夕陽無限好（小說、雜文、散文集）
二十二、端午佳節倍思親（從龍舌蘭回顧四十週年同學會）
作者：吳聰賢醫師
「此龍舌蘭，七年才開花，當您看到它開花，表示您至少已活過73年歲月。」106年4月16日，同學會上，我內心是激動的，更多的是感謝和寬慰。感謝的是，同學捧場，能聯絡上的，都蒞臨了；寬慰的是，眾學兄和學嫂們，臉色紅潤，精神抖擻，談笑風生，年輕得很，臉上沒佈滿皺紋，沒半絲老態龍鍾，完全看不出66歲開外的人。厲害。
我致詞，我贈送，每位同學一株龍舌蘭。七年開花，「七」的成語可多，如七步之才、七竅生煙、七子八婿、七擒七縱、七老八十、七情六慾，還有七年之病，求三年之艾等等，但我不禁想到，最通俗的「七年之癢」。不過，我隱忍下來，絕口不提，都是66歲開外的老頭子，縱然不承認是老頭子，至少也是小老頭子。台灣「老人福利法」第二條規定，年滿六十五歲以上者，稱之為老人。我不提「七年之癢」，兩個原因，一者與事實不符，二者傷感情。
同學嘛，不再年輕了，荷爾蒙沒了，體力沒了，激情沒了，還能搞啥「七年之癢」？能不高血壓、糖尿病、心臟病、腎臟病、通風、退化性關節炎、風濕性關節炎等纏身，走路不彎腰駝背，不佝僂身子，都要謝天謝地了，哪來「七年之癢」？席間，我曾向某同學致意，「怎沒帶老婆與小三過來？」他很露骨的回話，似乎開罵，「都不會翹了，還什麼小三！」
說的也是。一年前，我已跟內人分房睡了。年輕時，半夜二、三點，已蠢蠢欲動，睡不了，勉強熬到四、五點，欲有所為，都被內人大聲啐道，「夭壽喔！三更半夜，搞什麼東西，我不用睡覺啊！吵死了！」近來，年級大了，早醒，早起，內人則否，清晨未五點，天濛濛亮，我就起床，出門，田裡幹活去，也引來內人飆罵，「夭壽喔！七早八早，劈劈啪啪的，我不用睡覺啊！吵死了！」不想被罵，只好分床睡了。
民國66年，大學畢業，今已106年，整整40年過去，從26歲年輕小夥子，像一條活龍，變成66歲老年人，活像一條蟲，心裡不感傷才奇怪。尤其，想起那些永遠缺席的同學，相處七年的同窗，內心多的是不捨。班上43位同學，如今，五位已永遠缺席，缺席比例11.6%，高嗎？43位同學中，彰化籍5位，扣除一位行蹤不明的，走了一位，缺席比率25%，更高。我高中同學，48位，走了3位，缺席率才6.2%，我的大學同學是否走得太急？走得太早？內心不捨，我豈說得出「七年之癢」的玩笑話來？
龍舌蘭帶回家種後，我希望每位同學都能看到它開花，能活得長長久久。七年漫長嗎？環境改善，醫療進步，如今，每個人平均壽命提高，少說78歲以上，80、90以上的耆老，更不少見，難怪「人生七十才開始」喊得價響。眼前所見，咱們的班導師，不也106歲高齡，可還健壯。不！我可能被虧，「聰賢老弟，不是106歲，是107歲。」好像是喔。我比他老人家，腦筋還不清楚。
然而，誰敢保證自己能活到幾歲？出生，不是自己決定；死亡，也不是自己決定。俗諺，「棺材裝死人，不是裝老人」。也對，咱們不就是老人嗎？端午節前夕，討吉利，我該口，「棺材裝死人，不是裝老老人」。所以，我祈求好天，同學們不僅能看到開花，還能活得天長地久。
說到腦筋不清楚，我發現，不是不清楚，而是有些失智了。上個月，在田裡，上午11時，艷陽高照，體力透支，快接近極限，欲收工回家，摸口袋，發現鑰匙不再口袋，是否彎腰工作，不小心把鑰匙掉在田裡某處？儘快尋找，低頭彎腰，翻遍草叢。大太陽底下，花了三十分鐘，尋遍不著，滿頭大汗，汗流浹背，真的虛脫了，真的到極限了。結果，回到家，發現鑰匙就插在門上鑰匙孔。我心喜，好家在，鑰匙沒被拿走；好家在，咱家門是有上鎖的。奇怪，我好像怪怪的，有上鎖又怎樣，鑰匙不就插在鑰匙孔上？
