夕陽無限好（小說、雜文、散文集） 四十六、瑪家鄉白賓山之行

夕陽無限好（小說、雜文、散文集）

四十六、瑪家鄉白賓山之行

作者：吳聰賢醫師

107年1月21日，週日，凌晨5:05，彰化後火車站，7-11便利超商前，上了遊覽車。辭修路上，人車稀少，銀白路燈高懸，馬路兩邊，一邊是乙車，一邊是丙車，車長吆喝聲，和眾山友招呼聲，加上7-11燈火通明，讓人覺得天已亮了，又將是一天美好的開始了。但是，當遊覽車駛離市區，開上高速公路，始發覺，窗外竟然漆黑一片，看不見星辰，看不見月亮，更看不見人煙，大地在黑幕籠罩下，只看到菊花田，成千上萬盞燈泡，靜謐地，孤寂地，無奈地閃爍和亮著。太早了，天還沒亮，連花朵都還在睡覺呢，該說對不起，吵到你們了。農曆臘月初五，雖說開始要進入立春，但昨兒還是大寒呢，沒有六點過後，天豈會矇矇亮呢？

熱心、熱誠，又大公、無私的車長，車子顛簸行進中，走道前後來回，努力又艱辛地，分發杏仁芝麻沙琪瑪、罐裝水和烘焙花生後，緊接著，開始收這天的活動費用，每人700元。經過一番奮戰，遊覽車內總算安靜了下來。雖手機上了鬧鐘，轉在4:00，應該有恃無恐，但不知何故，可能人老易醒，或人老夜尿多，更可能，心中有所顧慮吧，竟然相當準時的，01:09、02:09、03:09，分別隔一個小時醒來，再來，就沒再闔眼了。我顧慮啥？怕半夜下雨，滴滴答答，打在窗戶和屋簷的雨聲，會遮蓋鬧鐘聲；也怕鬧鐘聲成了夢境之一，夢見自己回到童年歲月，在偌大的操場上，聽到上課鐘聲，還捨不得放下鞦韆，移動腳步呢。

既然，車長任務完成，不再叨擾大家了，車內，安靜了，人去樓空，一片死寂；車外，則漆黑籠罩，闃黑一片，閒著沒事，該當何事？當然睡覺補眠啊，何況是早春的春眠，浪費多可惜，何況，失去的總要補回來。說到春眠，不禁想起孟浩然的「春眠不覺曉，處處聞啼鳥。夜來風雨聲，花落知多少？」不僅身旁的內人蒙頭大睡，斜靠我肩頭，整車的人，也是鴉雀無聲，眾山友不是閉目養神，就是東倒西歪，發出細瑣的打鼾聲，我當待何時？當然片刻不停留，盡快進入夢想，避去鼾聲，也睡它個不覺曉。

車子來到東山休息站，各家遊覽車會合處，我似醒非醒，似夢非夢，醒來沒有聽到鳥叫聲，而是人們的嘈雜聲，「休息站到了，準備下車尿尿，也準備領早餐喔！」哇靠，滿眼都是五顏六色的遊覽車，更多的是滿江紅的紅衫軍。我好奇的是有幾輛遊覽車，糟糕，數不盡，也數不清，直到某山友驚呼，「壬字號！」那不就是九輛車子！彰化縣鳳凰大地協會，真的是天字第一號，會員最多、出席最踴躍的大協會，我不禁要振臂高呼，天字第一號「舍我其誰」。

在休息站，幹部和顧問們，做行程說明時，提到甲線、乙線和丙線等三種路程，其實，早先在咱Line群組，顧問已公布了，我心中已有底，老來腳程差，只有走乙線的份。車停台灣原住民族文化園區門口的大馬路，眾人盡快下車，甲線：縱走白賓山（標高810米）、真笠山（1166米）和笠頂山（659米），經典路線，全程11K，落差900米，耗時360分鐘以上，此三座山位在同一稜線上，雲霧繚繞，有高山氣勢，俗稱瑪家三兄弟山，屬於腳程健者之路。乙線：只走白賓山，然後小O型縱走，重回文化園區，屬我之類，大抵，甲線和乙線人數各佔一半，或許乙線多些，至於丙線則更少些。丙線：文化園區不下車，直接搭到佳義教會再下車，然後逆向走笠頂山來回，或參觀原住民村落，或泡茶聊天。

