吳家後繼有人 二十七、小孫子回來度颱風假

吳家後繼有人

二十七、小孫子回來度颱風假

作者：吳聰賢醫師

「呀...呀...！」小孫子低聲叫著，興致地伸出手，撫摸著小狗。小孫子剛從車內嬰兒座椅上，被媽媽抱出來時，好像睡了整個高速公路，勉強睜開眼，不辨東西南北，不認得爺爺奶奶，只露出惺忪的睡眼。過了數分鐘，回神了，對奶奶的擁抱，爺爺的招呼手勢，有了反應，咧起嘴來微笑著。等看到小狗，小孫子精氣神更足了，左顧右盼，頻回頭凝視著，小狗也知趣，看到小小主人回來，雀躍不已，跟前跟後，左轉右繞，輕吠著，跳躍著，激動地歡迎著。我家小型貴賓狗「捲捲」，約九歲的老狗，若非只有短短的一節小尾巴，肯定會甩著大尾巴，猛烈地搖晃著，讓人眼花撩亂。

小孫子來到九個半月多，更成熟了，膽子更大了，對瘋狂跳躍不停，直往自己身上衝撞的小狗，不再那麼膽怯了，也不再那麼拘束了，他不怕小狗那長長舌頭，猛舔他的手和腳，甚至撲上身，試圖舔他的臉，若非大人怕髒，加以阻擋，保證被小狗舔得滿臉口水，甚至嘴對嘴接吻呢。小孫子全然不怕，任由牠舔，還伸手撫摸小狗背脊，互相挑逗嬉鬧著。小小主人有回應，小狗有若人來瘋般，更加雀躍，在沙發椅上，跳上跳下，肆無忌憚地鼓噪著。

可能是小孫子長大了，也可能是小狗變小了，讓小孫子膽子變大了，願意跟小狗玩上頭。上週，一年一度，小狗送去美容，把糾結成塊的捲毛，兩個老人沒耐心，也沒體力，每天幫小狗梳毛，清潔溜溜地剪除，小狗全身光禿禿的，沒半根毛，比我當年初中時代的三分頭還短，等於理了大光頭，以致，從具有蓬鬆捲毛的中型狗，驟變成沒毛的小型狗，身體足足縮了好幾號，感覺好像從十公斤瘦成了五公斤。咱家小孫子體重約九公斤，變成人比狗大隻，所以，長了小孫子氣勢，他成了膽大妄為，敢伸手跟小狗嬉戲了。

家裡兩隻貓，一隻美國短毛貓，一隻台灣土貓。前者，雖說是短毛貓，其實，身上的毛可長呢，不比貴賓狗短多少，僅是不會捲曲，以致家裡桌椅、樓梯、牆壁和窗櫺，都沾滿牠的毛，清掃不易；也到處嘔吐，吐出羼滿毛髮的穢物，害我清理得噁心想吐。每年，夏季一到，立夏前後，跟著小狗，牠也一起被去毛了，同樣剪得光禿禿的，也是身子突然瘦了一圈。貓不會跟狗一樣起鬨，只會靜靜地遠觀，站著、坐著或臥著，睨著瞇瞇眼，斜眼看著小小主人。當然，小孫子也不示弱，「看啥看！不認得我啊！我是小千比，不會跑來歡迎啊！我是小主人啊！」他也用斜眼，加點邪眼，回望著牠們，但僅對眼一瞥，又回頭跟小狗哥倆好去了。小狗舔他，他反手摸牠。

尼莎颱風來襲，預計週六晚間，暴風圈登陸花蓮，是穿心過的中度颱風，兒媳和小孫子則是週五晚間，下班後一起回來，到家已是十時過後。這個季節，芒果、荔枝、酪梨都已採收，包括水稻，但文旦、梨子、釋迦等，正等著上市呢！尤其彰化二水的白柚和西施柚，讓人擔心。果農要剉著等，穿心颱一掃，損失至少三、四成，甚至六、七成。全台果農的損失慘重，不算漁業或旅遊損失，可是上看數億到數十億。

