含飴弄孫德州趣：（三十四）甜在心頭八寶粥

 含飴弄孫德州趣：（三十四）甜在心頭八寶粥

作者：吳聰賢醫師

在阿公幫忙下，3歲大的孫子，攀附在儲藏櫃的第三層，踮著腳尖，看到隱藏在第四層的罐裝食物，隨手抓來，高喊著：「是八寶粥！」喜孜孜地叫著：「我要吃！我要吃！」我看了標籤，沒錯！寫的是中文，還很眼熟的，是從台灣進口的八寶粥。美國的超商，不僅進口台灣食品，也進口日本、南韓等亞洲國家的食品，兒媳家的儲藏室，就有如聯合國般，有台灣的八寶粥、泡芙、夾心餅；日本的泡麵、蒟蒻、糖果；南韓的泡麵、海苔、飲料；越南的醬料等等，至於美國本土食品，又更多了，不勝枚舉了。多國文字在我眼前跳躍，似懂非懂，琳瑯滿目，很有異國風味。3歲大的小孩，不懂中文，怎知是八寶粥？肯定他聽大人說過，也肯定他吃過。那個1歲大的小孫子，屁小孩一個，喜歡跟在哥哥後面的跟屁蟲，看到哥哥被阿公抱下來，手上拿著一罐八寶粥，可興奮了，流著口水，「喔喔...」地說著話，說時遲，當時快，即刻衝上前去，不自量力地，要搶奪那罐八寶粥，兩人差了一個頭，當然被哥哥奮力地甩開了，以致差點跌倒，還被哥哥駡：「寶寶屁屁！」哥哥強悍，弟弟也不認輸，剛站穩腳步，又再次衝上去搶，阿公只好出面阻擋，並轉圜地說：「好啦！阿公弄給你們吃啦！」小的如此興奮，表示他也吃過，且很喜歡吃呢。

大孫子不讓步，搶著罐裝八寶粥，來到廚房中島料理台，搬出高腳椅子來，爬了上去，坐了下來。小孫子爬不上高腳椅，若抱上去，讓他坐高腳椅，沒有攀附的，摔下來挺危險的，他應該坐嬰兒椅的，但我兩面要照顧，照顧起來較不方便，而且，在掙著吃的興頭上，他也不會乖乖坐在嬰兒椅上，反增危險，乾脆就把他抱上中島料理台，直接坐在料理台上頭。「阿公！幫我打開。」雖然是易開罐罐頭，所謂的「易」，是針對大人說的，小孩根本打不開易開罐，何況易開罐口，還覆蓋有一個塑膠蓋，小孩是打不開的。我打開了塑膠蓋，也打開了易開罐，把罐頭遞給他，同時，也遞給他一把家裡的鐵湯匙。塑膠蓋上有一把塑膠湯匙，摺疊成3折，隱藏在裡頭，我內心想，折疊式湯匙不好使，家裡鐵湯匙必然較好用。沒想到，大孫子竟然抗議，「湯匙呢？湯匙去哪裡？我要用湯匙！」他不會說「塑膠湯匙」，也不會說「摺疊式湯匙」，但我懂他的意思，八寶粥是有附塑膠湯匙的。我從塑膠蓋裡，拆下塑膠湯匙，遞給他，他則很細心、很仔細地，用兩隻小手，把摺疊式的湯匙掰平。我明白了，不是好用不好用的問題，而是他要學習如何掰平湯匙呢！