8:30，我與內人，跟隨眾山友下車。然後，走2K的上行環山道路，到「禮納里」原住民部落遊客中心，再走1K的產業道路，來到白賓山登山口。我估計著，登山口海拔323米，白賓山三角點810米，落差不到500米，應不致於太硬抖，該尚有餘力吧，沒想到，事實和現實是有差距的。活動表說，9:00到白賓山登山口，10:15左右可登頂，結果，這一個小時又一刻鐘，簡直又是一層磨難，有如下地獄，再次浴火重生呢。因全是上坡，因陋就簡的泥地階梯，近半路程都是45度仰角的陡坡，若非有繩索可攀爬，膝蓋無力，難以支撐，我可會癱軟在地，至於，氣喘吁吁、滿頭大汗、汗流浹背，更不在話下。當然，行行復行行，十步，一休息；百步，大喘息，也是不在話下。

年紀大了，雙腿無力，心臟也無力，喘息的時間不下於爬山的時間。我不時掏出口袋的手機，9:20、9:30，真糟糕，爬了那麼辛苦，竟然只爬了二、三十分鐘。有山友不信邪，滿頭大汗地掏出手機，計算海拔，「只爬到海拔500米，後面還有300多米，累死人，走回頭路算了！」我憋著氣，忍著不去看手機，最後還是看了，9:40、10:02...，拜託，何時才能爬到頂？真的是煎熬啊。此刻，有夫妻檔或家庭檔的他縣市山友，陸續下山，他們看到滿山遍野，蜿蜒上爬的紅衫軍，滿臉羨慕的說，「好厲害喔！竟然來了九輛遊覽車。」某山友驕傲地回話：「我們是鳳凰大地登山社，我們來自彰化。」他的驕傲，也是我的驕傲，讓我喘息中，稍微忘記了艱辛和萬苦。

途中，有某外縣市的山友問道，「你們是台南來的嗎？」我回道：「不是，我們來自彰化！」「喔，我以為是台南來的，台南的常來，都是七、八輛遊覽車，跟你們一樣多。」台南真的有這樣大的登山社？騙人啦。我不相信，驕傲地大聲回話，「不會比我們多，我們今天來了九輛遊覽車，將近400人，有時候，甚至超過十輛車！」我好像誇大其詞了，三十年來，咱們登山曾超過十輛車的嗎？眾山友們，大家一起努力吧，讓我的謊話成真，不要誤了咱們天字第一號的大招牌。我的謊話，讓我挺起信心，絕不走回頭路，務必要摸到三角點。途中，又遇到他縣市一對夫妻檔，帶著七、八歲的小男孩，完成登頂，沿路下山，我跟著其他山友稱讚著，「弟弟好厲害喔，給你按個讚，也送你一百分。」我稱讚小弟弟的同時，也給了自己勇氣，我倆務必在三角點前拍照。

歷經千辛萬苦，沾滿雲霧風霜，終於在10:45登頂了，比一般時程，多耗了半小時，多出1/2時間。在三角點前，驕傲地拍照，滿心歡喜，充滿勝利成功的喜悅，卻也難掩失落，三角點處有寬大的平台，但視野不佳，半點也不遼闊，因四周雜林叢生，擋住視線，加上雲霧繚繞，視野狹隘，甚且不超過五十米。常言瑪家三兄弟山，因地勢關係，長年雲霧繚繞，一點也不虛假，剛才在文化園區，高陽普照，還能看到，對面山頭的山地門鄉，以及連結兩山頭的玻璃吊橋，此時，四周都在虛無飄渺中，似真似假，自己融於其中，羽化為仙人，或是隨風飄揚的山中小精靈。回到現實，登頂後，就是要趕快找地方坐下，不僅休息，還要喝口茶、吃水果和啃飯糰，最終，就是躺下來，與大地緊密接觸，身心靈結合，感受天人合一之樂。

某位山友，省話一哥，沉默寡言，不多話，與我不相上下，卻是出名的好客熱誠，每回登山，揹滿茶水，務必泡好幾壺、好幾壺的熱茶，分享眾山友。我叨擾了一杯香氣四溢的熱茶，溫暖了胸口，也溫暖了身體，希望，躺下來後，能好好地閉目養神，養精蓄銳，與山中精靈神交一番。沒想到，現實和想像總是有距離的，因爬山上來，汗流浹背，全身濕透，內衣內褲濕了，長褲外衫也都濕了，沒有乾衣服可換，一躺下來，沒五分鐘光景，地上透出冰冷寒氣，讓我從背脊冷到骨髓，雖然將頭部和上半身，蒙上一件背心，內人還將她的小夾克蓋在肚子，仍然是全身顫抖，不時發出寒顫，猛打哆嗦。害我不禁想起，如果不來登山，持續待在被窩裡，不知多舒服、多愜意。

