夕陽無限好（小說、雜文、散文集）
一O二、五峰鄉鵝公髻山和五指山
作者：吳聰賢醫師
關鍵字：西湖服務區、福爾摩沙高速公路、國道三號高速公路、泰安鄉溫泉區虎山、泰安服務區、中山高速公路、國道一號高速公路、大安溪、員林交流道、北斗交流道、鵝公髻山、五指山、拇指山、食指山、中指山、無名指山、小指山、玉皇宮、孚佑帝君、關聖帝君、司命真君、太上老君、至聖先師、灶君堂。
108年9月22日，週日，上午4:10起床，窗外漆黑一片，看不到月亮，也看不到星星，萬籟俱寂，社區鄰居都在睡夢中，若非手機鬧鐘響得很久，還真的起不來。不見星辰，但保證今天是好天氣，因昨天電視氣象報導，週六，東北季風關係，東北部宜蘭等地區，以及中部以北山區，會有零星下雨，其餘都是好天氣；至於週日呢？全台晴空萬里，包括山區，都別想下一滴雨。天涼好個秋，沒那個秋雨，愁煞登山客，彰化縣鳳凰大地協會今天辦的登山行，肯定又是一個美好的秋高氣爽。
上午4:35，載著老婆，穿保暖的輕外套，開車出門，開往台中、南投交界的大度橋，趕那上午5:10的上車時間。來到現場，驚覺是否遲到？不是還有十餘分鐘嗎？但橋頭早已擠滿人潮，共有十餘名，都是山友，一半是紅衫軍，一半是黃衫軍，都是協會的登山制服，挺鮮艷和顯眼的。每位山友，臉上都是雀躍的，還有興奮的神情，我與老婆也不遑多讓，胸口都滿懷期待，將有一個美滿和快樂的登山假期。
上午6:30，遊覽車來到西湖服務區，沒想到，我們是第一部先到的遊覽車，早起的鳥兒有蟲吃，連老天都不得不，祝福我們今天有個快樂行呢。其他遊覽車未到，早餐也未到，當然下車尿尿去。在M字型的建築裡，兩邊都是廁所，中間是花台庭園與造景，等老婆的空檔，我適性地繞了一圈，最吸引我目光的，不是各類石塑造景，而是靠邊的柑橘類果樹，結實纍纍，個個翠綠帶黃碩大果實，每個都有碗公大，不是柳丁，不是橘子，很像柚子，但我更相信，或許是二水的白柚或西施柚呢？想到此，我口水不禁流了下來。
西湖服務區，位於苗栗縣西湖鄉，為福爾摩沙高速公路（簡稱國道三號高速公路）上的一個服務站，網路上，說它是苗栗唯一的高速公路服務站，我不禁好奇，108年9月8日，兩週前，苗栗縣泰安鄉溫泉區的虎山行，協會安排遊覽車在泰安服務區聚集，泰安服務區是中山高速公路（簡稱國道一號高速公路）的一個服務站，它不就在泰安鄉嗎？苗栗縣不就等於有兩個服務站嗎？難道我錯了嗎？
我真的錯了，網路搜尋結果，天啊！可離譜了，泰安服務區真的不在泰安鄉，卻位於大安溪南面，而非北面，大安溪是苗栗和台中的界河，也就是說，泰安服務區位於台中市市界，真正的位置是台中市后里區呢。為何有這種名不符實的命名？何原因？我不知道，但我知道，從來沒有台中人或苗栗人，為了此命名產生爭執或抗議。
但是，彰化人就不一樣了，真的很好笑。十幾年前，中山高速公路上有一個員林交流道，通往埤頭、北斗等南彰化地區。當年，我每次搭公務車，巡視南彰化各鄉鎮衛生所，辦理各項督導和考核工作，經過員林交流道時，必看到交流道前收費站，掛滿橫的、豎的白布條，「抗議！抗議！」「員林交流道應更名為埤頭交流道！」因為，此交流道位於埤頭鄉轄內。此抗議行為，拖了好幾個月，我不清楚原因，或許為選舉造勢吧？最後，還是不了了之。
後來，中山高速公路上，在彰化交流道和員林交流道之間，因交通需求，又新蓋了一個交流道，此交流道命名為員林交流道，原來的員林交流道則更名為何？埤頭交流道嗎？不是，真的很有趣，而是更名為北斗交流道。當時，沒有聽說埤頭人出來抗爭。其實，新的員林交流道，也非在員林轄區，卻在溪湖轄區，當然，溪湖人可挺政府的，沒有人出來抗爭。乾脆，不如學國外，各類交流道或服務區，全部用阿拉伯數字命名！2020年總統選舉快到了，各類莫名其妙的、無俚頭的、興風作浪的抗爭抗議，還會少嗎？就當成笑話看吧。