打開罐頭後，我把罐頭遞給大孫子時，也告訴他：「弟弟也想吃八寶粥，你也很疼弟弟的，你就分他一湯匙好了，其餘的你自己吃。」我本來想說兩湯匙的，但怕他不高興，只說一湯匙就好，卻也用家裡的鐵湯匙，舀了滿滿的一大湯匙，沒想到，他沒有反對，也沒有半點遲疑或躊躇，讓我很感意外。大孫子個性強悍，唯我獨尊，也有些霸道，要吃的東西，想吃的東西，不是抓一大把，就是搶一整盤，狼吞虎嚥地吃，這次卻乖巧大方得很，完全沒有計較，讓我尋思不已，我估計有三點原因。第一點原因，他疼惜弟弟，雖說常欺侮弟弟，又打又踢又抓的，最恨弟弟搶他的玩具，更狠弟弟搗亂他玩玩具，但心情好的時候，仍會主動抱著弟弟，嬉皮笑臉地，又親又吻的，嘴巴流著口水，直喊著「寶寶...寶寶...」，狀極親密。難怪每回他感冒咳嗽、流鼻水，弟弟也會跟著咳嗽、流鼻水，都是被他傳染的。第二點原因，他聽到阿公說一湯匙，心裡很放心，整罐八寶粥，不過少掉一湯匙而已，剩下的仍很多，自己可以吃得痛快。第三點原因，可能早餐吃很多，肚子不是很餓，認定整罐八寶粥吃不完，既然吃不完，不如展現大方，跟弟弟分享也是應該的。

人小鬼大，志氣不小，小孫子很不服氣，看哥哥是一整罐的八寶粥，自己僅是裝了一湯匙的一小碗，認定自己受到不公平對待，不平則鳴，伸直右手食指，指著哥哥的八寶粥，眼睛盯著阿公，嘴巴直「呀呀...」地叫著，似乎向我訴委屈。小的不會說話，只好呀呀依依亂叫。他看阿公不予理會，勇猛地，不顧一切地，挪動身子，直接伸手去抓哥哥的八寶粥，寧為玉碎，也不為瓦全，即使把整罐八寶粥打翻了，心裡也高興。事情鬧大了，兄弟倆要發生糾紛了，我只好分開兩人，把小孫子抱去旁邊的餐桌，也讓他坐在餐桌上，兩兄弟距離拉遠了，眼不見為淨了，小的想鬧事，也鬧不起來了，這時候，我才開始餵他吃八寶粥。媳婦家，除了1歲大的小孫子外，吃早餐時，大人小孩都很隨意，大抵圍坐廚房的中島料理桌吃；若是吃晚餐，則較為正式，端端正正地，守規矩地，圍坐在餐桌吃。不管早餐或晚餐，1歲大的小孫子永遠是罰坐嬰兒椅，不准亂移動，免得胡搞瞎搞，擾亂大家吃飯氣氛。這個1歲大的屁小孩，會乖乖讓阿公餵嗎？當然不會！他搶著小湯匙，要自己吃，不讓阿公餵，因平常他就是自已吃的，當然，必然吃得全身髒兮兮的，食物也是掉滿地。我拒絕，八寶粥不同於其他食品，必得用餵的，否則一口別想吃進肚子裡。他跟阿公耍脾氣，跟我鬥氣了一陣子，不讓他自己吃，他就頭歪往一邊拒吃！沒辦法，我只好妥協了，採取折衷辦法，用小湯匙舀了八寶粥，放到他嘴邊，確認他把八寶粥含進了嘴巴，我就放開手，讓他自己拿著小湯匙把玩，感覺就像自己在吃東西似的。小孩怎可以跟大人鬥？大人耍點心機，小孩就受騙了！不過，這種餵食方式，兩方都是贏家，面子和裡子都顧到了！

祖孫倆沒有爭執，各取所需，相安兩無事，阿公餵得高興，孫子也吃得高興，兩邊都快活，祖孫都愜意。八寶粥是甜食，小孩嗜甜，必然喜歡吃，沒有小孩不吃的，加上混煮在一起的各類食材，燜煮得很熟爛，入口即化，不須多咀嚼，含了就吃，吃了就吞，小孫子一口接著一口，吃得津津有味，也吃得眉開眼笑，吃到後來，都忘記要用手去把玩小湯匙了，他再也不介意阿公的餵食了，反而張大著嘴巴，等著阿公餵食，也示意著阿公快餵食。他不僅眉開眼笑，還站了起來，就在餐桌上，跳起舞蹈來，小孩哪會跳舞？所謂的舞蹈，僅包括兩個動作而已，第一個動作，是抬起右腳，然後用力踩踏餐桌，發出蹦蹦聲，他樂不可支。第二個動作，是順時鐘方向，旋轉自己的身子，等旋轉到快跌倒了，才用力趴往餐桌上，也發出蹦蹦聲，緊接著，開懷哈哈大笑，混合著八寶粥汁的口水都流出來了，滴滿整個餐桌呢！我放下碗和湯匙，拍手幫他喝采：「哇！好厲害喔！拍拍手，拍拍手，為你鼓掌！」他看阿公拍拍手，也樂得很驕傲，自己跟自己拍拍手。