昨天，我很認真在田裡幹活。鄰居每回看我從田裡回來，都揶揄說，「好辛苦喔！比上班還辛苦！」豈止辛苦，根本比上班辛苦百倍。不！是千倍。我割了一整排雜草，我移植了二十餘棵樹苗過去，去年底栽種的，高二、三十公分，包括雪茄花、真柏、龍柏、羅漢松等。我的心得，除完草，須馬上栽種，否則兩週至一個月，若是雨季，甚至少於兩週，不須多久，再次雜草叢生，沒了心思，懶得去除草了。
氣象預報說，中部晴天，多陰，但上午十點過後，太陽高過頂，氣溫30度上下，日照嚴重，剛移植的樹苗，不澆水那行，會曬死。我打開馬達開關，抽地下水灑水。在大太陽底下，內衣內褲，外衣外褲，衣服全濕透，我又認真苦幹了一個小時，才疲憊不堪地回家。
下午，內人跑去田裡摘無花果，我辛苦栽種，她歡樂收成，回來後，她有些憐惜地飆罵，「你又怎了？你有病啊！老年癡呆啊！馬達沒關，田裡泡水，淹了一大灘啦！」天啊！我怎啦？我再次忘記關馬達了。
雖說，祈求同學們活得天長地久，但網路（新浪部落）有兩則同學會笑話，曾在Line群組瘋傳，我把感情放一邊，忘記自己老之已至，不僅莞爾，還笑噎了氣。
《同學會之一》
一群同學，決定從四十歲開始，每十年辦一次同學會。
當他們第一次決定聚會地點時，四十多歲還是壯年的他們，選了一家A餐廳。原因是：這家餐廳的服務小姐「身材好，穿得少」。
十年後，五十多歲的他們再一次決定聚會地點時，還是選的A餐廳。原因是：這家餐廳的菜單「字最大」。
又過了十年，六十多歲的他們，依然選了A餐廳。原因是：這家餐廳有「養生餐」。
再過十年，七十多歲了，A 餐廳仍然雀屏中選。原因是：只有這家餐廳提供「輪椅」。
時光飛逝，十年又匆匆過了，八十多歲的一群同學，無異議的通過A餐廳。原因是：「從來沒去過」。
精采的是，同學來了三桌，結帳時卻要付六桌的錢，原因是：多的三桌是「菲傭」。
《同學會之二》
畢業5年後，成婚的一桌，未婚的一桌！
10年後，有孩子的一桌，還沒孩子的一桌！
15年後，原配的一桌，再婚的一桌！
20年後，酒量好的一桌，差的一桌！
25年後，國内的一桌，國外的一桌！
30年後，葷的一桌，素的一桌！
35年後，退休的一桌，未退的一桌！
40年後，有牙的一桌，無牙的一桌！
45年後，自己來的一桌，扶着來的一桌！
50年後，說要來也來的一桌，說要來卻不能來的空一桌！
55年後，能來的一桌，不能來的照片放一桌！
60年後，已經凑不到一桌！
這兩則同學會笑話，多真實，也多傳神，說到我心坎裡，讓我笑到眼淚都掉出來。唉！老了就是沒用，笑的時候，會掉眼淚；放屁的時候，會剉屎；連開水龍頭洗手時，也會挫尿。把年紀忘記，把歲月擺一旁，有機會瘋心大笑，可是難得的機會，剉屎和剉尿都可不管，還怕它掉眼淚？人生嘛，不是要笑傲江湖？笑自己，笑他人，笑萬物，笑天地，不是嗎？
我贈送同學龍舌蘭，不僅涵義在長長久久、天長地久，也暗喻每位同學，高高在上，唯我獨尊，傲視群倫，做個頂尖的醫師；亦暗喻每位同學，創造生命，承先啟後，繼往開來，做個最基本的家的棟樑，以致家庭、社會、國家等類推。怎麼說？
龍舌蘭，除了七年開花以外，花莖細長，可是傲視群倫，可能是世界之最，高達三、四米，如顏淵喟歎的，「仰之彌高，鑽之彌堅；瞻之在前，忽焉在後。」龍舌蘭，跟生長於潮間帶的水筆仔類似，都是罕見的胎生植物，幼苗在母樹上發芽，再墜落泥地中生根茁壯。但與水筆仔又有些不一樣，可能是世界之奇，龍舌蘭開花，但不結果，我田裡種了三棵，七年後開花，就是沒看到結果，花開完後，在花莖上，就直接轉換為幼苗，朵朵幼苗，長大到五公分左右，成熟，發根，掉到地上，又是新生命的開始。