其他鄉鎮的遊覽車聚集後，開始分發早餐，早餐是一包台式飯糰和一錫箔包的舒跑飲料。飯糰是紫米和五穀雜糧製作，內包滷蛋、魚鬆、油條和菜脯，不錯吃。不少山友讚美著：「蠻好吃的，也很營養。早餐30元，能吃得這麼豐盛，物超所值。」
這要感謝協會主事者，盡心盡力的服務。但回頭一想，台灣人真的很認真、很認命，準備好幾百人的早餐，可能半夜兩、三點就要起床了，慌慌張張幹活，其辛苦可想而知，在目前物價持續上漲的當下，賺的也僅是蠅頭小利，真的是為誰辛苦，為誰忙？
晚餐，在苗栗縣公館鄉，高速公路交流道附近的某餐廳，雖說才下午六點左右，但諾大的停車場，早已停滿非本協會的外地遊覽車。晚餐必然是合菜，一桌1500元，八菜一湯，外加水果或果凍，菜色常包括白斬雞肉、紅燒蹄膀、油炸魚肉、清蒸蝦子，以及各類蔬菜，再加上兩瓶台灣啤酒和兩罐飲料。有山友說：「一桌1500元，行規就是遊覽車司機抽兩成，1200元要準備那麼多食材，諾大場地費不說，又雇了那麼多員工，老闆還能賺到錢嗎？」說的很實在，我不禁滿懷感動和感激，撐起台灣經濟的，除了大企業家以外，這些升斗小民，堪稱偉大中的偉大，你會否認嗎？
在服務區一角，協會召開行前說明會，感謝幹部們的安排，如往例，顧慮老弱婦孺的腳程，行程規劃成甲、乙兩隊，甲隊攻頂鵝公髻山，乙隊則走五指山，還指派轉人，分擔乙隊的領隊和嚮導。協會的精神標竿，永遠的顧問和嚮導，他介紹行程時，很高興地宣布，「感謝山友們的參與和配合，我們今天又出動了八輛遊覽車。甲隊...，原路來回。乙隊...，走五指山，五指山由五座山頭，連接而成，包括拇指山、食指山、中指山、無名指山和小指山，考慮路徑安全，只走到中指山，也是原路來回。」有山友激勵地說：「你倆可以走甲隊喔！」拜託！我都快七旬的老頭子了，還有逞強的本錢嗎？近三個月來，膝蓋不行了，我幾乎蹲不下去割草，也幾乎站不起來。唉！歲月不饒人。
永遠的顧問和嚮導還說，鵝公髻山，海拔1579米，位於新竹縣五峰鄉和苗栗縣南庄鄉交界處，也是台灣小百岳之一，山頂有三角點。此山外貌似公鵝頭上的圓形肉瘤，故名；也是頭前溪和中港溪的分水嶺。甲隊鵝公髻山，單程6.1K，來回12.2K，落差900米，上山須200分鐘，下山須150分鐘，耗時約六小時。
乙隊五指山，位於新竹縣竹東鎮、北埔鄉、五峰鄉的交界處，最高點的中指山，海拔1062米，也是台灣小百岳之一，山頂也有一個三角點。從玉皇宮到中指山，全程往返6.2K，落差360米，約須240分鐘，耗時四小時。以我這個肉腳的腳程計算，至少還要加上一、二小時，五指山勉強可以，也有足夠的時間，趕得回下午3:30的收隊時間。至於鵝公髻山，我還不至於老年癡呆到，可以不計後果，竟然敢挑戰它。
此行，乙隊只走到中指山，協會規定，就此打住，然後回頭，從原路走回，眾山友很配合，沒人逞強，均按照計畫進出，所以，我與老婆也是如此，拿出吃奶力量，奮勇走到中指山。雖然沒有走到無名指山和小指山，另一端可能有出口，但怕危險和迷路，走不得。有如人的五根手指頭，最長的是中指，故我猜測，五座山頭中，應以中指山海拔最高。
遊覽車穿過竹東鎮市區，往環山道路走去，此道路雖是兩線道，因道路蜿蜒，且高角度的持續上坡，遊覽車走起來一點也不輕鬆，停停復行行，引擎轟隆響，加上路程不短，某山友說：「這趟路程挺耗油的，司機要叫苦了。」不過，還好啦，回程時是下坡，反過來，可以省點油錢了。遊覽車以30公里的時速，來到玉皇宮外頭，另一個停車場，不是玉皇宮門前的停車場。上午8:30下車，眾人往玉皇宮走去，沿路，此處有三間廟宇，有廟宇的廁所，也有公廁，上洗手間蠻方便的。