滿一大湯匙的八寶粥，也沒多少口可吃，一口一口地餵，很快就要餵完了，小孫子看著碗裡，右手指著哥哥那邊，依依喔喔說著兒語，我聽不懂他說什麼，但阿公不是笨蛋，看他的表情和動作，也知道他的意思，他意思是說：「阿公！八寶粥沒有了，我還要吃八寶粥！哥哥那裡有八寶粥，我還要吃！」小孫子下指令，急急如律令，阿公不能不聽，免得好心情，變成孫子哭鬧。我只好涎著臉，拿著小碗，有如沿門托缽，向人乞討似的，跑到哥哥那裡拜託，「寶寶說還要吃八寶粥，你就再給他一湯匙好了。」我看八寶粥鐵罐裡，還有一大半，可見他是吃不完了。我沒猜錯，他似乎吃飽了，也吃不完了，他更加大方地，把罐頭移向我，由阿公自己舀八寶粥。我老實不客氣地，狠狠舀了滿滿兩大湯匙。我為何敢離開餐桌，跑去中島料理桌，不怕小孫子從餐桌上摔下來嗎？這大可放心，小孫子挺聰明的，他人小心細，不敢亂冒險，餐桌周邊有椅子擋住，他不會摔下來，縱然他想下來，他會用倒退嚕的方式，先下到椅子上，再用倒退嚕的方式，下到地板上，平安順利，可說機靈得很，上下都自如。不過，小心謹慎最重要，雖說僅是幾步之遙，我仍不放心，眼睛仍緊盯著小孫子，若有任何舉動，我可以趕快奔過去保護，絕不讓意外發生。

真的是人小鬼大，蠻精靈的，看阿公舀了近半碗八寶粥過來，有得吃了，小孫子樂得眉開眼笑，上下8顆牙齒全露了出來。看到他的牙齒，我不禁聯想到自己，我有戽斗的基因，此基因還蠻強的，將來可千萬別像阿公一樣戽斗喔！不過，我大可放心，後面這兩個小孫子，輸人不輸陣，一個比一個，個性強悍，還加倔強，離我的基因很遠，該不會遺傳到我的戽斗基因。剛才，他在餐桌上跳舞，我拍手幫他喝采，這次看我舀八寶粥回來，他不僅眉開眼笑，還現買現賣，自己拍拍手起來，令我啼笑皆非，我不知他喝采阿公戰勝哥哥，舀了八寶粥回來呢？還是他喝采自己又有八寶粥吃了呢？不！以他的鬼靈精，說不定聰明到，同時為兩者喝采呢！只是還不會說話，說不出口而已。我一口一口繼續餵他，這下子，他可樂了，開始搞怪了！他倒退嚕，從餐桌下到椅子，竟然拿嬰兒椅當工具，嬰兒椅就放在餐桌旁，很調皮地玩起把戲來！怎麼玩？他俯身，抓著嬰兒椅邊角，沒想到小孩力氣這樣大，猛力往自己坐的椅子碰撞，碰撞後，再推開；又碰撞，再推開，如此反覆無數次，發出巨大的聲響，還真怕吵到隔壁鄰居呢！越是發出聲響，他越是高興，笑到合不攏嘴，口水滴了出來，也噴了出來，挺骯髒的。我猜測，或許平時被爸媽侷限在嬰兒椅上，老大不爽的，趁此歡樂的機會，乾脆把嬰兒椅搞爛和搞砸，就永遠不用坐嬰兒椅了！（113年4月16日完稿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