原預定12:00下山，但11:35剛過，眾山友自認腳程慢，都已按奈不住，不敢多耽擱，紛紛下山去，我與內人也只好跟著走。其實，不走也不行了，因我骨髓已冷到不行，再不從地上起身，保證很快會凍僵了。下山回程，與上山來程，簡直天壤之別，天堂與地獄之分，怎說？來時，是陡峭的，不時要攀繩的山中林間小逕；去時，則是寬廣的，平緩的產業林道，一路走來順暢，氣不喘，喘不吁，舒適異常。我不禁怪罪協會的幹部們，真會折騰人，如果反過來走，不是愜意舒適多了？不！幹部們是有真義的，如孟子說的：「天將降大任於斯人，必先苦其心志，勞其筋骨，餓其體膚，空乏其身，行拂亂其所為，所以動心忍性，增益其所不能。」我們都是天將降大任者。

13:15，下到水泥產業道路，遇到笠頂興平山友協會的朋友們，在岔路口指引道路，我依據幹部們的指示，其實，也不用指示，外縣市協會山友的熱情協助，當然要表示感謝，我大聲喊著：「感謝，有你們真好，此趟白賓山之行，太棒了，爬起來舒服得很，感恩喔！」他們的回答是對的，只要喜歡山，爬起山來就是舒服。面對熱誠的他們，我早把艱辛萬苦，拋之九霄雲外了，只記得舒適和愜意。此次登山行，因全程縱走歧路甚多，咱協會特別情商笠頂興平山友協會，協助山徑指引。此協會，其取名，乃山友們相約齊聚「笠頂山」，以追懷紀念一位熱帶山林，又熱心公益、樂於助人，卻殉難於奇萊山的「王興平」先生。協會成立於1995年元月，成立至今僅23年，是咱協會的小老弟，但至今會員近900人，完全不能小覷。總之，感謝該協會此次的友情協助，祝他們會務興隆、源遠流長。

又走了1K產業道路，回到「禮納里」原住民部落。途中，下山來，眾山友鬆懈，齊聚一處，排隊上廁所，這是私人飯店的私人廁所，感謝該業者的大公無私，一併致謝。在男廁，馬桶前，貼有一張告示，「君子無所爭，必也射乎，雖對自己有信心，仍請靠近一點，不要掃射、濫射，瞄準以後再射。」確實，男人要有男人的氣度，不可以爭著上廁所，矇著推擠，搶著卡位，要乖乖地，依序排隊，這樣才是好男人。孔子就這樣說過：「君子無所爭，必也射乎，揖讓而升，下而飲，其爭也君子。」男人上廁所的文化，女人禁地，不易窺見，今以此饗眾女山友。很抱歉，山中上廁所，有廁沒所，男生女生都沒了文化，隨地大小便，到處解放，任意撒野，肯定山中小精靈們，個個氣到罵不出話來。

「禮納里」？奇怪，屏東縣瑪家鄉轄下是「村」，不會是「里」，市或鎮才是里，所以，此里非彼里，它不是村里的里，而是排灣族原住民的部落名稱。「禮納里」，其實就是瑪家村，此村原包括三個不同的部落，瑪家（Makazayazaya）、白鷺（Palur）、崑山（Taravakon）等部落，各有不同的生活領域和狩獵範圍，因98年8月莫拉克颱風，造成三個部落地層下陷，安全堪虞，不得不全部被臨時安置在，山腳下的北葉國小活動中心，直到99年，再全體搬遷至「禮納里」現址。在行政院原住民族委員會、金仁寶集團、NBA（National basketball association，國家籃球協會，屬於美國和加拿大的籃球聯盟）共同贊助硬體工程經費，以及康舒科技公司捐贈LED路燈320盞，於100年11月24日動工，102年2月8日竣工。