玉皇宮一樓大殿，祭祀三大恩主公，從右至左，第一位是是孚佑帝君，即呂洞賓，道號純陽子。第二位是關聖帝君，即關雲長，又稱恩主公、南天文衡帝君。第三位是司命真君，即灶神、灶君。大殿的兩側偏殿，則分別祭祀太上老君老子和至聖先師孔子。玉皇宮的緊鄰隔壁，另有一間灶君堂，應該祭祀相同的灶君神祇吧。從這裡往山上走，廟宇蠻多的，真的很熱鬧，若逢廟必拜，將會很辛苦。我們尚未走到竹林禪院，有一位山友驚呼著說，「走到這裡，已經過了七間財神廟。」自從十幾年前，竹山紫南宮發跡後，全台各地多的是財神廟，全國信眾拜得不亦樂乎。
玉皇宮是鵝公髻山和五指山的入門山口，當然，還有其他的登山口，但它不在五峰鄉內，它的門牌是屬於北埔鄉呢。據某山友說：「玉皇宮蠻興盛和靈驗的，附近的竹科大老闆和科技新貴，常跑來這裡祭拜，祈求賺大錢、發大財。」確實如此，當我們從五指山下來，時間才剛過下午1:10，暫在廟內休息，此時，不少外地來的遊覽車，分好幾批，捧著自己神明來過火。誦經聲、鼓聲、鐘聲響徹雲霄，好不熱鬧。我分別見到兩組乩童起駕，男女各一組，每組四、五人，踩著步伐，舞動四肢，起舞祭祀，蠻新鮮的，也蠻悸動人心的。
接著，眾人往竹林禪院走去，禪院圍牆邊小徑，就是兩座山的登山口。途中，有一輛中巴，從我們的後頭趕上來，眾人趕緊閃一邊，免得被撞上，聞著汽車廢氣，讓它先過。來到竹林禪院，中巴就停在禪院廟口，也是登山客。後來，兩隊人馬在五指山相遇，他們下到無線電基地台的空地，休息午餐，相互問候下，原來是「五股登山隊」，來自新北市的五股區。老婆向他們吹噓著：「我們是鳳凰大地協會登山社，來自彰化，今天來了八部遊覽車，總共340幾人，一半的人登鵝公髻山，一半的人登五指山。」他們洩氣地回答：「...我們連一台中巴都坐不滿。」老婆囂張地回話：「歡迎啦！歡迎參加我們協會。」
老婆是囂張些，新北市人怎可能參加咱們協會，除非移居到彰化來，但老婆可沒吹噓喔！今天真的來了八輛遊覽車，一點也不假，而且，在週一時，協會幹部曾在「鳳凰山友」Line群組貼告示，大意是「因逢大日子，遊覽車聘請不到，只能找到八輛車，欲參加者，報名從速」。何大日子？大陸遊客驟降，怎會找不到車子？不過，週六下午，我門診時，有幾個阿公阿嬤來診間，由於腰痛或膝關節痛，要求打止痛針，因明天，將前往北部或南部進香去，打完針，方便走點路，免得整天只能困在遊覽車內。感謝喔！好理家在，因有進香團，讓老一輩的長者有休閒的去處，也讓心中有信仰的安寧。
來到登山口，正式爬山了。前一天，五峰鄉山區應有下雨，小徑是濕滑的，走得小心翼翼的，很怕跌倒，老頭子骨頭脆，不堪滑跤。尚未到拇指山，途中有一分岔，協會幹部在場指揮，往鵝公髻山的甲隊，往右下走；五指山的乙隊，繼續往前走。雖然，天色稍陰暗，非晴空萬里，非酷暑，但僅走了十分鐘，額頭已冒汗，再往前走，很快就汗流浹背了，不僅如此，還氣喘吁吁呢。老來，最近的登山行，始真正的透徹了解，知道登山杖是很重要的工具，登山杖等同多了一隻腳，給腿力很大的輔助。以前，我都是瞧不起登山杖的，認為帶著，反嫌麻煩。
除了登山杖幫忙，這裡的登山設施還算齊備的，有四分之一的地段，兩側或一側設有木欄杆，雖不是木棧道，僅是木板當擋土牆的泥土步道，也讓登山好走得多了。木欄杆老舊，風吹雨打，加上經年失修，損壞處很多，好理家在的，一邊欄杆損壞動搖，另一邊總是穩固的，可讓人抓著使力。欄杆的扶手，分上下兩塊木板，當上邊的木板腐朽爛掉，下邊的木板總是堅固的，總有扶手可以抓著使力。這是不幸中的大幸，沒有木欄杆，保證乙隊一半以上的人，走不到中指山，包括我與老婆，因山路太陡了。
