吳家後繼有人 二十四、小孫子又賊了

吳家後繼有人

二十四、小孫子又賊了

作者：吳聰賢醫師

「小表哥，床上有各種玩具，大人很忙，要做很多家事，我們不要吵大人，我們乖乖自己玩玩具。這樣好不好，現在我玩塑膠棒球棒，你玩大氣球，你一樣，我一樣，大家都有得玩，這樣很公平吧？」九個月又三天的小孫子，還在吃奶的屁小孩，有需求時，才會勉強對著媽媽，偶而蹦出「嫲嫲」兩個疊音，其餘，還不會講話，但從他的動作，猜測他心裡的話。

小孫子和小表哥，僅大他三個半月大的小表哥，兩人被圈在床上，被拘束著，百無聊賴地，相對坐著，你看我，我看你，相看兩討厭，也相看兩不厭。兩人都是小蘿蔔頭，大的勉強危顫顫走兩步路，是舅媽的兒子；小的還不會走路，最大的能耐是扶著東西，可以順利起立和站著，是大姑的兒子，也就是我家媳婦。舅媽是純家庭主婦，專責照顧兩個蘿蔔頭。兩娃兒，不善於行，卻是爬行高手，動物界最高竿的爬行達人，我當爺爺的見識過多次，蠻厲害，也蠻恐怖的。娃兒會不顧危險，不管三七二十一，不管天堂或地獄，薄冰或深淵豈算啥？肯定奮勇往前，快速衝鋒陷陣的爬行者，連日本謙倉時代或江戶時代的忍者，都要退避三舍，自嘆不如。

照顧這個階段的娃兒，壓力蠻大的，不能半點閃失，自己孩子還好說，咱家的孫子擔負可大，所以，為了安全，無法放下家事，12小時緊盯，只好把兩個小蘿蔔頭圈禁起來。大人的床舖，各角落、各邊邊，全用塑膠柵欄圍起來，闕漏處，則用大枕頭塞住，枕頭外面以電風扇頂住，保證安全，是衝不破的禁錮堡壘。床上則到處丟著玩具，有黃色塑膠棒球棒、藍色大氣球、小背包、小布偶和大型塑膠積木等，希望小娃兒不哭不鬧，不喊不叫，靜靜地玩著玩具，消磨時光。

媳婦用Line傳來的影片，只見小孫子端莊穩重，自信滿滿，臉上露出愉悅的表情，且蠻有精神的。他愜意地，右手拿著塑膠棒球棒，左右擺動把玩著。小孫子長智慧了，尤其在鏡頭下，舅媽視野下，拿鏡頭的是舅媽，坐著的他，趕快身體前傾，把左手邊的大氣球，往小表哥身上推，也讓小表哥有玩具玩，表示兩個小不點是一夥的，是患難兄弟，是生命共同體。不過，逃不了爺爺的法眼，他是奸詐的，那氣勢，他故意在做給舅媽看的，「舅媽，我有沒有很乖？我一點也不吵，半點也不鬧，我還拿玩具給小表哥呢，希望他也乖乖地玩玩具，是不是？舅媽很忙呢，要做家事，還要照顧我倆，挺辛苦了。舅媽，我愛您喔。」

整天，每天，都面對這些玩具，小表哥很無奈，無聊透頂的表情寫在臉上，他沒反應，不理那大氣球，好像無所事事般，總要找點事做，他用左手抓起小水壺，往自己嘴裡塞，喝了幾口，仍是無趣，還是無聊，於是丟下小水壺，坐在床上，面對著小表弟，不知要幹嘛才好，杵了一、二秒，悻悻然，不知如何才是。霎時，看到小表弟興沖沖的，怡然自得地，右手甩動塑膠棒球棒，還不時把塑膠棒拿近嘴邊，用上下顎各兩顆門牙，又是啃，又是舔的，口水沾滿塑膠棒，也讓床舖濕了一灘。小孫子再怎聰明，多鬼靈精，仍逃不脫口慾期，任何東西都會往嘴裡塞。也可能跟長牙有關係，為了探索牙齒的功能，沒有東西塞嘴裡啃，就會往自己爸爸身上撲，狠咬爸爸的手臂、肩膀和肚子。據兒子說，某次，被咬得最痛的，竟然是屁股，不是肉多就不痛，害得兒子猛抽屁股，哇哇大叫外，還大聲幹譙，以致被媳婦飆罵，「不要臉，說髒話，你罵誰啊！你不會忍耐啊！幹嘛屁股大扭動，如果寶貝門牙斷了，你賠得起嗎？...」後面，媳婦有沒有幹譙回去，我不知道，我沒聽到，不能亂寫。