我田裡沒有啥可擔心，也沒啥可損失，每次颱風來，最大的損失就是香蕉和木瓜，結實纍纍的木瓜，傾斜的或攔腰折斷的都有，碩大的木瓜將會掉滿地；至於香蕉也難逃此命運，將會倒成一片。此刻，有一串大香蕉垂掛著，長了近月，未成熟，僅四、五分飽滿，無法採摘。我盡可能把香蕉落葉，再用鐵柱支撐，希望能逃過一劫，留著香蕉在，再等他把個月成熟。

預估週日，颱風眼會離開陸地，但台灣仍在颱風半徑範圍內。預計週一，颱風離開台灣，轉進大陸，但西南風關係，所謂的「迴南」，將帶給台灣暴雨。我已退休，颱風假與我無關，既然兒孫回來，當然希望有颱風假，不用為了週一的上班，週日趕著回去。人老了，兒孫環繞是最大的滿足和幸福，尤其，天真無邪，活潑又超萌的小孫子，更是老人的安慰。我希望有颱風假，能讓兒孫多待一天，所以，我文章標題，特別強調小孫子回來度颱風假，但願美夢成真。其實，兒媳和小孫子回來，是提前度父親節。不是度父親節，而是回來幫我和我丈人，慶祝父親節快樂。老丈人，88歲高齡，最近兩、三年，老化得非常快，不再是前些年的「還是一條活龍」，陪他老人家吃飯是應該的。人有不測風雲，哪天突然百年，想陪著吃飯都成幻想。

媳婦乖巧，小孫子是倆老心中的寄託，特別洗了一大堆小孫子的照片，從剛出生，在台北婦幼醫院，病房內所拍的，以至近日所拍的，洗了數十張。不管數位相片放在手機或電腦，還是放在臉書或部落格，甚至谷歌的雲端，都不如洗成實體相片好，每天、每時、每刻，還是每分、每秒，想看小孫子都能看得到。其中有一張，我與內人和小孫子的合照，三人笑容燦爛，歡樂洋溢，幸福無涯，媳婦特別放大，裱框起來，真的太棒了，感激不盡喔。現在，我一邊在手機Line上打著字，一邊抬頭望著三人合照，內心的幸福難以言喻。

看到婦幼醫院內，那幾張小孫子剛出生的照片，小不點，小不邋機，小小毛孩子，心有所感，忍不住趕快要幫小孫子寫日記。現在的小孫子，不再是當時的小小毛孩子了，他會伸手要你抱；想睡了，他會在你懷抱裡，哭鬧著耍脾氣；他會抓著你的衣襟，勉力地站起來，然後，突然，往你臉頰靠過來，要把口水沾在你臉上；他會往你身體磨蹭，甚至趴伏在你身上，無預警地，往你手臂、胸前、肚子，甚至屁股，狠狠咬上一口。沒辦法，下顎兩棵門牙和上顎四棵門牙，豈能不咬人，讓它們空耗著？讓它們長得過長，然後變成暴牙？

小孫子的回應，逐日增強，我在他面前，用單手或雙手比蝴蝶飛舞手勢，他會微笑；我在他耳邊唱唐詩五言絕句，他會笑得開心，尤其他特喜歡的，王維的「相思」：「紅豆生南國，春來發幾枝。願君多採擷，此物最相思。」會笑得眉飛色舞。當我咋舌，他會跟著我咋舌，還咋得更多下，且更大聲，好像在跟爺爺嗆聲，「爺爺！您不行啦！要像我一樣，咋舌五聲或六聲，還要像電視那樣大聲，才算厲害喔。」