龍舌蘭（Agave，墨西哥人又稱Maguey），是種墨西哥原生植物，擁有很大型的莖部，像一顆巨大鳳梨，內部多汁，富含糖分，適合用來發酵釀酒，所釀之酒，稱為Pulque；若以此發酵酒為原料，進一步製造蒸餾酒，質更優，價更高，稱為Mezcal。龍舌蘭多達136種，其中以藍色龍舌蘭（Blue Agave）作為原料，釀造的酒品質最優。
依照墨西哥法律規定，墨西哥哈里斯科州，海拔超過1500米的高原與山地，種植的藍色龍舌蘭，所生產的龍舌蘭酒，稱為Tequila。它受法律保護，其他地方種植的，沒有資格冠上Tequila之名，在市場上行銷。Tequila龍舌蘭酒和Mercal龍舌蘭酒的關係，其地位類似干邑白蘭地與法國白蘭地之關係，等級有天壤之別。我滴酒不沾，價錢讓各位同學們去查了。
各位同學們，我贈送大家的龍舌蘭，當然非藍色龍舌蘭，沒有那麼高貴，卻也是製造龍舌蘭酒的一種。製酒不是那麼簡單，算了，但欣賞它開花，卻是可期待；當然，您也可以繁殖更多，如我般，轉贈他人。
再過一個小時，即是農曆五月五日，端午佳節，祝福大家，事事順遂，闔家平安，佳節愉快。有謂「佳節倍思親」，我真的倍思親，但這個「親」字，卻擴及到親愛的，每一位同學們。明年同學會見了。（106年5月29日完稿）
【註記】網友回響：吳Ｏ華：「真不賴喔，看來老哥汗滴禾下土的辛勞，當某年某日的某一天，開花結果，更讓你笑逐顏開呢。傳說，釋迦牟利出生時，即腳踏七步，步步生蓮，代表的是跨越七世輪迴，更是圓滿哦。噢噢！對呀我看你一向都是大塊朵頤，毫無禁忌，真是令人揑把泠汗，不過，又看你吃得蠻幸福的表情，真令我啞言。昨天，我也耐不住的偷吃了一顆，阿彌陀佛！
祝你端午佳節安康！」我：「明天才是端午節，肉粽、鹼粽和粿粽，有別人送的，有自己買的，我禁不了口，已經吃了十幾顆了。但願，痛風可不要發作。祝端午節愉快。是喔。」曹Ｏ：「同學好！大家或多或少都有輕度的失智症，所以，舉凡因而連假的範圍內，都可稱之為提前慶祝或祝福。最好別後補，遲到總比不到好。」我：「明天才是端午節，肉粽、鹼粽和粿粽，有別人送的，有自己買的，我禁不了口，已經吃了十幾顆了。但願，痛風可不要發作。祝端午節愉快。是啊。縱然失智，也要請印尼傭帶去，告訴其他同學，我還活著。邇來，菲傭沒了，印尼傭當道。」曹Ｏ：「小玉的長女。我們在嘉義慈濟眷舍，全程安胎成功（真要感謝你們的建議：想當媽咪，一定要留職停薪，完全沒有壓力下，要有完全的營養，才能護胎成功）。接下來的兒子，也是尊照而成。親家母帶弟弟，我們再接班帶長女，將近兩年，直到，排到幼幼班為止。所以看到曾經互動的舊相片，分外有趣！看了又看，也分享給你們。」施Ｏ義：「彼此彼此。近來吃粽結論：35元（弟媳買的）比45元（中國醫藥學院託某老闆娘備的）的好吃；45元的又比58元（臺中家樂福）的好吃。因為古早味和綁緊術的典傳問題。所以某某家的薪傳粽子，有機會吃到就分享到福氣了，只送不賣。欣賞完你文情並茂的感言後，也告訴你我的不堪：女兒良玉，多年前請老人家出門要小心這…，注意那…。為父回話：我非老人…！。玉兒說：醫學認定60歲為老人。不以為然。新聞報導：…有一位60歲老翁…。非常刺耳，如今又過了那麼多年，仍是對60歲老翁，非常不適應！說到同學會，我是以不參加為原則，因為，眼睜睜看從政的老丈人，從勤參加同學會，到最後不去了，一問之下，他回答：「每一回都是減法，傷感啊！」林Ｏ誠：「讚！您的住址？」我：「是，長官。恭喜長官榮退，您的退而不休，讓人欽佩，是我的典範，台灣的防疫工作是有前途的。聯絡地址：台中市烏日區中華路188巷1弄2號。」
0 意見:
張貼留言