小孫子那兩對雪白的門牙，陰森森的，蠻嚇人的，我常提醒自己，含飴弄孫可要小心，千萬要注意自己的手指頭。跟他躺在地板上時，如果，他撲到我身上，我可繃緊神經，觀察和注意，防範是否哪塊肉會被咬。看到小孫子這模樣，我相信了，民國50-60年代，轟動全臺的「雲州大儒俠史艷文」 ，裡頭的重要角色，小學生校內校外，競相模仿的「哈買兩齒」，不是虛掰的，不是假造的，確實是從真人仿效來的。我的小孫子就是「哈買兩齒」，他一張口，就看到下顎那兩顆，玉貝珍珠般的門牙，雖有些陰森，卻是全世界上最漂亮的牙齒。

無聊至極的小表哥，看到小孫子手上的塑膠棒，還玩得不亦樂乎，不禁起了私心和邪念，「不！不公平，管你公不公平，我不要氣球，我就是要塑膠棒，給我你的塑膠棒！給我！快給我！」小表哥雙手來搶，拉住塑膠棒另一頭，用力往後猛抽。小孫子不是省油的燈，豈能輕易放手？拉扯了兩、三回，小孫子就是不放手。不知是聰明過度，故意使壞，欲加害小表哥呢？影片看不出來，我不得而知，我不能胡言。但小孫子的爸爸，鐵口直斷地說，用喜孜孜的口吻，「小千比太賊了，他故意使壞，他故意害人。」上週假日，兒子、媳婦和小孫子回台中，他還背著媳婦，偷偷的說，「您看看，我的兒子多聰明，多鬼靈精，我生了大天才！」我低聲斥責，「小聲點 ，媳婦聽到不好意思，挑明媳婦娘家孩子不聰明，這種話千萬不能說！」我猜，媳婦應該兩面難為，一面高興自己兒子聰明，一面則牽扯娘家面子，是該高興，還是生氣？

反覆看影片，我的解讀不同，我認為不是小孫子故意整人或害人，而是他學聰明了，以他的體力，肯定拼不過小表哥，小表哥塊頭還是大些，塊頭大，力量就大；更聰明的，他知道舅媽正在錄影，當然要放下身段，放棄堅持，巴結舅媽，給舅媽好映象，所以，他放手了，把塑膠棒讓給小表哥。回到前面兒子的解讀，怎說小孫子使壞和害人？因雙方堅持，互不放手，小孫子用右手，單手抓住塑膠棒頭；小表哥是雙手握住塑膠棒尾，小表哥雙手是使勁的，用全身的力氣，吃奶的力氣，用必得的信念拉扯。所以，當小孫子想通了，還是使壞了，出其不意，瞬間放手，由於反作用力關係，小表哥抓著塑膠棒，整個人往後傾斜， 還好，塊頭大，底盤穩，沒有往後摔倒，只差那一些些，沒跌個腦震盪，盡快側著身，從新坐直身子。還好，沒摔傷，否則哇哇大哭，舅媽不知多心疼，肯定丟下手機，停止錄影，搶著抱起兒子，趕快哄騙或緊急送醫，那麼，就沒有下面更精彩的片段了。兒子和我內人，沒注意後面片段，但我注意到了，這才是精彩！這才是天才！至於媳婦，有關娘家，兩面都不是人，她是閉口不談。

後面片段怎麼了？各位兄弟姊妹們，不急，讓我逐步敘來。小孫子還蠻有大將之風的，拉扯時，他覺得很意外，小表哥未免太不近情理，怎動手用搶的？沒有半絲當表哥的風範。但他沒有生氣，也沒有發飆，更沒有弱者的哭泣，反而嘴裡，輕輕地，溫柔地咕噥的一聲，那聲音蠻好聽的，不是指責，不是怪罪，更不是抱怨，比較像撒嬌，好像是說：「小表哥，怎會這樣，我們又不是外人，我們是兄弟啊！我不是說了，我先玩棒球棒，而你玩大氣球，等會兩人再交換啊。」相對於小表哥，為了搶塑膠棒不得，而大聲哭叫，場面就輸了一大節。小孫子夠聰明，那撒嬌的咕噥聲，是說給舅媽聽的；最後放棄堅持，把塑膠棒讓給小表哥，是做給舅媽看的。

小表哥差點跌倒，心裡不悅，有報復之心，加上百無聊賴，欲找東西或找人出氣，於是，小表哥拿起塑膠棒亂揮，剛好打到小孫子左手邊的大氣球，氣球彈跳，正好掉到小孫子眼前，小孫子不假思索，雙手抱著氣球，自得其樂地，快樂地玩著，還一邊用雙手拍打氣球，興奮地，快樂得不得了的氛圍。玩具被搶了，退而求其次，也把氣球玩得不亦快哉，很難得，了得，該欽佩。我當爺爺的放心了，表示小孫子識時務、辨實務、知進退，而且能即刻轉換心情，自得其樂，隨遇而安，小孫子若非俊傑，又是啥？更可怕了，比他爺爺高竿的，他是否虛情假意，裝模作樣？假惺惺地做給舅媽看的？「舅媽，您看，我有多乖喔！我真的很乖喔！我把棒球棒讓給小表哥了，我自己玩氣球就可以喔囉。您看，氣球多好玩，好好玩喔，我也喜歡啦。」

