南亞大海嘯十日救援行動
十二、黃敏慧代理醫政課長
作者：吳聰賢醫師
94年1月20日，晚上6時50分，出桃園中正國際機場，陣陣冷冽寒風迎面吹來，不禁縮著頭，身體直打哆嗦。時空轉換很奇妙，6個小時內，讓人從夏季進入冬季。搭疾管局三分局的公務車，走中山高速公路，回到烏日家裡，已經超過晚上9時半。
隔天上班，有同仁以為課長會請休假，這表示對我認識不深。我人在南亞，心卻在辦公室，我一直擔心這十天疾管課是否有狀況發生。21日，我上班第一天，署彰七樓護理之家即通報疑似腸胃炎群聚感染案例。28名住院患者和照服員，從14日起紛紛罹患下痢、嘔吐等症狀，其中只有一人有發燒情形，因病情輕微，2-3天即自然痊癒，故一直遲疑是否通報。
我桌上有行政室彙整的衛生局剪報，20日中國時報斗大的標題寫著「南北爆集體染腸胃炎，類諾瓦克病毒作祟，各地醫院、老人之家紛傳上吐下瀉，若有三人以上感染應通報」。最近三個月，疾管局連續接獲8例冬季急性腸胃炎群聚感染通報，包括花蓮內政部東區老人之家、花蓮玉里醫院、宜蘭蘇澳榮民醫院慢性病房、苗栗頭份為恭醫院、屏東新園新園國小、屏東伯大尼之家、屏東師範學院、屏東枋寮高中等，調查結果，某些案例已證實是類諾瓦克病毒引起。
21日，下午3時50分，彰化縣衛生局所同仁我、張春貴、珊鈴，配合疾管局三分局長官，前往署彰做疫情調查。三分局由中榮兒童感染科主任陳伯彦帶隊，成員包括林敏崇、羅惠智等。28名病患，stool clture結果，只有兩名培養出綠膿桿菌（Pseudomonas aeruginosa）、B群鏈球菌（B group Streptococcus），其餘均為陰性。陳主任表示，綠膿桿菌在醫院是常見的環境污染性菌種，鏈球菌則不會以腸胃炎症狀呈現。
陳主任強調，此次腸胃炎初步研判排除「細菌性腸胃炎」，至於病毒性腸胃炎有三類病毒需考量：1.類諾瓦克病毒（Norovirus）：此病毒非新病毒，因現代檢驗技術進步，發掘許多食物中毒案例原來是類諾瓦克病毒惹禍，在美國就有2/3食物中毒因此引起。2.輪狀病毒（Rotavirus）：此病毒好發於幼兒，又稱「冬季霍亂」，因成人大都有抗體，不易罹患，但B群輪狀病毒仍會偶而感染大人。3.腺病毒（Adenovirus）：罹患機會不大，只有少部分病毒群會引發腸胃炎。
類諾瓦克病毒活躍於冬季，能長時間存在於糞便及嘔吐物中，可經由水、食物、接觸等途徑，在人口密集機構中傳播，屬於糞口、接觸、飛沫傳染，造成噁心、嘔吐、腹瀉、痙攣、發燒等類似食物中毒症狀，是造成「冬季腸胃炎」主要病源。除了嬰幼兒、老年人及免疫功能不足者外，只要適當補充流失的水分，給予支持性療法，一般病患都能在數天內病情改善。
陳主任說，除了隔離以外，環境消毒可以採用四種方法，包括漂白水消毒、紫外線消毒、乾燥滅菌、加熱消毒等，只要攝氏50o C，即可降低類諾瓦克病毒活性，攝氏60餘度即能殺死病毒，另外，在生菜沙拉、洗碗盤時，沙拉脫也是可用的消毒劑。我問陳主任，感染類諾瓦克病毒是否能獲得終生免疫（life immunity），答案是否定。類諾瓦克病毒類似流行性感冒病毒，基因隨時在變，每年流行的類別不同啦。
十天南亞防疫支援行動後，又遇上署彰腸胃炎群聚事件，同仁慰問我辛苦了。我告訴她，一點也不辛苦，我缺點不少，也沒有多少優點，但有一項優點是大部分人沒有的，那就是「耐操、耐磨」。對任何折騰不會退縮，也不會抱怨，反而甘之如飴，且能從困境中提昇精神層面和追逐成就感。我是會硬撐的人，「吳鐵人」綽號不是當假的。
民國69年，初春夜晚，嘉義鄉下某營造工人，被怪手傷到左肩膀，除了骨折以外，左鎖骨、肱骨動靜脈嚴重受損，當地醫療無法處理，救護車緊急往林口長庚醫院送，半路病人惡化，幾近休克，不得不拐進彰基急診室。當年，我是外科R1，進彰基才一個月左右，不曾遇過此狀況。此個案在開刀房足足待了7-8小時，我刷手上刀，凌晨3-4點，體力不支，頭暈目眩，只好下台，走出開刀房嘔吐。