上午過9:30，艱辛萬苦，全身濕透，尤其上衣，簡直如從水中撈起來，且氣喘如牛，路上頻頻灌水止喝，耗了一小時左右，終於走到了拇指山。拇指山沒有三角點，僅有木牌告示，它海拔1024米，但協會製作的面板是980米，兩者有誤差，不知誰對誰錯。拇指山往竹林禪院距離1188米，須耗時65分鐘；往食指山，則是429米，須耗時21分鐘。很好笑的，同是官方的木牌告示，竟然也會前後矛盾，當公務員的，未免太不精細了。
走過拇指山，眼前就是延綿很長的下坡木欄杆步道，很可怕的長，看不到盡頭；下坡的陡度很大，應有四、五十度，讓人看了害怕，想到下去後，還要爬上來，辛苦雙倍，真想放棄算了。因同行的山友鼓勵，「到食指山，也不過429米，辛苦個21分鐘，就可以到食指山，放棄多可惜啊！」說的也對，拼老命，只好繼續走下去。協會發的登山活動表，說乙隊落差是360米，這樣說是沒錯，但真實的狀況是，拇指山到食指山落差360米，食指山到中指山落差也是360米，兩段式的360米落差，聰明的你，你認為落差是360米，還是720米？我堅稱它是720米！天啊！盡信書，不如無書，數字是會騙人的。
上午10:15，又是艱辛的一段路，揮汗如雨，汗若雨下，內褲早濕透了，外褲上的褲頭和雙膝蓋，也已濕透了，很辛苦地，終於走到了食指山。食指山也是沒三角點，木牌告示顯示，它海拔1040米，往拇指山752米，須耗時45分鐘；往中指山568米，須耗時30分鐘。你有沒有注意到，從拇指山上到食指山，是429米；但是，從食指山下到拇指山，卻是752米，同樣的一段路，只有一條小山徑，沒有其他的走法，距離怎會差了320米，大約台北101的高度呢，有沒有搞錯？錯得很離譜喔！新竹縣的公務員要加油，不應該呼嚨登山客。
很可怕的，讓人氣餒的，往中指山走，又是漫長的往下的木欄杆棧道，坡度也是少不了那四、五十度，想到回程，又要再次爬上來，多累，多辛苦啦！乾脆不要下去，也不用上來，多輕鬆愉快，如某些脫隊的山友說的：「我們是輕鬆、快樂的自由行！」這種話簡直要把人誘惑死了。但回頭一想，豈能功虧一簣？老婆說，輸人不輸陣，繼續走。「好啦！繼續走。」已走過一個半小時了，呼吸喘吁，已適應了；體力疲憊，也適應了；全身濕透，亦適應了，當然繼續走了。
其實，走過辛苦路，耗盡體力，身體內的腦內啡，亦稱腦內嗎啡、安多酚，會產生欣快感的內分泌，又稱作快樂荷爾蒙、年輕荷爾蒙，正因爬山的關係，持續地大量分泌，讓我倆產生了欣快感，感覺快樂得好幾倍，飄飄欲仙，也年輕了好幾歲，成了年輕小夥子，瞎子不怕槍，倆人取得共識，不如打鐵趁熱，繼續往下走了。爬山途中，遇到幾位仍就學中的大學生或研究生，年輕力壯，雖一樣滿頭大汗，卻健步如飛，我忍不住讚嘆：「三位年輕帥哥，太棒了，加油！你們是台灣未來的希望，更是台灣未來之光。」
搭腦內啡便車，雖然辛苦百倍、萬倍，上午10:55，我倆終於登頂了，終於摸到最高峰的中指山了，我忍不住心中的悸動，好想親吻那三角點，只是眾人眼下，我不好意思過度情神流露，老頭子也會害羞的，不是嗎？中指山海拔1062米，高嗎？不高啊！十幾年前，我與老婆爬過的八仙山，可是2366米啊！然而，時不我予，好漢豈能提當年勇？算了，老頭子永遠是老頭子，絕不會返老還童的，該高興能走到目的地，不也很偉大嗎？
「白日依山盡，黃河入海流。欲窮千里目，更上一層樓」，人老了，不必窮千里目，不用上一層樓，只要開個小眼界，就能知足常樂了。「仁者樂山，智者樂水」，不管是仁者或智者，只要能出來走走，流個滿身大汗，平安歸來，就心滿意足了。最後，感謝協會的安排，眾山友們，都賺到了快樂的一天，感恩啦。（108年9月23日完稿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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