13:30，我與內人，以及胞妹，共三人，因時間尚早，離15:40上車時間，還有兩個小時，故走進禮納里參訪。其中央主道路，路寬約十米，長達四、五百米，筆直壯觀，平地難見，偉哉，壯哉。因成體建築，馬路巷弄寬廣，縱橫發展，井然有序，每棟二層樓建築，大抵是雙拼的尖頂木屋，極少數邊間的是獨棟，全部統一格局，整齊劃一；至於圍牆、桌椅擺飾、壁畫圖騰等，均具有排灣族原住民風味，很有看頭，不禁讓人融入原住民生活中；加上各家各戶，門前或庭園，種滿各式各類花草，花木扶疏，花團錦簇，美不勝收，有點點歐式風味，讓人駐足流連，不忍離去。

我們從外頭，參訪了瑪家天主堂、瑪家基督復臨安息日會、瑪家產業發展中心、瑪家活動中心，還有偌大的籃、排球場和集會場，特別在產業發展中心庭園，有當地人在翻曬紅藜子，內人特好奇，進去寒暄，還蹲下來細看，確認紅藜竟然那麼細小，比米粒小，也比芝麻小，連小米都比不上，小到手指頭都難以捏起來。當往台灣原住民文化園區方向回程時，在環山道路旁的山坡地，有一處種了整片的紅藜，到處一串串，成千上萬，串串下垂，含苞待放的青綠色串，及火紅盛開的艷紅色串，魅力無限，美麗無法擋，眾山友齊聚流連，不顧車子隨時呼嘯而過的危險，紛紛舉起手機，拍照留念，留下火紅的美麗倩影。我們當然不能免，也留下了那火紅。

在禮納里，開設了幾家店舖，有賣西方咖啡、糕點、飲料的，優雅典緻；也有賣傳統美食的，如石板豬肉和強調媽媽風味的料理等，當然還要來一杯紅藜茶，才算完整。我們遠遠看到，在石板烤爐後，大人悠閒地聊天，烤爐前，石板上滋滋作響，有二、三位，膚色焦紅的原住民小孩，一邊忙著煎豬肉，一邊忘情地，手足舞蹈地跳著舞，這是原住民的原始性情，甚是可愛有趣。不知紅藜茶一杯多少，但石板豬肉有看到標價，一塊是300元。

台灣藜，學名Chenopodium formosanum，英文名Red quinoa，為莧科藜亞科藜屬，為台灣原生種植物，傳統稱為紅藜，但於2008年12月，正式更名為台灣藜，是台灣原住民耕種百年以上的傳統作物，各族有不同的稱呼，排灣族稱為djulis或tjulis，為一年生草本植物，其中的穀粒被稱為「料理界的紅寶石」，聯合國甚至命名2013年為「國際藜麥年」。他屬於原住民傳統的糧食作物，多與稻米、糯米或芋頭共煮，以製作粽子、竹筒飯，或供作釀造小米酒；至於平地人，則把它摻入麵粉裡，製作烘焙和餐飲料理。其營養價值高，含有硒和鍺等稀有元素，以及含有人體無法自行合成的，九種必需胺基酸。

文章來到尾聲，感謝咱協會的幹部和顧問們，有您們真好，您們行程安排特棒，有甲線、乙線和丙線，面面俱到，大家各取所需，快樂愜意，樂趣無限，真好，太感激了。我等不僅攀爬了白賓山，如眾山友說的，有流汗了，有運動了，已賺到健康了；同時，我等還參訪了禮納里原住民部落，經歷了一趟文化之旅，行囊滿滿，收穫無窮。此外，還要感謝屏東笠頂興平山友協會，四海一家，四海皆兄弟，有您們真好，感恩了。

結尾，個人部落格，wu100136963.Blogspot.com，吳聰賢醫師，自106年6月11日開張，已張貼「彰化小西巷的往昔（遠渡黑水溝的家族）」，自傳式小說，從前言、95章回至結語，共50萬言。也張貼「公衛歲月（2005-2012年）小說、雜文和散文集」，共68篇文章，計50萬言。亦張貼「走過公衛二十年歲月小說、雜文和散文集」，共141篇文章，計46萬4千餘言。還張貼「我參加魅力韓國六日遊」，52篇文章，計11萬1千餘言。另張貼「祝兒子鵬程萬里散文集」，15篇文章，計11萬2千餘言。張貼「後繼有人散文集」，25篇文章，11萬6千言。張貼「南亞大海嘯十日救援行動」，88篇文章，13萬言。張貼「簡易流行病學與生物統計學」，156篇文章，17萬言。正張貼「夕陽無限好散文集」，44篇文章。正張貼「白袍診間驚奇」，29篇文章，敬請不吝賜教。（107年1月22日完稿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