不但欣賞，也是珍惜，因夕陽無限好，只是近黃昏嘛。此河畔面對信義街口處，7、8年前，或許有10年了吧，種了一批玉蘭花樹，應有5、6棵，最近3、4年，紛紛開出玉蘭花來，淡黃色花朵，花香傳遍河畔，也傳遍街道，引來聞香者，驚豔感嘆，佇足品香，滿臉陶醉。結果呢？聞香者也是摘花者，清晨時刻，當我往田裡路過時，必然有人墊高腳跟，彎折樹枝摘花，眾樂樂，也獨樂樂。然而，玉蘭花樹生長相當快速，沒幾年功夫，已長到二樓高，人們再也攀折不到了，導致高高在上的玉蘭花，空有其表，無用武之地，只有天空飛機和空中小鳥，才看得到花朵，聞得到花香，令人無限惆悵，和深沉失意。社區發展協會幹部們，應該感應到里民的無奈，好花應該讓人摘，就在最近幾天，用電鋸修剪樹幹，把所有的玉蘭花樹，悉數矮化了，僅有1至2米高，不再高不可攀了，保證明年春雨花開時節，人們又可以在樹下，快快樂樂，無憂無慮地，聞香和摘香了。好花堪折直須折，莫待無花空折枝，玉蘭花捨不得摘，不讓人摘，卻讓它凋謝，然後掉滿地，這不是暴殄天物，什麼才是暴殄天物？

我門診有位老病號，中低收入戶，獨居老人，年紀大我3歲，已77歲上下，三餐茹素，虔誠禮佛，每隔4、5天，就來找我，要求自費打點滴和營養針。某天，她拿來一小包玉蘭花，裡頭有5朵玉蘭花，說要送我，我深感好奇，一問之下，始知她每天上午，在市場批玉蘭花後，就在街頭賣玉蘭花，一包玉蘭花賣50元，扣除成本，營收小差價，賺些蠅頭小利，以求三餐糊口。我問她一朵玉蘭花成本多少？她不願多談，顧左右而言他，我就不好意思繼續問了。社會底層苦命人，我哪敢免費拿她的玉蘭花？她又不收我的錢，我只能要她拿去佛堂禮佛，期盼神明保佑，以求健康平安，長命百歲，她又說，她每天都拿玉蘭花禮佛，最後，我只好收下，轉送護士小姐們。彰化鄉下人，淳樸善良，因長期素食，加上腸胃毛病，食慾不佳，吸收不好，自認營養不良，故來打營養針。咱診所收費公道，比一般醫療院所便宜，加上醫師親切，故她喜歡上門來打營養針。我真想告訴她，用打營養針的錢，可以買雞鴨鵝，補充蛋白質，來補補身子，但她偏吃素；我又想告訴她，多吃蛋，多喝牛奶，多喝麥片，也可以補充營養，但她偏消化吸收不好，我真莫可奈何。算了！我幫不上忙，我沒有什麼好方法，只要她內心滿意快樂，認定營養針有效，日子總要過的，就繼續打點滴了。你曾想像到嗎？玉蘭花樹是園藝，但玉蘭花的花香，則是禮佛供品，也是貧苦人家的謀生工具呢。（113年10月13日完稿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