當我跟小孫子玩，我喊著：「爺爺要咬你喔！」立刻俯上前，用嘴唇含著，拉扯著小孫子的上臂、前臂後，我又喊著：「爺爺要咬你奶奶喔！」然後，真的往他胸前靠近，用力含起胸前一塊肉，此刻，小孫子可樂得咯咯大笑，笑聲震耳，幾乎會把天花板震破。這個遊戲，已經成為我與小孫子獨門的嬉鬧遊戲。含飴弄孫過時了，也不衛生，老人口水挺臭的，又難免有幽門螺旋桿菌感染，所以，我都用此招，跟小孫子培養感情，讓他記得，「我有爺爺，爺爺對我最好，我永遠記得他。他常在我耳邊說，要立志當醫師，我會聽他的話的。」

小孫子的回應，有時是正面的，有時也會是反面的。除了上述正面的回應，在吃的方面，有些正面回應，讓人心花怒放，比如，他特喜歡火龍果，紅肉的，一口接著一口，還會爬到我身邊，嘴巴張得大大的，討著吃呢。各位兄弟姊妹們，你看看，多有成就感！還有，他喜歡孱有海苔的米粿，一塊接著一塊，讓人擔心會不會吃太多了，趕快拿小水壺讓他喝水，怕他噎到，也怕米粿太乾燥，讓他口乾舌燥。至於反面的回應，不假辭色，不留餘地不給面子，幾乎讓人笑翻肚皮，又愛又恨。

今天，7月29日，週六，上午約十一時，小孫子睡完回鍋覺，重新起床，他的媽媽餵他吃稀飯，我則在旁攪局。三天前，我從自家田裡採摘的仙桃，透著成熟的黃色，但果肉還是硬的，預估很快能熟成，但等了兩天，還是硬的，便在蒂頭撒點鹽巴，希望小孫子回來可吃。鄉土專家指導的撇步，很準，很妙，確實有效，仙桃24小時左右熟成，軟了，可吃了。撒鹽巴這個技巧，原理我不知道，卻很神，不知其他水果，如酪梨、芒果或香蕉靈不靈？有機會該試試看。媽媽餵稀飯，我則攪局餵小孫子仙桃。仙桃甜度高，少說13度以上，鬆散又綿密，我覺得不錯吃，尤其內人特愛，所以田裡種了四棵已長果子的大樹，和五棵幼苗；但，有人說吃起來像黃色地瓜，似乎不認為有何特殊或稀罕。

因甜度高，我認定小孫子會喜歡，肯定跟稀飯比較，我贏定了，會吃爺爺的仙桃，不去吃媽媽的稀飯了。沒想到，我錯了，我輸了，輸了非常徹底，小孫子僅吃了一口，完全不顧爺爺的面子，把爺爺的臉面踩在地下。他即刻調轉頭，歪嘴斜眼，扭曲整個臉孔，一種非常劇烈厭惡又噁心的表情，好像吃了酸李子，或嚼到地表上最辣的美國卡羅萊納的「死神椒」，打死再也不嚐第二口。這是我首次見到小孫子特殊的表情，從未有過的，太戲劇化了，有如演戲，真的有夠誇張，也有夠囂張了。這種負面回應，讓人嚥不下氣，下不了台！好！小千比，你給爺爺記住，哪天爺爺會報復回來。

另有一種，正面和負面回應，彼此攙雜發生的情況，讓人不知如何是好，當爺爺的氣勢，完全消失殆盡。比如，今晚，父親節聚餐，台中沃克牛排，去程和回程，在車上，小孫子吵著不坐兒童座椅，意欲爬出椅子外，要媽媽抱或奶奶抱。我搬出爺爺的威權，我故意板著臉，低聲吼著，「危險，乖乖坐好，要坐在兒童座椅裡，不然爺爺要生氣了！」當下，小孫子瞠了半會兒，安靜了半會兒，有正面的回應，但沒多久，又開始哼哼叫，吵著要起來，我再次展現威嚴，讓小孫子乖了十餘秒。如此反覆三次，爺爺罩不住了，只動口，不會動手，小孫子看清爺爺的伎倆，看到罩門，抓到竅門，開始耍賴，嚎啕大哭，豆大的眼淚像短線的珍珠，往下直滾啦！最後，還是靠媽媽和奶奶安撫下來。這反面的回應，把我痛宰了，可惡，小孫子啊，你給爺爺記住喔。

