台北市象山、南港山縱走步道（中）

 

台北市象山、南港山縱走步道（中）

作者：吳聰賢醫師

遊覽車進入市區，隔著玻璃窗，遠遠就看到巍峨高聳，直入雲霄的「台北101大樓」，我知道，來到台北信義區了。台北的信義區，有如台中的七期，不！應該說台中的七期，有如台北的信義區，兩者大抵類似。此刻，挑起了精神，奮力張開眼睛，從眼底到眉梢，看到的都是美侖美奐，無與倫比，各有特色的高樓大廈，有古典型的、宮殿型的、豪華型的、奢華型的，花團錦簇，繽紛錦繡，讓人賞心悅目，也讓人眼花撩亂。首善之都的首善之區，沒話說，確實不同凡響。

我是鄉下土包子，有如劉姥姥入大觀園，一邊興奮著，一邊讚歎著：「真夭壽！太奢華了，大漂亮了，這是人住的地方嗎？人有這樣的福氣嗎？應該王公貴族，甚至國王、皇帝住的吧？」當然，台中七期也不遑多讓，也是高樓大廈林立，尤其夜色中，七彩霓虹燈照亮夜空，一閃一爍的，閃爍到讓人眩暈，華麗到讓人窒息。令人懷疑，高樓大廈裡頭，暗藏玄機，酒池肉林？還是銷魂毒窟？難怪，每回去了台中七期，我都迷了路，也迷了心思，都須要內人當頭棒喝，把我把持住。

然而，跟台北信義區相比，台中七期完全被比了下去，不倫不類，有如烏鴉與鳳凰之比，為何？因為信義區多了一個台北101大樓，在摩天大樓，千錘百鍊，磅礡氣勢，波濤洶湧之下，台中七期不得不臣服，跪倒地上，磕頭趴地，直呼「吾皇萬歲，萬歲，萬萬歲！」把自己比成臣子，甚至宦官內侍呢。台中竊想取代台北，成為台灣首府，是癡人說夢，是荒唐，也是胡言亂語。除非台中有了102、103或104，甚至傲視全球，舉世最高的摩天大樓。

說到高樓大廈，我會想起台中烏日，由於台鐵、高鐵、捷運三鐵共構，十餘年來，建築業蓬勃發展，大興土木，建案不斷，尤其近四、五年，更是方興未艾，高樓大廈拔地起，風雲際會響叮噹，特別是高鐵特區，更是興旺到炸了鍋，也炸了天。百分之八、九十建案，均集中在高鐵特區。

每次從彰化回來，必經過大度橋，橋的右側是烏溪，橋的左側是大肚溪，烏溪流經大肚時，被更名為大肚溪，此刻，從橋面彰化端往右看，烏溪北側高鐵特區，可氣勢宏偉，高樓大廈櫛比鱗次，層層疊疊一整片，相當壯觀，可與台中七期、台北信義區，一較高下，也不下於竹北的高鐵特區呢。然而，來到現場近觀，卻大失所望，磅礡談不上，氣勢也天差地遠，怎會這樣？烏日高鐵特區，似乎以住宅區為主，難得有商業區，高樓大廈大抵為公寓型大廈，樸素有餘，豪華不足，欠缺了商業的豪華和熱鬧，這應該是它的致命傷吧。

烏日建案，粉墨登場，蜂擁而至，此起彼落，如日中天，如雨後春筍，熱鬧非常，那麼烏日房價如何？建案興旺，表示有利可圖，房價肯定必高？建案過多，可能滯銷，房價早晚低迷？雞生蛋，蛋生雞，哪一個才正確？砍頭生意有人做，賠錢生意無人做，因利潤豐厚，建商才會搶建，不用懷疑，房價必然是高檔的！欲奢望房價低迷，門都沒，等下輩子了。拿基本工資的勞工朋友，省吃儉用，積累一世人，想靠自己力量買房，不是很困難，而是不可能。

民國90年代初期，烏日公寓大廈，每坪超過十萬、十一萬，被說成天價，如今，每坪二十三萬，甚至二十五萬的，比比皆是，也就是說，十幾年來，房地產漲價超過百分之百。我覺得奇怪，人口沒有增長，一直維持7萬5千上下，需求量有限，景氣仍低迷，經濟沒起飛，政治搞對立，蓋那麼多房子幹嘛？當空屋，養蚊子？或許，建商好賺，不是往年的「賣一棟，賺一棟」，而是「賣一棟，賺兩棟」，只要有三分之一的銷售率，就可打平成本，其餘三分之二，就是淨賺的。你說是不是？