不過，嘔吐後不到二分鐘，我自動重新刷手上刀，去承受體力煎熬和硬拼瞌睡蟲的侵襲，後來硬撐到手術結束。手術後，直接將病人送進緊鄰開刀房的加護病房，我依主刀醫師許文憲主任交代，在總醫師陳守棟協助下，開完處方後才得休息。那時，天際翻白，那有時間休息，又開始進入外科忙碌的一天。
民國92年，SARS席捲全球，三、四月台灣進入暴風圈，病患通報、轉診、就醫，居家隔離個案隔離、追蹤、管理、就醫等，我一手承擔，成為醫療院所、消防局、警察局、病患及病患家屬連絡窗口，半夜2-3時，仍有119打電話來，要我安排發燒個案轉診彰基或秀傳。那時，SARS造成南北多家大型醫院淪陷、封院，醫院對發燒病例談虎色變，能閃則閃，後來我強制規定，彰基、秀傳急診室以二比一的方式輪流收治發燒個案。
當年，許秀夫局長擔心疾管課垮掉，更害怕我累垮了，或者被感染到了，所以依據縣府的規定，積極籌畫第二支防疫隊，由檢驗課長李登洲當組長，召集數位檢驗課同仁來組成，作為備胎之用。我告訴我自己，也在局務會議當眾表明，「我是吳鐵人，請大家放心，我不會輕易倒下去的！」
事實擺在眼前，疾管課眞的有狀況發生，21日上班第一天，就碰到人事大調動，面目全非。衛生局1月14日函，為應業務需要，食品課衛生稽查員許巧玲調派醫政課，大村衛生所稽查員黃艷禎調派醫政課，慢防所醫事放射師孫宗娟調派行政室。孫宗娟原本半天支援疾管課，主辦外籍勞工業務，現在此項業需須從新安排。
也是衛生局1月14日函，爲了業務需要並增進主管人員職務歷練，企劃課長林淑英調任檢驗課長，醫政課長張玉芳調任企劃課長，疾管課技士黃敏慧調派醫政課並代理醫政課長，此人事調動於1月17日報到並完成交接。這項人室命令，對我和疾管課影響重大，好像手臂被廢了，無法施展。
自從SARS事件，蔡靜靜被嚇怕了，「一朝被蛇咬，終生怕草繩」，不敢再碰觸防疫工作後，我讓黃敏慧頂替起來，變成我倚重的左右手。其實，在黃辦理營業衛生這項業務時，我已看出黃是不可多得的人才，除了年輕漂亮、能言善道外，做事與溝通能力強，對每樣業務均能落實，且能尋求改進，與一般公務員「多作多錯、少作少錯」之心態不同。
黃營業衛生業務成績優異，我一直預估黃會被調往中央任職，可惜疾管局或疾管局三分局没人慧眼識英雄，或許未有職缺，也可能中央沒有建立卓拔地方人才的機制吧。醫政課負責與醫界溝通往來，在平起平坐，對等地位上，醫師背景較佔優勢，但退而求其次，局長將黃調任醫政課長這是高招，我不得不佩服有慧眼。
以我跟黃共事三年的互信，及能力互補的情況下，在醫界溝通互動上，若不嫌棄，我會給予鼓舞和適度協助，避免醫界與衛生單位貌合神離，互相猜忌。我曾告訴黃，「真心的恭喜您，您的能力我相當了解，我給予十足肯定，當上醫政課長是實至名歸，希望我們兩課能變成姊妹課，在公私方面都能互相協助。」
我仍相信黃未來是中央衛生單位的人才，而且可能性非常高，道理很簡單，因葉局長是一條龍，衛生局長職務是墊腳石、敲門磚，未來前途不可限量，目標是直指衛生署，到時候，黃的孩子也大了，黃就跟著葉局長走，爲衛生單位創一翻新氣象去了。
我對葉老大之看法是有見地的，下面我會提黃明和總裁的話當見證。另外，94年3月3日，上午10時，中區分局李翠鳳分局長率領涂志宗科長、蔡韶慧副研究員，到衛生局拜會葉局長時，她指著葉局長說了一句話，也可以當見證：「請您到疾管局當副局長，您就是不答應。」我隨口答道「再等三、四年」。等取得幾年局長資歷後，疾管局副局長職位是委屈了葉老大。
李分局長非常客氣，來訪衛生局還帶來兩盒鳳梨酥（pineapple cake），一盒送疾管課，一盒送局長室，同仁說這是嚇嚇叫的「俊美牌」台中名產，是其他品牌無法比擬的，香酥爽口，入口即化，縱然一次買三百盒也別想讓它打折。2月4日，我前往三分局，拜會李分局長，同時領取合約醫療院所Tamiflu藥劑。秀才禮輕情意重，我只贈送李分局長我個人的八本著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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