吳家後繼有人
五、阿嬤專門割稻尾
作者：吳聰賢醫師
105年11月5日，週六，14:00，原本躺在阿嬤臂彎裡，被阿嬤摟著，睡得很香甜的小千比，開始不安分了。起先是睜開眼睛，瞪眼圓睜，鼓轆轆左右轉動；接著高舉雙手，直指天花板，好像要拉繩奮勇而起；然後雙腳抬起，高過頭頂；緊跟著，身體扭曲，左扭右扭，像蛇蠍；同時嘟著嘴，漲紅著臉。最後，不顧一切，不管三七二十一，瞬間火山爆發，岩漿四射，哭聲大響，驚天動地，驚嚇萬物。
熟睡在身旁的阿嬤，流著口水，正好眠，或許還做好夢哩，不知睡到第幾重天，突然遭此劇變，不受驚嚇才怪。一般，小嬰兒都很可憐，大人哄嬰兒睡覺，結果大人先睡著，害小嬰兒孤苦無依，不知如何是好，只能無奈淒苦入眠，這是第一層可憐。第二層可憐，大人不知小嬰兒疾苦，大人一覺到底，睡得天昏地暗，但小嬰兒每二、三小時，就要喝奶或換尿布，時間有落差，大人要續睡，小嬰兒要醒來，可憐兮兮又無助的，當然是小嬰兒。
阿嬤好夢方酣，被小千比驚天動地哭聲驚醒，只會反射性地，伸出手掌，拍小千比胸口安撫，有用嗎？當然沒用，因小千比似乎哭喊著肚子餓。奇怪，兩個小時前才喝過奶，怎會又肚子餓？阿嬤被睡魔纏住，醒不來，睡得像豬，當然，由養精蓄銳已久，隨時候教的阿公接手了。我跟阿嬤約定，一人休息，一人待命，輪番上陣，應付小千比。
小嬰兒哭鬧，二分之一以上機會是肚子餓，既然紙尿褲乾淨，阿公就賭他肚子餓。溫冰箱內冷藏的母奶，還是現泡配方奶？來不及了，隔水加熱，溫熱冷藏的母奶，少說需五分鐘以上。天啊！哪可能等上5分鐘？小千比的哭聲，震耳欲聾，不把屋頂掀翻才怪。還好，近代房屋，磚造鋼筋水泥構造，不像古代茅草屋，天花板才不會被小嬰兒哭聲掀翻。
冷藏的母奶來不及溫熱，只好現泡配方奶。阿公沒有依照媽咪的交代，媽咪說，小千比每餐喝奶已飆升至120c.c.，不再是上週的90c.c.，我仍賭他90c.c.應該足夠，因二小時前才喝奶，總不至於那麼厲害，肚子如牛肚吧？否則爸比的薪水，哪夠買奶粉錢？小千比會吃垮父母。其實，豈須擔心，後面還有阿公和阿嬤兩位金主撐腰，否則喊「金孫」，豈非喊假的？所謂「金孫」，就是用黃金堆壘起來的孫子，即使不是黃金，至少也是新台幣，不是嗎？
小千比因餓得兇、哭得兇，所以喝奶也吸得兇，雙手緊握拳頭，在空中飛舞，狠命、拼命吸奶，像在為自己加油，為自己打氣。此時，小千比漲紅著臉，拼死拼活，兩三下，沒幾分鐘，把奶瓶喝到見底。有進就有出，有吃就有拉，小千比竟然一邊喝奶，一邊解大便，噗噗連聲砲，蠻響亮。其實，小千比漲紅臉時，除了哭鬧、卯起勁吃奶外，就是解大便，屢試不爽。
爸比常說，小千比是否解大便，不必脫紙尿褲，只要用鼻子聞屁屁就知道，有臭味，就是解大便了。阿公要幫小千比叫委屈，什麼臭味？亂講，不是臭味，而是奶香味。阿公老了，腰彎不下去了，乾脆用指頭伸入紙尿褲內，ㄧ探究底，就知有沒有。他人或許會說：「好髒喔！好噁心喔！」拜託，自己的金孫，髒啥？噁心啥？花花和片片，大便糊滿屁屁，金孫的大便金黃色，有如金沙或金磚，不臭也不髒，有人會嫌黃金臭又髒嗎？
阿嬤睡得正香甜，口水流滿床，床褥濕了一整片，想到阿嬤那麼辛苦，不忍叫醒他，當阿公的只有自己動手，不趕快幫小千比洗屁屁，他仍然會鬧翻天。當了三、四天專責保母，幫小嬰兒洗屁屁，易如反掌，兩三下，讓它清潔溜溜。小千比，人小鬼大，吃多大多，大便可多呢，大便多少不是問題，臭、髒或噁心也都不是問題，而是小嬰兒的大便，油油、滑滑和膩膩的，我整張手，五根手指頭，以及小千比的屁屁、雞雞和大腿，好像泡進奶油或橄欖油的感覺，油膩得不行。只能依照媽咪的指示，塗抹進口的嬰兒專用的泡泡沐浴露，才能洗去油膩。