台中捷運有這種能耐，讓烏日建案一窩蜂起飛？109年11月16日，台中捷運首航，免費試營運一個月，從11月16日至12月18日，上午7時至晚上8時，只要持電子票證，就能全線18個車站自由試乘，而12月19日則正式通車。試營運首日，我與內人不堪寂寞，拿著兩年前，台中市政府發的花博卡，跟著眾人搶熱鬧，走了一趟台中捷運。從住家附近的九德站上車，往南搭到高鐵台中站，再從高鐵台中站，反方向，搭往北屯總站。接著，從北屯總站，再搭回九德站，走完了一圈。

因試營運，免費的關係，加上搶打卡、搶熱鬧，人潮必然洶湧，摩肩接踵，頭尾相連，有如鯽魚過江，人擠人，人撞人，一大群人蜂擁上車，也蜂擁下車，熱鬧異常，比大年初一還熱鬧，只差沒有鑼鼓喧天和放鞭炮。看到捷運站宏偉的建築，美輪美奐的景觀，連廁所都是國際級的水平，還有流暢的軟硬體設施，讓我內心充滿悸動，心律不整幾乎要發作，卻也有身為台中人的驕傲。

我苦等了好幾年，每回說快通車了，結果，一年苦等過一年，每年年底，都在盼望中，卻也在失望中度過。如今，台中終於有捷運了，我能在有生之年搭上，真的超激動又感動的，似乎了卻了人生一樁心事。坦白說，我一直擔著心，很怕沒活著趕搭上台中捷運呢。烏日房地產，要靠捷運帶動人潮和商機，簡直匪夷所思，可說是異想天開，怎說？但以人口數來說，台北捷運能成功，是由於台北市、新北市、桃園市、基隆市，約930萬人口的支撐，但台中市人口能有多少？僅有280多萬，差距極大，不成比例。人口數以外，再加政經因素，我估計，20年內，台中捷運必在虧損中苦撐。你相不相信？

台北101大樓，確實了得，高樓平地起，抬頭仰望，插入雲霄，仰之彌高，望之彌堅，無論高度、造型和景觀，都是台灣之光，讓人嘆為觀止，美不勝收。所謂的巴黎鐵塔、東京鐵塔、東京晴空塔，尤其東京晴空塔，雖然高不隆冬的，不就是一座鐵塔罷了！哪算建築物或建築藝術，跟台北101大樓相較，有如茅屋與殿堂之比，類似小行星與太陽之比，簡直是小巫見大巫呢。

台北101大樓，真的是台灣之光，2004年落成啟用，樓高508米，共101樓層，故名101大樓，當年是全球第一高的摩天大樓，「叫我第一名」。直到2010年，杜拜哈里發塔落成，樓高828米，台北101大樓才被硬擠下來，屈居全球第二高。總之，獨佔鰲頭的好風光，也維持了6年，台灣成了全球矚目的焦點。然而，2010年之後，由於全球陸續有其他摩天大樓，紛紛如春筍冒出，如上海中心大樓（樓高632米）、麥加皇家鐘塔飯店（樓高601米）、深圳平安國際金融中心（樓高593米）、首爾樂天世界塔（樓高555米）...等，台北101大樓已落居全球第十名了。

遊覽車繞經台北101大樓，不管車子左彎右彎，前轉後轉，台北101大樓，有如一柱擎天，永遠罩在我頭頂，想躲也躲不掉，如影隨形，也如影隨行，有如齊天大聖孫悟空，一個跟斗可翻出十萬八千里遠，不管他翻多少個跟斗，永遠逃不出如來佛，也就是釋迦牟尼佛的手掌心。此刻，台北101大樓，有如釋迦牟尼佛的手掌心，我逃不出祂的掌控，只能乖乖就範，隨口說聲「南無阿彌陀佛」。趕快皈依阿彌陀佛，以求平安健康。