能忍辱負重，能委屈求全，能孔融讓梨，能情閒氣定，多不容易啊！能裝瘋賣傻，能博取舅媽歡心，更加不容易啊！天外天才啊！然而，後面這一段，才是最精彩，最驚天動地，可以名傳千古，要讓舅媽感動得聲淚俱下的橋段。啥橋段？小孫子歡欣地抱著氣球，不僅高興地拍著氣球，甚至，把整個臉埋進氣球裡，讓氣球塌陷了大半。他搖晃著身體，手足舞蹈，好高興喔！

此刻，小表哥找不到東西出氣，氣無處發洩，更揮舞著棒球棒，揮舞了六、七次，其中有一棒，第三棒，正好結結實實地，打在小孫子光禿禿的頭頂。此揮棒力道不會小，雖是塑膠棒，說不痛是騙人的，至少有感覺，感覺被打了，受人侵犯了。驚奇的，神來之筆，小孫子竟然處之泰然，不當一回事，沒抬頭，沒驚懼，沒哭喊，靜靜地，仍把整個臉埋在氣球裡。怎會這樣？

小孫子感覺遲鈍，小孫子鴕鳥心態，息事寧人，不敢反抗，不敢據理力爭？當然不是，他的鎮靜，他的平常心，腦筋在瞬間翻轉，太偉大了，神啊！當然，還不是舅媽在當前！他可是以退為進，以求得舅媽諒解和取得舅媽歡心嗎？「舅媽，剛才，小表哥差點摔倒，您可不要誤會喔！我絕不是故意的，而是要把棒球棒讓給小表哥。至於，小表哥用棒球棒打我的頭，不要緊的，不用擔心，不會痛的，讓小表哥有口氣出是好的，不是嗎？舅媽，您最好了，我最喜歡您了。」

還好，小表哥揮舞了好幾棒，僅第三棒往小孫子頭上打，看來是哥倆好，沒有持續往頭上砸。兩人被大人左擁右抱，兩人一齊喝奶，一同哭，一同笑，一塊泡澡，哪會不哥倆好？我比較好奇的，如果，小孫子連續挨揍了兩、三棒，不知他有何反應？忍氣吞聲、火氣爆發或大聲苦鬧？各位兄弟姊妹們，你認為呢？

影片結束前，另有一段有趣的橋段。打人的小表哥，怨出了，氣也該消了吧？相反的，如台灣俗諺，「打人的，反喊救命」。小表哥打了人，卻惱羞成怒，心情更不好，嘰嘰喳喳的，哭出了聲，不玩了，往鏡頭爬去，也就是往媽媽身上爬，要媽媽哄他去。此刻，小孫子又露出那天下一絕的眼神，無辜和委屈的眼神，瞪大眼睛，斜眼，還是邪眼？望向鏡頭，似乎說著：「舅媽，小表哥又怎麼了？怎麼哭了？我很乖啊！是真的很乖啊！我處處都讓他，讓他玩玩具，也讓他打，舅媽您都有看到啊！有影片作證啊！我很乖喔，我沒有欺侮小表哥，反而是我忍受小表哥欺侮喔。您也知道，我很乖，我可是很愛小表哥喔！」那眼神，好棒喔！我太喜歡那眼神了。

7/15的文章「小孫子可賊了」，引起不少回響，有人說：「小孩子太可愛了，真的是鬼靈精。哇！太卡娃宜了！」另有人說：「哇！太可愛啦！濃眉大眼，五官長得真好，大將之相！是個樂觀開心的小孩哪！」很抱歉，小孫子僅會喊「嫲嫲」，不會喊「爸爸」，也不會喊「爺爺或奶奶」，至於「姑姑、阿姨、伯伯、叔叔」，更不用說了，所以，我代小孫子，向各位姑姑、阿姨、伯伯和叔叔說聲謝謝啦！願您們的金口成真。

文章結尾，容小弟廣告一下，個人部落格，wu100136963.Blogspot.com，吳聰賢醫師，自6/11開張，已張貼「彰化小西巷的往昔（遠渡黑水溝的家族）」，自傳式小說，自前言、95章回到結語，共50萬言，歡迎指教。另外，亦張貼「公衛歲月（2005-2012年）小說、雜文和散文集」，共68篇文章，計50萬言，亦請不吝賜教。目前，正張貼「走過公衛二十年歲月小說、雜文和散文集」，已張貼70篇文章，敬請指教。（106年7月17日完稿）

【註記】網友回響：吳Ｏ華：「老哥你何時唸就了小孫子的讀心術啊！可是一流的喔！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