寫到此，文章該結束了吧？吃飽，洗乾淨，小千比應該重拾舊夢，回到阿嬤的臂彎裡，再次乖乖地睡回籠覺吧？結果，不是，恰是相反！小千比竟然粘著阿公，又哭又鬧的，安靜不下來，到底怎啦？觀察的結果，兩個原因，第一個原因，睡飽了，不想睡了。第二個原因，持續不間斷的打嗝，難受啊！
小千比打嗝蠻兇、蠻厲害的，很規律地，持續和不間斷地，每兩秒鐘一次，腹腔和胸腔的劇烈震動，帶動整個人，幾乎震飛起來，抱都要抱不住，好可憐喔。雖然，古早人說，小嬰兒打嗝是好事，越打嗝，越長得快，是嗎？這是何道理？但看著金孫激烈打嗝，可心疼喔。
我使不出力量，也不知何技巧，只能抱著小千比，用擁抱和安撫來撫慰他。他漲紅著臉打嗝，也漲紅著臉哭鬧，打嗝聲和哭鬧聲，幾乎讓小千比岔氣。把頭放在左手臂彎，我抱小千比在懷裡，在房間內，來回走了數百回、數千回，一邊拍屁股，一邊搖晃身體，都止不了他的哭聲，我只好自言自語，胡說八道，說起廢話給他聽。
「眼睛睜大大，看著天花板，天花板何顏色？紅色或綠色？黃色或橘色？紫色或藍色？還是那黑色？結果都不是，天花板哪色？天花板是白色。」
「這是爸比的書房，睜大眼睛看，爸比的書房都是書，長大後，小千比要買好書，看好書，讀好書，因為，書中自有黃金屋，書中自有顏如玉。」
我嘴巴說個不停，上述僅是其中的兩小段，不僅腳酸和手酸，我的嘴巴也超酸，但小千比仍哭鬧不停，我手忙腳亂，連嘴巴也亂了陣腳，不知如何自處。我諱疾亂投醫，不管有效或無效，自言自語，哼唱起不成調的搖籃曲。
「囡仔惜，囡仔睡，一暝大一寸；囡仔惜，囡仔睡，一暝大一尺。」「ㄧ二三，到台灣，台灣有個阿里山。」「三輪車，跑得快，上面做個老太太，要五毛，給一塊，你說奇怪不奇怪。」
糟糕！全沒效果，小千比還是打嗝，還是哭鬧，我幾乎要束手無策了，最後，只好唱起兒歌來了。我唯一記得的兒歌，「兩隻老虎，兩隻老虎，一隻沒有尾巴，一隻沒有耳朵，真奇怪，真奇怪。」
有效嗎？講話、唱搖籃曲，唱兒歌，都止不了小千比打嗝，也止不了他的哭鬧。完了，只好求救兵了。當我準備喊內人時，內人已經完全被吵醒了，她下床說：「金孫的，阿嬤不捨，來喔，阿嬤抱抱。」天啊！阿嬤的聲音多偉大，多厲害，多有魔力，小千比瞬間停止了打嗝，也停止了哭鬧，在阿嬤的懷抱裡，竟然兩三下就擺平，再沒幾分鐘，就進入夢鄉，安詳地睡起覺來，留下詫異的阿公。
我心裡很不平，怎會這樣？阿公搞不定，阿嬤瞬間擺平，難道，如藍綠政客互相攻擊的，「阿嬤是否割稻尾的？」不公平啊！當阿公的，心理挺受傷的。
「回應」媽咪說：「哈哈，我之前也這樣過，千鼎安撫老半天，都沒有用，我被吵醒後，抱過來安撫後，也就安靜的睡著了！不過千鼎說那是因為他哭累了，不是因為他比較愛媽媽！小千比的便便真的是油油的，很難洗乾淨。阿公、阿嬤真的很辛苦！需要千鼎待在那支援嗎？」我：「是啊！媽媽不滿意被我說是割稻尾的，她說，她也很用心。」
「回應」：吳Ｏ華：「幸福的滋味。」我：「是啊！感覺很好。照顧小嬰兒兩天兩夜，正搭高鐵回台中。」吳Ｏ華：「新生兒一切都是美好的！家明可厲害，未滿月的嬰兒洗澡、換尿布，已是他一手包辦了，比我這老媽還熟練，抱了軟棉棉的嬰兒，我還有點不得其法，他卻抱著洗澡，倒還蠻熟練的，看在老媽眼裡，真的兒子長大了。」（105年11月5日完稿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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