遊覽車來到象山捷運站，甲隊和乙隊，開始分道揚鑣了。甲隊的眾山友，手忙腳亂，背起背包，打上護膝，手拿登山杖，慌慌張張，衝鋒陣線般，趕著下車。好理家在，趕著下車的甲隊，沒有想像中的踴躍，只有三分之一而已，仍有三分之二的人留下來。男人的面子多少維持住了，我忙著向內人解釋：「走甲隊的不多，大家都很自量力，我們也不要逞強，留著青山在，不怕沒柴燒，我們走乙隊就好了，只要有走就好，不要給自己壓力。」我說得輕描淡寫，其實，我內心超激動的，恨不得跪下來，跟三分之二留下來的山友磕頭：「謝謝你們，在內人面前撐起我的面子，大家同病相憐，有志一同，你們都是我的好兄弟，我的好姊妹。感激！感謝！」

遊覽車在市區，不敢久留，繼續往南港方向走，經過捷運南港軟體園區站、捷運南港展覽館站、中央研究院，然後，沿著研究院路二段、三段，往郊區走，來到中華科技大學、台北市立軍人公墓。因十年前，兒子曾在中研院，服了三年研發替代役，我與內人來過好幾次，對這裡的地理環境，不熟，但稍有認識。至於中華科技大學，則是首次蒞臨。

在軍人公墓前，馬路邊，遊覽車終於停了下來，緊鄰一條大水溝，有如員林大排，又寬、又深、又長，讓走乙隊的下車。下車地點，也是上車地點，知道遊覽車固定停在那裡，讓人心安，心裡踏實多了，可以量力而行，不逞強，不勉強，若體力不濟，就可盡快回頭，遊覽車等同避風港。這條大水溝，寬約20米，名叫四分溪，兩岸整理得很乾淨，整排樹木，綠蔭蔽天；水溝兩邊有水泥欄杆，安全上沒問題，大人、小孩不擔心危險，會是很好的閒聊納涼處。我有點老人癡呆，過目就忘了，不復記憶，我想不起來，那兩排樹木是台灣欒木，還是樟樹？同行的山友們，你還記得嗎？

四分溪，也流經中研院院區，多年前，我與內人，隨著兒子進入中研院，當時，最吸引我目光的，就是四分溪大水溝，因水溝內滿滿都是吳郭魚，魚滿為患，多到要溢出來，多到要飛上天，不是幾百隻或幾千隻，而是上萬隻。吳郭魚分成幾群，群聚在一塊，互相擁擠、碰撞、翻騰著，非常地壯觀，有如人間魚境，魚都要跳進眼睛裡了。為何有這麼多吳郭魚？吳郭魚生命力強，繁殖力也強，是自己繁殖來的嗎？還是中研院放生的？我不知道。我猜測，起初，可能是中研院放生的，然後野生繁殖出一大群來。目的為何？可能為了生物偵測吧，檢測溪水是否遭受化學、微生物污染。

提到吳郭魚，我想起另一件經歷。民國80年代，我與內人走訪鹿港小鎮，走進濱海附近老舊小街坊，我發現低矮房厝旁的小排水溝，寬不到30公分，深也不過30-40公分，卻滿滿都是吳郭魚，約2、3指幅寬大小，不算大隻，也不算小，油炸或滷蔥苗，都非常可口。只要捲起袖子，手一伸，手一抓，肯定能抓到一、兩隻吳郭魚；若用小魚網來撈，每一網至少七、八隻，甚至十隻以上，有如探囊取物，魚多到不勝枚舉。此處，有如桃花源記，往後數年，我曾欲再造訪，卻再也想不起，先前走的是哪條路，哪條巷子了，它成了我生命中的記憶，腦海裡的香格里拉：漁獲豐盛，食物不缺，不愁沒魚吃。

至今，我心中一直存留兩個疑問：第一個疑問，為何此處小水溝裡，吳郭魚竟然這麼多？吳郭魚是淡水魚，跟濱海無關係，難道附近有吳郭魚養殖場？因魚溜進水溝裡，自然地在水溝裡大量繁殖？第二個疑問，只見兩位小朋友，用小魚網抓魚，撈著好玩外，沒見居民大量捕捉，難道大家吃膩了，不想再抓魚來吃了？還是水溝骯髒惡臭，怕魚不乾淨，有污染，大家不敢抓來吃？或是保留魚種，讓魚生生不息，好幾輩子都有魚吃？唉！水溝滿滿是魚，簡直是人間天堂。

