吳家後繼有人 十五、小孫子戲弄阿公

吳家後繼有人

十五、小孫子戲弄阿公

作者：吳聰賢

    106年1月24日，寒冬歲末，寒流侵襲，萬物蟄伏，惟春節將至，擋不住人們火熱的心，期待萬象更新，祈求五穀豐收。

    下午三時，窗外廣播聲，蠻近的，就在十米內，緊鄰著公寓，是年輕女聲，應是里長女兒，不是花木蘭代父出征，而是黃鶯出谷代父出聲。「各位親愛的里民，有需要春聯的，請在四點以前到里長辦公室領取。」空前也絕後，我活到這把年紀，首見這種里長，好像回到四十年代，鄉下敲鑼打鼓的村里長。里長勤跑腿，敦親睦鄰，服務鄰閭，物資共享，不是廣播送地瓜，就是送高麗菜，昨天還說，資源回收送現金什麼的。這麼親民的里長，不僅連任不用愁，甚且世代永流傳。

    下午四時，中年男聲的吆喝，「臭豆腐喔！臭豆腐喔！」拉着顫抖的尾音，蠻好玩的，不知天寒地凍，身體顫抖，聲音也跟著顫抖？還是故意要博取關注，迎來生意？我不禁憶起五十年代，彰化老家那條天祥路小巷子，大哥的三個孩子，也是這個時刻，吵著先父吃臭豆腐。

    我無法想像，前板橋市，今新北市首善之區，緊鄰板新路，捷運興建即將完工，卻還有這種老掉牙，可以當古董的走動式叫賣。出生率低，孩子少，年輕人又不捧場，叫賣聲持續不斷，少說十餘分鐘。原本被廣播聲驚醒，哄拍後又睡著的小孫子，如今，瞪著眼睛，等著阿公跟他玩，我學著吆喝聲，歪嘴扭臉戲弄小孫子。

    下午五時，夕陽早已西斜，暮色漸侵襲，沒想到，另一種叫賣聲又起。「修理紗窗和紗門喔！有玻璃倘換甭？」天啊！這裡可是板橋，僅次於台北市的大都會，不是彰化的偏遠鄉間，哪來阿公阿嬤年代的行業？可送進歷史博物館了。俗話說，「太陽底下無新鮮事」，此刻，太陽已下山，我要說，夕陽西沉後，新鮮事就跑出來了。小孫子已清醒，我學著吆喝聲，怪腔怪調，戲弄小孫子，他不懂意思，卻也張嘴呵呵笑，沒看到咽喉，只看到舌下嫩肉，和沒半顆齒的下牙齦。小孫子高興大笑時，舌頭是上舉的。

    下午五時過，往後十餘分鐘，隔鄰很含蓄地，節制地，慢條斯理地，敲打鐵鎚。對方怕影響鄰居，緩慢來，聲放輕，最後關頭，才來一聲重擊。我猜，年關到，除舊佈新，大掃除，大翻修，壞掉的桌椅廚櫃，總該修一修，敲敲打打，在所難免，不足怪罪，豈須反感或抗爭？何況，小孫子早清醒。為此，我不禁自我警惕，我從早到晚，三不五時，抱起小孫子，就是唱五言和七言絕句，是否吵到鄰居？更擔心的，為了安撫小孫子，我會像大小孩般，把搏浪鼓，搖得咚咚乍響，是否驚擾鄰居？鄰居沒抗議，不代表沒有，自己應自覺，左鄰右舍以合為貴。

    阿公和孫子玩耍、嬉鬧，我盡情享受含飴弄孫之樂。時光飛逝，近小時，已過小孫子三十分鐘體力極限 。嬉鬧玩耍玩夠了，長頸鹿布偶音樂鐘聽夠了，五十張數字卡看膩了，五十張人物動物卡看煩了，我嘴巴直叨念的詩歌，29首五言絕句，加上3首七言絕句，他更是聽臭酸了，耳朵要長繭了。於是，他開始臉露疲態，張嘴打哈欠。

    當我說：「小千比不禮貌，當著阿公的面打哈欠，不遮嘴，不應該！」他準聽不懂，三個月多的小嬰兒哪聽得懂？但小孫子竟然又是咧嘴，張大嘴巴，呵呵大笑，滿嘴奶臭味都聞得到。嬰兒哈氣出來的奶味，尤其拍打嗝時，真的不是蓋的，難怪有人會罵「乳臭未乾的小子」。不過，人前人後，我會說小孫子是乳香，不是乳臭，特別是在兒媳面前。「天下沒有不是的父母」，這是父母自我安慰的吹噓；「天下沒有不可愛的嬰兒」，這是父母無庸置疑的真心話。

    接下來，小孫子不耐煩，開始哭泣。嬰兒哭泣三主因，小便、大便和肚子餓。我沒猜錯，紙尿褲濕了，黃色指標線條變成綠色。換紙尿褲後，並沒停止哭泣，還哭得蠻激烈，怎了？肚子餓？距離上次餵奶時間，才三個小時多，不致於吧？三主因，去掉前面兩個主因，僅剩肚子餓了。我泡完奶，小孫子竟然斜眼看我，還帶著邪惡的笑。

    果不期然，這回，我被小孫子耍了，他喝不多，留下50cc，讓我傻眼，欲罵，卻罵不出口，等到我要罵出口時，小孫子已睡著了。50cc剩奶，讓節儉的阿公，直嘆可惜，只好拿到後陽臺，當肥料，澆兩棵酪梨樹苗去。唉，因果循環，我戲弄小孫子，最後也被小孫子戲弄了。（106年1月24日完稿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