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之將至喜相迎：（五十三）荒郊野外龍眼樹

老之將至喜相迎：（五十三）荒郊野外龍眼樹

作者：吳聰賢醫師

30餘年來，我幹過的白工，吃力不討好的事，那可多了，不勝枚舉，屈指難數，單田地這事來說，可就罄竹難書了！我辛苦栽種金露花，後來砍除了；我辛苦栽種九重葛，後來砍除了；我辛苦栽種火龍果，後來也砍除了。我似乎傻不隆咚的，笨頭笨腦，傻里傻氣，沒有半點腦筋，不深思熟慮，也不三思而後行，有如意氣用事般，想到就做，完全不去考慮後果，事後回想，事過境遷，悔不當初。然而，我不是鬼谷子，也不是諸葛亮，更不是劉伯溫，有未卜先知的能力，有洞見未來的神機妙算，我只是一個普羅大眾的凡人，沒有親身經歷過，我怎知道金露花有細刺，且能長成2、3層樓高的灌木？我怎知道九重葛有硬刺，且能長成2、3層樓高的灌木？我怎知道火龍果有尖刺，且修剪後的莖幹堆積如山，乃至無法處理？其實，我無須自責，自責也無用，生老病死，人生必然的結局，從呱呱墜地，以至壽終正寢，人生活著，苦苦追求成功，汲汲於名利，不就是白忙一場嗎？人生追求的是過程，而不是偉大或超然的結局，人都化成骨灰了，煙消雲散了，無知無覺了，還談什麼結局？兒孫滿堂嗎？金銀財寶嗎？功成名就嗎？全都是笑話一場。我經歷過了，我享受了過程，事後的甘苦談，就是美好的回憶，不是嗎？現在的我，不正快樂地，跟你分享我的甘苦談嗎？

像我這樣，辛苦栽種後，再全部砍除的，也是大有人在，我不是唯一的人。我南彰化某位好友，是我遠房親戚，也是我彰中學弟，他結婚時，以嫁妝名義，丈人贈送他2分多田地，後來，他自己又買了4分田地，總共6分多地，在丈人建議下，丈人是在地莊稼漢，自小在田裡打滾的，他悉數種了樹蘭，過了好幾年後，種樹蘭的人太多了，過度氾濫，經濟價值不高了，考慮再三，終究全部砍除了，改種羅漢松、黑松、五葉松等園藝植栽。說來可惜，種了6分多地的樹蘭，不知耗費多少精力和時間，最終仍是白做工，不了了之。樹蘭學名，Aglaia odorata，楝科樹蘭屬，常綠灌木或小喬木，別名米蘭、米仔蘭、珠蘭、樹仔蘭、魚仔蘭等，原產於中國福建、廣東、廣西、雲南等省份，東南亞、台灣也有分布，是一種常見的芬芳類觀賞植物，開黃色小花朵，花甚小，直徑才0.2公分，形狀和外觀很像小米，故有上述的別名。樹蘭和七里香外觀很相似，若沒開花的話，葉片型態及羽狀複葉，均很相像，幾可亂真，很難分辨誰是樹蘭？誰是七里香？樹蘭花香淡雅芬芳，但沒有七里香的濃郁，也沒有七里香傳香千里的能耐。當年，我陸續砍除金露花綠籬時，曾有路人跑來跟我搭訕，說他家種了不少樹蘭，樹蘭有芳香，值得栽種，如果願意種的話，他會便宜賣我。想到我遠房親戚，6分多地的樹蘭，一棵不剩，全部砍除了，我幹嘛再去種樹蘭？豈非自討苦吃，吃飽沒事幹，又要做白工？若真要種，不如我自己栽培七里香，一家栽種萬家香，更能撲鼻千萬里。

另一件做白工的案例，在此跟你分享。20幾年前，農曆春節，去田尾公路花園賞花遊玩，回程時，在永靖路邊，買了一棵龍眼樹苗，帶回自家田裡種，因嫁接的關係，僅種了3、4年，就有龍眼可摘了，其果肉紮實，多汁又甜，吃得不亦樂乎，雖辛苦栽種，卻也值回票價。後來，我又用其種子，埋在田裡，栽培了5、6棵龍眼樹，總共種了7棵左右，不過，用種子培養的，沒有經過嫁接，我是半路出家的，不是園藝專家，不曾做過嫁接，沒有勇氣嘗試，種了10年上下，才開始長龍眼，雖沒有原生種多肉，卻也蠻甜的，吃在嘴裡，甜在心裡，從種子開始種起，內心很有成就感。由於當年傻不隆咚的，不懂得修剪，不懂得矮化，龍眼樹越長越高，高過2層樓，甚至高過3層樓，每到8、9月產季，為了吃龍眼，須爬到樹上採摘，心裡總是不踏實，很怕從樹上跌下來，摔斷手或摔斷腳的。我老婆娘家祖厝，在台中旱溪，種了一棵數十年的老龍眼樹，2、3層樓高，每年結實纍纍，某年，我三妻舅，年紀大我老婆1歲，已成年人了，爬樹摘龍眼，不小心摔了下來，撞破廚房屋頂，頭破血流，意識昏迷，緊急送進醫院急診室，觀察了2、3天，才平安出院，我可不想為了吃龍眼，摔下來導致腦震盪。我們家吃了10幾年自家種的龍眼，吃厭了，也吃膩了，甚至懶得多採摘了，導致龍眼樹越長越茂盛，也越長越高，我越加不敢爬上樹了，爬得心不甘情不願，最終整個龍眼樹下，雜亂無章，雜草叢生，人跡罕至，簡直成了野生叢林，荒郊野外了！最可怕的，台灣鄉下有駭人的習俗，死狗放水流，死貓吊樹頭，我田地沒有圍籬，屬開放空間，田裡的龍眼樹，竟然有人，夜裡偷偷吊了死貓，用塑膠袋層層包著，裡頭還放了祭拜用的香和銀紙，一看就知道是死貓，嚇死人了！太恐怖了！而且，不只是一個屍袋，而是兩、三個屍袋，我簡直成了殯葬業者，所謂的土工仔，偶而壯起膽子來，用麻布袋包裹塑膠袋，丟給垃圾車載走。我心裡思量著，這不是辦法，這幾棵龍眼樹，無論如何，早晚必得砍除，才能永除後患。（113年10月24日完稿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