至於，臺台北市立軍人公墓旁的四分溪大水溝，也是吳郭魚氾濫成災、魚滿為患嗎？沒有！窮盡眼力，一隻也沒看到，卻看到很多隻小鳥，棲息在水溝岸邊草地上，快樂地嬉戲、跳躍、飛翔著，是否看到紅潮般眾山友蒞臨，它們才顯得如此高興？它們如此高興，快樂是會傳染的，更吸引山友的注目，大家紛紛拿出手機拍照，捕捉那一剎那的繽紛。內人不落人後，也搶先機，抓美景。到底是什麽鳥？先賣個關子，保留點神秘和好奇，等走完南港山縱走步道，下山回程時再敘，因照片是回程拍的。我寫的是登山日誌，總不能變成吳郭魚或小鳥日誌吧！你說是不是？

甲隊有嚮導，乙隊也有嚮導，絕不是烏合之眾。感謝乙隊嚮導，咱們敬愛的退休國小校長，也是協會的重要幹部，若沒有他，要找南港山縱走步道登山口，可能不得其門而入，因小小的登山口，僅容一人進入，且隱藏在中華科技大學側門，很偏僻的角落裡，保證不是任何人，可以輕易找得到的。協會注重安全，也注重效率，每回登山活動，都會先派幹部探路，此次的南港山登山行，早在一個月前，嚮導已先會勘了，真的讓人「足甘心」。

我可是好奇寶寶，依據協會的登山活動說明單張，甲隊和乙隊，應從松山慈惠堂起登，跟中華科技大學這邊的登山口無關，不會從這邊的登山口出入，怎知這裡另有登山口？難道嚮導在一個月前，接受神明托夢，預知慈惠堂停車場將沒空位，所以，預先準備了A計畫、B計畫或C計畫？真的好神喔！其實，不用想得太詭異，嚮導們跑了一趟遠路，花了時間和功夫，總要把附近地形、地理環境搞清楚，有幾條路徑、幾處登山口，也要搞明白，免得到時出狀況，沒有隨機應變的空間。甲隊從象山登山口上來，不也是臨時應變的結果？總之，任何大小事，全信賴協會領導就對了。豈是一句「足甘心」了得？

從中華科技大學旁的登山口啟程，進入後，狹窄的步道逐漸寬廣，可2、3人併行。步道好走，全是石板階梯，坡度不陡，逐步往上走去。起初是鄰近住民的菜園花圃，有田園之樂的愜意感，令人賞心悅目。我特別注意到，種了一些茄子，紫色的茄子在陽光照射下，火焰般地閃爍著，讓我眼睛火紅了，也讓我垂涎欲滴。我喜歡採菊東籬下，悠然見南山，自家田裡，特愛種茄子，那紫色的宣示，令人很有成就感。

往上走，菜園花圃沒了，當地老人家，澆水困難，爬階梯，體力又不濟，田園之樂難以享受，住民只能栽種竹子了。不能說栽種，因竹林雜亂生長，沒認真管理，僅僅是竹林，沒有欲採收竹筍的經營，可說是一大片荒地。越往上走，竹林不見了，應該是公家林地了，所以，恢復成一般山上常見的雜樹林，不知名的喬木、灌木和雜草叢生，正式走入登山步道了。

首善之區，財力雄厚，有經費可以砸錢，故石板階梯維護得很好，整齊劃一，牢固踏實，難得看到一塊破碎的，也難得踩到一塊晃動的，當然也不會雜草叢生。至於階梯兩旁泥土道，因眾人趕路、超前，硬擠出來的小徑，由於日積月累踩踏，也是雜草不生，可見此步道，人來人往，川流不息，雜草沒有機會冒出頭，更別說叢生了。

南港山縱走步道盡頭是哪裡？我們有走到盡頭嗎？沒有！因標示不明顯，也不清楚，心裡沒底，不敢亂闖，只能按部就班，沿著步道，幾乎沒有其他分歧或叉路，逐步往前、往上走去。我們氣喘噓噓，滿頭大汗，汗流浹背，卯足力氣，奮力走到九五峰，完成此日壯舉。途中，我們有經過南港山、南港山南峰嗎？下回分曉。（109年11月19日完稿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