看到那張婦幼醫院拍的照片，白髮皤皤的老頭子，高齡66歲的我，雙手捧著剛出生的新生兒，臉色是喜悅的，雙手是顫抖的。喜的是，吳家後繼有人，對得起吳家列祖列宗了；憂的是，小孫子怎這麼小不點，銜在嘴裡怕化了，捧在手心怕摔了，哪年哪月才能長大成人啊？然而，光陰不是箭，而是緩慢，辛苦了九個多月，小孫子長到現在這個階段，超萌的，可愛的，搗蛋的，使壞的，能回應的，你可知花費多少時間和精力嗎？

真正辛苦的是兒子和媳婦，尤其是媳婦，難怪小孫子成了兒子媳婦，口口聲聲的「寶貝」。小孫子是兒子媳婦們，捧在手心，抱在懷裡，疼在心裡的「心肝寶貝」。當爺爺的，僅能衷心感恩和祝福，感恩兒子媳婦的辛苦，祝福小孫子順利長大成人。反過來說，子女是父母的負擔，卻也是父母的成就，少了子女，家成不了家，庭成不了庭，也缺了為人的意義。

內人講述的故事。某國中校護，28歲，新婚不久，年輕漂亮，處事幹練，卻也年輕氣盛，驕傲自負，眼睛長在頭頂上，不把公婆看在眼裡，在家裡，面對面，不給公婆好臉色，不是翹頭翹臉，就是頤指氣使；在辦公室，私底下，胡亂批評公婆沒水準，教育水平低，經濟能力差，也批判婆婆三餐手藝差，沒油沒味的，難吃死了，常藉故不回去吃飯。為此，家庭搞得氣氛極差，夫妻關係也搖搖欲墜。結果呢？兩次懷孕都失敗，第一次，懷孕七週，胎兒卻沒心跳，以人工流產收場。第二次，懷孕十週，卻不幸自然流產，保不住孩子。校護回家哭訴，終於聽娘家父母的勸，幡然醒悟，痛改前非，回夫家，向公婆跪地求饒，請求原諒先前的不肖。從此，家裡和樂，夫妻感情順遂，沒多久，陸續生養了三個孩子，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。

人生，結了婚，無法生育兒女，這是多大的遺憾。不管養育兒女有多大辛苦和耗費，兒女帶給我們的快樂和成就，是無法比擬的。各位兄弟姊妹們，或許你會說，養兒育女花費大，養不起；或許你會說，雙薪家庭，無人可照顧小孩，請保姆又不放心；或許你會說，時代不同了，養兒又不能防老，幹嘛給自己找麻煩！各有各想法，互相抬槓，沒意思，但想到少子化，台灣不必等大陸來統一，或成為美國的一州，還是成為日本的一縣，台灣已是後繼無人了，沒人了，已經消失了，你不擔心嗎？

小孫子已九個多月，兒媳苦在其中，也樂在其中，當爺爺奶奶的，也跟在旁邊，跟前跟後，瞎起鬨，一點都不覺得苦，照樣樂在其中。不管未來的日子，不知還要多辛苦，不知還要付出多少，爸爸媽媽們，仍繼續努力著，這不就是人生嗎？

文章結尾，容小弟廣告一下，個人部落格，wu100136963.Blogspot.com，吳聰賢醫師，自今年6/11開張，已張貼「彰化小西巷的往昔（遠渡黑水溝的家族）」，自傳式小說，從前言、95章回到結語，共50萬言，歡迎指教。亦張貼「公衛歲月（2005-2012年）小說、雜文和散文集」，共68篇文章，計50萬言，亦請不吝賜教。另外，亦張貼「走過公衛二十年歲月小說、雜文和散文集」，計141篇文章，共46萬4千餘言，敬請指教。（106年7月29日完稿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